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笑意更明显，但是也更冷酷。
“等你们从普通院校毕业出来，焦头烂额地找工作，不断地投递简历不断面试不断被刷，最后心力交瘁地接受了一个工资不怎么高的offer，你们会庆幸，然后继续一事无成，每天过着朝九晚五的生活，再过些时候，你们的父母就会开始催促你们找一个伴侣，你的条件就这样，也别想着找个高富帅，白富美什么的，现实和小说是不一样的，高富帅和白富美才是一个社会阶层，而你们和他们连交集都不会有。”
“你就只能找个和自己条件差不多的结婚生子。”
“现在各位还想笑吗？”
秋睿笑了。
底下的人很多都处于愤怒之中，他们觉得秋睿是在危言耸听，故意丑化他们的未来，故意恶心他们。
“不管你们怎么想，我不想让自己的未来有一丝可能性是我描述中的那样，而我能做的就是学习。”
“现在跟大家说一下我的学习安排，我智商也就普通人水准，要超过别人的话就必须比一般人努力。我早上会起来背一百五十个单词，听半小时bbc，上课认真听，下课做好笔记梳理，晚上做题练字，回顾今天的学习内容。就这些。”
秋睿说完就自顾自走下来。
那个梦是她编造的，但也是她最恐惧的。
周老师没想到她的动力竟然是这么一个现实的梦，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上台总结道：“你们听见秋睿说的没，她早上要起来背英语单词听磁带，还主动复习预习做题，这就是她这次成绩进步这么大的原因，希望大家多跟秋睿学习，有什么不懂的地方相互之间问问。”
俞文柏的眼睛没有离开秋睿。
她刚才荒诞的一番话让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一个月前秋睿还是个眼睛接触到他都要脸红的女生，现在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不可思议。
第15章
周日，秋睿跑步回来称了一□□重。
75公斤。
三个星期，她瘦了十斤。
三围也都相应地缩减了一些。
瘦得有点快了，在她的计划内一个月瘦个五斤差不多了，瘦太快皮肤会产生橘皮纹，这东西麻烦死了，得用激光祛除。
秋睿还是厌食，她对食物没什么兴趣，吃东西也只是为了维持自己正常生活，通俗点就是保命。
现在还看不出来瘦很多，毕竟一个是基数大，第二个是身体需要一定的时间去改变，瘦十斤，可能在体型上表现出来得等一两个月才能看出来。
实际上秋睿每周保持五次一个小时的有氧运动就能很好地减脂，但是跑步已经成为她的习惯。
她喜欢用这段时间听听广播，回忆自己所学的内容，尤其早上记忆力非常好，事半功倍。
早上车和人都不多，在路牙上跑着也清净。
周一，秋睿和往常一样戴着耳机去跑步，在返程的途中会经过一个路口，得过斑马线。
秋睿经过的时候正好是绿灯，可以通行。
斑马线后面有辆车，孤零零的，是破旧的面包车。
秋睿也没有多想，慢跑着通过，但是听见了面包车发动的声音，很大声。
侧头一看，面包车已经向自己冲过来。
秋睿下意识避让，那车第一次没有撞到秋睿，竟然立刻打转方向盘一脚油门轰出又刹车，猛地将秋睿撞出几米外。
秋睿在地上滚了几圈，那车意犹未尽似的轰鸣，但是却没有再撞过来，而是一溜烟地跑了。
秋睿没戴眼镜，根本看不见那车的牌照，甚至有没有牌照她都看不见。
身体迟钝地反应着，疼痛逐渐如同粘稠的黑潮从她皮肤席卷而来。
她甚至分不清是哪里痛，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气流都被堵在胃部。
秋睿想用手支撑身体起来，但是发现自己好像没有对身体的掌控权，手软绵绵地不听指挥。
她躺了一会儿，地面的冰凉渗透身体。
疼痛放大至极限，庆幸的是她终于可以动了。
跪爬着起来，这才发现自己的裤子膝盖处都湿透了，红翻翻的一片。
她头晕，恶心。
天旋地转，但是意念告诉她，她现在得自己走回去。
脑袋里盘旋着一个新闻视频。
