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高安阳心里是有些慌的,但她不能没了气势, 所以那点慌在看见姜彤的刹那瞬时转变为怒火。
好似姜彤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一样。
旁的人也不是没有认出姜彤的, 但姜彤都带着面纱, 自然就不会有人吃饱了撑的没事干上前说什么不中听的话。
说什么?难道说你不是应该在道观怎么跑这儿来了?
这不是笑死人。
别人无故被驱逐连家都归不得已是吃亏, 怎么, 现在过来参加个宴会你还要说三道四,要不要脸?
别人都要脸所以当做没看见。
但是高安阳一向脑子不怎么灵光, 想不到太多。
抢了人家相公的反而更嚣张。
漫说现在许多人正兴致勃勃谈论着头名又刚才谁表现得好的事儿, 哪有功夫搭理高安阳。
她倒好, 提着裙子抬着下巴去了姜彤眼前。
出口就问, “哟, 这是哪位小姐?”
当时,旁边的人俱都愣了一下,随后全部看了过去。
姜彤戴着面纱呢,没有让人欺负的道理。
一双眼睛没有半分情绪。
人家站着她依旧坐着。
半晌,掀了掀眼皮,“与你何干?”冷清的一句话说得掷地有声。
不少人心里已经笑开了。
怎么着这高安阳是以为这是她的地盘?还是她认为自己可以为所欲为?又或觉得者姜彤是她想踩就踩想捏就捏的人?
高安阳一听姜彤的话,一句“放肆”就吼了出来。
姜彤真的笑了。
嗓音清灵动听。
好悬没直来开口叫人滚。到底忍住了,谁还不要点面子。
高安阳这是在充什么人物?
“您没事儿别处呆着去,何至于非要到我面前撒泼,找错人了吧?”姜彤故意当着她的面儿嗤笑。
高安阳果然昏了头,上前一步,伸手就要过来扯姜彤的面纱,让姜彤一把把手腕子抓住了。
似笑非笑:“郡主这是什么意思?仗势欺人呢。”
高安阳冷笑:“少在这儿给我装模作样,当我没认出来你是谁?贺氏,你该老实待在太元观才是,竟敢违抗圣意进城!”
姜彤心里呵呵一声,这人是把自己当成执法者还是咋了。
“您管得可真宽,我清清白白的人,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且还不用郡主来置喙,您看不惯我让皇卫来抓我呀。”姜彤眯了眯眼。
怼人谁不会,她真不怕。
之前皇上下的那道圣旨就不占理,还真能因为她进了一趟城抓她杀她?
可笑。
对,姜彤就是故意的,别说皇上现如今根本没心思管这些小事,人家都病得起不来床了。
姜彤就是有恃无恐。
“你,你!”高安阳伸手指着她,五官因愤怒而狰狞。
旁边有想熟的人便笑着过来,岔开话题,虽然不少人觉得安阳郡主失了气度,这番做得太过分,但面上还要说好听的。
毕竟这好好的一个琼花会,若让她闹了起来岂不是难看。
“你等着!”咬牙切齿放下这句话,高安阳气呼呼走人了。
姜彤面不改色吃着茶水,完全不把人放在眼里。
那边才得了头彩的章宜宁望着高安阳离开的背影亦,若有所思。
等着就等着,还真的能吃了她不成,姜彤如是想。
然,没想到没等来高安阳,却在三天后听到皇城传来丧钟声。
皇上驾崩了!
卢景程没让姜彤回去,直接把人接到了他们以前住的那栋宅子里。
嘱咐道:“珍儿先在此住让几天这段日子可能会很忙。”
姜彤连忙点头,哪里会给他裹乱。别的她不懂,皇帝去世可是举国大事,肯定不轻松。
卢景程送了姜彤过来,还没歇脚就要赶着回去。
好在已经立了太子,临终前皇上宣了几位大臣,又由自己口述,太监执笔写下传位圣旨。
故而,虽皇帝驾崩了,但也没出什么乱子,只有许多事要做。
先皇的葬礼,新帝的登基大典,还有后宫妃嫔的移宫等等事宜,耽搁不得。
一项项一条下来,半个月后,才都捋顺下来。
接着,便是要大赦天下。
新皇就趁此机会把答应卢景程的事给办了。
这事儿借口也好找,皇上直接让钦天监的人来说事。
只言卢景程和高安阳的八字当初有人蒙了心看错八字算错了,如今再合了一遍,竟然是大凶之兆,此二人是万万不可结合。
既如此,皇上就顺势取消了这门婚事,然后又假作惩戒钦天监一番,又就着这次大赦,说姜彤给太后祈福的日子满了,把人接了回来。
事情完满解决。
皇上给了卢景程一个“朕没骗你吧”的眼神。
卢景程一笑,撩袍跪下谢恩。
不日,姜彤坐上马车,重返王府。
二房人倒是心里酸得心行,心正这贺氏运道却是好,明明之前眼看着都被打进泥里,这才多久的功夫,竟然叫她翻身了!
