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憾也没有办法,因为除了风铃的一面之词,真的没有任何物证可以证明风铃是听命于李泰的。苏妧也想到风铃的梦境中去看一看,可风铃吃过一次亏之后,苏妧再入她梦境的时候,只要一问李泰的事情,即使是李元吉出来也没有用,她不说。
苏妧只好作罢,能怎么办呢?
即便是做梦,人也是有自己的意识的。
似梦非梦的时候吃了一次亏,下次想再要哄她上当,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苏妧并不能左右别人的意识,即使能左右风铃的意识,风铃所能告诉她的也有限,也就懒得折腾了。
反正现在李世民和长孙皇后都知道李泰的心思,李承乾也知道。
这就好比是原本敌人一直是躲在暗处的,可如今被揪了出来在阳光之下无可遁形。
以后李承乾要是有个万一,都可以理直气壮地怀疑李泰,李泰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一定会夹着尾巴做人。
有的事情,也不能操之过急,有了一个好的开始,大概结局也不会糟糕。
苏妧这么一想,又觉得没那么遗憾了。
过了春天,长安就开始变得闷热起来。加上先前李泰之事往帝王父亲心中添了不少堵,至今想起,依然堵心堵肺。
夏天以来,李世民就干脆带着皇后殿下到了九成宫去避暑。
而这两天长安下起了滂沱大雨,总算是稍微缓解了一下先前的暑气。
相思殿的齐王妃自从春天时的那一次小产之后,身体每况愈下,如今缠绵病榻,到了夏天,更合适胃口不佳。前两天尚药局的东方樾太医才去为她把脉,说王妃郁结在心,还是放宽心较好。
齐王妃杨氏只是爱理不理地靠在榻上,不发一言。
刚好夏天到了,蚊虫比较多,苏妧想去尚药局配一个驱蚊虫的香,既能驱蚊虫,又对人体无害。东方樾看到了太子妃来,,捋着他的山羊胡,笑得很是慈祥。
无意中说起杨氏之时,东方樾却是十分无奈。
“她本就不是底子特别好的人,上一次小产亏了根本,如今又郁郁不欢,不是好事。只担心圣人从九成宫回来,看到的依旧是病恹恹的齐王妃。”
苏妧只在旁边听着,然后让尚药局的人去拿她要的香料。
尚药局的东方樾并不是谁的人,医者父母心,不论男女贵贱,只要东方樾愿意治,那都是一样的。他说起齐王妃的时候,也不过像是说起某一个病人的语气一般。
苏妧看着外面被大雨冲刷过的地面,也回答得漫不经心,“若是有心,身体是可以养好的,病也是可以治的。只是她心中放不开,那便是心病。身体有病尚且有药可医,心里有病,那就只能靠自己了。”
东方樾没搭话,因为道理大概就是那么一回事。
他正在对着尚药局配好的香料研究,忽然问道:“太子妃这些香料有多出来的吗?”
太子妃一听,十分善解人意,“有啊,多出十几包呢,也愁着用不掉,不如交给太医,让太医送给有需要之人。”
东方樾一听,笑出了一脸的褶子。
所以说他为什么对苏妧这个年轻的小女娃十分喜欢呢,喜欢的大概就是她的聪明和体贴。
聪明,但从不自作聪明。
苏妧看着东方樾满是大褶子的脸,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时藿香进来,跟她说:“太子妃,太子殿下在外面等你。”
苏妧愣住,“太子殿下在外面等我?”
