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又有些可爱,偏了偏头,眼睛有有几分茫然。
“王爷?王妃?”
那侍旋即从身后拿出一块代表镇南王府身份的玉牌出来,给姜彤看。
姜彤这约莫回过神的样子,随后,站起身又给二人行了一礼。
“见过王爷,见过王妃。”
她脸上有着惊异等情绪。却依旧进退有度,丝毫没有失礼。
“无需多礼,我们前来是为了一件事。”开口的镇南王。
姜彤坐了下来,目光平平而视:“关乎相公?”
她目光清澈,态度坦然淡定至极。
连周成骁都觉得这孩子很不错。
但这对姜彤来其实说没什么,她有着属于现代社会受过先进教育的灵魂,尽管是第一次在这古代世界见这种大人物,骨子里也很难升起惧怕这种情绪。
且她又是天生比较自信自我不拘的那类人。
周成骁略一颔首,算是应答。
“你叫什么?几岁了?”俞婉秋就要感性得多,问了些亲近的话。
她形容可亲,并不会让人觉得害怕或是难受。
姜彤大方回答:“姓贺,乳名取的是云珍二字,翻过年去就十六了。”
“好孩子。”
因知道这是卢景程的妻子,俞婉秋便又仔细看了姜彤一会。
这次却是注意到她皮肤似有些过分的白,看起来像血色亏虚。
俞婉秋自己就是身体不好的人,所以一眼就有所察觉。
又见姜彤额上系着抹额,此时虽然已经进了冬月,却还远远没到最冷的时节,姜彤年轻这么小,哪里就需要这些东西了。
除非是身体真的不好。
想到这,俞婉秋脸上露出几分心疼神色来,蹙眉问:“你身体可是有不足之症?”
若一般人问这种话肯定不合规矩,且容易得罪人。
但俞婉秋身份摆在那里,还是长辈,便是问得有些急,也没有失礼的说法。
姜彤也并不在意,她摇了摇头,才道:“并非不足之症,只是……之前生产时难产伤了身体罢了。”
她语气轻描淡写,肯定也不会在别人面前说说什么是被人用了烈性药的缘故。
此前几天,周成骁派人查到了卢景程的所有资料,包括卢景程娶妻生子。不过因为俞婉秋一心一意只记挂着卢景程,所以别的事都忽略了。
现下,姜彤说出这句话。
俞婉才有了一股恍然之感觉。
她的儿子娶了妻子,还生了孩子。
她已经有孙儿了么?
第五十六章
俞婉秋已然在心底认定了卢景程是自己的儿子, 当时刚从住持那里确认时, 几乎要哭断心肠。
发誓要把当年那些人抓起来报复,要让他们受到惩罚!
镇南王冷静得多,尽管心头同样震怒生气,却能好好安抚住王妃。随后派人一一核实当年相关细节,调查这些年的事。
几乎所有证据都说明了当年他们的孩子被人换掉。
最后,是他们必须要见一见卢景程。
于是才有了今天这出。
做了万分准备后,终于来了这里。
姜彤只作不知俞婉秋的心情,偶尔回一两句话。
镇南王看向姜彤,眉目沉了沉, 不知道对方是否知道些什么。
既然调查过卢景程, 自然知道卢景程西宁考中了举人, 也知道他那位母亲目下跟他闹得不好,甚至在坊间说他的不孝顺等。
周成骁眯了眯眼,突然问:“你知道本王为何会来找卢公子?”
