拎起来,他伸手递过去,“你先穿着。”
韩燕赶紧接了过去,陈夏侧头,非礼勿视,看向车窗外。
男人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哑声,“对不起。”
韩燕不理他,他的外套很大,穿在她身上衬托着她骨架子很小,她脸本就小,这样看着,特别像小朋友偷穿了大人的衣服。
陈夏见这人不搭理自己,出声,“怎么弄的?”
韩燕闻言抬起眼皮,恶狠狠的瞪着他,她侧过身,看向自己身后的安全带上。
那里有一颗硬金属材质的钉子,很长很尖锐,斜插在安全带上。
刚才就是因为这颗钉子,韩燕没有注意到,拉安全带的时候被它划破了裙子。
陈夏没瞧仔细,倾身过去,宽阔结实的肩膀从她眼前擦过去。
男人身上独有的气息和洗衣液的清冽的味道萦绕在韩燕的鼻尖。
韩燕紧攥着手边外套的衣角。
陈夏没留意到他的反应,将那枚钉子从安全带上取下来,仔细瞧了一眼,想起什么,他脸色变了变,有些生气,低骂了一句脏话。
将那枚钉子丢在了驾驶台上。
“系上安全带,我送你回学校。”
“等等!”韩燕突然出声,她解了车锁,推开门下车。
陈夏下意识要推门追上去。
谁料韩燕打开后车门,坐了进来。
陈夏在后视镜里看着她,韩燕偏着头,安安静静的坐着,视线在窗外飘忽。
陈夏收回视线,任由她坐在后座,他重新把车打着,挂挡踩油门。
车子慢慢跑了起来。
通往景区的这条马路又宽又阔,陈夏往回开,两旁的路灯一直往后退,斑驳的光影打在前玻璃上,车内没有开小灯,后排韩燕的脸忽明忽暗。
陈夏的烟瘾上来,伸手去掏烟,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摸到打火机,打火点上。
轻轻吸了一口,他往后车镜上看了一眼路况,缓缓把眼圈从嘴里吐出来,烟雾弥漫。
陈夏恍然想起什么,他侧头往后看向韩燕,“我抽根烟?”
韩燕偏过头,看着窗外,“随便。”
陈夏夹着烟的手抬起,小指轻轻搔了搔额头。
得,不想搭理他。
陈夏把烟往车里的烟灰缸里弹了弹,叼进嘴里。
遇上右拐,车转弯。
韩燕在这时捂嘴打了一个喷嚏,陈夏抓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在后视镜里看她一眼。
后面有人打喇叭,陈夏往后车镜上看,身后有一辆黑色的路虎一直在按喇叭。
两条单行道,那车完全可以超速超过他。
陈夏没理,他看到后视镜里韩燕从小包里摸出一包纸,抽出一张来擦鼻涕。
他掐掉了烟。
“感冒了?”
韩燕垂着眼皮,“不是。”
陈夏哦了一声,没反应。
行驶过程中的车突然失去了动力,车被自动熄火。
陈夏立刻稳住方向盘,看向仪表盘,发动机故障灯一直在闪烁。
陈夏看了眼身后的车,开了双闪,将车缓缓往路边靠。
韩燕察觉车子失去动力,她看向陈夏,“怎么了?”
陈夏脚下一直在点刹,试图让车降下速度。
“没事,你坐好,扶着头顶的扶手,车子抛锚了。”
韩燕心里被重重一击,“什么?”
陈夏在后视镜对上她慌乱无措的眼神,他降下后排的车窗,试图安慰她,“不是什么大事,我这就靠边停车。”
他说着,一边踩点刹,一边把方向盘轻轻一转,车子往路边靠。
“不会让你出事。”
车子果然稳稳的停了下来。
陈夏把安全带松了,推门下车。
韩燕见状,也跟着推门下车,陈夏余光里看了到后方快速驶来的路虎车,这时韩燕已经开了外门从车上走了下来,陈夏大步走过去将人拉离马路上。
男人身上很热,带着轻微的汗味,气息存在感十足。
陈夏食指指着她的鼻子,“不长眼睛?考驾照教练没教过你下车的时候不能在车左边下吗?!”陈夏指着已经驶远的路虎车,“你今天要被撞死了没人替你收尸!”
