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行的队伍快要过来,几人站在窗户旁边看,道路两旁围满了人,人声鼎沸,极是热闹。
好在他们定的这位置地段极好,在二楼看得清清楚楚。
不一会儿,就有丫鬟提醒少爷过来了,少爷骑马过来了!
卢景程俊俏风流,自然非常打眼,他前面的榜眼状元在长相是欠缺了些,不过也很受欢迎就是了。
毕竟大多数人都是在凑热闹,心里很是崇拜这些人的。
马儿慢慢往前走,情况到卢景程这儿就有些不一样,往他身上飞去的手绢香包鲜花朵儿明显数都数不清,更有大胆泼辣的姑娘媳妇甚至出言调戏。
卢景程的表现可圈可点,他脸上是惯常摆出来的温和笑容,恰到好处。姜彤是跟他相处久了,才知道他这个样子就是没有上心,他是个连跟死对头都能摆出这副模样的人,其实心里冷着呢。
只瞧他对那些大胆露骨的话聪耳不闻的样子,姜彤点点头,还算他有数。
香包手帕卢景程一个都不会看,任其掉落。
跟在卢景程后面一位,姜彤一看,竟也是位俊逸的儿郎,姑娘们往他身上扔的东西也不少,不过这少年肃着脸,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
也不知这是哪位。
正想着,八月就在丫鬟手中挣扎,奶声奶气嚷嚷:“娘我要下去爹爹那里,我要和爹爹一起骑马马。”
姜彤怕他乱动掉下去,赶紧接过来抱着,笑着跟他说:“今天不能喔,你看爹爹好忙啊,改日让他带你玩好不好?”
好在八月是听姜彤话的,跟他解释了一句,他也不放赖,待着姜彤怀里看下面,嘴里一会儿叫一句爹爹。
俞婉秋伸手去抱八月,八月乖乖的,俞婉秋轻声笑,说他们八月是个有志气的,以后定能和爹爹一样打马游街。
正说着,外头突然就吹起了一阵风。
真的就是那种,清风婉约,徐徐地吹,惹得柳絮儿纷飞的。
于是,姜彤就见证了这一幕。
一方水粉色的香帕,从对面楼宇窗户中飘落出来,恰巧被一阵威风轻轻带起,悠啊悠地飘。
飘往哪个方向呢。
其实不知姜彤在看,街上不少人也在看。
因为一方帕子飘来飘去太显眼了,别人的东西都是从下往上抛丟过去的。
姜彤挑眉,心想这段剧情是一定要发生的?
往下看去,见那帕子最终往卢景程那个方向去了。
姜彤似笑非笑起来,想看看卢景程到会不会抬头和那帕子的主人来个深情对望。
卢景程正骑在马上走着,偶尔和他后面那位说上一两句,两人都是长相出色之人,相互对看一眼,都知道了彼此眼中的无奈。
他后头那位是二甲传胪周政扬,此刻正板着一张脸拿掉了一个落在自己身上的香囊。
卢景程才回头,余光瞥见什么从上面落下来,不待看清楚,直接伸手一挥开,那水粉色帕子就被不留情地弄到了一边,掉在了地上,被马蹄踩过。
不知为何,二楼里,看着这一幕的姜彤忽然就笑了。
随后抬眼看向对面那楼,虽然并不能看清楚,但姜彤心里也是有些舒坦的。
不为什么,她不喜那个女人,就为在小说第二部 里,对方容不下一个孩子,对八月那样不仁。
特别是,她现在生养了八月,站在自己的立场,无法我也不能对那样的人产生正面情绪。
姜彤不排斥自己有这样的想法,这是人之常情。
因着卢景程这番表现,在心里给他打了个勾。
殊不知,她是满意了,有人却恼了。
对面那个楼里,二楼同样被包了下来,里面的主人就是方才掉了帕子的主人。
那姑娘姓程,模样年轻,长相清秀,眉宇间有着骄傲之色,身穿名贵锦缎制成的衣裳,发髻间钗环叮当,显而易见是位娇养的小姐。
她身边给围着五六个丫鬟。
原本对翩翩少年郎惊鸿一瞥,看痴了眼,忍不住羞红了脸。
丫鬟门也叽叽渣渣说这探花郎好生俊朗!
她看愣了会儿,没想到手中的帕子一时间没捏紧,就被风吹掉了下去。
随即捂嘴轻呼了一声,脸上有些懊恼神色。
直到看见帕子飘来飘去,最后似乎要往卢探花那里落下去,又有些微微的娇羞,好似希望他捡到自己的手帕一样。而就满怀情意的时候的,就见卢景程看都没看直接挥落了帕子。
那一刻,这位程小姐面皮涨的通红,很是羞恼,分明也没人知道那是她的东西,可她就是觉得自己脸被人啪下来踩了一脚一样!
