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随太子的军中将领,最为出色的当数镇国将军,在军中亦颇有威望,只是他年已老迈,膝下三个儿子虽有忠心,却资质平平,较之其父却是要逊色许多,赵赟也清楚这一层,故而一早就在物色人选,只是左挑右选,总是没有尽如人意的,真真是应了那句良将难求。
若论本朝最为出色的将领,当数镇宁侯。只是镇宁侯却是个坚定的保皇党,对皇帝忠心不二,这大概也是当今皇帝昏庸无能,不理朝政,但仍能坐得稳皇位最重要的原因所在!
赵赟也不是没有想过拉拢镇宁侯,只是这念头刚一起便又打消了。镇宁侯此人,性情刚直,软硬不吃,自年轻时便开始追随当今皇帝,至今已是二十余载,这份忠心并不是可以轻易撼动的。
他转念再一想,镇宁侯是父皇的人,也便相当是他这边的人,只要他一日是太子,镇宁侯都会是他隐藏的日后势力。
当然,他也知道鲁王、韩王等人也没少打镇宁侯的主意,只是结果都让他们失望罢了。
但无论如何,他都得抓紧物色适合的人选,以接下镇国将军在军中的势力,只有切切实实是他这边的人,他用起来才能够放心。
却说当日宁侧妃真真假假地“劝”了一番谢侧妃后,便一直派人悄悄注意着西院的动静。而金巧蓉自从得知小石头每日都会进府后,为免再遇到他,被他叫破自己的身份,这段日子都刻意地避开西院。
这日,她做好了宁侧妃吩咐她绣的锦帕,拿着它往宁侧妃处来,打算让她过过目,若是不满意了再改。
“……奴婢都打听过了,谢侧妃确实是让人买了药,偷偷吩咐人斟酌着用量放入大公子与那小石头的饮食当中。”
“真是个蠢货,不过也正因为她的蠢,我才有了看热闹的机会。只盼着她能再折腾多一阵子,待把殿下的耐性都折腾掉了,那才是如我所愿呢!”
“奴婢想着,既然谢侧妃自己犯蠢,娘娘何不再助她一臂之力,趁机……如此一来,去了一个碍眼的大公子不说,还能在太子殿下身边给谢侧妃添个敌人。”
“你的意思是……”
“奴婢的意思,娘娘何不暗中推一门,把药量再加重一些……”
金巧蓉脸色一变,整个人的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加重药量?到底是什么药?会不会威胁到性命?想来……应该不会吧?药是谢侧妃找来的,还被她亲自用到了她的亲儿子身上,可见这药大概并不会对人体造成什么伤害。
她虽这样想着,可一颗心却总是七上八下,连帕子也不送了,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屋里,不停地想着意外听来的那番对话。
可若是对人的性命造不成威胁,嫡姐为何又要多此一举?她的目的又是什么?
对啊,人行事必然会有目的,嫡姐对付谢侧妃的话,想来便是离不开争宠二字。她虽来的日子尚浅,但也知道育有太子唯一子嗣的谢侧妃在府里的地位仅次于太子妃,明明与她同是侧妃,嫡姐的地位却要逊于对方。
这对素来心高气傲的嫡姐来说,那该是多难堪之事啊!
若是、若是谢侧妃的孩子也没有了……
她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却突然想到了方才偷听来的那番话,隐隐约约有了几分猜想。
如果、如果嫡姐是想借谢侧妃之手除去碍眼的大公子,那、那小石头岂不是要被殃及了么?万一、万一他熬不过去……
她突然不敢想像。
她嫁入程家的日子并不长,而她嫁进去后不久,凌玉一家子便搬到了县衙里,较真起来,她与小石头相处的时候也不算多,甚至她还记得自己曾经因为这孩子而受过委屈。
但是,那毕竟是曾经叫过她‘婶婶’的孩子,她难不成真的要见死不救么?可若是救,她又凭什么救?
她在这府里的所有一切都是嫡姐给的,若是她得知自己误了她的大事,只怕接下来自己的日子必然不好过,被送出太子府尚且不算,怕是宁府也是回不去了。
她越想越混乱,越想越抓不定主意。
***
小石头自来便是贪吃的孩子,因为谢侧妃并不愿意他与赵洵过于接近,也为免他不懂事吵闹,故而每日都是命人准备了精致的点心给他,反正小家伙有了好吃的,自然会老老实实不吵不闹,旁人也说不出她半点错处。
这也是小石头进府的日子不长,但体重却飞涨不少之故。
这日,小家伙照旧吃着谢侧妃命人准备的糕点,偶尔抬头望望坐在对面,正斯斯文文地咬着千层酥的赵洵。
赵洵察觉他的视线,小嘴微微噘了起来,轻哼一声,转过脸去不再看他。
小石头也不在意,反倒冲他扬了个大大的笑容,连脸颊粘着不少点心渣子也不理会。
也不知是经过上回在园子里发生之事,谢侧妃想明白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从前些日开始,便不会再阻止他们玩到一处。
只是赵洵向来敏感,,又或是上回真的被赵赟吓到了,连带着对得了赵赟好脸色的小石头也添了几分别扭之意。
好在小石头素来心宽,反正在此之前他也是一个人自得其乐的,故而对赵洵的别别扭扭也并无多大感觉,如此一来,倒让赵洵更加生气了。
“小胖子!”他忽地冲着吃得满脸幸福的小石头唤。
小石头呆了呆,随即拧着小眉头,不高兴地道:“我不是小胖子!”