他很凶。
非常凶。
眼睛瞪的老大,仿佛要将她一口吃掉。
韩燕的眼皮下意识跟着他怒吼的语气颤啊颤。
陈夏气势不减,就因为她这个举动,竟让这个男人气的不轻。
陈夏盯着这女人的头顶,思绪跑的遥远,那个曾经让他失眠多梦的血腥场景他不愿再回忆。
结实的手臂渐渐放下来,手臂经络突起,戾气降下,他没再说什么。
没过两秒,陈夏准备去检查发动机,转身时听到耳根子传进来一道轻飘飘的声音,又柔又软。
“我又没有考过驾照。”她撇撇嘴,鼻尖里发出一声轻哼。
第6章
深夜。
他很高,站在她面前,遮住了头顶的路灯,阴影打在她的脸上,灯光将他的脸照了一半,鼻影照下来,五官更加深邃硬朗。
韩燕看到他用眼神剜了自己一眼,问:“你大几了?”
韩燕仰着脖子看着他,“大二。”
陈夏微眯眼,“这还有不到俩月你就放暑假了,放假回来就是大三了,驾照不学?”
韩燕鼻腔冷哼,“你家住海边啊?”
陈夏挑眉。
合着觉得他多管闲事了呗。
“你别说,我家还真住海边。”
陈夏说完,直起腰,也不逗她了,转身绕过车头打开引擎盖。
一股热源直冲脸颊。
韩燕静静看了他几秒,慢慢走过去,探头,“怎么回事?”
陈夏伸出手推开她的脑袋,“让开点,挡着光了。”
“……”
韩燕的脑袋被他推的偏了偏,她直起腰,“你手机呢?手电筒比较亮。”
陈夏头抬也没抬,“裤兜里自己拿。”
韩燕看了眼他左腿上憋憋的侧裤兜,“哪边?”
陈夏视线盯着发动机不假思索道:“左边。”
韩燕伸手去捞。
手指刚碰到裤兜里滑滑的料子,陈夏身体微微一震,他伸手推开了韩燕伸进他裤兜里的小手。
陈夏憋着一口气,黑沉沉的眸子盯着她,半响,才出声,“别乱摸。”
韩燕徒然睁大眼睛,一脸莫名,小声,“我没有!”
陈夏也没再说什么,他摸向裤兜,发现两边都没手机在里面,他恍然,指向车窗,“记错了,手机我放驾驶台上了。”
韩燕剜了他一眼,转身去车里拿手机。
她打开手电筒,陈夏把引擎盖里的情况看的更清楚些,他用工具箱里的小刷子拨了拨里面厚厚的一层灰尘。
“怎么回事?”
陈夏看她一眼,解释:“发电机老化,散热慢。”
“现在怎么办?”
“等它散热了,再看看能不能启动它。”
韩燕:“要等多久?”
陈夏想了想,“一个多小时?”这个情况,他也说不准。
“那给它浇点水?”韩燕给他打着手电筒的光,发动机上面的热气源源不断的往脸上涌。
陈夏听到这话乐了,扭过头笑话她:“大学很好考吗?”
“啊?”
“缸体发烫,往上面浇水会使缸盖受热不均而导致变形,亦或是产生裂纹,那个时候发动机就彻底废了。”
陈夏看她一眼:“是热胀冷缩原理?”
合着这人在嘲笑她的愚蠢和学历。
韩燕对他的嘲讽有些生气,她翻翻白眼,将手机塞到他怀里,扭头就走。
“那你自个慢慢等去吧!”
陈夏见她急了,急忙追上去,挡住她的路,皱眉,“你要干什么?”
韩燕停下脚步,绕过他,沉声道:“让开!我自己回学校!不用你送!”
陈夏闻言微微蹙眉,他长腿一跨,又挡住了她的去路,“你别闹。”
韩燕吼他,“谁闹了!”
“我刚跟你开玩笑呢。”
“谁跟你开玩笑了,咱俩熟吗?”韩燕梗着脖子看他。
陈夏也不吭声了,她走哪儿他就往哪儿迈步堵哪儿,挺拔的人一站在哪儿,活生生像一堵翻越不过去的高墙,最后搞得韩燕没脾气了,从腹部传来一阵‘咕噜’声,打破了两人的僵局。
韩燕被自己肚子里发出的警报声臊红了脸,她的脚步顿足在原地,人也变的老实了,微微僵住,没敢再动。
陈夏视线从她肚子上往上滑,宽大的外套在她身上,还真像个小孩,不忍心欺负。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声音从她头顶传下来:“你别乱跑,荒郊野外的,这个点你上哪儿找出租车?手机坏了如果出事你跟谁求救?乖乖待着我再想想办法,弄好了一会就安全送你回去。”
韩燕撇了撇嘴。
陈夏不会安慰人,那只手略微僵硬的轻轻碰了碰她的头发,表示安抚,“放心,保证不少你一根汗毛,身份证你都看过了。”
收回手,男人宽厚的手心有些发麻。
软绵绵的头发,很舒服。
韩燕被那一记摸头杀摸的瞬间没了脾气,她眼睛睁的圆鼓鼓的,“没人告诉你,女生的头是不能乱摸的吗?”
