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嫂，韫安还好吗？这些年我没回去找她也是我的不对，我就是想回来看看她，真的，我挺对不起她的，另外我也想感谢你这么些年帮我照顾她，我也想表达我的心意。”
边说着，陈英从手提袋里掏出了一沓子钱，王淑芬看见眼睛都盯得发直了。
虽然没有上回赵春芳取的五万块钱多，但是毕竟上回她没瞧见一捆子一捆子的钱啊，现如今手里的就是实实在在的东西。
陈英晃了晃手里的三千块钱，如数地塞给了王淑芬，就是只说感谢照顾女儿。
王淑芬没拿过这么些钱，可是抵不住啥诱惑，稀里糊涂就被陈英把钱揣到了自己裤兜儿里。
陈英拉着王淑芬的衣服袖子，可怜巴巴儿地说，能不能要求看一回自己的闺女，她就是瞧一瞧，绝对不干扰她们的生活。
王淑芬鬼使神差地应下来。
陈英就询问说，老太太啥时候不在家，就来巷子口儿找自己，或者把韫安带过来。
王淑芬揣着三千块钱，整个人都愣神儿了。
她一辈子没揣过这么多钱啊，她甚至不记得这个钱是咋才来到她口袋里的，满脑子都是自己有三千块钱了，这钱回家可要怎么花才好。
回到家里，最先看出她神色有异常的，不是别人，却是家里的“小不点儿”旺财。
旺财看二妈今儿魂不守舍的，出去一趟，回来钱包就变得鼓鼓的，八成会不会是出去偷偷买了啥好吃的，还是说偷偷地准备了啥好玩意儿，准备给谁一个惊喜？
他猜可能是给福姐的，毕竟二妈是福姐的亲妈。
可是他掐指一算，阿福最近也不过生日啊，更不是啥特殊的节日，到底咋回事儿呢。
旺财瞧瞧地摸到阿福身边，问她，“福姐，你有没有觉得二妈今儿怪怪的，总是摸着额自己的裤兜儿，来回转悠。”
阿福捏了捏旺财的小脸蛋儿，“小机灵鬼，你又瞧出啥来了啊，妈哪天不是魂不守舍的样子？”
王淑芬因为太过于享受北京的生活，以至于到了北京以后全然显示出一种超乎再大罗村儿里的表现，让家里人也觉得奇怪得很。
所以现在看起来，就没那么怪了。
“阿福姐，话不能这么说啊，我觉得二妈今天格外不对劲儿的，你看她，总是瞟着我奶，我觉得这事儿跟我奶有关系。”
阿福看着手里的习题册子，招呼旺财自己去探索这件事儿的奥秘，自己要忙着做做题了。
旺财坚信，自己的直觉不会有错。
果不其然，田秀平带着老燕头儿刚出门儿，王淑芬就蹑手蹑脚地站在门口儿眺望半天，估摸随机等到老两口儿走远了，才安心地整理了一下衣服，出门朝巷子口儿去了。
旺财轻手轻脚地跟了过去，躲在一块儿石板的后边儿，隐隐约约看见王淑芬跟一个中年女子絮絮叨叨说了半天话，然后那个女的就站在那儿不动，只隐约听见王淑芬声音较大地说了一声，“我把我闺女给你带过来。”
这个时候，旺财满脑子闪现出了很多很多东西来。
这一句话，旺财就能知道，要被带过来的不是别人，是阿福姐，因为二妈这辈子也就阿福姐一个女儿。
再一个，这句话更加地耐人寻味，这为啥二妈要把一个孩子带给一个陌生人？该不会是……
此时旺财想起了学校顾老师经常给大家讲的“拍花子”还有拐卖人口。
“拍花子”就是说有一种人会用手拍一下你的头，然后你就变成了一个傻了吧唧的人，人家说啥你就做啥，让你跟着他走，你就会走。
而拐卖人口更了不得，据说是卖到特别落后的大山里，车都不通，你跑都跑不出来，卖到那边儿就是给人家男人当媳妇儿，负责传宗接代生孩子的。
然后这个故事再旺财的脑海里就形成了这样的结果：二妈被人“拍花子”，然后听话地把阿福姐叫出来，让人家带走卖到山里给别人做媳妇儿。
旺财被自己的推理能力给吓到了，这也太清晰了啊，太准确了点儿啊。
旺财看着二妈转过身准备往回走，他也不顾的别的。赶紧撒丫子往回家跑，只希望赶在二妈前回家，把所有事情说干净了，这样就不会有阿福姐真的被带走的事儿了。
旺财以冲刺的速度回到了家里头，大声跟着燕建学嚷嚷，“完了，三叔，我二妈让人拍花子了，然后现在人家要把我姐卖到山里去。”
燕建学：你说啥呢，迷迷糊糊乱七八糟的啊？
胡娴看了看燕建学，便是自己也没听懂。
赵春芳还是了解旺财的，她知道，旺财是个没有亲眼看见的事儿，是不会胡乱瞎说话的人，她好声好气地问他，“旺财啊，好好儿跟大妈说，大妈帮你解决问题，你告诉大妈，到底是咋事儿。说全点儿。”
