他想杀死自己,他想杀死所有人。
哈哈,哈哈哈……
黄粱一梦,到底是自己在做梦,还是自己拿做梦在骗自己……
一幕幕情景在脑海中翻过去,萧廷瑞从袖中取了匣子出来,又从怀里拿出一个药瓶往里面倒了白色的药末,过得片刻,就听到轻微的悉悉索索声,有条小蛇游了回来。
姜保真一把掐住了,拿起银针就刺在了它七寸之处,随后把胆剖出,写了方子交给贾道坤,连忙去抓药熬药。
“阿瑞,”萧廷秀见他主动让蛇回来,满心欢喜,“阿瑞,你知道悔改,那再好不过,朕不怪你,只要你好好治病,以后还是朕的好弟弟。”
他拉住萧廷瑞的手,紧紧的握着。
萧廷瑞的眼泪流了下来:“皇兄!”
他扑在萧廷秀的怀里:“皇兄,我对不住你,我不该把头疾之苦算在你头上,分明是我主动去找你的,就算皇兄没有告诉我,也是为大局考虑。我向来嘴巴大,我也不是谨慎的人,皇兄……”正说着,萧廷秀突然觉得手臂一痛,只见萧廷瑞竟是拔出了他的匕首,一下刺了上来。
“你,阿瑞……”他瞪圆了眼睛。
“但是皇兄还是做错了,你应该告诉我,我这一生,最敬爱的就是您,只要您叮嘱,我绝不会违背,”萧廷瑞说着将匕首对准了自己胸口,“刚才这下算是弟弟对你的惩罚,而今我要去了……”他浑身一阵抽搐,五官变得狰狞无比,“我,我不能控制自己,皇兄,我不知会变成什么样,但皇兄,这都是我,我……”
他已经被仇恨吞噬了,再也回不去。
他只能留在黑暗里。
“皇兄,我们来生再见!”萧廷瑞对着自己心口,猛地把匕首扎了进去。
鲜血迸裂,染红了萧廷秀的袍角。
他看着萧廷瑞慢慢倒在了面前,自己这最亲爱的弟弟,死了,这种感觉就像当年,他奋不顾身扑过来,挡在自己面前,又被击飞出去,晕倒在地上。
不,比那更甚。
因为他永远都不会再醒来了。
萧廷秀心口钝痛,猛地吐了一口血出来,歪倒在了萧廷瑞的身上。
黑夜浓郁,安静的覆盖下来。
经过抢救,萧廷秀的毒解了,只是他不愿说话,谁也不想看,萧耀只好离开皇宫,回去了楚王府。
姜琬一直等在那里,但见他面色阴沉,迎上去的脚步不由缓了下来。
肯定是出了大事了,不然他不会这样。
妻子凝视着他,手里提着一盏灯笼,想来是等了许久了,今日他去宫里,提前就把计划告知姜琬,也不知能不能事成,她是担心了。
萧耀心头又恢复了一点暖意。
上去揽住她的肩膀,他笑道:“这么晚也不睡,还提什么灯笼,丫环呢?”
“一个灯笼又不重,我不是什么娇娇女。”一走近,就需得仰头才能看清他了,姜琬问道,“想不想吃点东西,厨房的饭菜都热着呢,或者先洗个澡?”
“什么都不想做。”他接过她手里的灯笼,“你陪我去走走。”
“好。”她依在他身边。
夜里静悄悄的,只有些虫鸣。
虽然搬来王府也有一阵子了,但他们还没有在这么深的夜里散步,姜琬倒有些新奇,东看看,西看看。
“晚上能看清吗?”
“能啊,你瞧那湖光很亮。”姜琬指给他看,“还有院子里的花,我发现这时候看,还别有情趣,叶子簇拥成黑影了,艳色更浓。”
“那我们以后常这时来?”
“冬日就算了,春夏日倒好,就在外面支一张竹榻,要是有蚊虫,就烧点火腰。”
“火腰是什么?”
“是一种野草,你们这种皇子自然不知了。”姜琬斜睨他一眼,“田野里很多,倒是京都,可能见不到呢。”
声音甜甜的,在这寂静的夜里,他听来,紧绷的心也慢慢舒展了,萧耀握住她手指摩挲了两下道:“七叔自绝了。”
姜琬略微一僵。
这是她没有想到的,真是世事难料,原本病死的人,这一世居然是自绝的,他心里到底还是有一份良善罢。
“天意弄人。”她轻叹。
今日他一直在旁,父皇与七叔的恩怨也是弄得清清楚楚了,确实是天意弄人,要是当初父皇告诉七叔就好了。
他抬头看着夜空,人生真的有许多的后悔。
也不怪父皇不好受,看得出来,他真的很疼爱七叔。不过时间久了,总会慢慢走出来的。
沉默了会儿,萧耀问道:“刚才一直走,你的腿受得住?”
