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就像是挥掉苍蝇一般,不耐烦的说道,“滚滚滚!快点滚去干活!再让我发现你偷跑来演武场,我就把你驱逐出家族!”
听着掌事的话,少年的头越垂越低,垂在两边的手死死的握成拳头。
掌事的视线在少年攥紧的拳头上顿了一下,充满嘲讽的嗤笑道,“怎么,你这废物还想打我?阮家六岁启蒙,八岁大部分人都突破黄级初阶了,你现在已经十二岁了还在黄级初阶,我说你一句废物都是轻的!你怎么还有脸来演武场,你刚刚也看到了,少主人和你同样的年龄,现在都已经可以抗衡三阶妖兽了,你呢?我呸!!!别说和少主人这样的星辰之光相比了,你就连地上的泥都比不上!快滚去做你的杂役吧,别再做武者梦了!凭你也配?!”
少年猛地抬起头,那双眸子黑白分明,盛着慑人的光,让掌事怔了一下。
直到他抬起头,才让人看清了他的模样。
稍显稚嫩的五官,却是一副十足的好相貌,他的长相要比一般人轮廓深一些,鼻梁挺直眉宇宽阔,凌厉而充满侵略性。
可惜偏偏,他连个武者都算不上,仅仅是个最低阶的武徒。
掌事被这样一个没用的少年眼光所震慑,回过神来时面子上就有些挂不住,不由得恼羞成怒抬脚就踹!
少年想躲,但掌事可是地级初阶的强者,他含怒的一脚少年哪能轻易躲过,还未来得及后退就被掌事一脚踹翻在地!
少年捂着被踹得生疼的腹部,咳了两声,唇角溢出些血色。
掌事得意的笑了笑,上前一脚踩在了少年的身上,瞪着少年骂道,“你看什么看?!快给我滚!若不是家族有规矩,光是你刚刚那个眼神,就够让我杀你一次了!滚吧!以后若是再让我在演武场见到你,我一定一脚碾死你!”
那掌事说完,也不再和少年纠缠,就像是抬脚放过了一个蝼蚁,转身离开了。
被称作韩墨的少年咳了两声,把嘴里的血腥咽了回去,一点点的撑着站了起来。
偌大的演武场仅剩他一人,他站在原地,看了一眼仍躺在场中央的巨蝎兽尸体,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做梦……吗?”,他苦笑了一声,落寞的离开了。
*
阮芜离开演武场后,本来还想出门逛逛,可惜还没走多远,就被拦住了。
是那个醒来时就在她房里的侍女月奴。
阮芜想了一下原委托人的记忆,貌似这个侍女是她最信任的人,从小一起长大,只可惜月奴出身不好,无法激发天赋技能修习真气,只是个凡人。所以虽然和原委托人年龄相似,但却看起来比原委托人老许多。
“族长,您这是要去哪?身子还没好,怎么能乱跑呢!”月奴拉住阮芜往回拖,一边絮絮叨叨的说道,“这次情况如此危机,您怎么还是这样大大咧咧的,哪天要是我死了一定是被您气死的!既然您能走了,那就我和去找江医师看看吧。”
从头到尾阮芜根本来不及张口,就被月奴拖着来到了江医师的住处。
继承了原委托人记忆的阮芜当然知道,这位江医师虽然无法修习真气,但医术却十分高明,在大陆上十分受人推崇。他之所以会呆在阮家,还是原委托人用一株几乎已经绝迹的灵草换来的。
一株灵草换他在阮家客居十年。
因为大陆武者普遍修习真气,且灵气充足的缘故,人类的寿命一般都在一百五十岁左右,修行到高阶的武者寿命更是漫长。
江医师虽然只是个医师,不修行真气,但他自有医师的修行方法,所以十年对于他们这个实力的人来说,不过是极为短暂的一段时间。
原委托人用一株自己也用不上的灵草换一个能够起死回生的医师客居十年,对于双方来说,其实是个双赢的结果。
不过今年已经是江医师在阮家的第十年,按照约定,他明年就会离开。
这也正是月奴一心想让阮芜快些痊愈的原因之一。
“江医师您在吗?”月奴刚一进院子,就咋咋呼呼的喊开了,“您快帮我们族长看看,她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了?”
