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裕面色难看，声音更沉几分，“你说什么？”
“瑶儿，你先进去。”柯裕淡淡的吩咐柯清瑶。
柯清瑶不理，刚要说话，祁奕拉住她的袖子，她抬眼去看祁奕神情，却见他眼神里带着些笑意，心里提着的担忧顿时一落。不过，柯清瑶还是没有听柯裕的吩咐进门，只是站在原地不动。
柯裕将两人之间的动作尽收眼底，冷笑道:“祁公子将话说清楚，本王何时背信弃义？”
“难道不是？”祁奕看向柯裕冷然的面色，并不畏惧，“皇上已经下旨赐婚，在下便将瑶郡主当做未婚妻看待，如今北王一句话便想要将婚事做罢，在下心里的落差难道不是得北王来填补？”
柯裕冷笑一声，道:“本王说过，赔给你一个贵女，只要是京城里的官员家中的，你看上谁，本王都想办法给你定下便是。”
“可是她们都不是瑶儿。”
祁奕马上接话。
柯裕一愣，随即笑开，“你不会是想要告诉本王，你对瑶儿已然倾心吧？”
“对，在下对瑶儿早已倾慕不已，所以才格外注意瑶儿的动作，那日水榭倾倒，在下第一个担忧的人便是瑶儿，所以才能找准时机救下瑶儿，后来得皇上赐婚，这是我从未想过的。”祁奕语气缓慢，一字一句，声音在夜色中清晰可闻，里面的情意也是清晰可见一般。
柯裕已经认真看向祁奕，眼神里闪过诧异。
柯清瑶低下头沉默，或许，祁奕对她的感情，比她以为的还要深一些。她突然便有些怕，怕自己不能回报在这份真挚的情意。
“既然皇上已经赐婚，以往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落到我身上，我是绝不会答应解除婚约的，若是北王执意，我便……”
“如何？”柯裕沉声问。
柯清瑶也有些好奇。
祁奕看向柯裕，夜色中慢慢的看不清他的眼神，只听他道:“我便……再去求皇上赐婚。也愿意让北王看到我对瑶儿的情意，此生若是不能娶到郡主，那么……终身不娶也罢。”
柯裕冷笑一声，语气里的讽刺柯清瑶都能听出来，“你还是太年轻，人一辈子的事情岂是现在就能下定论的？你现在对瑶儿倾心，自然是觉得她千好万好，以后你若再碰上一个让你动心的女子，就会知道今日这番话说得太早，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
不待北王讥讽的话出口，祁奕似乎知道他想要说什么一般，打断他道:“北王，难道瑶儿不值得让人对她一辈子好？”
柯裕一愣，看了看祁奕边上低着头的柯清瑶，广袖宽袍，夜风扬起她的裙踞，衣袂飘飘，而她站在原地身姿笔直，看起来便带着一种坚强不屈的气质。
“自然是值得的。”柯裕沉声道。
“为什么那个人不能是我？”祁奕马上接话。
“别人能做到的，我都能做到，别人不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祁奕语气认真。
柯裕沉吟不语，半晌道:“你的身份尴尬……”
“我的身份不会一辈子尴尬。”祁奕的语气里带着些肃杀之意。
“瑶儿，回府。你母妃还等着我们呢。”柯裕突然看向柯清瑶，吩咐道。
见他不再提解除婚约，祁奕神色一喜。柯清瑶一步步随着他进了北王府大门，回身望去时，祁奕站在原地看着她，隔得远了，看不清他的神情，可柯清瑶看到那样的祁奕，无端端觉得他有些落寞寂寥。
她突然就停住脚步，看向前面的柯裕，“父王，不如让祁公子一起用晚膳？”
柯裕看了她半晌，才道:“去请祁公子进来。”
柯清瑶神情一松，却听到柯裕道:“他只能在前院，当然，为表重视，本王亲自陪他。”
柯清瑶愣了下，不再反驳。不过心底却为祁奕捏了一把汗，听说柯裕的酒量不凡，一般人喝不过他，就是不知祁奕能喝多少了。
柯清瑶独自去了宜蕴院，常氏果然在等着她，桌子上的饭菜都有些凉，柯清瑶有些奇怪，她以往出门，常氏并不会这样等她。
“母妃，为何如此？”柯清瑶坐下，拿起筷子。
常氏温柔一笑，道:“你父王让我准备的，说让你今日和我们一起用膳。”
柯清瑶左思右想无果，好吧，大概是巧合。
“柳府如何？”常氏给柯清瑶夹了些菜，含笑询问。
柯清瑶手里的动作顿住，看向常氏，道:“母妃，我不嫁柳仁，果然是对的。”
