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夫君是这等贪生怕死之徒!”
江寻冷笑:“我这儿拖家带口的,若是不惜命,夫人恐怕早沦落街头了。”
“罢了,谁让我家道中落,沦落到如此地步,被人欺压在所难免,就当吃一次教训,我换个话本题材罢。”
“怎么?跟了我,委屈你了?”
我听江寻话音不对,没敢继续触怒他:“没委屈,我甚欢喜。”
江寻叹一口气:“夫人既然执意要出气,倒也不是不行,我且帮你一回,不过不杀生,只小小惩戒一番。”
“行吧。”
没多久,皇城突然传出一条趣闻:三十二章春宫楼这本畅销全州的艳本原来是赵太傅花甲之年所著。
临近退休了,还搞出这档子事,实在丢人。
当然,听江寻说,朝廷官员也有不少是赵太傅粉丝,一看他年纪,就知他经验丰富,纷纷取经,从某个方面来说,倒是给他屮了热度,人气愈发高涨。
我扼腕长叹,失策。
第24章
赵太傅靠抄袭作品名利双收,令我不耻。
我仔细想了很久,究竟是什么时候让赵太傅看到我话本存稿了呢?
按理说,我和赵太傅并没有直面的接触。难道是签售会的时候,我带新话本去会场,有人等我去净室解手偷看我私物?
我面色煞白,手间发抖——我满怀少女心事画的江寻画像,被人看到了?
咳,另外一个和江寻亲嘴儿的姑娘,绝对不是我!
我脸颊烧红,没想到我有把柄在此,罢了罢了,不追究了!
我终于知道赵太傅有恃无恐的原因了,正是因为他拿捏住了我的七寸,知道我不敢说出真相,与他玉石俱焚。
我怕江寻逼他太甚,让赵太傅狗急跳墙。于是,我端一碗热气腾腾的甜汤给江寻,娇媚道:“夫君~”
江寻看我一眼,狭长的凤眸稍稍眯起,问我:“夫人今儿嗓子怎么了?听起来不大对劲。”
没想到江寻没半点怜香惜玉的心思,当众让我下不了台。他的任性,使我不得开心颜。
我紧绷着嗓音道:“咳,我这是想夫君了。”
“哦,难得。”江寻复而拿起朱砂笔,又批阅一些卷子。
实际上,我懂得夫君在忙公事时,我不应打扰他。但我要谈的这件事兹事体大,半点都耽搁不得,只能做一次不识大体的正妻姿态。
我凑过去,道:“我有一事想和夫君说。”
江寻放下笔,不动声色看我:“既是私事,说话间不必如此生疏客套。”
他朝我张开怀抱,大抵是想让我投怀送抱。
我咬了咬牙,坐他腿上去,掰着手指头,道:“夫君还是不要再针对赵太傅了,我想了想,他年事已高,想来是在死之前欲躲得比赛前三甲。我不是那等不懂事的妇道人家,何必跟将死之人计较呢?毕竟他时日无多,是半入黄土的老人家了。”
“……”江寻看了我一眼,干咳:“赵太傅身体尚好,生龙活虎,再活个二三十载大抵不成问题。”
“哦。”我皱眉,“或许天有不测风云,他的死期将近,与身子骨无关吧。”
江寻呼吸一窒,抿唇,道:“罢了,夫人突然说要原谅他。如此大度,令我有些惊讶。”
“夫君不了解我,我生性纯良,宰相肚里能撑船,不与鼠辈计较。”
“前些日子,夫人还说要杀了他……”
“玩笑而已,没想到夫君竟然当真了。哈哈哈。”
“为夫看你,倒是真心实意要下手灭口的样子。”
“能不谈这个了吗?昨夜做了一梦,醒来想做个好人,这也不行吗?反正我不与他计较了,你也别管。”
“你真是我夫人吗?还是说,被哪家小鬼上了身,不若让我验验身,我对夫人最了解不过,身上有几根汗毛都了如指掌。”
我一脸凝重……等等,江寻还想扒光我衣服,数我有几根汗毛吗?这,这不太好吧?
我把手一拦,道:“不必数了,一共三千六十四根。”
“哦?是吗?为夫怎么记得是四万六千七十八根?”
