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缓缓行驶, 可能是刚下过雨的关系, 车内有些闷。
沈澈懒散地靠在乐潼的肩上, 唇边挂着漫不经心地笑容, 丝毫不在意她臭着一张脸,她的头发刚刚都被雨水浇湿了, 清清凉凉的, 清香的气息萦绕在他鼻息间,沈澈倒有些希望这车开的慢一点,或者,距离再远一点。
“建业小区是吧。”司机师傅回头问了一声。
沈澈:“恩, 师傅你从和平路走。”
司机师傅一边打着转向灯,一边嘀咕:“和平路不是绕远还堵车吗。”
还是头一回见到乘客比司机还想绕远路的。
不过司机师傅也没说啥, 人家要求了,他照办就完了。
这一段路很漫长。
乐潼假模假式地盯着窗外,数着街边一排排的树木, 看着一个个行人被他们落在身后,她现在还有点不敢置信的感觉。
莫名其妙的, 又和沈澈牵扯在了一起。
这是最后一次了。
下一次沈澈再用相同的办法,她真的不理会了。
乐潼暗暗地在心里想。
本来二十分钟的路程,硬生生磨了一个半小时, 司机师傅盯着计价器上的数字笑的合不拢嘴,就差没和沈澈称兄道弟地拜把子了。
下了车。
乐潼看着旁边的绿化带,冷淡地开口说:“你到了,我回去了。”
这都到小区门口了,跟到家门口也没什么区别了,总不至于还让她送吧。
万万没想到,乐潼还是低估了沈澈不要脸的程度。
沈澈:“媳妇,我可能会随时晕倒在家门口饿死的。”
他瘪了瘪嘴,憔悴的眼神委委屈屈地看着她,手捂住胸口,咳嗽了两声。
沈澈的烧还没退……
这生病的人啊,好像就有了免死牌一样。
乐潼此刻只想仰天骂一句:日!
她跟在沈澈上了电梯,一路向他家走去,乐潼看着自己和沈澈保持在三米的距离之外,突然觉得自己像是一个任劳任怨的保镖,然而还一分工资都没见到。
沈澈开了门。
乐潼杵在门口,一步都不想踏进去。
沈澈虚弱地靠在门上,眼眸一抬:“进来。”
他的家与其说是家,更像是样板房,所有东西一尘不染、干干净净地摆放在那里,屋子里也很空旷,除了一些必备的东西,也没什么其他的了。
乐潼听了他的话,下意识就想迈进去,脚刚抬起来,她脑子里啪地一下子,像是被闪电击中了一样,硬生生地把脚缩了回来。
“没这个必要了。”乐潼态度冷淡,“既然你已经到家了……”
她话还没说完,突然看见一坨胖乎乎毛茸茸的东西从旁边的玄关处一闪而过。
“我……也该走了。”乐潼的视线被一团橘色吸引过去,嘴里的话说的漫不经心的。
注意到她的举动,沈澈敛眸一笑:“十一。”
他低声唤了一声。
“喵呜。”
十一。
沈十一。
那只小猫。
乐潼向前凑近了一些,她看着橘色胖乎乎的一团踩着猫步,翘着小尾巴就过来了,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乖巧憨厚的模样。
“它都长这么大了。”乐潼蹲下身子,试探地伸出手,没想到十一竟然过来了,还用下巴蹭着她的手背,发出了亲昵的咕噜声。
“它竟然还认得我唉。”乐潼感到有些惊喜。
沈澈头有些晕,他修长的手指抚上了额头,轻轻地揉动太阳穴。
十一是他连夜让人送过来的,之前他的计划里的确是有想过把乐潼骗过来,再用十一让她放下戒心。
结果这苦肉计帮了大忙。
“女主人,自然要认得了。”沈澈的目光在猫和乐潼之间打了个转,淡淡地开口道。
乐潼不自在地逗弄着十一的下巴,佯装听不懂沈澈话里的意思,小声地唤着:“十一。”
“喵呜。”
“十一。”
“喵呜。”
“十一。”
“……”
十一被她摸了两下,就舒舒服服地去蹭沈澈的裤脚,乐潼抬眸看了他一眼。
沈澈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他的鼻头渗出了一些薄汗,整张脸看起来白的吓人。
她刚刚光想着逗猫了,把他生病这事给忘了,不过看到沈澈还收留着十一的份上,她难得语气轻柔了一些:“你去躺着吧,家里有退烧药冲剂吗?”
