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南渊知道白子湛最近事儿多，又烦，将棒棒糖从嘴里啜出来发出“啵”的一声响，特别欠揍地说道：“昨晚又去哪里厮混了？一股子难闻的烟味。”
白子湛持续不说话了，这样闷热的天气自然是补眠比闲聊来得重要。
窗外突然吹来了一阵微风，似乎天空深处还有雷声传来，久未下雨的天空像在酝酿着一场雨。
“我说湛哥哥你其实也别倔了，你爸都当单身狗好多年了，好不容易给你找了个后妈，还附赠一个拖油瓶妹妹，这不是挺好的一件事儿？”
微凉的风本来已经吹散了白子湛身上的一丝烦躁，但是此时此刻又被郑南渊给加了一把火，他觉得自己体内都像多加了一个火炉，一点即燃。
“郑南渊你他妈的还说得真是轻巧。”
白子湛彻底被他气笑了，抬起头来斜眼看向郑南渊，他的眼尾其实长得特别别致，并非是完全内双，而是在眉梢处稍微往外张扬，往上挑了挑，挑出一种无与伦比的立体感来。
就算没有光影作用，他那双眼依然是潋滟而嚣张的，笑时带着少年的腼腆温和，斜眼睨人时却是让人感到乖张狠戾。
郑南渊被他这一眼彻底看得怂了，从口袋里摸出一支芒果味的棒棒糖恋恋不舍地推到白子湛面前，“湛爷，小的知道错了，你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记仇了。”
“叮铃铃——”
不等白子湛表态，上课铃便响了，班主任老于姿态亲昵地带了一个女生进到班里来，让他们所有人都坐好，她要为他们介绍这次新来的转班生。
郑南渊看到老于带来的那个女生就有些傻眼了，连棒棒糖都忘记了吃，又杵了杵白子湛的肋骨，一脸难以置信地说道：“喂，阿湛你快看看，这个女生不就是我们前几天英雄救美的那个女生吗？”
白子湛被他吵得不行，头痛欲裂，早上没有吃早餐，胃又在隐隐作痛，他微扬下颌看向讲台，双眼很利，全然没有刚刚睡醒时的惺忪，他的目光一下子落到了那个少女身上，对方恰好也看过来，两个人的视线猝不及防地交织在一起，让他们同时愣了愣。
“好了，各位同学回到座位上坐好，已经上课了，拿出你们零班应有的状态给新同学看一看！”
老于已经在台上开始介绍纪雁时了，纪雁时分明是记得白子湛的，似乎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她今天是第一天返校，没想到连原本的班级都没有踏进一步，便被人塞到了新的班级里，还是全实中最好的高一零班。
“新同学名叫‘纪雁时’，‘雁字回时，月满西楼’的雁时，代表了起名字的人的思念之情，这个名字是出自李清照的《一剪梅》，新课标里需要重点去记忆的……”
“诶诶诶，老师，你转错了频道了，赶紧回头是岸！”
“中国好园丁大概就是指老于……”
“教书狂魔零班老于……”
班里又闹哄哄的，纪雁时与白子湛对视了一眼，便克制地移开了目光，只是在移开目光的时候还是对他微微颔首，以打招呼。
“……阿湛，她是眼瞎了么？为什么只和你打招呼却完全无视了你身边的我？”郑南渊十分怨念，明明他刚刚有使劲挤眉弄眼想要引起纪雁时的注意力。
“因为我是一个自带背景板的骚年，而你就是那块不起眼的背景板。”白子湛难得幽默了一句，却是被郑南渊捶了一拳。
台上老于的介绍还在持续着，纪雁时背过身去拿了一截白色的粉笔在黑板上一笔一划写自己的名字，转身时微扬的裙摆轻轻带起了一抹弧度，像绽放的海蓝色鸢尾花。
空灵静美。
大部分同学这才发现纪雁时身后背了一件乐器，她身上穿着的也不是实中的校服，而是一身类似汉服上裳下裙改良而成的民族服饰，米白色刺绣上裳，竖领盘扣，点点意象向红梅从衣领的位置延伸至胸前，给这纯素的衣服增添了一抹亮色。
及膝藏青色裙子，明明这种颜色偏暗沉并不好看，可她还是穿出了别样澄净的味道，再蹭一双纯白渔夫鞋，一切看上去都恰到好处，知性，却尽显青春活力。
让人一眼看上去就喜欢。
她这样的打扮在班里虽然不显得突兀，但还是惹来了同学的窃窃私语。
“喂喂喂，新同学学艺术的是学什么艺术？琵琶？吉他？还是唢呐……穿的那身衣服也贼好看了。”
“而且字也好看……”
“人长得也不错啊，笑起来可是有小酒窝的……”
……
源源不断的讨论不断传入白子湛的耳里，明明应该是窃窃私语听不清楚的，却偏偏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
