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到时候我先以去CAA寻找代理为由同他们接触,再往深了谈公司上的合作。”
他们俩讨论的正好呢,就听到外面一阵又一阵的声音。
靳斯行和陈敏娇互看一眼,前者直接推开门,提声发问:“怎么了?”
员工面色都有些惨白,有人支支吾吾地说,广播里放送即时新闻,台湾爆发G//雄事件。□□的群众和警方发生冲突,并且造成了近两百多人受伤,还有人因此身亡。
陈敏娇愣在原地,她的大脑一下开始了检索,很快她就记起了这一件重大的官民冲突事件。好在她过目不忘。
有杂志区的员工小声提议,“靳老板,陈老板,我们需不需要就这件事报道些什么?”
靳斯行还在考虑,但陈敏娇已然一口否决。
“这件事,我不希望看到我们公司有任何人插手。”
“大家继续工作吧。”
慌乱的人群重新回到平静,靳斯行和陈敏娇回到办公室。
“为什么?”靳斯行有些不解,皱着眉头。
陈敏娇不好说太多,“事情很复杂。”
台湾的这次G雄事件在历史上也称之为ML岛事件。
准确来说,是由于党派斗争。
执政党和非执政党之间出现了问题,进而推动了民众进行了“March against”,最后演变成people和police之间的问题。(注2)
两百多人受伤,甚至有人身亡。
这一次事件牵扯太多,随随便便发表观点很容易出现问题,万一被打成left派或者right派,对于目前目标是整个市场的天娇来说,都是得不偿失的。其实,被打成left派都还比站队right派要好些,right派好歹等过几年政况稳定了还有回天的余力,这要是成了蒋公那一边的,等内地壮大起来,她估摸着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一趟浑水,她可一点都不想碰。
尽管不少在台湾牵扯进这件事的人,后来都成为了台湾政坛上的一把手。
陈敏娇以为她自己不管不顾就可以和这一滩水擦肩而过。
然而事情往往比她想象的复杂。
在《每日港影》的11月13日初稿上,竟然出现了关于ml岛事件的政治评论文,而更要命的是,这一篇文章还把《侠盗》这部电影同此次事件牵强附会地联系在了一起。
当负责《每日港影》的尚佳辉给陈敏娇汇报这件事的时候,陈敏娇差点没被吓到半死。她把样稿丢在桌子,两手撑着桌子,气势极强地逼问尚佳辉。
“现在报纸发售了吗?”陈敏娇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尚佳辉也是满是抱歉,他摇摇头,垂着脑袋,“还没,拿给你看的是样稿,但也已经送去印刷了。”
“印刷中止,重新编稿排版。”陈敏娇斩钉截铁,“把已完成的全部毁掉。”
尚佳辉有些迟疑,“阿娇姐,我们每次发售报纸印刷都是十万起步,现在怎么也印了一大半了,就这样毁了的话……?”
要是毁掉,毁的全部是钞票。
陈敏娇得拳头渐渐收紧,她神色很冷,声音也显得有些低沉,“我说毁,就毁。”
她拿起桌面上的报纸,冷笑,“我前两天怎么说的?我说不让参与这件事,是不是?现在倒好,你给我好好看看这份报道,这叫人写的东西吗?这还能发出去?”
尚佳辉的额角都有冷汗滴落了。
“说话啊你!”陈敏娇拿着报纸砸在尚佳辉的身上,“我把这个报纸交给你管理,你呢,你是怎么做的?现在这么大一个报道就在你的面前,你看不见?你还打了样稿,还送去印刷,你说你!”
陈敏娇气得喘息。
尚佳辉瞥了陈敏娇一眼,小声地说:“阿娇姐,你骂我归骂,别气着自己。”
陈敏娇感觉自己的天灵盖都要被冲天的火气给顶开了。
“你是猪头吗你,痴线。”她现在能骂的就这句话了,“立刻给印刷部打电话,停止印刷。”
“还有两个小时就要发售了。”尚佳辉有些不知所措。
陈敏娇咬牙切齿,“那就在两个小时之内给我把稿改了,重新印刷。若是做不好,你就滚蛋吧。”
尚佳辉知道这一次是自己出了错,他没什么理由可逃避的。
“我知道了。”他刚刚转身要走,陈敏娇却叫住了他。
“这篇文章是谁写的?又是谁编排的?”
