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石头圆溜溜的眼睛扑闪扑闪的,似是知道自己便是娘亲口中的小没良心,立即冲她扬了个甜滋滋的讨好笑容:“娘……”
“嗯,这小没良心的还极有眼色。”凌玉在他脸蛋上轻轻捏了捏,“比他爹要强!”
程绍禟轻笑,单手搂着儿子,另一边手趁着儿子不注意,突然在她腰间挠了挠。
凌玉自来怕痒,立即便打了个哆嗦,飞快地坐离他们父子,恨恨地瞪他。
这混账!
小家伙看到爹爹在笑,也跟着傻乎乎地笑了起来,一大一小两张极其相似的笑脸,直看得她牙根痒痒。
相国寺香火鼎盛,每日往来的香客络绎不绝,凌玉一家来得比较晚,大雄宝殿已经涌了不少上香求签拜佛之人。
凌玉跪在蒲团上,仰望着宝相庄严的佛像,在心里默默地祈求着此生的平安。
在平安二字跟前,什么前程似锦、腰藏万贯都是假的,只有人活着,一切才有变好的可能。
殿外的程绍禟抱着儿子,静静地看着满脸虔诚的她,仿佛知道她在向佛祖祈求着什么样的心愿似的。
待凌玉拿着求来的两个平安符出来时,二话不说便往他怀里塞了一个,又把余下的那个用锦囊装着,挂到了儿子的脖子上,坠到小家伙的胸口处收好。
“你的呢?”程绍禟见她只求了两个,自己却没有,不禁皱起了眉。
“我每日只在家里,哪儿也不去,用不着。”凌玉不在意地摆摆手,随即又道,“咱们到那边瞧瞧去,听说那儿有味道相当不错的斋饭,这会儿过去,说不定还能有此口福尝尝这闻名的相国寺里的斋饭。”
程绍禟听罢默默地把那平安符收入怀中,掂了掂儿子,颔首应道:“好!”
既是她的一番心意,他自好生珍藏着便是。
二人带着儿子便往想往东边而去,哪想到走出一段距离便被作王府侍卫的□□给拦下了:“闲杂人等不得接近!”
凌玉望了望,见四周也有不少被挡下来的香客,细一听方知道,原来今日齐王妃前来探望荣惠长公主,这些侍卫自然便是齐王府的了。
“王妃探望长公主……难不成长公主就住在相国寺里头?”凌玉压低声音好奇地问。
程绍禟制止住儿子不停扭动的身体,闻言便道:“不是,长公主住在与相国寺一墙之隔的慈恩堂。”
凌玉恍然大悟,暗自嘀咕着这皇家人果然气派够大,出门一趟还带着一队又一队的侍卫开路。
“那咱们便只能等王妃的车驾过去了。”她有些无奈地道。
耐着性子等了一盏茶的功夫,齐王妃的轿子才缓缓而至,她微微踮着脚尖,想要去看看上辈子这个倒霉的齐王原配王妃长得是什么模样,怎会让那个素有贤名的齐王殿下厌她极深,可轿帘掩得密密实实,又哪会让她瞧得见。
虽说没有瞧见齐王妃的真容,可倒让她意见地瞧见了一个人,那便是上辈子的柳皇后,如今仍为齐王侍妾的映柳。
看着那张秀美绝伦,已经渐渐与上辈子形象重合的脸,凌玉怎么也无法将她与两年前那个面黄肌瘦的黄毛丫头联系在一起。
虽说女大十八变,可这姑娘变得也太厉害了,简直就像是脱胎换骨一般。看来还是皇家的米粮养人啊,瞧把人养得跟仙女似的,莫怪被齐王选中到身边侍候呢!
不过……她觉得有些奇怪。齐王妃出门探望长公主,为何要带着齐王的侍妾?她可不会认为这对妻妾相处得如何融洽,真融洽的话,上辈子齐王妃为何到死还是个王妃,反倒是原本为侍妾的遇柳,先为贵妃,而后直接便升了皇后,生的儿子又被册立为太子,真是荣华至极。
回家的路上,她还是忍不住问程绍禟:“你说齐王妃探望长公主,为何要带着齐王的侍妾?”
“齐王侍妾?哪个?”正哄着小石头的程绍禟狐疑地反问。
“你别问哪个,反正我就是觉得奇怪。”
程绍禟想了想便回答:“荣惠长公主的女儿康宁郡主,因为郡马宠爱妾室而气致小产,最后更因此损了身子,不久便郁郁而终。齐王妃若是带着齐王妾侍前去拜见长公主,那她的用意可见一斑。”
凌玉如梦初醒。
她就说,齐王妃与映柳怎么可能会相处融洽,如今瞧来,齐王妃不过是想着借荣惠长公主的手教训映柳罢了。
而此时的映柳正一声不吭地跪在院中,周围侍女那轻蔑的眼神落到她的身上,她咬着牙关,硬是稳住了摇摇欲坠的身体。
不要紧的,真的不要紧的,反正她什么苦头没有吃过,不过是罚跪而已,咬咬牙便忍耐过去了。
屋内的齐王妃透过窗棂望了一眼跪得毕直的那人,冷笑一声,收回视线,替荣惠长公主续上茶水。
“不过一个玩物,赵奕喜欢便留下来,待她将来生下个儿子,去母留子,你日后也好有个依靠不是?况且,相比这些不入流的东西,最重要的不是你要改善与赵奕的关系么?”荣惠长公主劝道。
“别说她配不配怀皇室的血脉,就算她万一怀上了,从这样的贱婢肚子里爬出的孩子,我也不屑要!”
