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他头也不回离我而去。
“当时,家里人所有人都在,没一个能拦得住他。
“因为老九是练过功夫的,一般人根本近不了他。我们只能看着他绝然而去。
“而第二天,他就和那个苏苏领了证。”
这件事虽然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但是,重新提起来时,老太太的语气还是极为伤感的,可见当时,秦九洲真的挺伤她的心。
可是,若从秦九洲那边来说,自己的妻子不被认可,心情想来也不是很好过的吧!
“那女人嫁了老九后,做起了全职太太,倒是安生了,没过多久,还给老九怀了孩子。
“那会儿老九和我们闹崩了,家都不回,但他身边的朋友,会把他们的情况转发给我们知道。所以,我时常会收他们的生活照。
“我们家老九啊,很能疼人,把那女人照顾得特别的好,为了他,还刻意去学了厨艺,打算在月子里好好侍候她,养好她。
“那孩子吧,打小就爱安静,连笑起来都特别安静,可那会儿,我从那些照片上看到,他笑得有点不太一样了,特别的明亮,特别的开怀,那种欢喜,是我从来没见过的。
“看到他过的那么开心,事业也做得很好,我们做父母的,哪舍得还和他斗气,就试着想和他和解。
“只是中间还是有一段日子是僵峙不下的——谁也拉不下那张脸去求和。
“就在苏苏怀孕七个月时,他们夫妻俩出去看电影什么的,出了一场意外,大人小孩一下全没了。
“苏苏一没,老九的主心骨好像一下子就全被抽没了似的,再加上他自己也受了伤,一个好好的家就这样垮了。
“这个打击,对于老九来说真的是太大太大了……
“随即,抑郁症缠上了他,太过压抑的他,曾几次想了结自己的生命……”
最一句话,老太太说得可压抑了,也令芳华的心跟着紧了又紧,原来现在看起来那么强不可摧的他,竟曾经那么脆弱?
他要有多爱他太太,才会因为她的过世,而变得那么的不堪一击?
莫名的,她的心里,竟生出了一些小小的不舒服:
那日,他说他曾学过厨艺,原来全是因为他想侍候他太太做月子啊!
如此体贴,还真是叫她心头发酸呐!
正文 176,出身不重要,你们自己开心最重要
然,那是不应该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
他有,她也有。
在他们还没来得及交集的那些年里,他们各有各的生活,各有各的坚守,他们是平行的,他们的情绪互不干扰,就算是遇上了,那也只是路人甲和路人乙的关系。
过去的不可追,也不该追,未来则在彼此手上,需要他们一起去稳稳把握好。
一直沉默的她,实在不怎么想听这段不愉快的过往,便开了口,把它给带过了:
“他很坚强,终于还是熬过来了。”
“对,他是熬过来了,养了足足有半年多,整个人才恢复过来。”
老太太从追忆中回过神来时,指着眼前这个绿葱葱充满生机的葡萄园,说道:
“这边这个菩尔庄园就是那个时候买的。
“那会儿,他情绪很消极,继续留在宁市,不利于病情的冶疗,于是就在一个朋友的陪同下,来了这边。本来只是纯萃的想来散散心,不想正好看到这城堡不错,葡萄园也不错,价格又便宜,就买下了。
“之后那段日子,他一个人在这边修心养性,过起了与世隔绝的日子,心境也就渐渐养好了。
“我和老头子觉得这该是一处福地,又放心不下这个孩子,也就在这附近另外买了一处房产,又把和他的葡萄园花田相连的一众土地或租或买,全归到了我们名下。
“我们是这么想的,既然他喜欢这边,就买下这里这些产业,将来等我们百年了,就将这点家业交由他一起打理。如果他不想回家里来帮忙,这些产业也够他经营了。
“他那个华夏啊,起初几年是大赚了,但中间因为某个合伙人卷款私逃的事,也曾出现过经济危机,险些就破产了。
“这事就发生在他来这边养病期间,人才养得精神了些,其他合伙人就结团过来请他出山去主持大局。
“就那个时候起,他才算是正式接管了华夏,不过,正式场合,他从不露脸。
“之后,家里头给了他支持,没过半年,华夏就挺过了危机,就此业绩那是年年翻番。
“那孩子啊,也是因为家里那场变故,之后就把所有精力全投在了公司上。
“说真的,我还真从没见过像他还要拼命工作的人:别人节假日都会回家过节,他呢,国内放假,他就跑国外的业务,终日忙得不可开交。
“他那个忙,真是有点恐怖,就连我这个做妈妈的想见他一面都得事先和他的助理预约,还得给我另作安排,根本没办法第一时间见到他人……
“像今天这样,把时间全都空出来,放自己一个假,跑来这边看看花花草草,吹吹风,下下棋的,我已经好些年没遇上了。
“喏,就他爸爸上回和他下棋这事吧,还是过年时期有过那么两回。过了年到现在,除了那回我生日,他过来陪了我一天,其他时间,根本见不着他。
“这一次,我们能在这边如此惬意的和他坐在阳光底下说会儿话,那还是沾了你的光得来的。”
说起儿子的过去啊,老太太的话滔滔不绝,既有生了这么一个优秀儿子的骄傲;又有儿子不听话时的恼火;儿子出事时,老太太又心疼无比的;儿子拼命工作,连面都见不着时,她又是无奈的……
一个母亲在一个儿子生命当中所呈现出来的情绪,她都流露了出来。
说到这里时,老太太牵住了芳华,脸上尽是慈爱的微笑:
“所幸,现在他又重新活回来了。因为你,他才像个人了。
“以前啊,简直就是一个半死不活的假人。
“所以今天早上,你和老九一起手牵手走在葡萄园里时,我瞧着是真心高兴。
“这么多年了,我可从没见过他这么轻松过,笑得这么打心眼里开心过。
“新儿媳妇,这些可全是你的功劳。
“现在,妈妈对你没任何要求,只求你好好疼他,好好守着他,好好的护着你们俩这个小家,好好的把日子过活起来,好好的将小人儿养起来……哎约,又脸红了?好了好了,咱不脸红不脸红……”
那语气可亲呢了,让芳华觉得像是自家老祖母在逗弄自己,是无比贴心的,一点也不强势。
但是,从她曾干涉过秦九洲的第一段婚姻看来,这位老太太身上还是带着一些厉害婆婆的影子的。
现在,她只是初初认得她,其本性到底如何,她真心无从知道,所以,心下多少还是有点抵触的,毕竟他们出身富贵,听她说话的语气,曾经还是一个叱诧商海的女强人。
“妈,我只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底层女孩。子韧和你说起过我的家庭吗?”