“明明就是,小胖子小胖子小胖子!”赵洵却更加大声地道。
“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小石头同样无比大声地反驳。
“你就是小胖子,你就是……”
“我不是小胖子,我不是……”
……
两人就这般吵着闹着,一旁侍候的侍女面面相觑,打不定主意是否要上前阻止。
最后,还是决定任由他们,毕竟侧妃娘娘也说了,任由他们一处。
两个小家伙吵了一会儿,均重重地冲对方哼了一声,彼此别过脸去,一副‘不想看到你’的模样。
见他二人停目了吵闹,侍女们才暗暗松了口气。虽说侧妃娘娘有话,但万一这两孩子真的闹出个什么来,受罚的还不是她们这些侍候人的?
当晚回到家中,小石头便急不及待地向娘亲告状:“大公子说我是小胖子,太过分了!”
凌玉有些意外,这两人居然还有吵起来的时候?赵洵身边侍候的那些人呢?就这样由着他们?
可再一见小石头委屈的模样,她又有几分好笑,捏捏儿子愈发圆润多肉的脸蛋,忍笑道:“娘的小石头一点儿也不胖,还能更胖一点。”
“就是就是,小孩子就是要胖乎乎的才更可爱。”杨素问也笑着道。
小石头眨了眨眼睛,似懂非懂地又问:“那我不是小胖子,对么?”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小石头哪里胖了,我瞧着比以前还瘦了些呢!”周氏心疼地搂过他。
凌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样的大瞎话,娘倒还能面不改色地说出来,不得不说,她很佩服她。
只她却不知道,在周氏确确实实便是这样认为的,并非故意哄小孩子。
周氏一家子上京,本就是为了儿子凌大春的亲事,对杨素问,周氏是一万个满意。
这姑娘长得干干净净,性子又乖巧,真是怎么看怎么满意。
只是杨素问身边已无亲人,有个追随她们父女多年的老仆忠伯,却又不能替她作主,只是姑娘家订亲出嫁,没个娘家人终是不怎么好看。
褚良听闻此事后便笑着道:“若是杨姑娘不嫌弃,我倒是极乐意有这么一位妹妹。”
待程绍禟将他的意思转达给杨素问时,杨素问惊喜地瞪大了眼睛:“这样的大哥,谁不要谁是傻子!”
这可是一座靠山哪!还是自动送上门来让她依靠的,她若是推了出去,才是真正的大傻子呢!
凌玉听罢倒是有几分迟疑。
她对褚良的印象,最多还是当初逃避追杀时他的凶残,对对方的品性,其实并不大清楚。
不过程绍禟却对褚良颇为赞赏,又见杨素问同意,她也说不出二话。
反正不过是借着个名头,兄妹相称便兄妹相称吧!
“褚大哥也是想着多个名正言顺的亲人,将来若是有个万一,也不至于连个为他操持后事之人都没有。”待夜里夫妻二人独处时,程绍禟才叹息着道。
“褚统领正值壮年,又身居高位,想要娶房妻室又有什么难?”凌玉不解。
“此事弟兄们也曾劝过他,只他不肯,谁也没有办法。”
又过得数日,凌大春便寻了座小宅子,和凌秀才、周氏搬了过去。
凌玉明白他的意思,毕竟他若是与杨素问订了亲,两人再同时住在她这里,到底不合规矩。而他又不放心杨素问一个人到外头住,故而干脆便自己搬了出去。
凌大春搬出去的次日,由周氏出面请了媒人,正式向杨素问提亲。
褚良百忙当中还是抽了空,正正式式地以杨素问兄长的身份,替她应下了这门亲事,临回府前,还塞给杨素问一套价值不菲的翡翠头面留作日后当嫁妆。
杨素问推脱不得,唯有收了下来,只是到底觉得自己好像占了人家大便宜,有些过意不去,自此之后便也真心实意地以妹妹的身份关怀这位大哥。
杨素问当日出来的急,身上除了几套换洗的衣裳和银两外,再没有其他。
她本是打算回青河县的家中收拾一下,可不管是凌玉还是凌大春都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去,而且京城的留芳堂开张在即,他们也抽不出时间陪她回去,商量过后,便决定还是待留芳堂的生意稳定下来后再一起回一趟青河县,除了收拾带上京城的东西外,还顺便替他们完婚。
杨素问羞红着脸,扭扭捏捏地同意了。
太子妃也不知怎的得知了杨素问与凌玉的兄长订了亲,也赐下了不少好东西,看得凌玉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不得不再一次感叹这位太子妃娘娘出手之大方。
“我要把这些东西都好好的收起来,将来用在传家宝,子子孙孙地传下去!”杨素问喜滋滋地道。
这可是太子妃,也就是未来的皇后娘娘赏赐的呢!简直是无价之宝!青河县有哪位姑娘出嫁,能得到当朝太子妃的赏赐?