姜彤低眉垂首, 眼睑半合,半点没被人的气势给惊到, 淡定且一字一句说道:“既是寻来相公,有何事自然该同相公想相谈才是,我亦无意于多问。”
不承认不否认,规矩到挑不出毛病的回答。
几句话, 让周成骁愣了一下。
大概是很少有人敢这样跟他说话, 不过他也不并生气。
正这时候,喜儿打了门帘进来, 走到姜彤身边回话,脆声道:“奶奶,少爷回来了,正在里间更衣呢,想是稍后就会过来。”
“是么,告诉少爷有贵客来么了。”姜彤边说这便站了起身,朝二人福了福身。
见喜儿说了是,才道:“还请王爷王妃稍等片刻,相公当是很快过来。”说完自己就先退下了。
想着自己还是先离开下比较好,人家必定有一番相认的感情戏,她还这里站着,得是有多没眼色。
反正之后的事,卢景程也会告诉她。
是以姜彤头也不会回了主屋,卢景程刚换好了衣裳。
“相公。”姜彤抬头叫了一声:“家来人了。”她抿着唇对人说道。
卢景程一回来就已经听下人回话说了。
“珍儿见过人了?”卢景程问。
姜彤点头,靠近了些,神色认真,小声说了三个字道:“镇南王。”这是给人确定下。
卢景程的摸了摸她脸颊,“珍儿不用担心。”
姜彤这才看着人过去了。
卢景程神色很平静,看不出什么波动,一步一步走去了待客偏厅。
他穿一身深色家常衣袍,依旧丰神俊朗。
丫鬟打了帘子,卢景程抬脚跨进,眼睛一抬,就看见了那里站着的两个人。
镇南王和王妃。
在卢景程看过来的时候,他们自然也看到了卢景程。
俞婉秋一下子绞住了手帕,眼中霎时间露出盈盈泪光。
她的神情太过悲伤,使得卢景程视线一下子落在了她身上。
卢景程的相貌是生得极好的。
那时,姜彤第一眼见卢景程时,不期然的,眼中心里,就是一阵一阵的惊愣。
卢景程长的太好看,风华月貌,面如冠玉。
姿态翩然而至。
而只要你看过俞婉秋,大概就能知道卢景程的为什么能生的这般出色了。
他几乎和俞婉秋长得有六成像。
只相比较与她,更多了些男儿的英俊,俞婉秋要柔美得多。
卢景程面目微微有些冷凝,他向二人行了一礼。
却不知这幅模样,深深印在了俞婉秋和周成骁的心里。
几乎他是露面,他们一见面。
镇南王两人心中仅剩的一点理智,一丁点怀疑,全部统统不见,不见踪影。
俞婉秋再也克制不住,扑上去,拉着卢景程的衣袖,眼泪扑簌簌往下落,甚至克制不住地呜咽。
卢景程站定不动了,似有些手足无措。
直到镇南王走过来,安抚住了俞婉秋,扶着人,帮她擦了擦眼泪。
“你,知道我们是谁吗。”俞婉秋眼睛不舍得从卢景程身上放下来,慈爱的目光注视着他,过了半晌,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
俞婉秋第一次知道了,她并不是老太太口中冷血没感情的人,不是她天生冷淡,对京中那位‘世子’不苟言笑,不冷不热。因为那根本不是她的孩子!
母子天性,骨肉亲情,这些东西是埋在骨子里的,割不掉,亦错不了。
所以她在那个孩子身上始终投射不了情感,当初理智上不得不去爱护人,管教人。
只是,有些东西不是勉强就可以的改变的,所以最终还是没用,他们母子关系异常冷淡。
直至现在,第一眼见到了卢景程。
俞婉秋心中所有的情感好像在这一刻统统喷发了出来。
她对着卢景程,心疼,愧疚,喜悦各种情绪完全涌到心头,从眼睛映射到外面。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卢景程才平静道:“镇南王,王妃娘娘。”
俞婉秋似乎不想再克制。
她推开了镇南王,忍着发颤的声音,一字一句道:“不是,不是镇南王,不是镇南王妃,我,我是你娘亲,他,是你亲爹爹。”俞婉秋一边说,一边指着自己和周成骁,她脸上又流了满脸的泪水,却毫不在意,继而放轻了声音,“你也知道是不是?你知道你父母另有其人,所以,所以你去了普陀寺,向住持打听,打听了十七年前的事,你已经知道了是不是,景程,景儿……”
周成骁虽然话不多,但从他的眼睛里也能看出他的情绪。
只是隐忍着罢了,他还要看着自己的夫人。
卢景程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气,随后,他从怀里拿出一条干净帕子,送到俞婉秋手里。
轻声问:“你们就这么确定么,不怀疑么。”
“不,我不会认错的,我已经认错了十七年,我见你第一眼时我就确定了,你是我的孩儿,我知道!我感觉得到!”俞婉秋拿着帕子手按在自己胸口,她的声音是柔软的,气势却极强。
这是卢景程从来没预想过的情景。
为什么呢。
因为他从不把人性看得那么美好。
他甚至设想过,镇南王夫妇养了那个孩子十七年,十七年的感情,不是轻易能够挑动的。最大的可能,就是他们对他不予理睬,或者认为这是一个阴谋。