他都忘了这事儿了。
“是有点,但是我今日必得等你回来的。”姜琬道,“我也想陪你走走。”
这种时候,她怎么能不温柔?
萧耀笑了笑,低头吻一吻她:“其实也不要紧,我背你回去就是了。”
他半蹲下来。
姜琬一怔,他居然要背她。
“快上来,不然我要改变主意了。”
闻言,姜琬连忙爬上去,两只手搂在他脖子上。
他托住她的臀,站起来。
“真轻。”他嘴角挑了挑,“跟四弟小时候一样。”
“那是小孩儿,我有那么轻吗?四弟总不会十几岁还要你背。”
“怎么不会,十一岁我还背过,他缠着去打猎扭伤腿。”萧耀拍拍她的臀,“就跟你现在一样的重量。”
她嘴角挑了挑:“四弟还真调皮,不过可惜……我竟然不是你第一个背的人。”
好宽阔的后背,她虽然见识过,但这样趴在上面,却是第一次,舒服的有种想要闭上眼睛的感觉,她垂下头,将下颌搁在他肩上。
“你这是吃味不成?”萧耀轻笑出声。
“嗯,吃味了!”姜琬在他肩头蹭了蹭,“罚你明天再背我。”
“得寸进尺,下回还要背,得有条件。”萧耀淡淡道,“本王的背,是能随便上的?”
姜琬扑哧一声:“条件肯定不是好的,我一次也够了。”
萧耀本想提个荒谬一点的条件,结果被打了回来,恼得他狠狠捏了捏她的臀。
月光下,男人背着她,慢慢走向了上房。
步履稳健,就像哥哥以前背过他,他又背过萧泰,这回又背着姜琬……
曾有过的情谊很难消散,总会藏在记忆里,回想起来,如此鲜明,萧耀道:“不要拿头发撩拨本王,不然把你摔下来。”
换来她一声轻笑。
为这夜色增添了几分热闹,几分暖意,响在这寂静中。
第84章
萧廷瑞一死,当年万山的事情也水落石出,渝州总兵郑石经因谋害莫政君被砍头,而与萧廷瑞有关联的人,都因各色的理由,或被关押或被贬官,逐一离开了朝堂。
莫继宗劝导莫彰:“你不要再盯着二殿下了,政君的仇已经得报,随州那里,你千万不要闹出事端。”
居然是萧廷瑞指使郑石经,也叫莫彰大为意外,有点意兴阑珊,原本他已经准备对付萧耀了,因为傅英那边没有问题,而且他已经领兵离开京都,正要同余泽安汇合。
“您放心吧,儿子不至于那么愚蠢,既然与二殿下无关,儿子自然不会动手。”不过萧耀对他们莫家显然很不喜欢,而今他回了京都,就算不为妹妹,也得为他们莫家打算,莫彰道,“父亲您也不要总说我,您自己的处境也堪忧,皇上难道是要让您一直待在礼部吗?”
礼部是个清水衙门,专门管些琐碎的事情,莫彰挑眉道:“我可是听说皇上已经让谢峤回京都了,要接替您原本的尚书之位。”
莫继宗正色道:“为父做错事情,这惩罚是该得的,你应该以此为戒!”
莫彰差点被气死,敷衍着答应。
很快就到萧烨大婚之日。
作为皇兄,萧耀自然是准备了一份大礼,前日就送去了景王府,而当日下午,又很早出门,要跟萧泰一起陪同萧烨去迎亲。因为情况特殊,这迎亲得先迎到宫里,在庆和殿举行大礼,叩拜双亲,然后再将新人送回景王府,洞房自然也是设在景王府的。
因为时间尚早,留在家中的姜琬不慌不忙得装扮,听到外面有鞭炮声了方才起身,在姜家接了姜琰,再去景王府,就等着在洞房看徐茵。
那鞭炮声不知响了多久才停息,又听院子里一阵喧闹,晓得萧烨夫妇从宫里回来了,姜琬连忙站到门口,只见女官扶着徐茵,萧烨一身喜袍走在身侧,嘴角挂着笑容,似乎看起来也很高兴。
两人走入洞房,徐茵在床上坐下。
萧烨拿起银秤,挑了盖头。
打扮过的女子容光妍丽,不似往前般的素雅,但整体而言,还是不错的,萧烨笑了笑,既然父皇喜欢,他也不愿违背,娶过来,相敬如宾还是能做到的。
众人纷纷恭贺。
因为萧廷瑞之死,福清长公主心情也不好,但侄儿大婚,勉强提起精神,此时笑着道:“阿茵才貌双绝,画画更是一流,烨儿,你是娶到宝了,可要好好对待才是。”
“是啊,王妃与三殿下瞧着也是珠联璧合,天造地设的一对。”
姜琬也打趣:“往后我可方便了,原本要去徐家学画,而今来三弟家拜师,走几步路就到了,三弟妹,可不要嫌弃我常来叨扰哦。”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萧娥姿道:“哥哥你成婚了,记得经常带三嫂来宫里看我!”