一个女孩子被出租车撞到在地，出租车逃逸，女孩躺在地上，没有人去救她，导致她遭受了后来的多次碾压。
秋睿得走。
必须走。
回家的路仿佛有一万公里，每走一步秋睿都觉得难熬，呼吸不了，她咽口水，口水里似乎也夹杂了血沫。
铁锈味，腥甜。
秋睿往旁边吐口水，果然里面也夹着红色。
秋睿觉得自己不行了，一步都走不了了。
身体的疼痛让她神经都要裂开了。
“小妹？怎么了？”一个浑厚的男人的声音。
秋睿抬眼看，意识已经有点恍惚了。
“回家。”秋睿不知道自己的嘴唇和鼻子也在流血，那血把她的衣领都染红了。
光头大汉看她摇摇欲坠的样子，连忙用手扶住她。
“我送你我送你，自己走得了不？”
大叔只是这么一问，实际已经转过去半蹲着身让秋睿靠上去，似乎是不敢用力，将她扒拉到背上。
秋睿的左手软软地垂在他身边。
看起来样子太凄惨了，他知道秋睿是小区里的，只能把她先背到保安室那边，让保安看看这是谁家的姑娘。
还好今天值班的是小区的老保安，也知道秋睿是哪家的，立马打电话到秋睿家里。
联系电话是刘明玉的，她这时候正在做早餐，听到电话响还有点惊讶，以为是垃圾电话。
但是看到是小区保安那边打过来的，虽然意外还是接通了。
老保安一句：“刘明玉啊，你姑娘好像出了点事，现在有人背着她在小区门口这里，你们快点出来看看，我看她好像有点严重。”
吓得刘明玉筷子都掉锅里了，“她怎么了？”
“我也不晓得，有个汉子背着她在这里等着的，你们快点出来。”
刘明玉飞奔着去卧室把正在床上酣睡的秋烨叫醒。
“秋烨！快点起来，秋睿出事了！”
把秋烨也吓了个魂飞魄散，这么胖个人，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床上起来了，也不顾自己还穿着睡衣拖鞋，和刘明玉一路往小区门口跑。
小区门口的保安亭已经围了几个人了，都在看秋睿，围观这边发生了什么，窃窃私语，猜测秋睿是怎么了。
刘明玉和秋烨到门口，就看到双眼紧闭，面颊惨白的秋睿，以及背着她的光头大汉。
“这是怎么了！”刘明玉看着秋睿，觉得一把重锤敲在她头上。
“赶紧送医院。”秋烨当机立断拿手机120，结果一摸衣服发现手机和钱包都没拿。
就借用保安室的电话叫了救护车，秋睿觉得头晕闭着眼睛，又觉得身边很吵，但是她怎么也没有办法睁开眼睛。
她的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耳鸣到听不见声音。
眼睛偶尔捕捉到的镜头都不是连贯的。
第一次睁眼她看到的是父母还有一个光头大叔，还有两个医护人员。
第二次睁眼是医院走廊的灯。
第三次是手术台。
然后再一睁眼就是病房雪白的天花板。
其实她被撞得不是很严重，左手脱臼骨裂，轻微脑震荡，主要是挫伤和面上鼻子流血看着吓人。
好在那些都是皮外伤，不致命。
还得感谢秋睿的一身脂肪，增加了缓冲，让伤害减到最小。
秋睿一睁眼就看到眼睛都哭红了的刘明玉，还有秋烨。
他的眼睛也是红的。
还有一个茫然的光头大叔。
一看到秋睿醒了，刘明玉的眼泪又止不住掉下来。
“睿睿，我的天，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搞成这样子？”
医生已经推断是车祸了。
秋睿一字一句：“车祸。”
“有人撞我。”
才说完这两句话就开始觉得眩晕，恶心，一直作呕。
身体又疼，眼泪止不住往下掉。
“是不是他撞的你？”刘明玉用手指着一脸沮丧的光头。
秋睿对这个人没有印象，摇摇头。
过一会儿才想起来，好像就是这个人背她回的家。
“这个叔叔救的我。”
不然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会不会那个丧心病狂的人再开车来撞她，或者她昏在路边没有人管然后死掉。
“你记清楚没有？”秋烨也问她。
秋睿低声“嗯。”
秋烨和刘明玉都感谢那个光头去了。
感谢他救了秋睿。
然后秋烨拿电话报了警，警察很快来调查情况。
刘明玉和秋睿在等救护车的时候秋烨就跑回家拿了钱手机和医疗本。
在路上又打电话给自己和秋睿都请了假。