“再者,改善关系?我觉得如今这样倒挺好的,他不会来烦我,我也懒得理会他。”齐王妃不在意地道。
“他毕竟是你的夫君!”荣惠长公主叹息一声。
“这个夫君不是我选的,更不是我想要的,全是他们逼我的!”齐王妃脸上闪过一丝怨恨。
荣惠长公主沉默,也不再多劝。
反正,还是各安天命吧!
凌玉本以为程绍禟说留在家中陪自己几日不过是随便说说,不曾想一连数日,他确是寸步不离地“陪”着她们母子,哪里也没有去,就连唐晋源派人前来请他吃酒聚旧也给推了。
她既感到奇怪,却又有点儿高兴,毕竟自从到了京城后,他便再不曾有这样的日夜陪在身边的时候,便连好不容易休沐在家,也会不时被人给请了去。
当然,最高兴还要算小石头了。
这几日,小家伙便成了爹爹的小尾巴,屁颠颠地跟在程绍禟身后,一会让爹爹教他打拳,一会又让爹爹带他骑马马。除了骑马程绍禟无论怎样也不答应外,小家伙其他的愿望都尽量满足了。
不过,对相公日日留在家中闭门不出,凌玉却有一点吃不消。就是每到了夜里,一待儿子睡过去,那人便不由分说地抱着她到东厢去,变幻着花样折腾她,不管她是软语恳求,还是娇声哭着骂,均不理会,必是要尽兴了才肯放过她。
这晚,他一如既往地帮她擦拭身子,看着那些被他弄出来的痕迹,不禁有些歉疚,再一瞧见她脸上的泪痕,那歉疚感便更加浓厚了。
他知道这几日自己折腾得确是狠了些,可是唯有这样,他才能压下心底深处那股恐惧,那股因为自己而连累了她的恐惧。
待三日后程绍禟终于回府当差了,凌玉才松了口气。
杨素问见状便笑了:“玉姐姐,这算不算久住遭人嫌?”
凌玉如何没有听出她话中的取笑之意,没好气地戳了戳她的额头。
“今日该到了收铺的时间,一会儿咱们便到东街去,看那掌柜可把东西都收拾好了。”
按照当初的约定,今日便到了银铺两清的时候了,日前凌大春也来信提醒她,顺便还告诉她,已经在加紧准备运上京城的玉容膏等货物了。
而前日,太子妃身边的侍女彩云也前来告诉她,娘娘的玉容膏用完了,问程娘子此处可还有。
凌大春当日上京的时候曾给她带了数盒,故而凌玉手上还真的有,加上太子妃此举更是表明了对玉容膏的支持,她如何会不给,自然欢欢喜喜地给了彩云。
彩云谢过了她,次日便又送来了太子妃的赏赐,看得杨素问直咂舌,只道留芳堂也不用开了,便是只供应给太子妃,赚的钱也够她们花一辈子了。
凌玉也没有想到太子妃出手竟是这般大方,又想到太子每回给程绍禟的赏赐也是不少,不禁感叹这对世间上最尊贵的夫妻真真是散财童子,难怪能凑到一处去。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铺子我不卖了,这是早前你们给的订金,如今原样奉还,小娘子还是另选地方吧!”凌玉没有想到,一大早前去收铺,听到的居然是这样的话。
她当即沉下了脸,冷笑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钱收了,合同也签了,难不成如今还想反悔?我告诉你,既然签了合同,不管你肯不肯,这铺子也已经不再是你的!”
“你这小娘子是怎么回事?!我又没有昧下你的钱,不是一文不少地还给你们了么?!”那掌柜虽然理亏,可见她一个妇道人家,自然也不怕,“去去去,我告诉你,这铺子我说不卖就是不卖!”
“不卖也行,按照合同规定十倍奉还订金!若是不从,我直接告到官府去,我便不信了,这天底下还没有说理儿的地方!”凌玉却丝毫不惧他,硬气地道。
“对!欺人太甚了,明明合同都签了,钱也收了,临了却来反悔,告他!让官老爷把他抓住大牢里,好生吃几顿牢饭!”杨素问也是气得不行。
没想到那店老板一听,反而更淡定了,轻蔑地道:“那你们便去告啊!十倍奉还订金?你这是存心想要讹诈!老子还要反告你们呢!”
