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琼花诗社的诗会,不知道基于什么目的,但姜彤就是收到了名帖。
姜彤位在意周芸曦话中的恶意,却是笑着说:“好啊。”
回答得这么利索,反倒叫周芸曦心中不痛快。
既说了这事,程琳瑶也就回去了。
*
俞婉秋得知姜彤要去参加诗会,很是赞同,她也希望姜彤能快速融入京城中的生活,既然身在这个圈子里就必须适应。
她也算对姜彤有些了解,知道她是怎样一个玲珑剔透的人,到不是很担心她。只是怕她对这种诗会的形式不太了解,所以还特地派了身边一个嬷嬷过去跟姜彤仔细说了一翻。
姜彤承情,同人一起吃饭的时候又好生谢了她。
前儿刚做好的新衣裳送了过来,姜彤还没上身试,那边二房赵夫人就派了小丫头过来,说是夫人有事请大少奶奶过去一趟。
姜彤眼睛都没抬,在那儿看丫鬟捧着新衣裳,随口就问了句:“可是有什么事。”虽然她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那丫鬟只摇头说不知。
姜彤打发人先回去,说自己随后就去。
那小丫鬟退下了,姜彤让人打了水来洗手洗脸,然后才带着丫鬟往赵夫人院子去了。
第八十五章
赵夫人那儿隔着姜彤住的芳锦园有点远, 好在现下天还没怎么黑, 不然姜彤还真不想打着灯笼摸黑过去。
她又不是个小丫鬟, 让人随传随到, 拒绝也就一句话的事。
不过是知道对方那里有一出戏等着自己去才能开唱, 这才应了, 索性早晚弄完了事。
一刻多钟的功夫,到了赵夫人的兰藤院。
一进门, 自有小丫鬟请着进去,那边更快一步通报。
赵夫人这里大约刚用完晚食,盘子才撤下去。
似乎里头净了手, 随后听见有里头声音,不过会儿就让丫鬟领着姜彤进去。
姜彤坐来下,等小丫头上了点心和茶水, 才问:“不知二婶让人唤我来, 可是有甚重要的事说?”
赵夫人坐在另一头, 先是呷了一口茶,然后看了看姜彤, 才不紧不慢说道:“是前儿宴会的事,之前忙乱了些我没来得及说, 方才有人来回话才想起来了。茶具瓷器先头已经让给了你管, 你过来看看这账目, 有几处地方有问题——”
赵夫人虽然带着些笑,却明显是不怀好意。
一开口就给先把罪名给定在姜彤身上。
姜彤却丁点不怵。
没去接那个所谓的账本,只笑道:“怎么过了这么些日子才说?我管着的东西, 每样必会经过两方登记,都记得清楚,却没发现哪里有问题,如果有,当日就该看出来才对。”
赵夫人皮笑肉不笑,“想是下人当时没好意思当着你的面儿查账,看着你是媳妇脸皮薄。如此才过了些日子拿过来,我甫一查,这才发现了问题,老大媳妇,这却是你之故。”
姜彤看了对方两眼,慢吞吞说:“看来二婶不知道,我去管那房的事是,可没见着什么账本啊的,所以您现在手里拿的这本与我不相干,当初我是自己另立了一新账本,所有的挪用损坏支出都在那上面。”
赵夫人听姜彤这么一说,脸上的笑意骤然一垮,接着沉着脸道:“越发胡闹起来!你是从哪里学来的一套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们这样的人家,从来都是行事做派皆有章法,怎容得你胡乱来!这原先好端端的账本,岂能让你自己想另起一处账本就起一处?将这等重要的事视作儿戏!总之,你说的那些断然是不能做数,咱们的账目还是要从老账本上看。”
赵夫人压根没想过要跟姜彤讲道理,就是想把人打压下去。
一开始她就让那些下人为难姜彤,不配合她工作,姜彤一问起账本,也是说在另一位嬷嬷身上,那嬷嬷请了假,再要问别的,那些丫鬟具都一概不知。
这等不听话的姜彤那时懒得跟他们计较,直接冷笑着两人斥到一边,自用了自己的人。
这会儿倒好,赵夫人什么都没问,先一顶大帽子扣下来,想让姜彤认了罪。
姜彤一早就防着,心里哪能没点数,就只等着她发难,最好能趁此机会折了赵夫人的一对翅膀!
姜彤眼睛眯了眯,“二婶要从你那账本上看,却不知是怎么个看法?又是从哪处认为是我的错?”
赵夫人道:“你命人取用东西,一笔笔都登记了上来,最后清点数量,对不上,少了许多东西,你且自己说说怎么回事。”
这话不安好心,说得好像姜彤中饱私囊,昧下东西了一样。
姜彤漫不经心将账本拿来看,眼睛一扫而过,又翻了一页,然后生生把她看笑了。
“丘窑的青花碗碟少了三十套,红芍药花的细长颈花瓶少了一对,白玉茶盏没了五套?”姜彤低低念完,然后抬头看赵夫人,“这是所有数目对不上的东西?”