常氏诧异。
柯清瑶想了想道:“梅娘去给柳仁贺喜，还跑来给我和华儿见礼。”
说完就又开始吃饭。
常氏含笑的脸已经冷了下来，“果然是个不懂规矩的。”
不知是说梅娘，还是说柳府的待客之道。
“还好当初你拒绝了，若是落到你身上，我简直……”常氏庆幸道。
柯清瑶笑了笑，“我早看出那柳仁不老实，且今日柳府也不止一个梅娘，还有个非要进正院的表妹，看那模样，似乎柳老夫人也是知道的，就算是没有直接说过，大家心照不宣还是有的。”
常氏半晌无语，想了想才道:“柳仁虽有惊世之才，哪怕他长相再好，也终究是个寻常男子而已，何以就惹得众多女子争相扑上去，你表姐……”
说到瞿薇，柯清瑶不答话，在常氏眼中，瞿薇始终是她从小带大的姑娘，感情是不一样的，就是在柳仁的事情上常氏颇为失望。
“我自问待她视如己出，她在北王府虽是表小姐，但是北王府上上下下从不敢怠慢了她，我就怕她多想。谁知临了她就是这样回报我的。”常氏忍不住又开始念叨。
柯清瑶低头做认真吃饭状。
常氏哪里看不出柯清瑶的敷衍，也不再提瞿薇，笑问:“今日和祁公子一起回来的时候”
柯清瑶点点头，并不隐瞒，道:“还被父王在门口看到了。”
常氏忍不住一笑，“你父王怕是要恼怒了。”
柯清瑶点点头，“嗯，父王跟祁公子说，要解除婚约来着。不过后来被祁公子说服，如今两人正在外院喝酒。”
常氏笑着摇摇头，道:“他哪里是要解除婚约，不过是气不过祁公子带着你晚归罢了。”
这倒是柯清瑶不知道的，她有些诧异的抬起头看向常氏。
“自从你说不解除婚约，他嘴上不说，心里大概是不高兴的。你看，你从小从来没有问我们要过东西，如今为了祁奕却跟你父王据理力争，他心里肯定会有想法的。”常氏慢悠悠道。
柯清瑶恍然，大概柯裕觉得这个女儿白疼了。方才在门口，柯裕的态度的确没有多强硬，大概只是看祁奕不顺眼，刁难他罢了。或许他就是想听听祁奕的决心。
柯清瑶用完膳便回去歇着了，她一大早就起床，闹到晚上才回，确实有些累。
回去洗漱完就上床睡觉，期间并未问一句前院的两人，第二日一觉睡醒，外面阳光正好，透过开了一半的窗户洒进阁楼中，柯清瑶懒洋洋的滚了几滚，才翻身坐起。
听到屋子内的声响，胡嬷嬷推门进来，看到坐在妆台前的柯清瑶，上前笑道:“郡主昨日累坏了吧？”
柯清瑶随意点点头，余光看到胡嬷嬷满脸笑意，笑道:“嬷嬷今日心情不错？可是发生了什么好事？”
胡嬷嬷将手中的水盆放下，笑道:“昨日祁公子在前院留宿，听说是和王爷一起喝醉了。”
柯清瑶嘴角不由得勾起，道:“给父王和祁公子送些解酒汤。”
“王妃一大早就吩咐人送去了。”
柯清瑶点点头，不再说了。对于祁奕，她还是有些信心的。
柯清瑶到宜蕴院时，常氏手中一块暗色布料，正在绣着什么，见了柯清瑶进来，忍不住道:“你如今越发会睡，若是被前院的祁公子知道了，只怕要后悔昨日拦住你父王解除婚约了。”
这就是取笑了，也有些提醒的意思在。
柯清瑶不以为意，她睡懒觉这事，短时间内是改变不了的，祁奕还是要早点习惯才好。他们可是要过一辈子的，柯清瑶才不想为了祁奕的感受就委屈自己，当然了，若是以后感情到了，她可能不知不觉就改了这毛病了。
“祁公子离开了吗？”柯清瑶端着清粥，随意问道。
“没有，你父王还没醒，祁公子倒是起了，大概不敢离开，得等你父王醒了再走。”常氏慢悠悠道。
第四十六章
柯清瑶正在用膳，柯裕揉着头走了进来, 常氏见状, 忙丢下手里的东西走过去扶住他, 边道:“喝那么多做什么？难受了吧？”
柯裕不答, 半晌才道:“那小子酒量不错, 酒品也好，喝醉了只睡觉，这样最好。”
常氏瞪他一眼, “好不好的，有什么关系？”
柯裕不高兴了, 道:“你懂什么，若是那祁奕喝醉了动手打人, 以后不得落到瑶儿身上去。别提让丫鬟伺候那回事, 要是丫鬟起了心思，就算是不收房，也膈应不是。”
柯清瑶喝粥的动作早已停下，呆愣的看着柯裕, 实在没想到他能想到这么多。
“父王，您对我真好。”柯清瑶过去扶了他另一边走到桌边坐下, 边笑吟吟道。
柯裕冷哼一声，“我就是个棒打鸳鸯的坏人, 好什么, 不恨我就好了。”