旺财抓着赵春芳的手，组织了五秒钟语言才说道，“大妈，我看见我二妈再巷子口儿跟一个女的说，她我阿福姐带过去，我怀疑我二妈要和别人合伙儿把我姐卖了，估计是卖到山里做媳妇儿，就报纸上写的。”
赵春芳：啥？卖山里？当媳妇儿？
“我看见我二妈往回家来了，我怀疑，我二妈就是受人家的唆使，要带着我姐去见人家了，我觉得不能让我二妈带我姐走！”
“你看清那人是谁了吗？就你说你二妈见的那个？”
旺财仔细想了想，又再三确认到，“我真的没见过，年级跟我小姑姑差不多的样子，长的挺好看，就是看得出年龄不小的。”
赵春芳仔细想想，还是没想出来能是谁，因为毕竟王淑芬来了北京才多久，能认识几个人？大部分人是的还都是邻里乡亲，都是在赵春芳的面摊儿上吃饭的，她眼熟。
燕建学心里隐隐地有一种不安感觉，他觉得这个不速之客，很有可能就是那个当初折磨他一阵子的人。
他心里头隐隐觉得腻烦：“该不会是陈英吧？”
第72章
燕建学对陈英的恐惧是当真不可小觑的, 当初一通电话就能把自己给吓得愣了神儿。
年轻的时候，他喜欢陈英, 也挺好理解的，陈英是城里来的知青，人美肤白，模样儿还俊俏。
大罗村儿里长大的燕建学, 当然是对与众不同的城里姑娘动了心思。
虽然在村儿里，各项条件都赶不上城里，但是架不住陈英又爱干净又讲究, 凡事做的事儿, 桩桩件件都吸引着燕建学，就哪怕在田秀平别人眼里看，这陈英都是在矫情。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年轻时候的燕建学都一心一意地想要娶陈英, 哪怕陈英这个女人东撩西撩, 还总是给人一种无辜感。
陈英又从来不明摆着拒绝人，哪怕已经跟朱经纬私下里钻了玉米地, 她还是默默接受着燕建学对她的好, 还美其名称，这是她“三哥”。
燕建学并不知道阿福是陈英的孩子, 他也只是一直以来心里存着个疑影儿, 况且他自己也清楚没就算这孩子是陈英生的，也跟他燕建学没有半毛钱关系。
他之所以害怕陈英找过来，无非就是因为, 他现在的家庭生活很幸福，并不想要因为陈英的到来，而伤害了胡娴。
听了旺财小侦探的一番描述，燕建学心情有点儿复杂。
陈英要是真的来了，他没把握处理好这事儿，没准儿还会引火烧身，烧到自己和胡娴的身上来。
在他思索的期间，这王淑芬正大踏步地往回家走着，他要是再多做考虑半刻，没准儿，就赶在王淑芬到家里来了。
他想着，妈不在，就只能指望着大嫂了，他一把拽过大嫂，悄声在她耳边说道，“大嫂，我怀疑来找二嫂的人是陈英。”
赵春芳一定就傻在那儿了，这可是老燕家的禁忌啊。
赵春芳没多加犹豫，她是信燕建学的，此刻纠结的不应该是陈英到底为啥会找来，而是如何把她打发走，别让她闹腾出大浪儿来。
“老三，你不方便去见她，要不就我去见一见，看她到底要来闹腾个啥。”
话音刚落，王淑芬就回来了，神色上瞧着就不利落，眼神忽左忽右的。
就是旺财都能看出来，这二妈有问题。
王淑芬现在在院子里胡乱转悠了一圈，然后顺手拿了醋瓶子，又扭扭捏捏地叫了阿福，说要去巷子口打点儿醋，让她跟着一块儿去。
燕建学和赵春芳默默地对视了一眼，心里头暗自知道了，果然是王淑芬见了什么人，而且还是个要见阿福的人。
赵春芳示意燕建学安静些，自己自有法子。
阿福也没敢直接点头就跟着王淑芬出去，还抬头看了一眼大妈，见大妈点了点头，才跟着王淑芬出了门儿。
也不知道记在自己名下的“亲闺女”要人家赵春芳点头才肯跟自己走，王淑芬的内心是什么感受。
等阿福前脚刚走，赵春芳就跟着出去了。
燕建学心里头暗自感叹，真不愧这么多儿媳妇儿里头，妈最喜欢大嫂。
这要是田秀平在，估计也是跟赵春芳一个路子办事儿的。
王淑芬直接把人带到了巷子口，陈英还站在那儿等着，她瞧见王淑芬拉着一个粉嫩粉嫩的小姑娘进来的时候，心里头还一下子暖和了一下。
没想到当年她在大罗村儿犯的那个美丽的“错误”，竟然已经长得这么大了，还这么可爱白嫩。
就是模样儿上瞧上去跟自己是不太像的，也不像他那个杀千刀的爹。
赵春芳紧紧地跟在后头，看着阿福朝着陈英走过去了，她心里头一惊，有些担心陈英那张破嘴会不会说出点啥不该说的事儿来。
