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毕竟是一人两命的事,柳兰花作为妇女主任,不可能放着一个动了胎气的孕妇不管,让人去喊她家里的柳大套驴车,准备迅速送高云梅去县医院。
然而人高云梅又不愿意了,嫌弃驴车太颠簸,她肚子里的孩子受不了,要是有自行车能载着她去就好了,肯定又快又平稳。
柳兰花:“……”感觉一腔好心都喂了狗。
嫌弃驴车颠簸?自行车又快又稳?放你妈的狗屁!当谁没骑过自行车啊!
“自行车在土路上比驴车颠簸的多。”江秋月适时插了一刀,无视柳和平和高云梅期待的目光。
说什么肚子疼,动了胎气,估计是看讹诈不成,改成另一个歪主意想先用着,然后就成他们家的了,想得倒美。
刘爱英同样附和,她亲自坐在后座让江秋月带过她,坐一会儿还好,久了屁股发麻,还没坐驴车舒服,更何况是个孕妇。
“高同志,你肚子咋不疼了?”刘爱英居高临下看着躺在地上撒泼耍赖的高云梅,指指她的肚子嗤笑道。
高云梅脸色一变,又哀嚎起来了,感觉比刚才还要凄惨的样子,但是场中的气氛却是尴尬的不行,因为有眼睛的大概都看出来她是装的了。
但是即使明知道高云梅是装的,也不能放着她不管,毕竟是一个孕妇,万一真出事咋办,所以柳兰花叫的驴车不到片刻就从她家里出来,赶到养殖处门前。
高云梅不愿意坐驴车,蹬着腿儿赖地上不上去,恰好被听到信儿赶过来的王大妮看到了。
事关她的大孙子,王大妮连以往哄着供着的媳妇都不管了,劈头盖脸上去扇了高云梅两巴掌,嘴里骂着人不懂事想害她家大孙子想让她家断子绝孙的话,直接把高云梅打蒙了。
众人趁着高云梅晕头安静的空挡,赶紧把人抬上驴车,王大妮蹿上驴车,跟柳兰花夫妻一起去县医院,连不远处地上鼻青脸肿的儿子柳和平都没看到。
等人走了,村民们纷纷摇摇头叹着气散了,柳和平肿成一条缝的两只眼睛偷偷看了看江秋月,被刘爱英举着拳头吓唬了一下,浑身哆嗦着立即脚底抹油溜得飞快,跑去追驴车。
江秋月和刘爱英这次缓了口气,刘爱英让江秋月最近关紧院门躲一躲,如果王大妮知道她们打了她儿子,不会善罢甘休的,说不定会找麻烦。
刘爱英倒是无所谓,王大妮若是敢去找她,光知青院的人都不会让自己人吃亏,而且对骂起来,谁骂过谁还不一定。
但是江秋月这里,王大妮要真狠了心过来闹腾,只有一个人的情况下,肯定应付不过那个泼赖货,最好关紧院门不理她。
经此一事,王大妮那一家子在村里脸面都丢光了,她要是真来外面骂街,大家除了更偏向不想惹事的江秋月之外,对那一家人会更没有什么好印象,骂什么大家伙都不会相信了。
简而言之,江秋月在暴揍柳和平一顿之后,接下来适合示敌以弱挽回形象了。
刘爱英在养殖处陪了江秋月一下午,喂完最后一遍猪食后,又叮嘱了江秋月一遍才走,让她千万别憋不住气去开门。
江秋月出了口恶气,晚上特意做的丰盛些,端到院里石桌上慢慢吃。
夜幕降临之时,王大妮果然过来了,起先拍打了几下门,江秋月没理她,听她骂骂咧咧的开始站在门口骂街,什么难听的胡吣的都秃噜出来。
江秋月坐在院里照常吃喝,就当外面的声音是狗吠,听都不带听的。
本来是夜晚时间,大家伙将要入睡的时候,王大妮在养殖处门口骂街,而养殖处四周又不是没有人家,离得最近的就是隔壁大队长家,骂声吵到了一圈的邻里。
有人嫌弃王大妮当个寡妇还不安分,不屑地搭理她,忍忍就过去了,像她那种人,越理她她越得劲儿,闹腾得越凶,直接无视之,等她骂尽了气力就回去了。
但是还有些人是容忍不了她在头上撒泼的,放纵王大妮这种行为,如同冒犯了他们的威严,不可饶恕。
江秋月耳朵动了动,听到隔壁传出孩子的哭声,大概是被王大妮的吵闹惊醒了。
王大妮仍然像个疯子一样,蹲在养殖处门外撒泼叫骂,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她此时没有一点自家儿子儿媳讹诈人家的羞愧,反而认为她儿子竟然被一个无依无靠的小知青打的鼻青脸肿,必须跟人讨回场子,还要拿到赔偿,不然不罢休。
所以她把儿媳妇接回家安顿好后,立马寻个养殖处只有哪个小知青在的空挡上门了,不把小妮子扯住头发抓花脸,让她跪地求饶送上一切,她就不姓王!
