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颇委屈,还不许人认真对待问题吗?哪能处处埋着陷阱啊!
就在这时,白柯突然来禀:“公主,府外有客人求见。”
江寻问:“哦?男客女客?”
“男客,礼部侍郎叶大人。”
“叶逐风?这厮倒是个聪明人,两朝更迭,也能在朝中站得住脚,是个可依托的良人。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难不成他看上夫人,特意接近你示好?”
我摇了摇头:“这事说来话长,我前些日子在铺子里寻南田玉,打算雕一只玉枕。然而掌柜说没有合适尺寸的玉石,让我再等一段时日。这时,叶大人出现了,他说他府中有合适的南田玉,荒废着无用,倒不如成人之美,送我一块。我没多想,便答应了。此番,他应该是来送玉的。”
江寻没说什么,径直跟着我走到待客厅内。
不远处,叶逐风抚着一块玉,温文尔雅地笑道:“昨日回府,翻出了这块南田玉。想起公主所托,臣便带礼,马不停蹄上门,不知是否叨扰公主了。”
我摆摆手:“叶大人何必如此客气,倒是本宫欠了你一个人情。”
他微微一笑,道:“谈何人情不人情的,若是公主不介意。今夜,臣愿请公主一道赏赏淮河两岸的花灯,不知你意下如何?”
叶逐风这话说得有点撩,眼梢妩媚,眸光流转。
我知他心中算盘,不过是想泡我。
然而,我是有夫之妇,不能太孟浪。
我清了清嗓子,刚想拒绝,就听江寻道:“公主不是说好了,今夜陪我在府中喝酒吗?难不成昨晚你在榻上所说的话,都是假话?”
嘶……江寻这个小泼妇,总喜欢在人前给我难堪,一点都不温柔体贴,只会争风吃醋。
叶逐风那双狭长的眼微微眯起,皮笑肉不笑道:“这位是?”
我舔了舔下唇,不知该如何解释。
他善解人意道:“哦,臣懂了。既然公主今夜有事,那么臣便不打扰了。过几日,臣那处还有些好东西,配臣一个粗人,可惜了,改日都给你送来。”
叶逐风话说得暧昧,江寻越听越不开心,脸也变得黑沉。
等他终于叨叨完,拂袖而去时,江寻的一张脸黑如锅底,他气笑了,道:“我倒不知,公主背着我在外勾三搭四,凡是青年才俊都有些交情,满朝文武的桃花都种了个遍。”
喂!过分了啊!我不太开心了。
第64章
江寻这话实属冤枉, 别人家的桃花, 我一贯是能挡则挡。因着江寻先前不回来,给我一种“当红大官都早死”的错觉, 越是青年才俊, 我越不敢招惹。
所以我与叶逐风, 也只有面子情, 明里暗里, 他朝我抛了多少媚眼,我都拈花一笑, 置之不理。
我知我好看, 满朝文武都为我神魂颠倒。我亦很为难, 毕竟美貌受之于父母。
迟些时候,江寻入宫面圣,我在家中喝老酒。叶逐风不知哪里来的闲情逸致,突然跳入我府,与我私会。
我满脑子只有一个“?”问号。
就在这时, 白柯突然喊:“公主,大人回府了。”
我脑中的问号, 变成了“!”感叹号。
这下咋整?被江寻看到了, 岂不是要说我背着他, 见缝插针会情郎?使不得使不得。
我决定开门解释,手刚碰到门,求生欲强的我突然上了闩。
我:“……”对不起,夫君, 是我胆怯。
我看了一眼叶逐风,说:“叶大人擅闯公主府,所为何事?”
叶逐风依旧翩翩公子模样,不急不徐道:“臣思慕公主,是以情不自禁入府一窥芳颜。”
我喝酒,装纨绔子弟:“我不喜太清纯的男子,那些身份低贱的面首才好玩弄。叶大人与我,实在不合适。”
我以为这番话会让叶逐风知难而退,毕竟谦谦君子没有那个会自甘堕落。
哪知,他就是个异端,淡淡一笑,与我道:“为了能陪伴在公主身侧,臣不惜辞官,与你做一对闲云野鹤之鸳鸯。”
还能这么痴情啊?平时倒真的看不出来。
我只能下猛药了,扼腕叹息:“叶大人一片真心,本宫已知晓了。可惜本宫有一不为人知的恶癖,不甘只与一人欢好。男子喜后院佳丽三千,女子也喜。”
“这个倒无甚,公主可定日子,月初七日跟我,月中与月末另寻他人。”
“啊?”别再诱惑我了,搞不好我真的会心动你这个贤良淑德的模样,比起家中小狼狗江寻,外室果然知情晓意,温柔体贴啊。
我感慨万千,门却被江寻一脚踹裂,四分五裂。
我腿肚子有点抖,“出轨”被抓了个现形。
江寻将一柄长剑架在叶逐风的肩上,冷声道:“左肩还是右肩?”