所以一开始,卢景程就是置身事外的,所有的事他都能安排得有条不紊,一环扣一环,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就算最后人家不想认他,亦没关系,他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所以眼前一幕,反而是出乎卢景程意料之外的。
镇南王妃是一个特别的人,很特别。
她有美丽的容颜,很漂亮。
卢景程看见她的脸庞的时候,内心并非没有一点波动。
不过他习惯了什么时候都要喜怒不形于色。
她哭的很伤心,眼中盈满泪水,满含激动喜爱愧疚许多情绪。
卢景程自小很会观察人,所以他能很快觉察到俞婉秋的情绪。
这让他微微有些恍惚。
陈桂香以前也很宠爱他,他读书读的好会得到夸奖,每次回来,陈桂香嘴里也是一些疼爱话语。
但今天,俞婉秋给了他一种很不一样的感觉。也是他头一次心中有些触动,这让卢景程无所适从。
俞婉秋站在那里,她一双眼眸里传达出了她所有的感情,让人想忽略都难。
卢景程放在背后的手一下下动着。
今天所有的一切,比他预想过的要好太多。
顺利得都不可思议。
一个下午,整一个下午。
在这个小偏厅里,织就就一段感情,一段断了十七年的感情,就在今天,给接上了。
……
傍晚,天空飘起了些鹅毛小雪,一片一片飘落。
冬日天黑得早,黄昏过后天空就很快被黑色的帷幕笼罩。
院子里很安静,能听见微微吹过的风声。
镇南王马车离开的时候,是在这样黑漆漆的时刻。
姜彤给他们准备了四盏灯笼。
侍女接过,恭敬地道了谢。
俞婉秋上马车之前,忍不住回头往大门看。
卢景程笔直地站在那里,他身边靠着姜彤,小小的个子,围着披风。
两人却别样的和谐,登对。
姜彤到底朝人挥了挥手。
俞婉秋擦掉眼泪,回头上了马车。
镇南王看了最后看了两人一眼,也转身上车。
马蹄的哒哒哒声一下下响起,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姜彤回神,卢景程拢了拢她的披风,牵着人的手回了屋子。
屋子里橘黄色的光透着温暖的气息,几盆炭火更是让房间暖融融。
喜儿替姜彤解下披风,打热水给两人洗了手。
姜彤唤了声:“相公。”她觉得如果是自己经历这些的话,此刻一定不能平静。
卢景程面上虽然坦然,心中却不一定是如此。
这见的是从未见过的,分散十七年的亲生父母啊。
外人可能再怎么感慨也不能感同身受。
就好比刀不扎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一样。
轻飘飘的两句安慰话,姜彤说不出来,说出来也没多大意义。
好在,卢景程并不是多脆弱的人。
到底有意难平,亦会自己调节平息。
她拧了帕子给卢景程的擦手。
倒是让沉思中的卢景程突然回神笑了下,“珍儿是第一次伺候为夫。”
姜彤眨着眼看他:“是么。”
卢景程目光有些微光,接过手帕,扔在一边,喜儿赶紧端着盆子出去了。
他一手摸着姜彤的脸颊,一手拢着姜彤的腰,低头吻了下去。在她细白的脸蛋上吻着,一下一下,直到嘴唇,压下心中繁复感觉。
第五十七章
镇南王夫妇和卢景程相认过后, 接下来, 便是要惩治当年的罪魁祸首。
这所有的事, 一切冤债的起源, 都是从陈桂香那里起来, 俞婉秋恨不能吃其肉饮其血!
她心里极其难受, 却又要考虑到卢景程的想法,毕竟就算陈桂香是罪魁祸首, 但她也养大了卢景程,怎么都不能杀之而后快。
俞婉秋冷冷想,就算留她一条命, 定让她活着赎罪。
而那头陈桂香为了压住卢景程,不惜在外诋毁他的名声,一面派人去宝嘉县打听娘家人的下落, 怕她们真的被要债的人捉去, 会有个好歹。
因阿贵跑了, 前头的卤味铺子没人,她就只好让顺儿去守着。
短了人手, 一时间家里各种杂事又落到了自己头上,让陈桂香很是恼火。
口中日日大骂卢景程白眼狼, 她辛苦将他养大, 现在对方考上举人了, 享福的事却丁点儿轮不上自己!他和贺云珍在一处享福大鱼大肉,她这边却吃糠咽菜。
加之又有陈家的那些事,最近陈桂香身上出的钱比进的钱多, 心里更是不大舒服。
心中便盘算着,自己合该去卢景程那里要些生活费才是!他要搬出去让他去,别的不说,只以后每年给她的孝敬绝对不能少。
镇南王离开姜彤那边宅子后,并没有回京城,而是直接亮了身份私下见了万安县的县太爷,随后派人将陈桂香给抓了过来。
彼时,陈桂香还在想着把卢景程叫回来说自己心里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