问那个光头，他又一问三不知，就说自己是出来跑步的时候遇到秋睿满脸血地在路边，所以就把她救了。
但是这世界上哪里还有这么善良的人，夫妻俩都有些怀疑，直到秋睿说了，他们也没有完全放下心，觉得有可能是她记忆出现了偏差。
光头呢解释了他们不相信，也没有离开那里。
如果秋睿真的指认他是撞她的人，他也可以辩护，因为他根本就没车。
好在她没想着说谎，光头觉得自己没有救错人。
等警察来调查情况，光头说出自己看到的之后，才离开病房。
而关于撞秋睿的那辆车，她自己没有什么太多记忆，只知道那辆车是白色的，看起来很破旧的样子。
警察那边说是先回去调查监控，然后再联系他们。
夫妻俩都再三请求警察一定调查处真相，让撞人的凶手得到法律的制裁。
第16章
秋睿向学校请了假，在医院里躺着要被观察几天，书倒是让她爸给她带来了，但是她太高估自己了，一看到书她就想吐，才读了两排字就开始头晕。
也不能下床走动，膝盖上的伤弯一下就会裂开。躺在床上无聊却也不能做什么，只能感受身体受伤部位的组织各种疼痛，她觉得自己都有点神经质了。
好在刘明玉本身也不上班，能在医院照顾她。
母女俩个晚上各睡一张床。
要观察一个星期，秋睿担心刘明玉身体会不舒服，劝她晚上回家睡觉，她自己一个人能照顾好自己。
刘明玉本来不想回去，但是这天病房里来了新的病人，床就不够睡了，就是想留在这陪她都不行了。
秋睿松了一口气，实在怕刘明玉在这里感染什么病毒，她的身体里还有一个小人儿呢。
新来的病人是个漂亮女人。
她来的时候秋睿正在睡觉。
迷迷糊糊中听到刘明玉惊叹了一句：“那你儿子和我家女儿是一个学校的呀。”
又清醒过来，耳朵里嗡嗡响。
“你儿子读高几啊？”
“高一。”
“我女儿也是，你家在几班啊，搞不好是同学。”
刘明玉就是一个普通妇女，很喜欢跟人唠家常，但是秋睿看到那女人眼里的一丝排斥，她明显不想说这个话题。
还是回答了“十一班。”
十一班，就是那个四十人的班级。
刘明玉也知道的，这个班是学校培养的冲名校的班级。
开家长会的时候班主任也说过十一班的去路一般是一半出国，一半留在国内。
留在国内的也都会选择北大清华复旦浙大这类的学校。
“呦，那你儿子可真厉害，成绩该多好啊。”刘明玉发自内心地称赞。
那个女人笑了下，这才舒展了眉眼，有些骄傲的语气“是啊，我儿子还是挺争气的。”
找到共同的话题，两个女人聊了一会儿，但是很快刘明玉也察觉到对方语气中的不屑，与她聊天的兴趣也减弱了。
随便敷衍几句之后坐回秋睿床边。
等那女人去上厕所的时候刘明玉悄悄在秋睿耳边念叨。
“肯定是被老公打的，不肯说呢，还那么瞧不起人似的……”
“妈，少说两句，那是人家家事。”秋睿制止她在人背后说坏话。
刘明玉有些不服气，但是也没再说那女人不好。
那女人是自己来的医院，好像都有些习惯了似的，在病房里也不跟别人说话，捧着一本张爱玲的小说看，到点有家政给她送饭过来，或者帮她洗洗衣服啥的。
没见着她家人，或者她口中的儿子。
周五的时候秋睿才见着那女人的儿子。
那女人看起来三十来岁，说得更年轻些也不过分，五官艳丽大气，披散着大卷发，有种九十年代香港女星的感觉。
秋睿见过很多漂亮女人，很多是整容整出来的，这女人就是纯天然的美艳，小脸大五官，感觉像是带了外国基因。
在医院里无聊，又不能看书，秋睿就想知道她儿子是谁，她在学校里也没听说哪个男生长得像外国人。
秋睿照着这女人在脑袋里合成了一下她儿子的样貌。
估计也是五官立体，高鼻深目，身高腿长。
但是周五那个男生出现的时候，如果不是校服，如果不是那男生叫了这个女人“妈”的话，她是不相信这两人是母子的。
也不是说那个男生长得不好看，可是跟她想象的出入太大。
周五下午六点多，秋睿吃过饭之后站起来消食，听见身后有声响，转头看，一根穿着校服的豆芽菜从门口进来。
身高估摸着有一米七五，但是太瘦了，瘦得一点都不健康。
他和秋睿站在一起，估计就是金庸笔下的胖头陀和瘦头陀本陀。
头发有点些凌乱，垂着头也看不清眼睛，背着书包拎着一个保温桶和大饭盒，见到他妈也没有说什么关心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