好端端的 ,李承乾怎会来尚药局找她。于是,跟东方太医说了两句话,让藿香将那些香料都收好了,就走出尚药局。
李承乾从小体弱多病,对到处都是淡淡药香味的尚药局很是没有好感,就是到了也不愿意进去,只在外面等着。
太子殿下亲自到了尚药局,尚药局的人受宠若惊,都出去要跟太子殿下说几句话。
李承乾闲着等苏妧,等着也是等着,就站在尚药局外面的廊道上看着雨,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尚药局药丞的热情科普。
父亲和母亲到了九成宫避暑,去之前父亲说他好像犯了头疼病,也想陪着有了身孕的母亲多休息几天,又说他都立妃了,也该试着料理一下国事了,于是一股脑地将有事启奏的大臣们打发给他处理。
太子殿下这几天几乎还是连轴转,觉都没睡安稳。
今天紧赶慢赶,好歹是将重要的事情处理完,不能处理的做了标记等父亲回来再做定夺,就赶紧回去东宫找太子妃。
谁知扑了个空。
趁父亲和母亲都不在太极宫,他可以带着瑶奴和雉奴出宫溜达一圈,雉奴念叨着要出宫玩很久了,瑶奴入宫之后除了回门还没出过宫,应该也想念母亲了。
药丞在旁边跟太子殿下说话,说的口干舌燥,然后发现太子殿下早就没有在听,只好悻悻闭嘴。
药丞才闭嘴,就看见太子妃在侍女的陪同下在拐弯处过来。
原本还心不在焉的太子殿下好像是忽然心有灵犀一般,转头,看到了太子妃,眉眼瞬间便生动起来。
太子殿下头也不回地朝药丞挥了挥手,“这里没你们的事,都下去吧,别来打扰。”
药丞:“……”
第55章 055 章
苏妧看到李承乾,脸上不由自主地带上了笑意。
如果彼此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她对于李承乾来说, 不过是个寻常的臣子之女, 而李承乾对她来说,只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她不会为他担惊受怕,而他也不会因为她而牵动喜怒哀乐。
他们彼此不会有任何关系。
可是, 她成为了他的太子妃。从此她的每一件事情都与他息息相关, 甚至, 听到别人提起他的时候,心里都是淡淡的欢喜。
知道他在等她, 她心中也会有淡淡的幸福感。
深宫内苑, 步步惊心。但因为有他, 便好像是在重重黑暗中看到了一缕阳光。
只是苏妧也不知道, 这一缕阳光到最后,到底是驱走了黑暗, 还是被黑暗吞噬。
她希望是前者。
李承乾站在原地看着苏妧款款朝他走来, 英俊的脸上带着笑容。见她靠近, 也不在意其他人,朝她伸出手去。
苏妧笑着将手放在他的掌中,“这几日这样忙, 好不容易得闲了,怎么不在东宫歇着?”
李承乾握着她的手, 沿着回廊慢悠悠地走着,外面雨淅淅沥沥,有些水汽被吹进廊道中,李承乾让苏妧走在廊道里侧,说道:“你不在东宫,我回去东宫做什么?”
苏妧:“……”
如果说情话也可以打分,那么太子殿下的情话是绝对可以打满分的。他的感情总是十分直白,并且不吝于让任何人知道。
苏妧:“我看太子殿下正在与房太尉议事,不便打扰。忽然想起如今夏天蚊虫又多,便想配一些驱蚊的香料,就过来尚药局了。”
李承乾点头,并未说话。
苏妧见他不说话,侧头看他,“太子殿下有心事?”
李承乾:“心事倒是没有,只是入夏以来边境不甚稳定。今天收到军情,说吐谷浑在凉州附近集结了三万左右的兵力,对我大唐边境蠢蠢欲动。我已派人快马加鞭将军情送去九成宫。”
后世之人,说起大唐,总会不可避免地想到盛世。
可如今的大唐,并未迎来盛世。
年轻的大唐,百废待兴。
李世民登基后,励精图治,无奈前朝遗留下来的烂摊子和后遗症太多,大唐境内不时有山僚勾结谋反,境外又有虎狼窥视。
真是难怪李世民要给公主们多点嫁妆,魏征都有话说。
征战不断,自然要花钱。
人力物力财力,哪样都不能缺。
也亏得李世民虽然在后宫之事上荒诞,但在军国大事上英明果断,朝堂之上,文臣武将,群星璀璨。而且中央官制,经房玄龄改革之后,不止环环相扣,而且效率也大为提升。
虽然内忧外患,可是这个年轻的帝国却透着勃勃生机。
苏妧与李承乾走到了廊道前的石阶上停住,“吐谷浑竟如此大胆?太子殿下是担心他要袭击凉州吗?”
这时宫人递了一把油伞来,李承乾伸手,示意宫人把油伞给他。
宫人犹豫了一下。
李承乾:“把伞给我,没你们的事,退下。”
宫人闻言,只好将油伞递给太子殿下。
李承乾将油伞打开,看向苏妧,
苏妧愣住:“太子殿下是要与我这么走回东宫?”