她脸一放下来,表情阴郁,身边的丫鬟也跟着禁了声,不再笑闹。
还是从小伺候她的大丫鬟懂自己小姐,连忙道:“你们看着那位探花郎,还有他后头那位,因为生的太俊俏,都快被那些姑娘媳妇扔过去花儿粉儿给淹没了,怪道他们笑不出来呢,那些人也太热情露骨了些,不过叫我看,探花郎却是个稳得住的,没因为个姑娘就忘了形,可见本性是不错,不好女色,自身持正。”
她这话看着像是和其他丫鬟在打嘴玩笑,实则就是说给自家小姐听的,怕小姐觉得自己帕子被丢弃,失了面子,到时候发脾气,她们这些伺候人的日子跟着不好过。
果然程小姐听了这一番话,眼皮动了动,眉宇间稍稍松开了些。
这时,旁边另一个丫鬟娇笑道:“连翘姐姐看一眼就能说出这么多那位探花的好话,可见是真真用心看了的。”
连翘心里一咯噔,生怕小姐误会什么,口里立马玩笑呵道,“你个蹄子胡说什,看我不撕烂你的嘴!人家什么身份咱们怎么身份,这些话是胡说得的?”她也聪明,立马自己轻贱自己身份,表明态度。
还好这时另一个跟连翘关系较好,上前插嘴说了一句:“可不是如此,连翘姐姐只是就事论事,探花郎那样就是很正经正派的人呢。”
程小姐听进去了,仔细想来觉得很有道理,可就起来持身正才对别人的殷勤视而不见。
倒真是个好的,等回去了让娘去打听打听人家什么身份。
这事才算归于平静不提。
*
对周成骁和俞婉秋夫妇来说,最近就是好事成双。
一个是卢景程高中探花,二个是他终于要认回来了。
圣上也已经下旨宣布了卢景程的身份。
这天镇南王府热闹非凡,席面摆了几十桌子,请的俱是豪门贵族,高门大户亦或是显赫之族。
镇南王十八年前丟失的孩子是今科探花郎这一事终于被证实。
一天的宴席下来,卢景程现在在京城贵圈中应是无人不知。
王府中。
孙氏和二夫人从始自终没一个好脸色。
孙氏更是目光深沉,冷冷道:“风光了一天,也该要来给我老婆子请安了。”
第七十五章
孙氏能把俞婉秋拿捏那么多年, 叫她半辈子都活得不舒坦, 便就不信一个半路领回来的贱胚子能在她手里翻出什么花样?
不照旧随她摆布!
小小探花在普通人眼里厉害, 叫人欣羡, 然他们这种人家压根不看在眼里。
孙氏暗想着圣上若一早就知道了镇南王府的这起官司, 又因重用周成骁, 说不准就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才点了人做探花,里头不定有多少水分。
如果现在叫外人知道孙氏竟有这样的想法, 只怕真瑶破口大骂,你当科举是什么儿戏不成?还水分,圣上需要看让人的面子, 天大的笑话莫过于此
当真是个无知老妇!恐是在后宅里黑心手段用多了,见识竟浅薄至此,难怪有古话说娶妻娶贤, 却是有道理, 这样的妇人聘回家, 不得是霍乱家族的根本?
然而孙氏没这个见识,她这个人心奸猾, 看谁也都先往坏处想。
加上她娘家不显,自小教养如此, 看中小利, 就是俗话说的眼皮子浅, 不然当初也不会进了王府给人做继室。
嫁进王府的时候继子周成骁已经六岁,养不熟不说她也压根不想好生教养。还是因为当时太后娘娘怜惜周成骁年幼丧母,就派人把人接近皇宫里, 跟着几位皇子一起学习。孙氏的手自然都切伸不了那么长,想害人是害不得的。于是就只能拼命吹枕边风,让王爷废了这个世子,只不过运气不好还没实行王爷就发病去了。
后来周成骁当上镇南王娶了俞婉秋,她仗着身份,在里头使了许多手段,让人吃了不少苦头。
在孙氏心里,能继承镇南王府的只有一个人,就是她的亲孙周名辉。那个贱种敢回来她就要让他没好果子吃。
这会儿,孙氏眯着眼睛歪在软塌上,丫鬟蹲下面给她捶腿,二夫人坐在下首。
孙氏划拉着一口老嗓子,不紧不慢说道:“我听说他成亲了?”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二夫人撇撇嘴语带不屑:“可不是,那些小地方,自来是急巴巴替儿子讨媳妇的。”
孙氏呵呵一笑:“那不是正好,他是小地方出来的,娶的媳妇自然也是小地方粗妇,成了亲就再不能结一门对自己有助力的妻子。”这样能成什么气候?
这二人倒是一起忽略了一个问题,卢景程就是再不好但他爹是镇南王,难道这位子以后不传给自己儿子反去传给那个不知所谓的侄子吗?
真拿人当蠢货,可以随意摆弄?
但是嚣张惯了的孙氏就是忽略这个问题,就要去谋划那个位置,二夫人一向听孙氏的,以前他们把周名瑄养废,俞婉秋也从不和他们争,倒让她们忘了形。
孙氏自视她手里有的是法子,浑浊的眼睛里透着精光:“他在那样的小地方长大,必没见过什么世面,赵氏,你娘家不是有个常来府里打秋风的穷亲戚,恍惚记得有个姑娘,如今多大年岁了?”
