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也是出于这个原因, 江映珍才授意小俐给木语凝的水里下药, 让她错过这回走亲访友的机会。毕竟“楚姗”不存在,硬是把她拉到亲友面前肯定会露馅。
不过他们捏造出一个女儿,又大费周章地把她迎回家究竟是为什么呢?是为了政治联姻吗?为了和顾清舟他们家强强联合?
徐安安甚至想过,或许江映珍是有一个女儿的, 只不过舍不得把亲生女儿嫁给一个这辈子都不可能爱上她的gay, 只好另选其他人来代替。但这一切都没有石锤,只是她的猜测罢了。
“姗姗啊,几天不见你又瘦了!周姐, 今天可得好好做顿饭,给我们姗姗补一补啊!”江映珍神情夸张地说。
周姐应了一声, 又听奶奶说:“菜可以多一点,主食还要是糯米。偏方上说……”
“好啦好啦, 我们知道啦,妈您就放心吧。”江映珍道。
又是看似歌舞生平的一天,一家人在餐桌上说说笑笑,享受着丰盛的美食。时间很快就这样晃过去了。
今晚,徐安安并不想继续和萧祈抱团取暖,因为所有人都在,所以没什么比这更好的刨根究底的机会了。她把自己关在卧室里,直到确认楼下所有的灯都灭了,没有一丁点人声了才下去。
保险起见,她连拖鞋都没穿,光着脚下了楼。借着手机屏幕的微光,摸摸索索,终于来到了厨房侧面那个所谓“奶奶放嫁妆”的半地下室。直觉告诉徐安安,这里一定能找出什么线索。
她伸手去推那深色的古旧木门,门缝和地面之间发出了一阵吱吱呀呀的难听的摩擦声。徐安安一惊,担心打草惊蛇吵醒什么人,可在张望了半分钟过后才发现没事。
她的心里打起了鼓,愈发紧张。
小力推了好一阵子,门终于打开了。
“咳咳……”她被扑面而来的烟灰呛了一下,便忙捂住自己的口鼻。那股熟悉的香味浓重起来,荡漾在空气里,充满了整个密闭的空间——目之所及,晦暗、狭窄、逼仄,潮湿且闷。
只见这里暗藏着沟壑,而半地下室的正中央根本没有什么嫁妆,只有一个年轻男孩的黑白照,照片的前方拜访着鲜花和贡品、点着香,牌位上写的是“爱子楚山”!
楚山……这个名字她见过,就在顾清舟的手机上!
那天顾清舟无意间把手机遗落在餐桌上便去厨房找周姐了,发消息来的人问他“楚山”的事情怎么样了,写的正是这两个字。当时徐安安只以为对方是写错了字,把“楚姗”打成了“楚姗”,谁知道居然是这样……
所以这可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
“快出来。”正在这时,有人拍了拍她右边的肩膀。
提心吊胆如她,竟一下子惊得昏厥了过去。
徐安安再度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萧祈的床上。
“你醒了?”看到床上的人终于动弹了两下,萧祈终于放下心来。他今晚心脏不太舒服,总隐隐觉得哪里会出事情,下楼一看,果真……
可不知怎么的,看到木语凝这样毫无生气地躺着,他心中居然划过一丝心疼——想不到平日里咋咋呼呼强撩一个男人的她内心也并不强大,还是个受到点惊吓就会晕倒的小女生嘛……
“原来刚才是你……”徐安安抚了抚心口,余悸未消。再看到萧祈时,心里只觉得是在戈壁滩上徒步七天七夜的人寻到了唯一的绿洲:“你现在能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了吧?”
萧祈从自己柜子里拿出了一个装满温水的量杯,然后倒进一个干净的玻璃水杯当中。平日里他从来不喝楚家人拿给他的饮料,都是自己藏了杯子和加热水壶烧水喝的。
他将温水递给徐安安,说:“先喝点水吧。”
“谢谢。”徐安安接了过来,道了声谢。
“如你所见,楚家之前从没有一个叫‘楚姗’的女儿,只有一个叫‘楚山’的儿子。他十八岁那年去戏水,溺水而亡。从此之后,这就成了一家人的心病。算起来今年楚山也应该二十五岁了,江映珍一直想帮她儿子找一个冥婚的对象,之前也骗过别的小姑娘。你不是唯一一个受害者。”萧祈顿了顿,接着说:“而顾清舟的身份比较特殊,他是楚山生前的同性恋人,一直不被楚家接纳。有一次偶然发现了江映珍和楚山奶奶搞的这些破事,她们才不得不拉他入伙,同上一条船。至于他对小俐,绝对一点兴趣都没有。顾清舟只是想控制小俐这个新来的,让她守口如瓶地执行自己和江映珍的命令罢了。”
“和我想的一样。”徐安安感到背后刮过一阵凉风。虽然这个可能性在她打开地下室门的一刹那就已经飘在脑海中了,可“冥婚”这两个字从别人嘴里说出来,一时半刻还是让她接受无能。
“喂,手别抖,小心摔碎了我的杯子。”萧祈说,“你别担心,既然我能放跑之前的三个女孩,这次就同样能帮你逃跑。”
“谢谢你萧祈。其实你不用装,我知道你本性善良。你之所以留在这里一方面是为了自己的记忆,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帮那些无辜的女孩儿,对吧?”