“……”我一愣,没想到江寻能无聊到这种程度,连我汗毛都上心。
我生怕他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譬如:我心悦你,以致于你每一根汗毛都有被我照顾到。
我急忙用手指抵住他的唇,郑重其事道:“夫君不必多说,我懂你的。”
江寻抬眸,淡淡瞥我一眼,细长黝黑的眼睫微微颤动,如蝶翼一般轻盈舞动。他将我的手腕扣在怀里,细细把玩,道:“你懂我?想来你定然不是我夫人,我夫人半点都不懂我。你是哪路小鬼,如何才能显形,放过我夫人?”
我目瞪口呆:“我真是你夫人!”
“哦?想伪装我夫人,占我夫人的身,自然会坚持说是拙荆。这一道理,在人鬼界都是共通的。我手上染的血腥太多,生来不怕邪祟。你若是不说,那我只能寻桃木剑往你腿上割到口子,桃木剑见血便起效,哪路冤魂都得退散。”
我结结巴巴:“还,还得割肉啊?”
“不然呢?”
“可我真是你夫人……”
“口说无凭,你得拿出点证据证明。我夫人昨日才信誓旦旦说不饶作弊抄袭者,今日却宽宏大量饶人一命,你觉得是同一人所为吗?这样吧,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若是答出来了,我便信你是我夫人。”
我点了点头。
“你平日里可有想我?”
“想。”
“如何想?”
我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是想我的美姿仪,还是想我对你干那些夫妻间才做的事?你最好如实答我,我知我夫人心中所思,若是答错了,我便要祭出桃木剑见见血了。”
我脊背发麻,不假思索道:“我先是想夫君美姿仪,后又想与夫君亲近。”
“哦?如何亲近?”
我咬了咬下唇,不太好意思说。
“算了,我去拿剑吧。”
“就这样……”我揪住他的衣襟,小心翼翼凑上去,吻住江寻的唇。
江寻的态度柔和起来,他拖住我后背,不让我因浑身酸软无力而下滑,加深这个吻,与我纠缠戏玩。
许久以后,他才低低一笑:“傻子。”
第25章
我想,江寻是不会伤我的。因为他对我有求必应,日常也温柔备至。可看他与楼楼明抢暗斗的谈话,几乎杀人于无形,我又有些摸不准他了。
我总觉得,此刻的江寻并非真实的江寻。也可以说,他有两面,另一面不与外人道。
基于这一点,我虽恃宠而骄,倒也不敢过分,不知哪天触了他逆鳞,就爆发了另外一面的性格,将我置之于死地。
我很惜命,求生欲很强。
若是为自己写一本话本,估计可以取名为《前朝公主绝地求生记》,自传体,揭露宫闱辛秘,此番,定能大卖。
思及至此,我突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点子,第二本话本的题材有了!
我打算以自己生活写一本自传体,晒晒甜蜜日子,半真半假,似真似假,读者群目标是和我一样已婚的良家妇女。
我满怀少女春心,娇羞地提上了名《吾与夫君的成亲日子》。话本内,为了迎合广大群众的没文化水平要求,我打算用下里巴人的“我”字自称,而非“吾”。
为了不让别人寻出我们,故事背景自然而然要模糊化,否则太羞涩了。
这晚,江寻和我玩了一会儿,便继续批阅卷子。而我则坐一侧,写一些上不来台面的话本。
话本里,我将江寻塑造成翩翩公子,家境贫寒,为了与我成亲,奋发向上,终于高中状元,封侯拜相。有多少官家大人欲将千金塞给他,他一一拒绝,就喜欢貌美如花的我。终于,他得偿所愿,娶到了我,开始没羞没臊的婚后日子。
我花了五百字描写我倾城倾国的容颜,修改至完美,才接着这茬往下写。
我写得太认真忘我,身后突然传来一句阴森森的话:“我不像是那等为了女子,当街下跪的人,何况,我即使饥寒交迫,也绝不会与犬类争食。”
这声音,好似江寻。
我感到通体发麻,脊背凉飕飕的,尴尬放下笔,道:“此夫君非夫君,和你无关。”
“哦?你还想有几个夫君?行吧,夫人将人罗列出来,其他几个夫君,为夫顺手帮你铲除了,省得跟我争宠。”他的语气更不善了。
“是我想岔了,方才写的时候,也觉得这处不太妥当。我夫君乃顶天立地的男儿,怎会做这些丢脸的事?不妥不妥,要改,要改。”我唯一的优点就是没甚骨气,以保命要紧。
他这才脸色好上一些,不与我计较。
我见好就收,将话本里的“犬类”改成“乞儿”,想来会妥帖一些,毕竟和人竞争而非狗。
之前的“双膝下跪”,我也小心翼翼改成了“单膝下跪”,这样一来,想必江寻也不会揪着我的错不放。俗话说得好,男儿膝下有黄金,江寻只跪了一只脚,损失不是太惨重。还有一言称,君子视钱财如粪土,他这般懂得割舍,符合他翩翩佳公子的身份。所以,现在话本里的江寻,成了这形象:只见得他一脚踏在粪里,占着黄金,一脚干干净净,清明磊落。设定复杂,引人深思,不愧为我话本的最佳男主角。
我甚满意,合上了话本。
到了饭点,我正打算混吃混喝之际,江寻突然扯住我,道:“为夫带你去见一个人。”
我摇摇头:“不见不见。”吃饭要紧。
“你不想见你母后?”他怕隔墙有耳,附身,贴着我耳侧,对我道。
我一个激灵,醒悟过来,依旧摇摇头:“不见不见。”
母后死状定然凄惨,我虽思念她,但也想吃完饭再去。
“她还活着。”
“啊?”这大概是我和江寻成亲后听到的第一个好消息,我结结巴巴道,“母后不是被祭旗了吗?”