陈夏对她的话大惑不解。
“我没摸你啊。”我就碰了碰。
韩燕的两腮鼓了鼓。
陈夏觉得这小姑娘脾气还挺大,他去皮卡的车厢里打开起初准备的一扎水,撕开塑料皮,抽出瓶矿泉水递给她,“你先喝口水消消气。”
韩燕不接,他就塞进了人怀里,“我想办法让它降温,你去车里坐会。”
说着,他把兜里的手机扔给她,“没密码,流量有,你想玩什么游戏自己下。”
韩燕被他推进了后座。
韩燕低头,按亮了他的手机,他手机壁纸是系统自带的,黑丫丫的一片,难看死了。
韩燕划开屏幕,手机果然没锁,玩游戏?
“嘁。”韩燕冷哼一声,怎么跟她说话跟哄小孩似得?
韩燕从手机界面上抬头,看向正前方车玻璃,因为引擎盖掀起,遮挡住了视线,她没瞧见陈夏。
但许久也没听到外面有任何的动静。
韩燕待了两分钟,觉得外面安静的有点诡异,浑身一震,她急忙推开后车门下车。
绕过车走向车头,看到什么,她目光一怔,车头前面哪里有人。
韩燕猛地转过身看向身后,除了她,四周连鬼影都没有。
“陈夏?”韩燕出声。
没有回应。
陈夏不见了。
韩燕的后背渐渐渗出冷汗来,手慢慢开始发抖,腿也开始打哆嗦,人晕,看什么都晕,脑子像一团浆糊,头重脚轻,竟有一刻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恍惚,她重新回到后座上,颤颤巍巍的摸到手机,打开拨号盘,竟想不起来应该拨什么号码。
晕。
真晕。
“你干嘛呢?”
窗外突然传来一道男声,韩燕一时没反应过来时他的声音,被男声吓了一跳。
尖叫了。
这下换陈夏被她激烈的反应吓得不轻,他肩膀微微一颤,心脏在胸腔里被吓的砰砰乱撞,他十分迷惑的看着她,“怎么了?”
韩燕身体一震,她抬头看向窗外,在看到他人的时候,女孩紧绷的身体突然就垮了下来。
韩燕眼圈泛了红,有液体从那两只大眼睛里冒了出来,扑簌扑簌往下落。
陈夏无措的弯腰站在原地。
这是这么了……
第7章
路灯下喜光的飞蛾绕着柔和的光源一圈一圈的飞。
来往没瞧见一辆车,路边安静的诡异,除了夏蝉此起彼伏的鸣叫声,他能清楚的听到她小声的抽泣声。
陈夏搔了搔额角,拉开车门,还没吭气,迎面被一顿质问。
“你刚干嘛去了!”韩燕眼角还掉着泪,睫毛被泪水打湿,打结粘在了一起,鼻尖也红红的。
怒视自己的那双眼里带着埋怨和怒气,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陈夏把手里的袋子拎过去,丢她怀里,解释:“你不是肚子饿?我刚拐弯时候看到路口附近有个大爷在买糯玉米,我去买了俩。”
那东西丢在怀里有些重量,还是热乎的,搁在肚子前,有点烫。
韩燕赶紧给拎开放到腿边,白皙的小脸上还挂着泪痕,眉头紧皱在一起,表情挺多,“烫死了!”
陈夏挠挠眉,“热的才好吃,你不是肚子饿,快吃吧。”
韩燕的情绪还停留在刚才被惊吓的的时候,这会哪里有胃口,扭过头,不搭理他。
甚至还小声的吸鼻涕。
嘿,这小孩脾气……
陈夏弯腰看着她,手指骨敲敲车顶,“我就去买个玉米没两分钟,你怎么这么胆小啊。”
韩燕眼神剜向他,陈夏不为所动,“依赖我?还是怕我丢下你跑了?”
“你滚!”韩燕听到这浑话,下意识推开他撑在车门上的手臂。
两人离得远了些,陈夏静静在原地站了片刻,他不会哄人,等她不哭情绪渐渐平稳下来,这才又弯下腰,伸手在她腿边的袋子里摸了摸,摸出一根糯玉米,“爷饿了,尝一口。”
他买了两根糯玉米,一大一小,他拎了根小的,陈夏也没逼着她吃,他双膝打开,蹲在马路牙子上,捧着玉米低头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