小酒窝？他注意到的却是她笑时眼下有卧蚕啊，还有左下角一颗小到不能再小的泪痣，若有若无地勾着人。
这样人畜无害的小白兔形象可一点儿都不像那天踩在小混混的小腿上神补刀的小凶悍。
白子湛想到这里，忽而有点儿想笑，倒是老于的声音扯回了他的胡思乱想。
“纪雁时你就坐在……”老于的介绍终于完了，往台下梭巡了一圈，最后定格在郑南渊的脸上，“郑南渊你作死啊，明明坐第五排的，怎么擅自换位了？”
班里只有41人，白子湛旁边的是空位，坐他旁边正合适。
而且老于其实也有私心，纪雁时的理科成绩算不上太差太差，在新学期伊始好好和理科状元切磋切磋一下其实也是好的。
是以，她将她安排到白子湛旁边坐。
“报告老师！我是一个要成为白子湛同学背景板的少年！现在居然要换人啦！”郑南渊一脸生无可恋。
“就你皮赶紧回你的座位上继续当你的背景板。”
……
这番话惹来同学们的哄笑，就连纪雁时也低头抿唇浅笑。
最后，她还是得以坐到了白子湛的身旁，成为他的第一任同桌。
“请多多指教，白子湛同学。”纪雁时也不忸怩，坐了下来先打了个招呼。
“嗯。”偏偏白子湛在那里耍酷，神情冷漠，可有可无地对她点了点头，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第3章 棒棒糖
呃，意外地受到了冷落。
新同桌好像比想象中难相处？
纪雁时眨了眨眼睛，脸上有些疑惑，她也把不准白子湛的态度，见他和自己打过招呼之后就似有若无地捂住胃的位置，从她的角度看过去，赫然发现少年的脸色有些异样的苍白。
“你……”
禁不住想问问他是不是不舒服，却是听见老于在讲台上发话了，“大家先准备准备，这三天都会有各科的摸底考试，这次的考试说重要也不是十分重要，说不重要也不能说不重要，大家都是从各镇区的中学优秀选拔上来的，这次考试主要是摸一摸大家的底，看你们的水平是怎么样的。”
顿了顿，又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补充，“题目都挺简单的，不难，放心做。”
“不是吧，老于你又搞突袭？”
“明明前天才刚刚小测了，还要来摸底考？！”
“妈的每次说不简单那题目都贼几把难！”
……
不要以为尖子班的学生都爱考试，碰到这种惨无人道的各科摸底考同样怨声载道、哀鸿遍野。
纪雁时正在小心翼翼地将自己一直背着的乐器给仔细放好，从包装严实的外表来看，猜不出具体是什么乐器。
她看了看班里同学都一副愁眉苦脸的面容，有些新奇，似乎是没有意料到这个班的氛围这么好。
好像比想象中还要好很多呢。
“肃静！10分钟后开考，桌子现在移开一点儿，想上洗手间的可以去一趟。”
老于完全无视他们的怨言，让他们赶紧准备准备。
纪雁时因为新来乍到，这天也是她第一天上学，所以一直都很安静地准备各种文具，等待考试。
白子湛和她打过招呼之后也没有看她，直直地趴了下来补眠，一副懒懒散散慵懒的模样儿，一点儿都不像传说中的学霸。
倒是……有点儿像妈妈店里养的猫儿。
10分钟之后，老于开始派卷子了，派到纪雁时这边的时候特地停了下来鼓励她，让她好好考。
转头又是看见白子湛还趴桌子上睡觉，皱了皱眉，敲了敲他的桌面提醒他要考试。
这个学生最近的状态好像不怎么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白子湛仍旧一动不动地趴在桌面上，手心是放在胃部的位置没有动过了。
一直待老于回到讲台上说要考试之后，他才恍恍惚惚地抬起头来，抻了抻自己头顶乱翘的呆毛，从柜台里找2B铅笔作答。
却是找来找去没找着，看到纪雁时桌子上有多的一支，便直接对她说道：“铅笔，借我。”
说完之后又觉得自己太过自来熟，眼风一扫，看到郑南渊放在他桌面上的芒果味棒棒糖，一把抓起放到她桌子上，“报酬。”
“噗。”纪雁时觉得白子湛还挺好玩儿的，低笑了一声，将铅笔递了过去给他之后也没有说话，继续埋头做题了。
卷子自然是常规命题出的卷子，对于纪雁时这种文科学霸来说一点儿难度都没有，白子湛的语文虽然也不差，做题速度也算是挺快的，可是看见纪雁时那种像是狂风扫落叶般的蝗虫速度，还是有些惊了惊。
她的眼速配合着她的手速，几乎是一目十行，好像根本就不用动脑子便能把答案都填涂好，不一会儿就进军到卷子的第二页……第三页……最后，换了一支英雄牌宝珠笔开始答题作文。