柯清瑶看他面上虽一片怒意, 眼神里却隐隐带了笑意, 便知他根本就没生气，柯清瑶忙盛了一碗粥递过去，笑道:“瑶儿再不懂事，也不会生父王母妃的气，你们做什么都是为了我好，瑶儿得那么疼爱多年，不是那么不知好歹的人。”
柯裕接过她递过去的粥，冷哼一声，“算你有良心，我头还疼呢，那小子酒量忒好，又精明得很，他喝一杯，必要让我也喝一杯，一点不懂得讨好老丈人。我就这一回……”
柯清瑶听着，忍不住想笑。
常氏又瞪他一眼。
柯清瑶退了出来，走到门口回头看向桌子边的两人，温馨默契，心里隐隐有些羡慕。听说当年从战场回来的柯裕，偶然间看到来京城探亲的常氏，亲自上门求娶。荼州常氏世代书香，要瞿氏那样的才是理想的亲家，从未想过和皇室联姻。可柯裕再三上门去求，甚至许下只常氏一妻，再不纳妾的誓言，荼州常氏无奈之下才许亲。柯裕名声再差，他也是亲王之尊，至于誓言什么的，随便听听而已，若是他做不到，只是世代书香，清贵传家的荼州常氏还能打上门来不成？
可是如今柯裕都做到了。
无所谓身份，只要有心，没什么不可能的。
柯清瑶这么想着，带着人往前院而去。
祁奕站在园子中的大树下，手里一块暗红色的枣糕，不时咬一口，不像是在吃，倒像是回味一般。
柯清瑶提着食盒上前，放在大树不远处的桌子上，走过去笑问:“这么喜欢吃？”
祁奕回头，看到柯清瑶一身粉色衣衫朝他走来，袅娜里带着些洒脱，他有些恍惚的想，这样洒脱的姑娘，若是将她困在一方天地，可惜了的。
祁奕见她眼神落在自己手上，低头一看，原来是做工粗糙的枣糕。忍不住笑道:“今日一大早我让院子里的人帮我拿些枣糕，他们还不肯，非得说让王爷知道会责怪他们。”
“不怕他们看轻了你？”柯清瑶含笑道。
其实是不存在的，祁奕和他已经赐婚，也就是以后北王府的女婿，府里伺候的人哪个不是人精，肯定不敢怠慢了祁奕，再说，昨晚柯裕亲自陪着他喝酒，也让他留宿府里，今日不过是吃个奴才吃的枣糕而已，就是祁奕想要吃草，也是没有人敢看轻他的。
“不怕，有岳父在，他们不敢。”祁奕含笑道。
“岳父？”柯清瑶疑惑的看着他。
却见祁奕点点头，“昨晚王爷亲自让我以后都这么叫他，我身为晚辈，不敢不从。再说，早晚都是要改口的。”
最后一句话，他看着柯清瑶的眼睛，认真说的，他的眼里似有情意流转。
柯清瑶低下头，面色微红。
“只怕父王已经忘记了，他方才可没有说起这个，你还是……以后再改口的好。”柯清瑶轻声道。
“都听你的。”祁奕马上接话，语气带了些宠溺。
柯清瑶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指了指不远处的食盒，道:“听说你昨夜喝醉了，解酒汤喝了，你就回去吧。”
“好。”祁奕还是那语气。
“那我就回了。”
柯清瑶转身准备离开。
“瑶儿，我很欢喜昨日能留下来。”祁奕低声道。
柯清瑶点点头，慢慢走远了。
凡事都有一就有二，自那日后，祁奕经常上门拜访，北王府的众人也习惯了他经常上门，柯裕若是在府中，还会亲自接待，就算是不在，祁奕也能自己在前院坐坐再走。
两人的婚礼不紧不慢的筹备着，严帝给柯清瑶赐了一品尊华郡主，一起下来的还有座郡主府，常氏和礼部的人商量着整修了一番，那是以前最得先帝宠爱的怀安公主的公主府，自她去后，便一直闲置至今，此次被严帝赐给柯清瑶，地方倒是够大，还因为地方太大，柯清瑶的品级不够，只占用了三分之二，剩下的地方便做了一道墙，锁了起来。
日子慢慢过去，就到了柯清华和祁煦的婚期，八月二十。
说起来祁煦耽误婚期应该在祁奕后面才对，可是庆王似乎没注意到这个，祁煦自己也假做不知，祁奕也无所谓，所以，就有了如今柯清瑶这个庆王府二夫人没进门，柯清华这个三夫人就要进门了。
柯清瑶隐隐不喜柯清华，若不是以后两人是妯娌，如今庆王还在京城看着，柯清瑶不一定会去看她。
柯清华住在驿馆，炜王对她就比较上心了，不算皇室置办的聘礼，炜王自己也为柯清华置办了一份，所以，柯清华的嫁妆就颇为可观了。
庆王对祁煦的婚事也很看重，由于两家都住在驿馆，庆王甚至还去买了一个五进大院子，专门用来给祁煦娶亲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