二夫人先是叫婆婆说的面皮一红,心中正有些不上不下的不自在,又听得人后面问侄女多大,遂连忙回答:“不小了,已经十七岁整,再翻过年就十八了。”
老太太坐了起来,端起茶盅喝了一口茶,轻描淡写道:“可说了人家。”
二夫人摇头,解释了一句:“还不曾,她那样的家世,想在京城里嫁个好人家哪有那么容易。瑶姐自己心气高,我那表姐更是不甘心,觉得自己姑娘欧模样身段生的样样都好,配一般人她心里过不去。”
二夫人只差没说得更明白,她那表姐不远千里到京城来投奔她,为的是什么?不就是想女儿能攀上个高枝,能飞黄腾达?
她不免想着那表姐可真是痴心妄想,虽说瑶姐儿是长的不错,但京城生得好的女子千千万万,你女儿又不是个天仙,那样的家世说去不好听的稍微好一点的人家谁看得上?
孙氏也见过那母女,当然一早看出她们的心思。
以前是事不关己懒得说,现在,不愁她们不上赶着攀富贵,眼下她正要给她一个机会。
所以孙氏就笑了笑,道:“你明天请她她们母女进府,我这里倒有一桩好姻缘说给她。”
二夫人一听这话心思转了转,迟疑问:“母亲的意思是……”
孙氏撇了她一眼,“你想得没错,把她配给那贱种做妾不是正好?你笼络好瑶姐儿,拿捏住她,以后想干什么不都方便许多?”
二夫人眼睛一亮,可不是!插个人去大房那里,简直大有利处,再者若那贱种被瑶姐儿迷住了,那就更美了!
“娘,还是您老厉害!”
孙氏半阖着眼,也没说话。
*
第二日,林管家了领着卢景程和姜彤见镇南王府的一众人。
镇南王府应该是姜彤来到这个世界后见过的最大的一座府宅。
占地面积先不说,反正自进来,一眼看不到尽头便是。
当真是雕梁画栋,亭台楼阁,三步一楼五步一景,假山流水,怪石嶙峋。
姜彤目露欣赏,她上辈子也有玩过许多林园,只是那时候,穿行其中的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的游客,而这里,来来往往的,就是实打实的古人。
姜彤面色淡定,步调不急不缓,只跟卢景程隔了半步的距离。
从铜花门走进来绕过影壁,又走过长廊,穿过拱门。
一路上遇见的外套婆子小厮,行礼的人同时都在暗暗打量新来的少爷和少夫人。
卢景程不必说,淡然从容的气度叫人不敢小觑,姜彤更是目不斜视,朗朗大方。
小林管家在前恭敬引路。
等两人走远了,旁的丫鬟才能敢小声说话:“原来那就是新的少爷和少夫人吗?我之前还听厨房那边的小丫头嚼舌根,说新来的少爷是穷乡破落户里长大,肯定上不得台面畏畏缩缩,简直瞎说!真该叫她睁眼看看,少爷这通身气度,果真是有皇家血脉的人!”
另一个丫鬟拉了拉她,小声警告:“你小声些,仔细叫人听见撕烂嘴巴!主子的事是我们妄议得的。”
“好姐姐我不说了。”那丫鬟赶紧认错,刚才也是一时口快。
不过她是知道这几日都有有不少丫鬟都在私下讨论这位即将到来的少爷,特别是二太太院里的人,对此特别不屑,那样子竟是不把真正的大少爷放在眼里呢!
卢景程和姜彤不管这王府里有多少牛鬼蛇神,多少人对他们怀揣恶意。
此刻正屋内。
上头坐着老太太孙氏,左边坐着王爷周成骁,他下方是俞婉秋;右手边坐着二老爷,就是孙氏生的儿子,他旁边是自己的夫人,赵氏。
两人一进来就受到了各种各样的的目光注视。
旁边沾了不少丫鬟伺候,一边给两人福了礼,俞婉秋很高兴,站了起来拉着姜彤的手,二夫人也跟着起来,不管心里如何想的,面上却端着笑容。
状似亲昵说了一会儿,然后道:“可怜见的,流落在外头十几年,在外头吃了不少苦吧。”说着还假装拿帕子拭了试眼角。
周成骁一向感情内敛,面上冷酷,这会儿也跟卢景程好生说了几句话。
接下来,二人认了人又给大家敬了茶,孙氏才掀起眼皮说了一句,“几位小姐过来了吗?”
她身后身后伺候的玛瑙低头回话:“先生已经给她们放了假,说是已经过来了。”
孙氏点了点头,又问:“二少爷呢。”此说的二少爷乃是二老爷的独子周名辉。
玛瑙脆生生回答:“二少爷本想过来呢,前头又遣小子家来回话,说是太子临时派了差事不得空,今日赶不及回来见大少爷,还望大少爷莫要责怪。”最后一句话是对着卢景程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