徐茵的脸越发红了。
女官这时端来合卺酒给他们喝。
自古成婚就有闹洞房的传统,有些地方是很热闹的,但权贵望族都是点到为止,女眷们也很文雅,眼见他们喝完了,不再打搅,纷纷告辞。
原本姜琬想单独跟徐茵说说话,奈何实在找不到空隙也就罢了,反正他们两座王府离得近,肯定能经常见面的,她也走出了洞房。
“下回我请徐姑娘做客,你得过来。”姜琬跟姜琰道,“她说许久没见你了。”
“好,你提早告知下。”
姜琬捏捏她的脸:“还要提早,你怎么就那么忙呢,比我一个王妃还要忙吗?”
“你这王妃能忙什么?”姜琰歪头道,“你日日只赏花喂鱼,写字弹琴,哪里有我忙,我最近除了练马枪,还要看兵书!武举比起之前的考试,可要难多了。”
小忙人,姜琬斜睨她一眼:“谁让你要做女将军,而今知道苦了罢?”揽住妹妹的肩膀,“我们去吃宴席,吃完就回家了。”
反正今日肯定是不用等萧耀了,因为他成亲那日,萧烨跟萧泰为了挡酒,都喝得烂醉如泥,这回他必然也是如此。
果然萧耀一直到亥时才回家,荣起搀扶他进来道:“喝了醒酒丸也没用,三殿下离开之后,那些官员手下仍不留情,等到殿下完全醉了才作罢。”
“将他扶到床上吧。”姜琬吩咐。
荣起照做。
姜琬给他脱去外套,鞋袜,盖上被子。
他毫无知觉。
一身浓重的酒味扑鼻,姜琬嫌熏人,自己另外盖了一床被方才歇下。
早上却差点被男人压得喘不过气。
睁开眼,也不知他何时起的,结结实实的压在她身上,好像巨石一般,姜琬伸手推搡:“你太重了,下来,我都要被你压死了。”
离死差远了,萧耀俯下身道:“你喝醉酒,本王抱你回来,给你洗澡,你怎么对我的?我就这样睡了一晚上,也不给我清洗下……”说着一把掀开她的被子,“还跟我一人盖一条?”睡到中途,习惯的伸手去搂抱,结果只摸到被子,登时就醒了。
居然为这事儿指责,姜琬委屈:“你人高马大的,要不是荣起扶着你,就算两个丫环都够呛,我一个人怎么帮你清洗?”他是想把自己累死。
萧耀眯起眼:“巧舌如簧,你要真的想洗,让荣起扶到浴桶里,不行吗?”
又不是多难的事情。
她竟然懒得做,还嫌弃他身上的味道,萧耀低下头狠狠堵住了她的唇。
姜琬也没有睡多久,昏昏沉沉的,一大早被他压醒不说,还被折腾不休,外面丫环只听见一阵奇怪的求饶。
“我洗,洗……”
“给你洗行了吧?”
“放开,现在就洗……”
里面很快就传来要水声。
两个人坐在浴桶里,姜琬拿着手巾给他洗了好一会儿的澡。
因为萧烨新婚,第二日要去宫里敬茶,徐茵也要认亲戚,不能弄得太晚,萧耀看姜琬将功补过了,擦拭干净穿衣。
坐在马车里,姜琬感觉浑身无力,靠在他身上一通好睡。
行到宫里,二人下来。
只见萧烨与徐茵已经到了,正在殿内与皇后说话。
姜琬上去请安之后,就同徐茵站在一边,笑道:“三弟妹。”
徐茵脸有点发红,还是叫道:“二嫂。”
昨日她同萧烨已经成亲,男人待她倒算温柔,客客气气的,比她想象的要好得多,就是皇后仍是不喜欢她,那种感觉是装不出来的。不过嫁之前,母亲说,老来从子,只要萧烨向着她,就算皇后也是无能为力的,让她与萧烨尽快培养好感情。
“你们何时到的?”姜琬问。
“才到半刻钟,殿下说不用太早。”徐茵握住姜琬的手,“你昨日说什么拜师,我不过指点一下,哪里称得上,不然我哪日同你学弹琴,也是拜师吗?”
姜琬莞尔:“那好,算扯平了。”
两个儿媳低声细语,皇后看在眼里,着实是有些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