赵夫人刚喝了一口茶,拿手帕拭了拭嘴贱,没直接回答,只假兮兮道:“原你要帮我管家,我想着你又没个经验,就分了那块简单的给你管,虽说这些个东西在我们这样的人家不算什么,左不过百把两银子的事,然万事无规矩不成方圆,身为主子若是连下人不管住,今天没了这明天丢了那,怕是任你有座金山银山都给人搬空了。当然,我不是让你怎么样,但这事到底是你管制出了错,老大媳妇你心里还是有个普比较好。”
这就是要一招把姜彤打下,只要姜彤吃认下这个亏,一段时间内管家权是别想拿回来了。
而已以后不管谁来说了什么,这事就是一个抵挡牌,随时能推出去说事。
不是不让管,是她管不了,你看看才让她管一会儿就出了这些个的事。
姜彤心中冷笑,面上平平淡淡,等对方说完了,才慢慢道:“二婶可别急着给我扣罪名。”
“怎么,你这意思是说我冤枉你不成。”赵夫人脸色放下来,手上杯子不轻不重磕在桌子上。
好像大家似乎都有一种高高在上自大的感觉,就因为姜彤的身份,所以认为姜彤应该畏缩胆小,要任她们揉搓才是。
但姜彤偏偏不是,她又怎么会怕赵夫人这假把式。
“我命人取过哪些东西,什么时候入的账我心中有数。我且看看,除去用的时候摔碎打烂的那些,有三十套青花碗碟不翼而飞,然而我在做碗碟入库计数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少了,所以这却不是我的问题,只需要把当然计数登记的人叫来一问便知。”
而赵夫人听姜彤这样说却完全不惧,只道:“既然你说要问,那就叫人问。”
旁边伺候的丫鬟很机灵,听这话,再让赵夫人一示意,赶紧福身出去传人进来回话。
很快回话的人就过来了,跪在地上,埋着头一副小心翼翼又老实的模样。
赵夫人就把那天的事问了一遍。
姜彤好似并不担心什么,低垂着眼皮,有一搭没一搭玩弄着手中的茶盏。
只听那婆子道:“当时没太注意,平素我们只做登记,那账本记着什么就是什么,没了多少东西我们都写着呢,别的就不归我们管了。”这就是故意忽略姜彤那天同她对账的事,让人看本子,账本记的什么就是什么。
姜彤并不生气,她当时亲眼看见人登记入的库,记录的也是,无错,数目正确。
这才几日功夫,这人就能颠倒黑白了。
“将那本账拿来我看。”姜彤冷冷说道。
那婆子瞥了赵夫人一眼,见人点头,这才从她怀里掏出一本账本来,递过去。
姜彤接过,翻开,从上到下扫下来,嘴边若有似无勾起一抹冷笑,又很快消失不见。
反观坐在另一边的赵夫人,简直痛快至极,心里想着,这个亏她是叫姜彤吃定了,看她以后还如何猖狂!
手中端着茶水,眯着眼睛想要欣赏姜彤害怕尴尬认错的样子。
一时间,屋子里是很安静的。
只听见纸张翻页的声音。
不过不知多久,姜彤才合上账本,又盯着那封皮看了几眼。
就在赵夫人准备开口说话,给姜彤摁下管家不利这个罪名的时候。
只听见突然“砰!”的一声响声。
炸开在屋子里。
原来是姜彤一下子站了起来,她将手里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
茶水茶叶溅了一地。
赵夫人懵了,还跪在地上的那个婆子也懵了!
姜彤不待她们说话,先声夺人,她拿着手帕半掩住脸,边哭边大声道:“好啊,好一个刁奴,想是见我在此无亲无故,竟也上来踩上一脚,欺辱与我,拿个假账本做的假账目诬陷于我,坏我清清白白名声!我贺云珍再如何,却不是你这等奴才能欺负的!”
才说完这话,姜彤低头以手帕捂脸庞,飞快跑了出去。
一路上,都能听见嘤嘤泣泣的哭声,她一走,两个丫鬟肯定得跟上,走之前一个还不忘在那院子里大声说道:“我们大少奶奶脾气好,却容不得你们这般算计欺负,且定要向王爷王妃讨一个说法!”说完又哼了一声,才跑出去找一家奶奶了。
这样大的动静,兰藤院里的人都听到了,更何况姜彤还哭着跑出去。
一些打杂洒扫的丫鬟心里都嘀嘀咕咕起来。
赵夫人反应过来,心里就是咯噔一下。
那婆子更是抖了抖身体,心道坏了!
过了会儿,才战战兢兢地说:“太太,那账本叫大奶奶给拿走了。”
赵夫人原里有气不得发泄,闻言提脚就往人身上踹过去,大骂:“蠢货!”