她轻轻发问。
“嗯,刚刚说了一些。”
老太太微微一笑,拍拍她的手,似乎是想安抚她:
“出身不重要。现在啊,我已经全看开了,只要老九喜欢,只要你们可以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其他的我都不看重。
“人生百年,那是眨年就过。
“瞧瞧我这一头的白发,想当年,我也曾和你一样,青春貌美,现在呢,已经走到人生边边上去了。
“你是不知道,这些年,看着老九这么蹉跎人生,做妈妈的有多心疼又有多无能为力。
“如今,我只求你们好好的过日子。
“我们都老了,子辈们的事,也没那份精力去管了,你们自己开心最重要。”
这些话,是开明的,更是豁达的。
也许以前,她是一个强势的人,但现在,她真是全看淡了。
此时此刻,芳华有点同情那个叫苏筝的了,如果她遇上的是八年后的老太太,会不会她和秦九洲的婚姻就能得到家人的认可了?
正文 177,我想像不出来:苏筝在你心里是怎样一个存在?
这天下午,老太太说了很多话,后来,她强调了一点,说:
“我之所以会和你提苏苏,不是故意要说她的坏话,人都没了这么多年了,我一个做长辈的,若还要揪着这些不放,那也太小心眼。
“本来也不该和你讲的,但,既然说你想了解老九的过去,那我就一五一十通通和你说一说。
“我想,以老九的性格,只要你不主动提,关于这个女人的事,他恐怕是绝计不会说的。
“那总归是他的隐痛,且一痛多年,现在即便伤好了,肉里头还是会疼。
“我和你说,只是希望你知道,这些年,那孩子过得真心不容易。
“即便有苦,他也从来不和我们说,一直压在心底,也不发泄出来,受累了他自己。
“以后啊,妈妈只愿你更疼爱你男人一点。虽然他比你年长那么多岁,看着比你坚强。但是每个坚强如铁的男人,在最初的时候,也就是一个受着妈妈呵护的孩子,都有一颗孩子似的渴望被保护的心……”
这些话,每一句都体现着一个母亲的爱子情切。
哪怕她的儿子已经三十三,可那份操心,不会比儿时少了半分。
芳华只能在心里暗暗感叹一句:可怜天下父母心。
婆媳俩漫无边际的走了很长一段路,走走停停坐坐,去而折回,夕阳已西下。
老太太是个相当相当健谈的人,说话也风趣,见识也广,说起来,那是一套一套的。
倒是芳华,并不怎么说话,只是静静的聆听,偶尔插上几句,温温静静的,很是乘巧。
回去时,秦九洲正在往这边找来,看到她们走回来,笑着迎上来扶住了母亲,大约是怕母亲累着了。
迎面,他调侃了一句:“妈,要不是知道您是女的,我还在担忧您这是不是想把我的媳妇拐跑了?两个人居然溜达了那么久?”
老太太笑眯眯的,横了他一眼:“我这才领着小丫头逛了这么点时间,你就急着都找出来了呀?难不成怕我把她吃了吗?”
“哪呢?我这是担忧您,身体还病怏怏的呢,走得久了累着了可怎么办?”
说得可动听了。
“好吧好吧!妈妈是累着了,那就把新儿媳妇交给你了。你们新婚燕尔,现在最是如漆似胶的,行了,妈妈就不防碍你们亲亲我我了……来来来,把你媳妇的手牵了去……”
老太太把芳华的手交到了秦九洲手上,笑容可掬的走向在不远处等着自己的老头子。
手被男人牵住后,芳华小小脸红了一下。
秦九洲等母亲走远了,才低头笑视她:“刚刚我还以为你陪不了妈妈多久,就会发短信过来向我求救,想不到会和她聊了这么长时间。怎么样?现在还觉得我妈是只可怕的母老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