但是过来后才发现,养殖处的大门忒他妈结实,从里面插上门闩,外面无论如何咣当都撞不开,王大妮心里打的啪啪响的算盘一下子夭折大半,只能对着门口骂骂咧咧了一通出气。
然而没等她骂的尽兴,柳建国打着手电筒从隔壁出来了,后面跟着柳老太。
如果只有柳建国一个大男人的话,即使他是大队长,王大妮豁出脸面也能跟他耍横几分,但是一看到柳老太,王大妮就如同老鼠见了猫儿,浑身一哆嗦,骂街的凶恶气势瞬间就萎了,看起来对这位老人家很是害怕的样子。
这会子,天已彻底黑下来,半空中又开始落起了雪花。
柳老太就着大儿子打着的手电筒灯光,平静地走到王大妮跟前,旁白的柳建国脸上黑压压的难看,嫌王大妮多事。
“婶、婶子,大半夜的你咋出来了?”王大妮哆嗦了一下,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吓的。
“你也知道是大半夜啊,瞎胡咧咧啥,把皮蛋都给惊醒吓着了。”柳老太直接训斥道。
王大妮感觉可委屈了,全村人都欺负他们家,如今连这个该死的恶婆子都来管闲事了!
“跟上,回家去说,让俺听听你到底有啥冤屈。”柳老太看她那一脸恶毒的表情,显然不是三两句能说清的,索性先把人带回家和大孙媳妇一起说道说道,别扰了邻里安歇。
外面的声音消失后,江秋月在院子里静静听了一会儿,确定人已经离开了,这才开始收拾碗筷,准备明天去大队长家一趟。
王大妮那一家子苍蝇,必须有人在上头压着,不然论不要脸和闹腾劲儿,江秋月还真不是他们的对手。
而大队长家正好是个好选择,有靠山为什么不用,能借力解决的事,没必要自己迎上去死扛,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事最好不要干。
第二天吃过早饭,江秋月寻个合适的时间,提着准备好的礼品,敲响了隔壁的门……
等江秋月从柳建国家告辞出来时,柳兰花一脸笑容地将她送出来,嘴上说着让她放心,没啥大事的话。
江秋月同她寒暄过后,回到养殖处,看到刘爱英担心的样子,轻松地笑起来。
一条香烟、两瓶二锅头和某些票,成功换得大队长家出手解决那件事,甩掉王大妮一家子恶心的狗皮膏药。
“解决了就好,你最近还是呆家里躲躲吧,别出去转悠,以防他们私底下报复。”刘爱英听到江秋月请动了大队长家插手,方才替她松了口气。
经过这事,刘爱英也知道了江秋月平时能不动手就不动手的原因了,实在是打人一时爽,打了小的来了老的,后续麻烦的解决办法要弄好,不然很容易惹火烧身。
江秋月之后几天一直老老实实待在养殖处,大门都没跨出去过,有什么需要出去做的事,不用她多说,刘爱英先抢过去做了。
在此期间,王大妮果然没再来寻江秋月的麻烦,不知道大队长家是怎么办到的。
王大妮虽然消停了,但是她家里一直没消停。
据刘爱英听的八卦,高云梅在家里依仗着肚子里的那块肉疙瘩,天天指使柳和平做这做那,还嫌弃他没本事懦弱不是男人,甚至向王大妮甩脸子给难堪。
但是谁让她怀了宝贝蛋儿,柳和平母子为了未来儿子/孙子,只能供着哄着她,拿她没办法。
几次交锋下来,高云梅自我感觉在家里找到了扬眉吐气的途径,开始不停的作妖闹事,折腾的柳和平快成了人干儿。
王大妮同样被闹腾的精神萎靡,没心力再去悄默默报复那个被大队长家护着的小知青。
只是吧,走夜路多了总会遇到鬼,作的太狠了也可能伤及自身,高云梅在通过压榨柳和平母子寻找人生快感的过程中,一个不小心把她自个儿的依仗给作没了。
听说是在追打柳和平当出气筒时,高云梅踩到水摔了一跤,成功流产。
当江秋月听到这条消息时,嘴里的瓜子差点掉下来,“流产了?”
“是啊,听说还是个快成型的男孩呢,王大妮都快疯了。”刘爱英叹着气可惜,可惜了一个小生命,还没长成就夭折了。
江秋月一时有点斯巴达,高云梅第一次怀上的不是双胞胎吗?或许是时间地点不对,怀的孩子变成一个了?