反正陈英的逮着，她也不顾及旁的，立马快跑几步，一把抓住了阿福的另一只手。
“福啊，听大妈的，你赶紧回去，大妈有事儿要处理。”
赵春芳受伤一使劲儿，就把阿福一把拉过来，把阿福的另一只手从王淑芬的手里头给抽出来了。
王淑芬一点儿也没想到，赵春芳会跟上来，她以为自己做的很隐蔽，不会叫别人发现，她惊得瞪大了眼睛，眼看着阿福被赵春芳拉到了她身边。
阿福也是很慌乱，但是多年的经验告诉她，听奶和大妈的，一般不会出错儿。
她看了看赵春芳就转身朝着家的方向跑回去了。
眼见着到手的女儿跑走的陈英倒是没有生气，也没有意外。
她知道，就算等着田秀平不在这儿了，她想要好好儿见到自己闺女再跟闺女说上几句话，都是难上加难的。
但是要是田秀平在这儿，没准儿都见不到韫安一面呢。
赵春芳没过多理会吓得傻呆呆的王淑芬，只管朝着陈英走过去。
当年，陈英还在村儿里当知青的时候。大嫂赵春芳可是照顾过她不少时候的，也就是后来，田秀平实在厌恶了陈英，赵春芳才不去主动搭话的。
“大嫂啊，好久不见了，这么些年，大嫂过得还好不？”
赵春芳看着陈英这张经过了十几年还没太大变化的脸，就不由得内心感慨，真是城里姑娘不一样，当年沈翠兰嫁进老燕家生孩子之前，也是年轻貌美的，可瞧瞧现在，哪怕不是蠢笨如猪，也还是老了太多，沧桑了太多，半分当年的水灵都瞧不见。
“你不来，可能更好一些。”
“大嫂，我就是看咱们都在北京，我就过来顺路瞧一眼韫安，我没别的意思，年岁大了，就是想看看亲闺女。”
这话停在赵春芳耳朵里，简直就是觉得实在难为她的那双耳朵。
在乎这个闺女，怎么可能相隔了十几年才跑回来寻觅？
前不久，朱经纬不是还去了老燕家闹腾着要孩子？
“这话你也不用蒙我，你当初自己个儿回城的时候，就是把她抛下了，接下来的几年里，你别说找人来接她回城，就是送个钱，捎个话都没有过，你已经不要了这个孩子，就别事后再来烦我们的安生日子。”
陈英听了这话，摆出了一副委屈的样子，“大嫂，你咋能这么说呢，我真的就是来看看她的，我还给她拿了三千的生活费，都给了她现在的妈了，你信你问二嫂。”
王淑芬一听提到了自己，惊得脸色更白了，随手还握紧了自己的裤兜儿。
赵春芳白了一眼她，没多加理会，“那我就谢谢你了，不过你给的三千属实太少了点儿，不过呢，你有心思我们都不嫌少，今儿你也远远看见了，以后呢，你就走你自己的路，少来招惹我们家。”
三千，嫌少？
陈英有点儿觉得不可思议，在她眼里，赵春芳这就是在死撑着。
她打听到了，这房子是燕建学的，燕建学在北京的研究所上班儿，工资丰厚，待遇优渥，娶了个城里媳妇儿，也是一路跟他一块儿搞研究上来的，生了一个儿子，一家子和美。
起初听到燕建学现状的时候，陈英很是后悔，要不是当初自己为了回城名额，跟朱经纬进了苞米地，有了娃，而是答应了燕建学跟他结婚，说不定现在享受着大院子幸福生活的就是自己了。
田秀平：你还真别说，你根本受不了我儿子十几年不回家。
至于老燕家的燕明珠、燕韫安、燕一在北京挂了户口上学的事儿，陈英看来，全都是仰仗着燕建学一个人。
一个人出头了，就带着全家人。
三千块钱，对于老燕家来说依旧是很优厚的一笔钱了，也亏得赵春芳说这钱不多，这钱没什么。
“大嫂，别强撑着了，需要钱就跟我说，我会包给韫安的。”
“那就多谢你了，你觉得呢你十几年的缺席，应当赔上多少养育费？三千？五千？还是一万？不管你给多少，我都照单全收，别说我们家不差这个钱，就是差这个钱，也一样不怕你动了要带走孩子的心思。”
赵春芳不再同她多言，交了王淑芬一块儿往回走了。
陈英冷冷地扯动了一下嘴角，他们都在逞能啊。
王淑芬不敢抬头，更不敢直视大嫂的眼睛。
她的手还是紧紧捂着自己的裤兜儿，不曾松开。
“二弟妹，她是不是把钱塞你裤兜儿里，然后你就懵了，稀里糊涂就上了她的贼船了？”
这话就是在吓唬王淑芬，长个脑子的都能猜到，王淑芬是个耳根子软，意志力软，又没钱，也没见过大世面的农村妇女，被人家一时半会儿诱惑住了还不就是分分钟的事儿？
王淑芬脸红得像是煮熟了的虾子，吭哧吭哧半天也说不出半句话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