随即抚了抚胸口,赶紧往孙氏处去了。
*
而姜彤呢,真的是一路“哭”着回芳景园的。
随后直往前书房,都不等下人回个话,她就自己推门进去,卢景程才一起身,走过来问她怎么了。
姜彤什么都不说,只往卢景程怀里一扑,然后抱住他的腰身,脸埋在人家肩膀里。
卢景程是真唬了一跳,直接搂住姜彤,哄着问她怎么了。
姜彤还故意抽噎了一下。
之后两个丫鬟跑了过来,一气儿叽里咕噜把方才在兰藤院里,二夫人怎么欺负姜彤的事说了。
卢景程沉了脸色,弯腰一把抱起姜彤,直接抱着人回来正屋,哄她抬头起来别憋着了。
姜彤估摸着也差不多了,才撇过来脸,让卢景程看。
一张小脸娇娇糯糯,一双明眸湿湿润润,有些红肿,满是水光,睫毛上还挂着几颗泪珠子。
可没浪费了姜彤手帕上的姜汁。
卢景程把她抱在小榻上坐着,让丫鬟打水来,亲自绞了帕子替她擦脸。
擦干净了,才说道:“哭什么,别人欺负你,你告诉你相公就是。”
姜彤又抱住了人的腰,心想,这这不就是告诉了你,让你我出气?自己一个“娇弱”的女人,很玩不过二夫人呢。
给姜彤整理干净了,牵着人的手,卢景程亲自领了她去了王爷王妃住的院子。
第八十六章
姜彤就跟个娇软柔弱小媳妇一样, 低着头,任卢景程护着,牵着她去了正院。
一路走来, 多少下人看见了,个个心里十分好奇。又见大少爷面色沉寂, 虽还是异常俊美但有些冷傲, 便猜想, 刚才大奶奶从二夫人院里掩面哭着跑出来,这必是出了什么事。
不少人挠心挠肺想看热闹,特别是以前被二房那些个得势丫鬟欺负过的, 更是巴不得她们吃落挂。
心底暗暗呸了一声, 道还真以为王府是你们二房的呢!
原大少爷一家归家,只过了一段日子, 谁人看不出少爷疼少奶奶, 看少奶奶跟眼珠子似的,屋子里就奶奶一,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
先前老太太似乎是想把表小姐给了大少爷做妾, 不过如今表小姐成了尚书府的小姐, 这等婚姻大事就自然由不得二夫人做主。之后太太想把身边的兰香给大少爷, 那话才提个头,大少爷就冷着脸拒绝了。
听说老太太气病了一场,那院子到处传话, 说大少爷是不肖子孙。
这可真是忘记这王府的主人是谁!且都还要靠着周成骁过活,却都一个个像是忘了本分。
这翻动静不算小, 卢景程往这边过来了,正院里哪个丫鬟没眼色,外院一传来话,这边就跑着去禀告王爷王妃那里去了。
周成骁也白散值回来没多久,才陪着俞婉秋用完了晚食,两人说着话。
听人说卢景程过来了,俞晚秋顿了一下,笑了笑,让人叫他们进来,一边对周成骁说道:“景儿和珍儿怎么现在过来。”
很快,两人进来屋子,姜彤微微落后卢景程一些。
“快过来坐,别行礼了,怎么这么晚过来?”俞婉秋才说这一句话,就发现卢景程脸色不太对,再看姜彤,眼眶也是红红的。
“这是,怎么了?”她诧异。
姜彤喊了了母妃,爹爹。
周成骁也觉奇怪,让他们坐下。
卢景程冷笑一声,把方才姜彤被叫去了二夫人的院子发生的事,用略带讽刺的口吻一一说了一遍。
“珍儿何时成了她们的下人?竟然随便个奴才也能欺辱于她?当着她的面就强行栽赃陷害,想压着她的头叫她认罪,莫非真以为我动不得她?爹,我此时过来也不为别的,珍儿是我夫人,我自会为她出气,既然来,只是先给你们吱个声,那些人对珍儿如此,我再没必要给他们留脸面!”
卢景程这话委实说得不客气,但周成骁其实一丁点都不生气。
其实他父子二人骨子里有一方面很像,都护短。
姜彤嫁给卢景程,卢景程都没让她吃过一点外人的亏,自己都只有让着宠着的份。
但看今日这情形,弄得姜彤哭着找自己都是头一回,卢景程焉能不生气?
周成骁还没说话,俞婉秋就差点掉眼泪,想着当初,就是自己先怯懦了才在后面遭了她们的算计,吃了许多苦楚,
她们一边靠自家王爷养,一边算计自己孩子,天下间哪有这样的事!
俞婉秋心里有气,转头狠狠瞪了周成骁一眼。
周成骁苦笑,又仔细安慰了夫人几句。
随后,姜彤又把事情经过详细对王妃讲了一遍,再把那本假账本拿出来,递过去给对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