再等几个月就要生了,真可惜。
没等两人对此唏嘘上片刻,大队长家的广播突然响起,带来一个对江秋月十分惊喜的好消息。
第109章
“经主席考察批示,老一辈革命元帅的革命思想精神和觉悟值得我们所有人学习,现决定对以下革命前辈们恢复原职……”
广播里的女播音字正圆腔的播报着这条震动四方的京都时事,预示着这天,要变了。
江秋月仔细倾听那些恢复原职人员的名单,上面的人其实没几个,当她终于听到有个姓彭的时,脸上情不自禁地涌现出开心的笑容。
那个名字就是老爷子吧,他们那几位老人总算等到这一天了,真为他们高兴啊。
虽然早就知道会有这一步,但是直到真的听到了结果,那颗担忧的心才算落到了实处。
只可惜彭敬业现在不知道在哪儿,不然他们两个可要私底下好好庆祝一番,柳暗花明可喜可贺。
“你笑那么开心干嘛,上面公布的名单有你认识的人?”刘爱英见她听了广播后的异样,想想她是从京都来的,家世貌似不一般,不由狐疑地问道。
江秋月控制住表情,轻笑着摇摇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指了指京都方向,说道,“这是一个信号,以后大家的日子应该会好过些。”
刘爱英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识趣的没再多问。
过了几天,江秋月终于踏出养殖处,想去拜访一下政委,送点东西,外加打听一下彭敬业的情况,结果没找到人。
柳建国说政委是在傍晚被人接走了,江秋月猜测应该是京都来的人吧,毕竟好几位大佬都出山了,召回昔日的得力手下是正常的事,只是不知道政委是属于哪一方的人。
或许政委走时对柳建国说过了什么,让他知道了一点彭老元帅和彭敬业的关系,在江秋月找上柳建国打听消息时,他轻易就松口告知了,还想把前几天她送的东西退给她,态度上有点将她奉为上宾的感觉。
既然是送出去的东西,江秋月肯定不会再收回,直接推拒了,回去时想着政委真是给力,临走前还给她找个县官不如现管的地头蛇做靠山。
江秋月心里感激,有点遗憾没有同人家告别,可能是走得急,静悄悄的走了,希望以后回到京都还能见到。
稍后,江秋月就感受到上头有大佬庇佑的感觉了。
以往江秋月招惹了什么麻烦,大队长家一般会旁观,等她解决不了了才会帮忙,然后江秋月还要欠人情,拿东西还人情债。
比如之前村里传的那些似是而非的流言,柳兰花他们不可能不知道,但是同时他们也不知道江秋月到底做了没,所以先是置身事外看情况,不想惹得一身骚,之后等确定江秋月是无辜的,以及有礼品送上,他们才出手。
当然,江秋月不是抱怨和记恨他们不及时出手帮忙,毕竟没有人该天生对谁好,人家有人家的考量和原则,能帮的帮,危害到他们家的也不想扎手不是。
只不过是在保障双方利益的前提下,有点香火情罢了。
而现在嘛,村里原本因为高云梅流产而起的对江秋月不利的传言,还没传开就被大队长家掐灭了苗头。
前后的差别主要就是在于,柳建国从政委那里知道了点两人的身世,再加上广播上天天播报的那个熟悉的姓氏,终于知道他们身边原来有两位小祖宗,不伺候好了咋行。
不管是畏惧大佬的官威,还是真心想照顾革命老一辈的后代,江秋月没有讲究那些,反正最终是她受到了实惠。
只是江秋月去隔壁的次数慢慢变少了,以往交际的情分变了味儿,索性一心宅在养殖处等彭敬业回来。
好在还有刘爱英说话作伴,两人继续喂猪打扫猪圈的工作,偶尔江秋月弄点好吃的,两人解解馋。
屋顶上的积雪初融的时候,江秋月没等来迟迟未归的彭敬业,等到了一则钢铁厂的招工启示。
临河村旁边不是有条河吗,顺着河往下走上几里路,就能看到到有座光秃秃的大山,山脚下临河建有几个高耸的烟囱,正是钢铁厂所在。
大烟囱每天每夜无时无刻冒着浓烟,下方错错落落建有一片房子,外面围了一圈围墙,很是封闭严密的样子,出入都要拿证明。
其实这个时候的工厂招工都是内部消化,有位置也是被内部员工介绍给亲戚占住了,所以这次放出的工位是临时的,只能拿稍许的工资和福利,不能把户口落进去,进而改变身份。
但就是这样,也有很多人瞄准了位置,打着先进去再说,以后说不定能有机会转正的主意。
然而要真是这样,那些眼尖的内部职工早就给自家人或者亲戚哄抢瓜分了,哪里轮到向外发告示招工呢。
说到底,还是那些工位要求高,需要有学识有技术,也就是肚子里要有真货,靠关系靠嘴皮子是不能胜任的,所以才把招工启示发到了周围几个村的生产队长那里,主要还是想找几个能用的知青顶上去。
柳建国把知青们召集到一起,给他们把里面的道道掰扯清楚,想去的人可以找他开证明去报名,至于能不能进看个人本事。
知青们面面相觑,都想去。
虽然不能迁户口,不能从农民身份转成工人身份,但也是一条往上的途径,说不准进去后眼界更宽、机会更多,万一转正了呢。
即使转不了正,也算半个工人了吧,比在地里掏笨劲儿,只能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强。
知青们全部开了证明,第二天一早借来驴车,一起去钢铁厂打探情况,十来个人中有的紧张无比,有的不在意无所谓,有的局促犹疑。
等到了钢铁厂大门外,众人发现还有其他村的知青比他们来的还要早,大家一个村一堆的站一块,在寒冬的早上,迎着北风冻的直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