“好像有吧。”沈澈不怎么在意她说的问题,眼眸一直盯着她,一瞬都不愿意离开。
空气中安静的掉根针都能听见。
深吸一口气,乐潼目光落在了沈澈垂在裤线上的手。
她直接过去握住了沈澈的手,拉着他去了卧室,“你是病人,好好休息吧,等下我帮你敷上冷毛巾以后就离开。”
她把沈澈按倒在床上。
说完,她正想离开。
被沈澈一把扯住了手腕。
他轻轻一用劲,乐潼就摔倒进了床铺中,沈澈侧着身压在她身边,眉目清淡,黑眸中有什么东西一点一点的变了。
这样的气氛,让乐潼嗅到了一丝危险,她全力挣扎着要坐起来,却没想沈澈直接翻身压了过来,他的双腿挤进她的腿间,硬生生地分开了她的双腿,乐潼觉得羞耻难堪,挣扎的更加剧烈了。
“沈澈,你要做什么……”她的声音都带了几分颤抖,显然是吓坏了。
沈澈倏地把头埋在了她的颈肩,双手擒住她胡乱动的手腕,低低地在她耳边开口:“媳妇,我想你了。”
乐潼还在挣扎。
“媳妇,我想你了。”
她的动作慢了下来。
“乐潼,对不起。”她听到沈澈说:“我不该让你等这么久的。”
乐潼安静下来。
沈澈的唇舌轻轻碰着她的耳尖,不轻不重地吸吮着,渐渐地,顺着她颈部的线条开始下滑,舌尖留下了浅淡的水渍。
乐潼呆呆地看着天花板,眼睛一酸,泪水都聚在了眼眶里,没忍住就划了下来。
她抬起手背用力擦了一下,眼圈泛了红。
沈澈动作停了下来,他的双手撑在她的耳边,“你别哭。”
你哭的我心都要碎了。
沈澈抬手擦了擦她的脸,指尖沾上了她的眼泪,他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像是在哄小孩一样。
乐潼哭的更大声了。
沈澈慌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安静地搂着她,等待她将自己的情绪释放完毕。
两个人也不知道谁是病人。
乐潼哭了一会,嗓子都有点哑了,沈澈又去替她倒了一杯水,她抽抽涕涕地坐了起来,捧着杯子一抽一抽的,牙齿磕到了玻璃杯壁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沈澈被她这副模样逗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掌心下一片柔软,就如同他现在的心情一样。
“我想走了。”
浓浓的鼻音。
沈澈知道有些事情急不得,点点头,指尖撩起她鬓角的发丝,“好。”
没关系,他有的是时间,有些事情还是要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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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以后,沈澈果然没有再出现她的生活中,乐潼整理了一下心情,打算收拾东西回家。
十一的假期很快就到了,乐潼拎着行李箱上了火车,七八个小时的车程,她终于回到了家。
意外的是,这次来车站接她的并不是乐父,而是小姑父。
上了车,乐潼系好安全带。
“我爸今天怎么没来?”她看了小姑父一眼。
小姑父笑笑:“你爸今天有事。”
“哦。”
乐父这一年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总是神神秘秘的感觉,甚至还有几次晚上都没回家,乐母询问过他几次,也被他打马虎眼糊弄过去了。
乐潼依靠在座椅上,眼皮子有些沉,她慢慢闭上了眼睛,突然听到小姑父开口说道:“潼潼啊,小姑父有一件事情,想问问你。”
乐潼迷迷糊糊的,“什么?”
“你高中那个姓沈的同学,你们还联系吗?”
乐潼猛地睁开了眼睛,看向他的眼神多了几分防备。
第47章
乐潼抿着唇不说话, 车内的气氛瞬时变得沉闷,她的手指扣着书包带,眼眸看向窗外。
“你问……这个做什么?”她小声地问了一句,不知怎的, 她总有一种小姑父一直很在意沈澈这个人的感觉, 从上次见过沈澈以后, 好像跟她的交谈就总是会提及沈澈。
希望这只是她的错觉。
郝宇推了推自己的镜框, 遮挡住眼里的精光,一手打着转向灯, “只是偶然在生意场上碰到了你同学的父亲。”
“哦, 我们也算是泛泛之交。”郝宇笑容自然。
其实并没有,他一直想攀上更高的大树做自己的庇护伞,但奈何无论怎么溜须拍马,用尽了各种办法, 仍然没有办法能够跟沈父同一桌吃次饭。
要知道,沈父如今年年高升手握重权, 如果能和沈父吃一次饭,对自己的前途可是大有帮助啊。
自从在上次碰到沈澈的时候,他就认了出来沈澈的身份, 只是当时的时机并不好,他才没有上前攀关系、套近乎。
郝宇冲着乐潼笑了笑:“总想着你要是跟沈同学关系好, 我也该表示一些才好,免得人家以为我礼数不周。”
乐潼看了小姑父一眼,只觉得他脸上的笑容充满了算计, 不由地她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已经很久没联系了。”乐潼脸不红气不喘的撒谎,目光游离在窗外,看着渐渐黯淡下来的天。
胸口发闷。
郝宇有些不太信,他这么多年在人心里摸爬滚打,早就练出了如何不动声色的看人脸色,姓沈的那小子当时看乐潼的眼神,可是像在看自己的私有物一样。
沈父的手段惯来雷厉风行,看中的东西必须一击即中,虎父无犬子。
她为什么要撒谎骗自己呢,难道知道了他带着乐学成背地里交易的事情?