尚佳辉提起这事也来气,“是阿杰,但他写完这个后就请假了,看样子也不会再来上班了。”
在他审稿之前明明没有这篇文章,后来不知道怎么的,送去印刷后一看样稿才发现,原本写影视资讯的地方被这么样的一篇文章给占了地。
“行了,你走吧。”
陈敏娇弯腰拾起地面上的样稿,她再次细细品读了一次。这样的一篇文章发出去,在香港来说影响不大,但问题是,内地必然也会看到这样一篇文章。
在马上就要到来的1980年1月,邓公宣布了八十年代的三大任务:加紧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维护世界和平,以机实现祖国统一。
为此,华夏和英国很快就要就香港归属问题开始谈判。
然而现在一切谈判还没有开始,英吉利政府对于香港的归属问题还抱着许多不切实际的幻想。
到底是谁策划了这一次的事件?对家?不,不太可能。陈敏娇坐在办公椅上沉思。她打内线给人事部的HR,叫她来。
“阿杰,这个人你清楚吗?”陈敏娇皱着眉问。
HR是个刚过三十的女人,人送代号拼命女郎。
“陈总,你说的是媒体部报社那边的阿杰吗?”
“有印象?”陈敏娇问她。
HR点点头,“这个人是前几天来的,是上面直接插手安排进来的,说是与你达成了协议。”
陈敏娇目光一凝,“上面?协议?”
她的指尖敲击着桌面,远看好似在轻敲琴键,“我知道了,你回去工作吧。”
“好的老板。”HR走的时候还顺手把门带上了。
很好,现在麻烦不小了。
能通过这样的手段把人直接插到公司里,还企图以她报社的名义发出这样的一篇文章,除了港英政府,陈敏娇想不到其他人。
大概是见她这些日子跟内地走了近些,搞了些小动作来提醒她,叫她安生点。
不过也快了,陈敏娇算着日子,19-82马上就来了。
港英政府还能够这样嚣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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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陈敏娇而言,跨年这件事的意义并不大。掐指一算重回1977已经快有三年,而这三年来,浮浮沉沉,来来走走,她都看惯了。
元旦跨年的前几天,陈敏娇收到了杜风打来的电话。
“今年你一个人?”他问。
他现在可不同往日了,是大名鼎鼎的和记老板了,这两三个月来和记在他的手下被经营地也是越来越好,股票价格一路高涨,就连陈敏娇也靠着那零星的股份收到了许多的利润。
他们很久不讲话了,两个人都在各忙各个的。杜风这一通电话实在有些超乎陈敏娇的想象。
她扫了一眼床铺上摆好的衣物,电话来前她正收拾着行李。
“有事?”她回问。
“阿娇——”杜风有些不习惯,以前两个人为天娇共同打拼的时候通话的氛围可不同现在,“要来我家一同跨年吗?”
陈敏娇叹了口气,“阿风。”这是她第一次这样叫他,“我们已经连合作伙伴都不是了。”
杜风有些凝噎。
“祝你新年快乐。”她挂断电话。
杜风握着话筒,却只能听到一阵忙音。他愣了愣,笑容略微有些苦涩。小腿被什么东西抱住,温温热热,杜风一低头,才发现是杜雨。这小崽长了个头,却还是喜欢抱住大哥的腿撒娇。
“姊姊来吗?”杜雨的眼睛亮晶晶。
杜风装作不知道,“哪位姊姊?”
杜雨鼓着腮帮子,“我都听见了,你同阿娇姊姊打电话。”
杜风拍了拍杜雨的小脑袋,又揉了一把他的黑发。
“乖。”杜风转移话题,“想要什么礼物?魔方要不要?”
杜雨皱着脸,“大哥,这个月你已经给我送了三个魔方了。”
魔方刚刚出世不久,新奇。杜风隐约记得杜雨向他讨要过,所以每次出门总爱给他买回来,却是忘了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
“大哥。”杜雨有些不解,他拽了拽杜风的衣服尾巴,“我们家有钱吗?”
杜风一愣,笑,“当然啦。”他一把把杜雨抱起,腾空,引得杜雨尖叫后才把他放下,“你可是小少爷。”
杜雨嘻嘻哈哈完毕后,乖乖地揽着杜风的脖颈,又问,“那为什么还要赚钱。”
杜雨有些委屈,乖巧地控诉着,“你也是,爹地也是。都没有回家的,每次都说在工作,要赚钱。可是大哥,我们不是很有钱了吗?”
为什么还要赚钱?