阮芜被月奴拖进院子,刚一抬头就对上了恰好走出来的江医师的眼神。
阮芜淡淡的移开目光。
这医师可能有些洁癖,好像非得穿得白到反光,才能体现出他的纤尘不染。
他爱穿白衣其实并没错,只是他脸色过于苍白,再配上总是淡漠到没有表情的模样,简直就像是一具俊美的行尸走肉。
江医师看了阮芜一眼,似乎并没有看出她的暗自腹诽,他撩起后摆坐在石椅上,淡淡的说道,“坐吧。”
月奴赶忙把阮芜推到他对面的石椅上坐下。
江医师伸出手,他的手骨节分明,指节修长,放在白玉石桌上乍眼望去竟比白玉石桌还要白上一些,阮芜迟疑了一下,才在月奴的催促下把手伸了过去。
江医师把手指搭在她的手腕上,他的手指上也仿佛凝了一层冰霜,乍一触碰到竟让阮芜有种寒意顺着脉搏蔓延至体内的感觉。
她微微抽动了一下手指,很不喜欢这种把脉门对未知人敞开的感觉。
只可惜如今阮家的水太深,她还不能完全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阮芜克制着自己随时想要把手腕上的手掀翻的冲动,等了许久之后,这江医师才把手指慢慢移开。
她瞬间收回手,不动神色的将手腕擦了擦。
可惜她自以为不动声色的小动作,却全部落在了江医师的眼里,她刚一擦完,抬眼就正对上了江医师的眼神。
饶是阮芜这样的厚脸皮,都禁不住有些尴尬。
反倒是江医师,仍旧是一副没什么表情的模样,淡淡的垂眸,声音也没什么起伏,“族长恢复的不错,我再开几剂药汤,您配着喝几日。”
“真的吗?!”在场的三人反而是月奴最开心,她看着阮芜激动地险些落下泪来,“我就说您命大,一定会平安无事的,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阮芜对着月奴干笑了两声,深深的望了江医师一眼。
以他的能力,一定看出她如今的实力已经突破,可他却没有说。
阮芜收回视线,又扫了月奴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柠檬树”“紫殇”“滴嗒嗒”“淼淼”的营养液,么么哒~
第66章 战天下(四)
“族长, 药汤熬好了, ”月奴小心翼翼的端着药碗走到阮芜面前, 眼底全是笑意, “这江医师开的药汤真是顶顶有用, 您这才喝了三日, 就大好了。”
阮芜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放下吧。”
“族长……”月奴一脸的不赞同, “这药啊需得趁热喝, 这几日您都让我把药放下稍后喝,都不知您喝的时候是不是已经冷了呢。”
阮芜对上月奴期待的神色,丝毫不为所动,“我自有分寸, 放着吧,我还有事, 你先出去。”
月奴不肯, 固执的看着阮芜, “哪有比您的身子更重要的事, 就算是冒犯,奴今日也得看着您趁热喝了药。”
“月奴,”阮芜直视着她,似笑非笑,“你是担心我把药放凉了才喝,还是担心我不喝?”
“族长你这是在说什么?!”月奴大惊,羞愤的将药碗放在桌上, 她素来与阮芜亲近,着了急说话也没了分寸,“您这是在怀疑我吗?若您真怀疑月奴对您有半分不忠,您干脆杀了我算了!”
阮芜斜睨了她一眼,才淡淡的收回了目光,“把药放下,出去吧。”
月奴站在原地看了阮芜许久,见阮芜始终冷漠以待,终于流着泪冲了出去。
听着房门被关上的声音,阮芜抬起头来,目光落在了药碗上。
她伸手端起药碗,轻轻的晃了晃。
浓黑的药汁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一股苦涩的药味钻进了她的鼻子里。
她吸了口气,细细品着药味,然后轻笑了一声,手上微微运转真气,药碗的温度越来越高,不过片刻,那碗浓稠的药汁就已蒸发得干干净净。
阮芜神色淡漠的将空了的药碗放在了桌子上。
接连三日,这药汁里都有一股极淡的味道。
追魂草。
若做猛药,可让垂死之人起死回生,但若长期服用,便是浸入骨髓的至毒之药,健康时这药效只会蛰伏在体内,但若是受了内伤,那就会在顷刻间要了命。
因这草又起死回生的功效,即使危险,也有许多人想要得到一株,又因其独特的生存环境,可谓是一株难求,在大陆上极为难得。
江医师,月奴,还有那三个长老。
到底是谁,她如今还不能妄下定论,但这个人,不能再留了!