凌玉听罢促狭地笑了:“这人还未曾过门呢!倒是想着子子孙孙的事了?”
杨素问又被她闹了个大红脸,不依地追着她要打,二人顿时闹作一团。
待看到小石头被小穆抱着回来时,凌玉有些无奈地上前,接过了伏在小穆肩上沉沉睡去的儿子。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这孩子这几日回来都是一副爱困的模样,难不成在府里与大公子玩得太过了?”她抱了小石头回屋,再出来时,便忍不住道。
“何只是小石头,便连大公子亦是如此,这两人最近总在一起四处玩闹,谢侧妃也不干涉他们,还不可着劲淘气么?”小穆道。
他早前因为犯了错,被褚良与程绍禟罚没了差事,褚良直接把他扔到了暗卫处,也不派给他差事,只让他跟着出入。
暗卫要办的阴私事比他们这里明面上的侍卫要多得多,也艰难得多,小穆目睹了数月,终于意识到当日自己的一时不慎,可能会导致的严重后果。
打那以后,他整个人的性子便有了几分收敛,行事也沉稳了不少,日前才被程绍禟给调了回来。
凌玉对他一直有些歉疚,见他难得来一回,本是打算亲自下厨给他做一顿丰盛的晚膳,可小穆却笑着婉拒:“还是改日再来吧,这会儿我还要回府,最近府里都在忙着万寿节之事,人人都是忙得脚不沾地,我也是送小石头回来能偷闲几分。”
听他这般说,凌玉倒也不好勉强他。
“玉姐姐,小石头睡了这般久,怎的还不醒啊?”杨素问从屋里出来,有些担心地道。
凌玉擦了擦手上的水珠,也很是意外:“竟是这时候还不曾醒来?”
往日虽然也是睡着被人给抱了回来,可是到家后不出两刻钟便会醒来,似如今这般快到晚膳的时候还在睡,倒真是头一回。
“我去瞧瞧!”凌玉不放心地解开腰间的围裙,急急忙忙地回了屋,果然便见床上的儿子仍旧呼呼大睡着,半点醒过来的迹象都没有。
“我方才替他把了脉,脉象并无异常之处。”杨素问皱眉又道。
“小石头,小石头,快醒醒,到晚膳的时辰了!”凌玉轻轻推了推沉睡中的小家伙,柔声唤着。
回应她的,还是小家伙均匀的呼吸声。
凌玉又连唤了他好几遍,甚至还搂了他在怀里,可小家伙照样沉睡不醒。
她顿时急了,声音也不知不觉地添了几分颤抖:“小石头,再不醒来,娘亲就要把你爱吃的白糖糕都吃光了……”
“唔?”下一刻,她便瞧见小石头眼皮轻颤了颤。
“你可总算是肯醒了……”凌玉松了口气,见他还是迷迷糊糊的,可已经开始糯糯地抗议,“不要吃光白糖糕……”
“是是是,不吃光不吃光,还要留给小石头呢!”凌玉哄他。
杨素问走了过来,握着小家伙的手为他探脉。
“怎样了?是不是有什么不妥当之处?”凌玉追问。
“这倒没有。”杨素问摇摇头,只是心里却又有几分说不出的奇怪。
凌玉也有些担心,但见儿子转头便又活脱乱跳地到处去找白糖糕,仿佛方才他真的不过是困极了才睡得那般沉,又略略有几分放心了。
再一想到小穆曾说过府里的大公子亦是如此,猜测着这两个小家伙必定是白日淘得厉害,这才会导致如今这般情况的出现。
当然,她照旧还是问起了小石头关于他白日在府里之事,知道了小家伙这日照旧是与赵洵到园子里玩闹。
“那侧妃娘娘倒真像是想开了一般,早前小石头说他与那大公子吵架却没有人制止,我还当她不过是做做样子呢!”杨素问笑着道。
“想来也是心疼孩子吧!”凌玉没有兴趣理会他人之事。
只是,次日小石头却是被程绍禟急急地抱了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