白子湛并非是时刻留意着她的一举一动，只是看到人家这么快动手写作文，而他还停留在卷子的第五页，怎么样想好像都有些不甘心。
瞥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间才过去了一个小时左右，她这答题速度简直是逆天了。
给他的感觉好像又像是赶着去什么地方那般。
考试还剩一个小时的时候，班级外突然来了人，是一名神情非常焦灼的学生，礼貌让老于出来，和她说明了情况之后，老于便过来看了看纪雁时的答题情况，发现她的作文写了大半了，字迹虽然潦草一点儿，但一点儿都不影响评卷。
她颇为满意地对她点了点头，向她简要说明了一下外面的情况。
纪雁时仍旧没说什么，多答题了两分钟，便将笔盖阖上，发出轻微的“啪”的一声，然后便将试卷和答题卡叠好放在了桌子上，小心翼翼地背起了那件乐器和书包。
本来想静悄悄地离开的，但是转头又看见白子湛微蹙着眉头的模样儿，有些替他担心，便又将步伐给小心翼翼地挪了回来，从书包里拿出了一个小碎花包裹放他桌子上，来不及看他的反应，这回就真的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教室了。
白子湛看着他桌子上凭空出现的一个包裹，脸上仍旧没什么表情，他盯着那个包裹看了很久之后才伸出左手往蓝色小碎花布上摸了摸，那种微凉的触感有点儿像她浸了水的眸子看着人时的感觉，在这炎炎夏日里特别解暑。
呵，这算什么？讨好新同桌吗？
面无表情动作却是小心呵护地将小碎花给放进了抽屉里，他继续执笔答题。
一直到了语文考试结束，纪雁时都没有回来，卷子收上去之后，班里的同学都在讨论试卷的答案，白子湛没有那样对答案的爱好，倒是胃痛得太厉害，他只能将纪雁时给他留下的那个小包裹给拿出来看看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蓝色小碎花布下包着的是一个透明保鲜盒，保鲜盒里放着一份舒芙蕾，但是看上去又是和店里吃到的舒芙蕾不太一样，更像是乳酪蛋糕和欧姆蛋的结合体，光是看卖相，就已经让人觉得很好吃。
白子湛连日低霾的心情在看到这份独特的早餐时就有些变好，不论纪雁时是出于什么心思，他都觉得这份早餐是一场及时雨，吃了能让人心情变好的。
“哟，湛爷，从哪里变出的早餐啊？还用这么小清新的碎花布给包着？啧啧啧——”郑南渊又坐了上来，笑吟吟地搂着白子湛的肩膀，挤眉弄眼地问道。
白子湛懒得理他，打开盒子就要开吃，他平时没有吃早餐的习惯，胃也一直不错，今天会胃痛可能是昨晚没有吃饭的缘故。
郑南渊知道他身体不舒服，在旁边一直看着也没有说话，但是看他表情一脸陶醉倒是有些嘴馋，撞了撞他的肩膀一下，“喂，是兄弟的就分一点儿给我吃。”
“滚。”白子湛含糊不清地说道，语气冷酷。
郑南渊不害怕他，作势就要来抢，“刚刚我都给了棒棒糖你，你现在奶我一口都这么吝啬？你他妈的白子湛见色忘义是吧？！”
“渊少，你的棒棒糖湛爷早就借花献佛给了新同学了，人家把你卖了你都不知道。”
白子湛身后坐了两个男生，这俩男生算是和白子湛他们同一个初中的，现在看见他们在打闹，其中一个名叫郭悦的不嫌事大，硬是将白子湛和纪雁时之间的那一点点的“奸.情”给爆出来。
“哦哦哦哦——白子湛你还真的是有异性没人性啊！”郑南渊这回是抢的更起劲了，可怜白子湛身体孱弱，到了最后硬是被他抢了一半的舒芙蕾去。
郭悦和他的同桌林宥在后面一直看着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一直到了上课铃响，郑南渊才懒懒散散地叼着半块蛋糕回座位，余下的一节课并不考试，让他们自习。
郭悦待上课铃响了之后，才点了点白子湛的后背，递给他一枚2B铅笔，“湛爷，还给你，你这波操作够骚哦。”
说至最后一句的时候语气是掩饰不住的暧昧和探询。
白子湛却是没有接那枚可怜的2B铅笔，笑了一声，眼尾微剔，张扬邪气，“先放你那里，考完试了再还给我。”
…………
下午2点，准时开考英语。
试卷派下来之后有10分钟的看题时间，10分钟后，英语听力正式开始。
然而，纪雁时还没有回来，中午休息的时候她也不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