叶逐风不敢选。
江寻一笑百媚生:“那就双肩吧。”
他话音刚起,长剑便袭去,剑锋凛冽。
哪知叶逐风也是武林高手,两下就逃出府去。
一看他,我便知这男人不是真的爱我。否则一定会抱住我,哭着跟江寻求饶,让他放过我,都是他一个人的错。
于是,江寻的目光又回到我的身上,歪了歪头,甜甜一笑。
完了,我死定了。
第65章
江寻一怒之下, 便将我铐到了床头。不知他从哪找来的链条, 足有我两根手指粗。
我颤颤巍巍道:“夫君,你要信我。”
江寻但笑不语, 指尖触上我脸颊, 若有似无地拨撩, 酝酿情绪。
我心里紧张, 刚要说话, 却听江寻道:“别出声,暗处还有人。”
“有人?”我不解。
“叶逐风是宇楼王氏的人。”
“啊?宇楼王氏的人不早就被铲除了吗?”
“你知我为何会战败吗?”
“难不成有内情?”
“宇楼王氏在潮州称主, 勾结番邦, 借了一万铁骑。先是引我军入州, 再让援军两路包抄。我军被活生生屠死在城中,无一幸存。幸好我察觉不对,伪造尸首,这才瞒天过海,逃过一劫。我本就无心主位, 此番正巧顺了我的意思,向父君求援, 铲除外族后抽身而退。”
“为什么会借他一万铁骑?别人家也不傻啊。”
江寻冷笑:“你说呢?”
我懂了:“难不成是成大事后, 割地赠外邦?”
“没错。”
“这可是叛国大罪!”
“反都敢造, 何惧罪名。要说千古罪人,你我都是。不过夫人无需担心,王氏罪大恶极,已被株连九族。叶逐风非王氏本家人, 乃是幼时王家被收养,欠了恩情。父君已派人暗中调查他,如有异样,格杀勿论。”
我不是什么慈悲心肠的人,此时只庆幸自己找回了一命。我道:“既然是演戏,夫君能否解开我手上镣铐?”
江寻看我一眼,笑:“不能。”
“啊?”
“夫人这副模样有趣,我甚喜欢。”
“所以夫君只为满足一己私欲,置我于险地?”
“险地?我可是夫人最敬最爱的夫君,和我处一处,如何就成了险地?”
我结结巴巴:“倒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只是什么?”
“没事。”
江寻心觉好笑,小心翼翼将我镣铐解开,警告我:“既然害怕,就少出去勾三搭四。这次绑住你,可以说是情趣,下次便不是这种说法了,你可明白?”
“明白的,我就是夫君的骨头,只能让你一人啃,绝不能让二人分食。”
“夫人胆子颇大,这一番话含沙射影,是说为夫是狗?”
我缩了缩肩膀,没敢多言语。
他倒不像狗,像小狼狗,能将人吃得骨头都不剩。
晚上,江寻为了惩罚我,决定带我忆苦思甜,吃野菜饼。
哪知江寻用猪油煎野菜饼,滋味鲜香,我不知不觉吃了三张饼,肚子吃了个滚圆。
江寻默不作声,我喝甜汤润口,道:“夫君的忆苦思甜,不太苦,很甜。”
“嗯。”
“可能是和夫君一同吃吧?再苦,也觉得甜了。”我美滋滋夸赞他。
江寻沉吟一瞬,拒绝我的好意:“不,只是我的厨艺好罢了。”
“哦。”
第66章
刚吃完饼, 积食。
我便牵着江寻的手, 到府外逛,像一对寻常小夫妻那般, 妻为夫披衣, 夫为妻画眉, 如胶似漆, 举案齐眉。
我说:“夫君若是没回来, 我都想好了,年底我要到大漠去。”
江寻漫不经心地问:“哦?为何选大漠?”
“他们说, 夜里躺在沙里看星星, 漫天孤星与沙相连, 好看。”
“不过是你想出来的东西,去大漠先吃一嘴黄沙,夜里阴冷,穿四层棉袄都不够暖和,别提躺在沙地里。何况, 一入大漠便会迷失方向,未必能活着出来。”
我发现江寻这个人是真的不懂文客浪漫, 满嘴就是实践理论, 和这厮没的谈, 话不投机半句多。
我:“那夫君有什么愿望吗?”
