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打算。”
她的脑子里浮现出一通电话,但也只是一闪而过。
“那边有卖饼的。”陈敏娇瞧见了,眼睛都闪亮起来。
“你想吃?”李国良有些惊讶,“这可是街边的。”
李国良把她当那种只会坐在西餐厅系着白布巾手握刀叉切牛排喝红酒的人了。
“李同志,你这话就不对了。”陈敏娇朝着那小摊贩走去,见到吃的,她心情好多了,因此也打趣起李国良来,“不要小瞧人民群众的生产果实,我们要一视同仁。”
她上辈子最爱的其实是苍蝇小馆,最喜欢的时刻是夏日烟火烂漫天气凉爽的夜晚,和三俩人站在烧烤摊前等待,闲聊,偶尔笑出声的瞬间。
很生活,也很青春。
只不过这一辈子,她注定要远离这种生活了。
“阿婆,给我一个烧饼。”她指着那说。
“欸,大妹子,要什么陷的?”阿婆东北来讨生活的。
“牛肉吧。”
给钱的时候,陈敏娇给了十块,并说不用找了,阿婆有些受宠若惊,要知道这十块购买一百个烧饼了。
活着不容易。
-
11月15日,陈敏娇抵达香港。
再回到这一片土地上,她竟然莫名生出了几分家的感触来。
她先是去了天娇和靳斯行交代了北京一行的收获,又特别强调了让他注意管理公司,不要在政治风波中站队。陈敏娇心里有数,现在内地盯上她,那么就代表着港英政府也盯着她在。
靳斯行给她打了保票,就让她回去休息。陈敏娇也实在是累着,回家后倒头就睡着。
香港记者算是了得,第二天她的照片就上了小报头条,讲陈敏娇回港。
这下可好了,满世界都知道她回来了。
杜风打电话来问候她北京之行如何,陈敏娇懒得和他拉扯太多,杜风现在是商人,又不搞电影,和他讲了也是白讲,于是她不过随意浅聊两句,就结束了通话。
鹤庆年也给她打电话,本来陈敏娇以为不是什么重要事,但鹤庆年却说,是黄金有了新的动静。陈敏娇来了精神,黄金有动静,就是她的钱就动静,俩人当即约了下来,鹤庆年说好次日早晨来接她。
陈敏娇次日醒的时候还有些昏昏沉沉,北京之行她太紧绷了,现在回香港一下松懈下来,就陷入了困意沉沉中。上车后她倒头就睡,叮嘱鹤庆年到了谈事情的地方就叫她。
鹤庆年口口声声说好,可最后,车却开往了奇怪的地方。
“到了。”鹤庆年叫醒陈敏娇。
陈敏娇揉了揉惺忪地眼睛,鹤庆年已经绅士地把门拉开,她便直接下了车。
嗯,怎么觉得这个地方有些眼熟。
陈敏娇再一看,这不就是桃园吗?当初她带杜雨去的游乐园。
再困陈敏娇都醒了。
“不是说黄金有变动?”
鹤庆年把放在车上的轮椅拿下来,展开,他站在一旁,无害地笑着,“我若不这样说,你会同意和我约会吗?”
陈敏娇有些恼,“你知不知我很忙……”
“阿娇,我问过了,你近来没有行程安排。”鹤庆年叹了口气,那双眼湿漉漉的样子,是几分可怜兮兮小狗的韵味,“我近日工作太忙,医生说叫我出来散散心。”
“你陪陪我好不好?”
这样一个站在高位呼风唤雨的男人说出这种话,陈敏娇心有点化。她知道,鹤庆年不比她不忙。他做这些,都是为了让她放松一点。
她侧过头,憋出一句我知道了。
鹤庆年站在原地不动。
“还不快走?”陈敏娇看起来有点凶。
鹤庆年坐在轮椅,仰头看她,“医生说腿还在恢复期,不能运动过量。”
这家伙。
陈敏娇认命地上前去推他。
不过,“这桃园今天没人?”