李承乾:“有何不可?雨中漫步也别有一番滋味,怎么?太子妃怕伞都打不好,害你淋湿了?放心,有我在,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太子妃湿了一根头发。”
苏妧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只好与他一起撑伞回去。
李承乾一边走一边跟她说道:“吐谷浑狼子野心,也不是一天两天。只是两军交战,并非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若是能一次到位将他们揍得三五年不敢再犯,边境才有安宁。只有边境安宁了,我的商道才能开得起来啊。”
太子殿下说着说着,就叹息。
他虽然心心念念要开商道,但八字还没一撇。这事情,总得要先得父亲的同意,要父亲同意,那他至少得有想法有方案。
今日说起边境之事是,李承乾还与房玄龄说起此事,房玄龄听了十分惊讶。
房玄龄虽然熟读儒学经典,却并不是什么食古不化之人。这些年来在李世民身边,他辅助李世民料理朝政,很是得李世民的信任,在朝中声望也高。
他听了李承乾的念头之后,哑然了半晌,随即笑道:“太子殿下有如此远见是好的,只是如今时机尚不成熟。但若是想做,也是可行的,只是该怎么做,何时开始做,朝廷需要投入哪些人力物力,太子殿下都得心中有数才好拿出来与圣人商议。”
李承乾一听,也是明白房玄龄的意思的。
房玄龄为人老练,在朝中谁也不会得罪,更别说李承乾了。即使贵为太子少师,他对李承乾也是从来不说重话的,劝谏的话从房玄龄嘴里说出来,都像是夸奖似的,让人很是容易接受。
且不说如今边境是否安宁,若开商道,沿途需要设置那些关卡,朝廷需要拨出多少兵力来维持上商道的太平这些事情,至少也是要有个数的。
李承乾正在了解,但在此之前,得让朝廷派人出使西域各国,了解一些各国的情况。
苏妧对此帮不上大忙,倒是想入原匪的梦,想在原匪的梦里弄个古人都会相信的预兆之梦,好比说什么李承乾日后是大唐的真命天子,让他好好辅助之类的。可是她如果想要分毫不差地入一个人的梦,就得认识这个人。
如果是不认识的人,能不能入真的只能随缘。
既然不认识,苏妧觉得就算她真的入了原匪的梦,又怎么知道那个人是不是原匪呢?
这么一想,也就不纠结了。
自从她和李承乾大婚以来,朝堂上的事情李承乾从来不避讳苏妧。
他好像是受李世民和长孙皇后两人相处模式的影响颇深,觉得朝廷之事,并没什么好忌讳的。
苏妧是他的太子妃。
若他生在民间,是寻常男子,又或者说只是皇室贵族,那么为妻子遮风挡雨,那是没有二话的。可他是皇太子,他心中对苏妧爱之疼之惜之,但她也是必须要面对风雨的。
她的身份注定了她不是后宅女子,李承乾很清楚这一点。
但如今不是烦恼这些事情的时候,太子殿下紧赶慢赶地把事情处理完,自然不是要来找太子妃一起跟他发愁的。
太子殿下手中油伞往太子妃的方向推了推,跟她神秘兮兮的说道:”我打算明天出宫。“
苏妧脚步一顿,“出宫?”
可李世民和长孙皇后都不在宫中,太子殿下说出宫就出宫,真的没关系么?
李承乾点头,“对,你放心,我今日都与房少师说好了。从去年开始,我便说要带雉奴出宫玩,可一直都没顾上,我这个当阿兄的可不能言而无信。再说了,你进宫后,除了回门那一次,便再也没能出宫去看一看岳母。我已经让人为你准备了一套男装常服,李震都安排好了,明天我带你和雉奴出宫,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苏妧眨了眨眼,有些意外地看向李承乾。
她知道李承乾向来不拘俗礼,可没有想到他会带着她微服出宫,而且还把事情都安排好了,干净利落,说走就走。
迎着苏妧的视线,李承乾心里却是有些内疚。他自己都认为这皇城是一个巨大的牢笼,在里面的人不得自由,可他因为自己的私心,将苏妧与他绑在了一起。
“瑶奴,天家不比其他地方,规矩颇多,要注意的地方多不胜数。一言一行,稍不留意就会让有心之人大做文章,你从无拘无束的宫外进来,肯定有许多不习惯的地方。但是我既然让你进宫,也不会辜负你。我日后会多找机会带你出宫,去看岳父岳母也好,去看看长安城中的百姓在东市和西市里吆喝着做买卖也行。”
“总之,我会常带你出去的。”
苏妧根本就没把李承乾的话放在心上。
李承乾是皇太子,哪有皇太子一天到晚不在皇宫里往外面跑的?
但她却相信此时此刻李承乾的真心,真心这东西也说不上来能维持多久,但能感受到的时候,就不要给人泼冷水。
苏妧抿着嘴笑,笑得温柔甜美,“行啊,太子殿下的话我可都记住了。要是什么时候太子殿下出宫了没带上我,我可是会记仇的。”
李承乾看着苏妧的模样,恨不得将手中的伞扔了,抱一抱苏妧。
可是不行,把伞扔了两人岂不是变成了落汤鸡?
李承乾与苏妧一起回了东宫,一路上他都将伞往苏妧那边推,苏妧身上是真的如同先前太子殿下所在保证的那样,一根头发都没湿,可李承乾却湿了大半个身体。
苏妧帮他将外袍脱下来,嗔怪说道:“都叫你别把伞往我这边推,我去让他们煮一杯姜茶来。”
说着,人往外间走去。
李承乾见状,却是哈哈一笑。青年太子忽然玩心大起,他就穿着中衣跑上前将苏妧拦腰横抱了起来。
苏妧吓得惊叫了一声。
外间的藿香、绿萝等人看着太子殿下和太子妃那样的胡闹的模样,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目光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