阮芜想着,眼里闪过一丝冷光。
她独自在房间里坐了半日,月奴又来寻她了。
“族长,长老们都在等着了。”
自阮芜大好之后,她便开始参加族中议事,连着去了几日,对阮家的运转,她也大致有了掂量。
虽然阮家只是一个家族,但作为一个超一流家族,阮家单独掌控一座城池,更有数大势力附庸,虽比不得两大门派,但也是这大陆上第三大势力。
这样一个家族运转,可不是一件极为简单的事。
好在原委托人本身就是一个只精于武道,并不热衷管理家族的人,平日里闭关起来几年不出现也是常有的情况,阮家早就习惯了由几位长老操持日常事务,阮芜去议事厅坐了几日,也不过是听听罢了。
作为族长,除非大事,已不需要她做决策,但如果她决定了一件事,那必是全族的最高指向。
阮芜拉开门,就看到月奴恭敬的等在门外,许是刚刚被阮芜怀疑,她偷偷哭过,眼睛红红的,看起来有些可怜。
可是阮芜却像是没有发现一般,越过她淡淡的开口道,“走吧。”
月奴咬咬嘴唇,回身先帮阮芜关上了房门,然后跟在了阮芜身后。
没有人看到,她在关门时,往桌子上扫了一眼,视线落在那空了的药碗上时,微微顿了顿。
*
阮芜到达议事厅时,众人都自动站了起来。
阮芜之下,便是三位地位尊崇的长老,除了他们,还有十二位掌事,一共十五人,全部都站在自己的位置上,恭恭敬敬的朝阮芜行礼。
阮芜径直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才开口道,“诸位坐吧。”
今日里主要说的事情也不过都是寻常的几项,阮芜坐在椅子上,虽然面无表情,但却听得很认真。
一件事翻来覆去讨论了几日,争得不过都是利益罢了。
阮芜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争得面红耳赤的几人,指节轻轻的在桌子上敲了敲。
和她一样,三位长老从头到尾都没怎么说话,只任由十二位掌事讨论,但阮芜看了几日也都看明白了。
一共十二位掌事,有六位偏向于大长老周文广,二长老素英和三长老赵谦两派则分别有三位掌事。
阮芜百无聊赖的听着几位掌事吵得热火朝天,索性撑着头仔细打量着三位长老。
除了周文广那日一出门碰到之外,其余这两位长老则并没有私下里来找过她,仅在议事厅见过几面,看起来对她也是发自内心的尊崇,并没有什么异常。
阮芜静静的看了他们半晌,才慢慢收回了目光。
她这样肆无忌惮的打量,自然引起了三位长老的注意。
周文广最为自然,见阮芜看他,还对阮芜温和的笑了笑,眼里全是关切,似是在询问阮芜可有事。
二长老素英是个中年妇人,她丈夫也是阮家子弟,只可惜年轻时死了,只留下她一个人在阮家守寡,还好她天资过人,实力也是除了周文广之外最强的,原委托人便顺势提携她做了二长老。
见阮芜在打量她,素英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身子,故作镇定的把目光投向正在争论的掌事们,假装没有发现阮芜的注视。
这倒也符合她的性子,她虽然实力强横,但性子却过于温和,极容易害羞。
至于三长老赵谦则人不如其名,是个十足的大老粗,也是个狂热的好战分子,更是阮芜的头号崇拜者。
见阮芜看他,他高兴地恨不得表演一个原地后滚翻,兴奋的朝阮芜直咧嘴。
这几日阮芜都是这样,动不动就打量这三人,却始终不主动与他们交谈,行事怪异的让人摸不着头脑,可偏偏碍于身份,三人都不敢私下来问她究竟有何指示。
本以为今天的议事也就是这样了,等几位掌事们吵完,分配完利益之后,阮芜便站起来准备离开。
“族长。”周文广突然出声,“青海秘境还有三个月就要开了,这次的人选您可有何指示?”
阮芜挑眉,重新坐了下来。
她回想了一下原委托人的记忆,这青海秘境传闻中是一位神级强者创造的小世界,也是这位神级强者埋骨之地,里面有数不尽的灵药灵器,更传闻如果能找到神级强者的尸骸,就能得到神级传承,有望打破桎梏迈入神级。
大陆上已经几万年没有出过神级了。
不说那些让人眼红的灵药灵器,但是传说中这一个虚无缥缈的神级传承,就已经让人趋之若鹜。
自从青海秘境被发现之后,原委托人和其余两位天级强者就已经查探过,只是这秘境被下了禁制,只有不超过十八岁就达到地级的少年才能进入,即使是原委托人和其余两位天级强者同时出手,都无法打破这道禁制。
正是因为如此,才越发让人笃定这是神级强者为了选传承者而建造的秘境。
青海秘境每十年开一次,每次只允许进一百人。大陆幅员辽阔,虽然进入秘境的门槛很高,但每个城池总有那么几个天才,汇聚起来能在十八岁前突破地级的没有一万也有几千,仅仅一百人的名额如何能满足所有人。
所以争斗了几年之后,天级强者终于插手了。经过协商,秘境由两大门派和阮家共同把持,每家选出二十名少年进入,其余四十个名额则分给其余势力。
这次秘境开启,轮到阮家主持。
阮芜回想完关于秘境的事情,才开口道,“就按往常一样选吧,举办家族大比,选前二十。”
阮芜说完,就看几个长老和掌事眼里闪过一丝喜色。
她了然,说是公平,但又如何能真正公平,在座的十几人里有大半人都有子孙在适宜年龄,他们只要稍微资源倾斜一些,就对那些没什么背景的少年们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