陈敏娇怎么一个人也没瞧见。
“桃园今天,是你一个人的桃园。”鹤庆年风轻云淡地说出这句话。他知道陈敏娇身份不方便,所以特意选了个日子,让桃园停运一天。她年纪小,该是会对这些小孩喜欢的东西有兴趣的吧?平日虽是不说,看着也很要强,干什么都很独立,但总归还是个小女孩吧?鹤庆年叹息道。
作了风光靓丽的明星,却没办法拥有一次正常的游乐园体验。
“我们进去吧。”鹤庆年邀请她,以主人的姿态。
作者有话要说: 注1:周总理的指示来自于天平洋世纪出版社的张家/伟所著《香港六//七暴动内情》一书。
注2:1953年,香港影人组团赴台为蒋公祝寿,1957年,成立“港九电影戏剧事业自由总会”。
注3:惹,左//右//派的斗争很大程度上影响了中国近代电影的发展,某种程度来说也算是当代电影落后于其他国家如此之多的一个原因。
注4:瞎编,别当真。
妈耶,作者写这章的时候气都不敢多喘,生怕一个岔气写出政治问题。立刻拉老鹤出来调节气氛。
第61章
作者有话要说: 注1:现实中CAA最开始的老板叫迈克尔·奥维茨。成立时间为1975,此有改动。
注2:此处中英夹杂实为被锁后的强烈求生欲导致,不要介意。
六十一
“想玩什么?”鹤庆年这样问她。
陈敏娇扫了一眼四周,游乐园一改之前的繁杂与吵闹, 在这个白日里显得静谧而安沉, 除了负责操控游戏设备的工作人员,陈敏娇见不到别人。
很奇妙的感受。
老实说, 这种游乐设施不说和迪斯尼作比较, 就连欢乐谷都比不得。
不过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这就是这个时代该有的样貌。
看着鹤庆年有些希冀的目光, 陈敏娇想了很久, 讲,“都可以,碰碰车除外。”
鹤庆年右手虚握成拳凑在唇边轻轻咳嗽两声, 笑意也不经意间流露, 他顺着陈敏娇的话讲,“好,我们不玩碰碰车。”
不知为何,陈敏娇总是从这句话中感受出一股被安抚和哄弄的感觉。
“走吧。”
陈敏娇从没想过这种韩剧似的浪漫会发生在她的身上,事实上, 她早就过了为了韩剧而哐哐撞大墙的年纪,自然也对这些手段没了感觉。但当她漫步在游乐场,对着打□□赢来的小熊玩偶笑逐颜开的时候, 陈敏娇必须要承认, 鹤庆年还是打动她了。
-
“好累。”玩完一整圈的陈敏娇坐在游乐园路边的背椅上叹气。
鹤庆年坐在她的身边,勉强能够从他的身上看出汗水浸透的痕迹。
云在天空中飘荡,以极为微妙的速度。
风是轻柔到不可触摸的, 一瞬而过。
“休息一下吧。”鹤庆年这样说。
陈敏娇半边身子靠在背椅上,仰着头看云,眼底的情绪也跟着云波在流动,“还不能停。”
牛头不对马嘴,但两个人都懂得了言语背后的意思。
陈敏娇略微起身,向前倾着,问,“你累吗?”
鹤庆年到底是什么背景,陈敏娇不明白,但她看得出这个人钱权势都大到了一定程度。
那些在英国他的饭店工作的女人,大多数都是被贩卖去英国做鸡却被鹤庆年一手救下的人,他给了她们一份体面的工作。
鹤庆年看着刀枪不入,从知道这件事开始,陈敏娇就明白他心底是有一片不可侵犯的柔软存在的。
累吗?鹤庆年问自己。他有这样的成就,不外乎是踩在父辈的肩膀上。权和利都来得轻而易举,一生顺遂,除了死亡,还没遇到过其他挑战。
鹤庆年弯腰从小花坛中扯出一根细长的草,他不说话,只是垂眸抬手编织着那草条,他细心地将草的四周那些带着锐度的存在给撕去,然后一点一点扭转,最后编出一个圆环。
他递给陈敏娇,熹微的阳光下这草环竟然闪烁几分金色来,“给你。”
陈敏娇笑着接过,打趣他,他们俩个之间好像没有什么对话的禁忌可言。
“怎么,凭个草环就想娶我?”
鹤庆年的耳朵有些红红。
“你想要钻戒的话,也可以。”他一本正经地回答。
陈敏娇倒是诧异了,略微张大了瞳孔:“当真要求婚?”
鹤庆年本来只是一时兴起,但听了陈敏娇的话却是生出了几分认真。
他摇了摇头,声音很轻,“只是什么时候累了,就来当我的太太吧。”
陈敏娇听后挑眉,饶有兴趣地看着鹤庆年,“你知不知,当你太太或许更累。”
“怎么会?”鹤庆年居然就这件事和她据理力争起来,“你只要每日睡到自然醒,我或者菲佣为你准备好饭,然后——”
陈敏娇觉得有些好笑,鹤庆年都多大的人了,还能因为这事和她认真讨论起来。
“你家里除了你,就没有别人了吗?”