“潼潼,你别紧张。”郝宇一边安抚她,一边做出试探:“小姑父也没别的意思,这要是不方便就算了。”
话是这么说,郝宇可没打算就这么罢休,他手头上有点麻烦,还真得攀上沈家这棵大树,才能摆平。
乐潼没看他,就轻轻地点了点头。
回到家以后,乐父又不在,乐汀出去补课了,这小子现在开始奋发图强,还跟乐潼保证说要考清华北大呢。
乐母洗了水果,招呼着郝宇一起坐下来吃,乐潼进房间放了东西。
郝宇盯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小郝啊,吃东西。”
“恩,好,您不用忙了快歇一会吧。”
房门啪地关上了,乐潼疲惫地瘫软在床上,门外小姑父和乐母正在聊什么,听起来还挺热闹的。
脸埋进了被褥里,乐母刚替她把床单被罩都洗了一遍,薰衣草的香气萦绕在她的身边,乐潼的眼皮子越来越沉,连乐母什么时候来她房间都不知道。
“潼潼。”乐母拍了拍她的肩膀。
乐潼猛地一蹬腿,从睡梦中惊醒,看了乐母一眼,才放松下来:“妈,怎么了?什么事?”
“你去帮妈买点酱油。”乐母塞了几张一百块到她的手里,“顺便买一箱啤酒,你小姑父来了晚上指定又要跟你爸喝酒。”
“去小区外面的那个超市买,妈经常去她家都已经认识了,带着卡可以攒积分。”
乐潼闷闷地应了声,余光瞥了一眼手里红彤彤的几张纸币,放到了一边:“妈我这有钱,我买就行。”
从床上站起来,乐潼拿了件外套:“那我出门了。”
“哎,哎,卡。”乐母说:“这傻妮子。”
出了小区,家里的天有点凉,乐潼拉紧了领口,浑身打了个寒颤,还没走出很远,就觉得前面不远处的一个身影看起来眼熟。
女生长发披肩,身上穿着大红色的连衣裙,踩着高跟鞋正在哒哒地走着,腿上的肌肉绷得很紧,由于脸上的妆容有些浓,原本的容貌看起来就不是很清晰,不过眉宇之间仍给乐潼一种熟悉感。
崔荣焉?
是她吗?
乐潼呼了口气,眼眸垂下,堪堪避开对方看过来的探究视线。
“乐潼?”
女生突然喊了一句,声音清脆。
乐潼下意识地就停住了脚步。
崔荣焉扭着腰走到了她面前,眉毛一挑,一脸的得意洋洋:“还真是你啊。”
“同学聚会你没去,我还以为你全家都搬走了呢。”崔荣焉说这话,目光扫了一圈她身上的衣服鞋子,露出了嫌弃的神情。
乐潼懒得和崔荣焉多做纠缠,正想离开。
崔荣焉红唇微微一张:“听说你跟沈澈分手了啊。”
猛地一听到沈澈这个名字,乐潼心狠狠地疼了一下。
她面上却没有什么表情,目光平静地看向崔荣焉:“三年前的旧新闻了,你家才通网?”
高考以后,十六班的所有人里,乐潼唯一有联系的,就是肖妍了。
肖妍说崔荣焉她爸爸一夜之间成了暴发户,做起了建材厂的生意,没两年生意越做越大了,崔荣焉总在班级群里炫耀。
十六班的班级群乐潼很早就退了。
崔荣焉没想到这会竟然被乐潼噎了一下,气的鼻孔一张一合的,瞪了她一眼:“那倒没有,我是刚从沈伯母嘴里听说的。”
崔荣焉刻意把沈伯母三个字咬的很重,面上还笑嘻嘻的说:“我爸现在跟沈澈家合作了一批生意,所以我时不时就要去沈家吃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