“少来了。”他又恢复了往日的傲娇状,“你要是我不喜欢的人,我才懒得管这些破事呢,惹一身骚。”
“……那你的意思是喜欢我喽?”
第45章 第三颗扭蛋08
萧祈翻了个白眼:“睡觉!”
说罢, 他将自己的床让给了徐安安。
“我睡这里那你怎么办?”
“我去准备一下。按楚山的八字, 她们会给他配的定是个命格多水的女孩,然后还会加一些特别的仪式。所以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她们会故技重施带你去水边。到时候就是最佳的逃跑时机。”萧祈分析道。
“你确定是在明天?”徐安安拉紧被角, 心里也在盘算和计划着。
“我说过, 你不是第一个被骗的女孩子。”他无奈道,“睡吧,我先出去了,还怕的话抱着它。”
萧祈拉开自己的衣柜, 从里面拿出了个中号的泰迪熊。这只熊长得很可爱, 触感软软的,抱起来很舒服。就是过于少女心了些, 有点不符合他既高冷又内向的性格。
徐安安一头把脑袋扎进了泰迪熊软软的肚皮里, 然后安心地睡大觉了。
第二天一醒来,徐安安发现萧祈还是不在屋里。她的手机震了震,一看方才发现是江映珍发来催她下楼的短信,说今天全家打算一起去郊外的人工湖踏青, 来补偿她没能去舅舅家共襄盛举的缺憾。
看穿了楚家人的把戏之后, 徐安安开始觉得这里的所有人心机都深得令人害怕。就连满头花白一脸慈爱的楚家奶奶,她那么主张吃粽子、吃糯米,也不是因为从谁哪里听来了偏方, 而只是因为糯米驱邪罢了。给木语凝吃了糯米,冤魂就不会再来缠绕楚家。
做了亏心事, 还要用这些无用功让自己的良心好过,也是可笑。
全是披着温情外衣的陷阱!
她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 便从房间里拎着一个拉杆箱下楼去了。
“姗姗啊,我们快走吧,司机已经在外面等着了。”江映珍看见她,忙迎了上去,十分慈爱地帮她理了理头发。
此刻,周姐正推着轮椅上的奶奶,而顾清舟则扛着一家人大包小包的东西往外走着,和司机确立线路。表面上看,浑然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
“噼里啪啦”一阵动静,萧祈便在厨房打碎了一对碗碟。
周姐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和奶奶说了几句什么便赶过去收拾了。
徐安安意识到,这可能是他正在提醒自己。
“对了妈妈,我们把表哥也带上吧,他不是脑袋不太好使么,一个人在家里还不知道要搞出什么乱子来,别再放火烧了咱们家房子。”徐安安有模有样地认真道,“而且他万一瞎说些什么,让有心之人听了去可就不好了。”
她说这话时,正巧顾清舟第二次进来拿东西。
从她手中接走小拉杆箱的时候,顾清舟的眼神很是怨念。徐安安大概能猜到他此刻的心声是什么,只是淡淡地瞟了他一眼,也没怎么理会。
江映珍一开始是极不愿意带着萧祈的,可听了徐安安的说辞,特别是“万一他瞎说”那一句,心里也开始泛起了嘀咕。便勉为其难对刚从厨房收拾了一对碎瓷片、打算出来倒掉的周姐道:“好吧,那就带上他吧。周姐,你可要把这个大麻烦给看好喽!”、
“放心吧夫人。”周姐皮笑肉不笑道,继而微微扭过头去冲萧祈站着的方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徐安安在心中默叹一口气——她算是看出来萧祈这么多年来在这个家过的都是什么样的日子了。这样的状况还能继续隐忍,并且不失善良的本心去帮助其他无辜的女孩,十分难能可贵了,不愧是她的男主啊……
他们所有人分了两辆车,江映珍、奶奶和她坐一辆,顾清舟、周姐和萧祈坐另一辆。走了将近一个小时,沿途全是自然风光。绿树和鲜花环绕,偶尔还有几个小山丘,可就是鲜少有路过的人和车辆。
徐安安的神经渐渐紧张了起来。不过她信任萧祈,也信任自己的辨别能力。只要他们合作,这次逃生应该不在话下。
到达了目的地,徐安安跟着所有人一起下了车。
这里和刚才路过的所有地方一样冷清,不一样的是临近湖畔。
湖的边缘停靠着几艘小船。其实说小也不小,足够一家人坐上去吃饭游玩的了。而岸边则是一个大亭子,亭子中央还有一个能供十人左右共同入席的圆桌。
两个司机已经开始把带来的食物一样样往圆桌上放了。
徐安安一瞅,心里感到怪异和惊悚极了——这些食物里面没有一样是热的东西,全部都是水果之类的凉食,像极了摆在逝者案台前的。
按江映珍他们的计划,今天木语凝怕是要淹死在这片没有人的水域了吧?只有这样,才能给她亡故依旧的儿子楚山添一位命格多水的“妻子”。
江映珍走上前来拍了一下徐安安的肩膀,将正在沉思的她吓了一大跳。
“这孩子,发什么呆呢?”她笑道,“吃的还在准备中呢,我看这景色不错,不如你和清舟先坐船去湖上玩玩?”