“你不用管别人。”鹤庆年很诚恳,“管我就好。”
“结婚后如果要带小孩,很累。”
“那就不要小孩。”鹤庆年直截了当。
“你想断子绝孙?”陈敏娇戏谑道。
鹤庆年看着她,眼底是万分慎重:“阿娇,你知道的。生育并不是婚姻的意义。”
但陈敏娇也知道,对于很多人来说,特别是这个思想略有封闭的时代来说,传宗接代才是唯一的意义。
她移开眼,不和他对视。
“你比我清楚。”鹤庆年给她下了一个定义。
“你呀。”陈敏娇笑着叹了口气,“你说的那种富太太生活,才是最让我感到疲惫的。”
她在这种生活里寻找不到一点存在的价值。
鹤庆年当然也清楚,他清楚地知道陈敏娇是怎么样的一个女孩,或者说,女孩的体内藏着怎么样的一个女人的灵魂。
“但当我的太太,和别人的太太不一样。”鹤庆年在商场上游刃有余面对谈判都毫不动神色的定力现在似乎破了许多。
陈敏娇憋着笑,看一个大男人像个小孩一样辩驳实在是有着几分好玩的乐趣。
“你还有过别的太太?”她问。
鹤庆年自然是迅速否认,但他很快抓住陈敏娇言辞中的漏洞,“别的。”
他笑起来的时候云开雾散,“阿娇,‘别’的参照物,又是什么呢?”
有别就有对比。
陈敏娇的脸微微有些红,她居然中了鹤庆年的语言圈套。
“走了。”她起身。
鹤庆年在背后喊她,“阿娇,帮帮我。”
陈敏娇倒是半天情面不给,“我记得你的轮椅,是可以自己推着走的吧。”
鹤庆年看着她的背影苦笑,把人逗急了,现在遭报应了。刚才的谈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估计只有他和她自己心里知道。眼看陈敏娇走出太远,鹤庆年叹了口气,从轮椅上起身,推着自己空荡荡的轮椅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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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转面就来,劈头盖脸的,砸向世界。
随着十二月到来的,还有“美丽//岛”。
这是陈敏娇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这样直接地与一起大事件对撞。美丽//岛事件又名高雄事件。
出事这天,陈敏娇还好好地和靳斯行在讨论着公司的发展前景,陈敏娇有打算在1980年的年初前往美国好莱坞会见CAA的执行总裁迈克尔。
而靳斯行正在这就这件事为她出谋划策。
CAA是成立于1977年的好莱坞经纪公司,全称叫做创新精英文化经纪公司。(注1)
靳斯行不明白为何陈敏娇对于这个刚刚兴起的公司如此看重,而陈敏娇也不可能告诉他,这个公司在她的世界里可谓是一个大佬。
CAA旗下划分了电影领域,电视领域,和音乐领域。从电影来看,未来有汤姆·克鲁斯,妮可·基德曼,还有著名导演斯皮尔伯格,卡梅隆。电视方面,知名的《绯闻女孩》《越狱》《生活大爆炸》都是来自CAA。音乐上更有麦当娜,碧昂斯,JB,就连大名鼎鼎的球星C罗,也是CAA旗下艺人。
尽管这都是另一个世界的成就,但没有脱离大体世界轨迹的CAA,一定在这个世界能够招纳许多能人义士。总得来说,不过是换汤不换药。
陈敏娇只好想了个借口,她对靳斯行说,“靳生,CAA创立初就拥有了完善的经纪人制度,而你我都清楚,在好莱坞的主导下,拥有一个完善的经纪人制度对于电影工业来说非常重要。”
她其实也没有瞎编,说得都在理。
靳斯行认真地听着,他可不敢小瞧面前这个大老板,虽然商业手段好像并不如何,但她的商业敏锐度完全是超乎一般人的,特别是对于电影事业。
“香港目前的经纪人制度你我都清楚,靠得不过就是人情,就连我们天娇,也不过是勉勉强强弄出了一点所谓得经纪人制度,但看着规范,实际上水分有多少想必你和我都清楚。”
“天娇这俩年签了不少明星和导演,但经纪人这方面真还没有跟得上的。”
靳斯行渐渐从陈敏娇的言辞中get出了一些点。
“你的意思是说,和CAA打好关系,有助于改变我们现有的经纪制度状况?”
陈敏娇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你说得没错。我们完全可以把CAA当作是向好莱坞学习的一个缺口。那些老牌的公司我们几乎没有颁发和他们搭上边,但是CAA不同,它的发展潜力很大,本身也是在做好充足准备后才开始的,只不过现在在资金运作上有些问题。”
好莱坞在1980年并不是特别的景气,特别时这几年,现有的电影公司纷纷因为经济危机而裁员,CAA也难以逃脱这种困境。
靳斯行越想越觉得不错,“那我找个时间再调查一下CAA的情况,总结一套合理可行的办法交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