凌玉见他这有恃无恐的模样,心思一动,正暗自纳闷间,忽见一名身着锦袍的中年男子迈了进来:"李三,都收拾好了?"
那名李三的店老板立即涎着笑脸迎上前去:“都收拾好了都收拾好了,您想什么时候开张营业都可以。”
“嗯,那这银子……”
“您说笑了,小人这铺子能入得您的眼,那是小人的福气,哪敢要什么钱呢!”
“哦!原来早早找了下家,难怪要反悔呢!”杨素问恍然大悟,叫了起来,随即又啐道,“呸,不过就是个势力眼,为了拍马溜须,把铺子双手奉上,连正经生意都不做了!见官,必须要见官!”
“见官?真是不知所谓!”那李三不屑地横了他们一眼。
“她们是什么人?”那锦袍男子皱眉问。
“不过是两个穷怕了想讹诈小人的女子,算不得什么。”
锦袍男子斜睨了她们一眼,冷笑道:“真是好大的胆子,你可知道在你们面前的是什么人?竟敢在此放肆!”
凌玉同样冷笑道:“我只知道有理不怕说破天去,天子脚下,我便不信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大胆!好个不知所谓的女子!你可知道爷是什么人?爷的亲妹夫,正是太子府中的侍卫统领,掌一府之安危,深得当今太子看重!”
杨素问下意识地望向凌玉,便是凌玉也怔住了。
太子府的侍卫统领?谁?
那人见把她们吓住了,故作大度地挥了挥手:“看在你们不过是无知妇人的份上,我大人有大量,便不与你们计较了,快快散去吧!”
“就是,还不快快多谢老爷?还想告官呢,也不怕把你们满门抄斩了!”李三得意地接着道。
“骗谁呢!什么太……”杨素问气不过,正想要反驳,便被凌玉给拉住了。
凌玉淡淡地扫了那两人一眼:“既如此,这铺子我也不要了,只盼着你们不要后悔才是!”
不管这人口中的侍卫统领是何人,以赵赟的性子,若是让他知道有人打着他的旗号在外头作威作福,必然不会轻易放过!
她只需看着便是!
第52章
回家的路上, 杨素问仍是气呼呼的,一想到那两人的嘴脸便是恨极。
“玉姐姐,你为什么不让我拆穿他们?什么太子府上的侍卫统领, 骗骗旁人倒也罢了, 难不成还能骗咱们么?太子府上的统领分明是褚良褚大哥,他早就什么亲人都没有了, 哪来这么一号亲戚?!”
“或许人家口中的统领并不是指褚统领呢?放心, 我也不是那等会白吃亏的,回头等你程姐夫回来了,我再问问他这是怎么回事。”凌玉安慰道。
“可是, 咱们的东西都准备得差不多了, 这会儿铺子没了,那留芳堂是不是就开不成了?”一说到这,杨素问满是忧虑。
凌玉比她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个时候说不定凌大春已经在准备将东西运往京城了, 可是订好的铺子没了, 在节骨眼上, 叫她又去哪里找合适的铺子?
“让我想想, 让我想想……”她喃喃地道。
两人忧心仲仲地回了家, 凌玉先到隔壁王大婶处接小石头,看着小石头神气活现地给王大婶的两个孙儿打拳, 引来小家伙们一阵阵拍掌欢呼声, 看得一旁的王大婶哈哈大笑。
她无奈地笑了笑。
小石头眼尖地看到了她, 拳也不打了, 撒欢似的朝她跑了过来,一把抱着她的腿便唤:“娘……”
凌玉替他擦了擦额上的汗渍,捏捏他的脸蛋,把带来的白糖糕分给王大婶那两个孙儿,又把最后一块给了小石头,看着他们高兴得眉眼弯弯,这才牵着小石头的手到了王大婶跟前:“真是麻烦婶子了。”
“不麻烦不麻烦,这孩子最是乖巧听话,比我家那两个泼猴容易带多了。日后不要再破费了,每回来都给他们带吃的,惯得他们嘴可刁着呢!”王大婶笑着道。
凌玉又与她闲话了一阵子,这才带着小石头离开了。
母子二人刚进了家门,便听到里面传出杨素问告状的声音,凌玉有些意外,顺手关上了门,便看到了杨素问正向程绍禟不满地说着今日的遭遇。
“……什么太子府的统领,我瞧他就是骗人!褚统领明明是孤家寡人一个,又没娶亲,哪就成了别人的亲妹夫了!他分明是招摇撞骗,败坏褚统领,也败坏太子殿下的名声!”杨素问相当机灵地把对方的罪状拔了几个高度。
程绍禟愈是听,眉头便愈是拧得紧,顺手搂住了朝他扑过来的小石头,询问的目光投向了凌玉。
凌玉朝他点了点头:“素问说的都没错,那人确是说太子府的侍卫统领是他的亲妹夫,可到底是正统领还是副统领,这倒是没有明说。”
副统领也称统领,故而还真不一定是指褚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