江寻睥我一眼:“我的愿望便是和你快点回府,生个大胖小子。”
我目瞪口呆,江寻是真的俗,俗不可耐!
“把你要出眶的招子塞回去, 经此一难,我算是明白了。儿女情长全是假,唯有生对儿女,方可栓住夫人的心。”
我无话可说。
江寻居然是实事派的,看来不好忽悠。
我前脚刚踏回府中,江寻后脚便跟上了。他骤然发难,将我拥入怀中,薄凉的唇轻触上我耳廓,轻声细语:“今夜让为夫测一测,夫人究竟有没有背着我勾三搭四。”
我结结巴巴:“这等事怎么测得出来?”
他轻轻一笑,闷沉的喘息声,在我耳畔如炸惊雷。江寻低语:“我说能便能,夫人需信我。”
我很想吼,信你个鸡腿子。但江寻气势汹汹,我怂了。
这晚怎么测的,便揭过不提。我只知道江寻这人不老实,从不谨遵医嘱。
过了几日,是皇后生日,也就是千秋节。母后那里没太多规矩,允许带家眷。所以,我带了最宠爱的面首,也就是江寻。
江寻很可怜,之前想见母后一面,还是偷偷摸摸擅闯后宫,如今我光明正大领他见母亲,他该对我感恩戴德。
马车在宫门前便停下了,迎面遇见叶逐风。
他瞧见我,倏忽一笑,如沐春风,道:“臣见过公主。”
“叶大人无需多礼。”自上次一回,我很尴尬,不欲与他多言,关系撇得很干净。
哪知,叶逐风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儿,此番瞧见江寻,出言讥讽:“这位是?模样却与故去的江大人有几分相似,不过也不大可能,江大人乃铮铮铁骨的良臣,如何肯栖身于公主府中,做那等女儿裙下钻的无用勾当。”
他的声音压得低,怕是真不要命了,三番两次挑衅江寻。
我为他捏了一把冷汗,频频给江寻递眼色。这是宫门前,可不敢动手。千秋节见血,再怎么偏爱江寻,也没办法洗干净罪名。
所幸江寻也不是个傻的,置之一笑,便牵我走了。
叶逐风回头,眸光凛冽,他启唇还想说些什么。
却听得江寻抢先一步,风轻云淡道:“做人要惜命,不过是王氏的一条狗,还想起什么风波?再纠缠不清,小心我取你狗命。”
他放下狠话后,便带我入宫了。
我很无语,这厮胆子一贯大,就身份而言,叶逐风是朝臣,江寻只是一介草民。也不怕小人伺机报复。只要惹江寻不爽,那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做人如此浮躁,实不可取。
第67章
江寻私下小宴见母后, 第一句话便是:“我与阿朝厌倦皇城中日子, 如今打算隐退山林,不再问朝堂事。”
闻言, 我的筷子砸了一地, 江寻享受够了, 想告老还乡, 我还没享受够呢!这厮鸡贼啊!自己爽够了就打算跑, 也不让我爽爽!今后难道要过吃野菜饼,啊不, 闲云野鹤的逍遥日子?!
免了, 我庸俗, 只想在皇城中荣华富贵到老。
于是,我毅然道:“且慢,夫君身子骨还未大愈,此时离开,不妥!我心甚忧愁!”
江寻回头, 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道:“我竟不知, 夫人如此关心我。深思一番, 倒难辨是真心实意, 还是贪恋宫中的富贵荣华。”
母后皱眉:“阿寻怎么能这般说话呢?若是女子不爱慕虚荣,你们男子何来野心打天下博美人一笑?”
母后这番祸国妖姬的言论,有几分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江寻:“我心意已决, 母后无需多言。”
这是个不听劝的主儿,母后为难地拍了拍我手背,道:“阿朝莫怕,母后早料到有这一天,已在山间备了一座庄子,地窖里藏了数年腌肉美酒,饿不死!若是没银两,只管让人寻我。我的阿朝绝不能受苦受累,我可怜的儿,还没享多少天的福就……”
江寻咬牙切齿道:“不过是去山中过些日子,不是让她殉葬!母后慎言!”
这一出苦情剧演得不是十分到位,江寻没被感动,隔天就带我上了马车,往皇城外赶。
我想,可能是我当公主时太作威作福,江寻又有大男子主义,所以不太想以面首身份委身于我。
男人的自尊心,可怕!
马车一路颠簸,不知转辗多久,在某个小镇停下,此路和我母后备的庄子是反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