“好啊。”徐安安佯作冷静道,“我还想带着萧祈,他也在家里闷得够久的了。”
江映珍一想,萧祈这个累赘她已经忍受得够久了,这家伙不仅帮不上她的忙还总要耗费她好多工夫去防患于未然,不如直接除之而后快。反正他脑子有问题,和木语凝两个人一个是傻子,一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顾清舟一个对付他们俩应该不成问题。
“也好,我们姗姗真是个善良的孩子啊!既然如此就和萧祈一起去吧。”江映珍说。临走上船时,她还往徐安安手中塞了一颗粽子。
顾清舟得了令,便和萧祈、徐安安两人一起上了船,开动了发动机。
这湖的面积实在是太大了,船开到中央的时候再看岸边的亭子,便只是一个小点般的存在了。
在这里动手,又怎会被人看到呢?
顾清舟把船停在了中央,他坐在船边,双眼望向平静的湖水,像是在回忆着一连串往事:
“其实我不喜欢女人,也不会和你结婚。楚家没有一个叫楚姗的女儿,只有一个叫楚姗的儿子。你的存在,就是为了下去陪他。好了,都告诉你了,也免得你做个怨气漫漫的冤死鬼。”
正当他要站起来对徐安安动手时,萧祈却从背后将他制服了。
萧祈用手肘卡主了顾清舟的脖子,又用腿猛踹了一下他的膝关节。顾清舟完全没意料到,一个失神便跪在了地上,被牢牢限制住了。
“你这个白痴,快放开我……”
“我萧祈,从来都不是什么白痴,顾清舟。”他清冽冷静的声音传入耳,透露着理性与淡然,哪里像平日里那个既燥郁又内向的神经病表哥?
“你,你……”顾清舟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他因喘不过气而双颊通红。
“木语凝,快打电话给周姐,让她确认一下我给楚家人下的药是不是都奏效了。”
“你是说……?”
萧祈说:“没错,周姐是我的人。我让她早晨给楚家人的食物和饮料里下了他们常用来对付咱们的药,顺利的话那些心术不正的老东西应该已经不省人事了吧。”
徐安安讶异于萧祈的城府和隐忍——他若不说,连她都看不出来周姐原来是他的人。
“喂……”
“喂,萧祈少爷,计划奏效了,他们已经全部晕倒了,下一步怎么办?”
徐安安把电话往萧祈耳边一放。
萧祈勾了勾唇:“你开车先回去,把她们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带走,楚山的照片和灵位想办法给楚家留下,然后放火烧宅。”
“是。”
“为什么不报警?”徐安安不解道。
“傻瓜,我们的证据不足,这些恶人是不会被判刑的。”
说着,他便一把将顾清舟推进了水里,然后对他说:“我现在要开船把这位姑娘送到对岸,你有两个选择:一,抓紧船边跟着我一起飘过去,不过你现在正好在发动机旁边,水花会比较大,也不晓得你的下半|身受不受得了;二、一鼓作气游回岸边去,中途也可能抽筋溺水。总之,加油了。”
顾清舟还没回过神来,萧祈便开动了船,然后往对岸开去了。
看着为虎作伥的顾某人想尖叫却又被尾气堵住口鼻的样子,徐安安真想送萧祈一面“为民除害”的锦旗。
“等一下……”她突然想到了有哪里不对,“这家伙已经知道你的自闭症跟智力缺陷是装出来的了,你接下来怎么办?就跟我一起走吧!”
“我昨晚想了很多,确实决定离开楚家、不再为记忆而苟且活着了。但……还没想好去哪儿。”萧祈说,“你走吧,我也会另寻他路的。我就算是卖画也不至于没饭吃,所以不用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