“我救了她一命,没祭成。”
我突然有些愧疚,原来我们母女俩的救命恩人就是江寻。我一直不知,还总错怪他,实在不该。
我叹了一口气,道:“夫君的大恩大德,我只能以身相许来报答了。”
他撩了撩袍,风轻云淡道:“夫人这不是已经以身相许了吗?难不成,之前的都不算?”
“算的,算的。”我狗腿道。
“所以?”
“所以,为了报答夫君,那我就答应夫君一要求吧。”
江寻看我一眼,不怀好意道:“什么要求都行?”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那么,见完母后归来,夫人便守诺,与为夫办完那档子没成的新婚之事。”
“行吧。”我对新婚之事也很好奇,时常想到就心痒难耐。但比较是未知的事,说不害怕也是假。
夜里,江寻给我披上一身厚重的大氅,带我冒雪骑马到一间山郊小楼。
下马时,我默默将腿夹紧,对江寻道:“夫君,我胯/下疼。”
江寻沉默了足足有一刻钟,耳根浮现可疑的红晕,答我:“日后不要这般说话,那部位等闲是不能说的。”
“哦,那夫君,我腿间私/密/处疼……”
我还没说完,就被江寻捂住了嘴,拖到屋内。
我甚是委屈,我不把江寻当外人,有事便说事,只他与我生疏,不肯听我肺腑之言。
我说疼,就是疼,从不撒谎。
夫君不疼我,母后疼我。
等见到屋内那扮相寡淡,却难掩周身富贵的母后,我含着两泡泪,扑上去,大哭:“母后,我胯/下疼,我腿疼!”这世间,也只有母后心疼我,也只她会理解我了。
果不其然,她瞥向江寻的目光都变得不善,啧了一声,呵斥:“阿寻真够荒唐,在马上也……干出这等下三滥的事情!欺我孤儿寡母,无人撑腰。”
江寻拧住眉心,悠悠然长叹一口气。
半晌,江寻语气不善,喊了一声:“娘……”
我虎躯一震,从母后饱满的酥胸内抬起头,看她:“娘?”
母后也很尴尬,甜津津答我:“诶!乖闺女!”
几乎是一瞬间,我想到了小时候看到的那个少年郎。母后曾说,她并非无子。她带我去偏殿寻人,找到的就是一名目光狠戾的少年人。
难道,他就是江寻?
好乖乖,原来我和江寻还是青梅竹马啊?难怪我一见他便有种亲昵感,一见如故!
只是这辈分好像有点乱,我娘成了江寻娘,而我娘本来就是江寻娘。
等等,不管了,反正都是娘。
我娘又多了一个儿子,我很吃醋,为了宣誓主权,我决定了——这两天,我都要跟娘睡!
于是乎,我大喊一声:“娘,我要和你睡!”
就在母后要欣然接受之际,江寻突然冲上来,把我拽到身后,对母后说:“娘若是不想拖累我和阿朝,还是回宫祭旗吧?虽狠心一些,但为了后辈的前程着想,不失为一桩美事。每年忌日,我定摆酒宴祭奠您。”
母后如鲠在喉,道:“阿朝既已成亲,为人妇,和娘睡便不大合适了。何况,你爹那里缺不得我,小叙一番,我便得连夜离开此地。”
啊?爹?我父皇没死啊?难不成,亡了个假国?
母后看出我心中所思,颇为尴尬道:“阿朝,此爹非彼爹,是阿寻的亲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