杜风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杜雨的这个问题。
他拍了拍杜雨的脑袋,叹气,“你长大就知道了。”
当钞票成为数字,好像那种赚钱的快感就会渐渐没有,但一直不停不停赚钱的原因,好像是除此之外,他找不到别的兴趣了。只有商场能够消磨掉他的时间。
金钱似乎能够成为一个人身份的象征,杜风想要自己的身份,而这一路走过,必然就要丢掉一些别的身份。比如称职的大哥。杜风看了眼乖乖坐在沙发上玩着等待其他人回家的杜雨。又比如朋友。杜风想起刚才那通电话,攥紧了拳头,手里的财经报略微出现皱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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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9年12月31日,美国,洛杉矶。
CAA办公楼。
“你好。”陈敏娇伸出右手。
“陈小姐,你好。”迈克尔礼貌地和她握手,“坐。”
陈敏娇坐下,把包放在身侧。
“真是抱歉,公司的时间排满了,只有今日才有一点空闲。”迈克尔有些歉疚。
陈敏娇摇了摇头,“没事。”
“陈小姐来,是想找我们CAA做代理吗?”迈克尔询问着。
“是,也不是。”陈敏娇浅笑了下,“迈克尔先生,我向您应该知道,除了是一位艺人外,我还是一个电影公司的老板。”
迈克尔挠了挠后脑勺,反应过来,“是的,天娇。”他讲中文的时候十分别扭,“我听说过你的公司,非常了不得。”
“谢谢。”她没有过度谦虚,而是礼貌地接受了夸奖,“事实上,我也知道一点关于贵公司的情况。”
这就得多亏靳斯行得调查了,他不愧是商业老手,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查出来CAA最近资金运转出现了问题,就连现在她所处的办公大楼都是租赁的,而CAA已经快要付不起租金费用。
听说是因为好莱坞近日不太景气,许多一时兴起的投资人来掺和了一脚,本来以为能够随随便便可以捞点钱,却没想到这钱基本上是有去无回打了水漂,于是直接撤资。
CAA看着光鲜亮丽,背后的门门道道,估计还深。
陈敏娇看了眼迈克尔,这个男人的眼底有着无比明显的青黑。
“没有休息好?”她问。
“啊?不。”迈克尔极力否认,但陈敏娇能够看出来他的疲惫已经写在了脸上。
“我能够帮你把未来三年的房租都垫上。”谢天谢地,和记的股份就是有钱。
“什么?”迈克尔以为自己听错了,“陈小姐,我以为你是来找经纪人……”
“当然,我有找经纪人的打算。”她挑眉笑,“但这不妨碍我为CAA提供帮助 。”
“这——”
这对于迈克尔来说是特别大的诱惑,别说是三年了,只要让他撑过这一年,迈克尔都能相信,未来一定会不一样。
“我现在很激动,我有些不敢置信。”迈克尔觉得这基本上就是天上掉馅饼的事,“为什么呢?”他问。
“不瞒您说。”陈敏娇调整了下坐姿,“好莱坞一直都是香港学习的对象,特别时您的公司最为擅长的经纪人代理业务方便。香港对于这方面几乎可以说得上是一窍不通。”
“您的意思是?”迈克尔小心翼翼地讲,“想要CAA开香港分公司?”
陈敏娇笑出声,“不,显然不是。迈克尔先生,您大概误会了。”
迈克尔有些窘迫。
“我希望CAA为天娇提供一个学习和培养人才的途径,而作为回报,我将替您垫付三年的房租,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够适当拥有一些股份。”
CAA成立之初,为了防止一家独大的统治权力,为了避免出现所谓的公司□□,而特别采用了平均股权制度。
也就是说,CAA的每个合伙人,拥有的股份都是一样的。以100为基准,进行平分。
但碍于这几年动荡,CAA的合伙人变动性很大,来来走走的,导致了一些不平衡的股份流失到了迈克尔的手上。
迈克尔正愁没办法处理这一些算得上是麻烦的股份,陈敏娇出现了。
两人一番讨论,CAA立刻召开紧急会议,迈克尔发力说服了其余三位合伙人,让陈敏娇正式成为了CAA的第五位合伙人。
她是五位合伙人里唯一的女性,也是五位合伙人中唯一在老板身份之外还拥有明星的光环的。最重要的是,她不是美国人。
此行,陈敏娇还带上了《侠盗》的拷贝盘。
《侠盗》是没有在美国上映的,一来是渠道麻烦,二来是税和上映费用都很高,这一切都是针对美国外来电影的。
但现在不同了,陈敏娇成为了CAA的合伙人,完全可以走行业漏洞,报称《侠盗》是共同作品,于是就可以跳过一些奇奇怪怪的弯弯绕绕,减少由于壁垒造成的成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