不过是没人敢在这时候上来触霉头,谁不知道,现如今新帝看中周景程,周景程常伴帝王左右呢。
这就已经叫某些人心里不舒服了,没想到,接下来的事,更是让他们傻了眼。
都不等王爷请封,皇上主动下了圣旨册封卢景程为镇南王府世子。
就连周成骁都诧异了下,他之所以没急着给儿子请封,是因为之前假世子那桩事闹了一通,怕皇上心里存了不耐,故而准备等上一等。
没想到新皇倒直接给了这个恩典,免了他们开口。
一家人跪下谢恩。
二房那边不提,连带孙氏那边,一个晚上不知道摔了多少花瓶瓷器。
*
镇南王府还只算是小打小闹。
高安阳却觉得自己疯了。
为什么,为什么二皇子成了太子,还登基当了皇上!
她想不通,一个人坐在房里,熬得眼睛发红还是想不明白到底睡是哪里出了错,为什么所有事都和上辈子不一样了呢。
她不甘心啊!不让丫鬟伺候,一个人关在屋子里好几天。
常宁长公主亲自来劝都没用。
好在大家都以为郡主是的婚事毁了才变成这样的,很是理解。
长公主先也觉得生气,不过没办法,现在坐在那位置上的不是她嫡亲兄长了,她也没了特权和优待。
不嫁就不嫁吧,反正从始至终长公主都没觉得卢景程特别优秀出彩,不管怎么说他成过亲还有一个孩子。她女儿是郡主生的也漂亮又不是找不到更狠的。若不是碍于女儿自己吊在那棵树上,非嫁不可,她可不会进宫求兄长。
所以婚事黄了长公主有点只是气愤而不是可惜。
现在,见女儿这个样子,长公主决定派人多打听些优秀的世家子弟,让女儿自己挑选,绝对不会比周景程差。
而高安阳只想了那天,在琼花大会,贺云珍那般牙尖嘴利和自己顶撞,莫非是她早就知道了内幕,知道皇帝不久于世没多少日子可活?知道新皇会解除婚约然后并把自己接回来?
因为有了依仗所以无所畏惧,所以那样嚣张?
越想越觉得在理,觉得这就是真相。
而且皇上明明是两年后才会驾崩了,这辈子却提前了这么久?会不会另有隐情?
高安阳不怀好意地往坏的地方去想,想着是不是有人给皇上下毒了。
大概是自己一开始就做出选择,抛开了二皇子,所以高安阳下意识就不愿意去相信二皇子最后会成为最大的赢家。
如果承认了,那不就相当于承认自己眼睛瞎,叫别人嘲笑明明原先手里握着一副好牌却非要去作幺蛾子,最后输得一败涂地。
高安阳脸上扯出一个奇怪的表情。
根本不是这样的,上辈子二皇子就是那个最惨的人!
事情为什么会变了呢?
高安阳终于忍不住,掩面呜呜哭了起来。
没了没了,什么都没了。
如若此时人在,指不定得感慨一句,这郡主要什么有什么,身份贵重,却为什么要去闹着追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自己小日子过得舒坦安逸不比什么都强。偏偏要去做那抢人丈夫的事,如今名声怕也不好了。
不然为何总旁观者清有当局者迷这句话。
高安阳重生这一遭,从没想过怎样痛痛快快活一回,却只想找一个以后会是最厉害的人嫁给对方,让自己下半辈子也能享受无上尊荣。
其实,只要她劝着家里人不要左摇右摆墙头草一下子战队,老老实实夹紧尾巴不搅进那些纷争,她这一世未必过不好。
却到底,钻了牛角尖的人怎么都拉不回。
第一百一四章
卢景程受封了世子, 又得皇上重用,领着从七品中书舍人的差事,别看好像官位低不起眼, 这却也难得是个实差,常跟在皇帝身边,前途不可谓不好。
更何况他还是宗室子弟, 更得便宜。
如今谁不羡慕姜彤, 觉得她运气足够好。
那般小门小户的出身, 却攀上了卢景程这样好的人。
总有些姑娘说酸话,姜彤自然不理会陌生人的看法。对她来说,算得上是朋友的就章宜宁一个。
那之后, 她又回了道观一趟。
因为就算要走, 也总得先去说一声吧, 好歹住了几个月, 她还认了个师傅。
去向玉清道别时,玉清一点也不惊讶, 平淡得很, 她半躺在炕上, 脸色苍白, 偶尔还咳嗽几声,没多说什么,只是又送了姜彤两本书。
“拿着吧, 不值什么。”恐姜彤有心里负担, 玉清把东西递过去的时候就开了口。
姜彤没有再拒绝, 也觉得,玉清要给她,也是对方一片心意。
“多谢师傅。”
玉清没多留她,她病着,也不愿多说话,摆手让姜彤离开了。
来得时候一片迷茫,走的时候这是他们个个都很高兴。
姜彤还是给道观留下了一笔钱,以前一直觉得救急不救穷,就算给一笔钱救不了她们一辈子,她倾向于让她们发展些副业,可还是没懂这些出了家的人。
道观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王府里一家三口团聚了。
八月也开心,他离开里好几个月,道观那边都被玩了个遍。当初姜彤没告诉他会在那里住多久,小孩子也没把那当做家,时不时还会说想起祖父祖母,所以回来更开心。
俞婉秋明明年纪不大,长得又漂亮有气质,才三十几岁。说实话,每次听八月叫她祖母,姜彤心里都有一种淡淡的违和感。
有些不忍直视,这般年轻的人,生生成了奶奶辈儿……
然后她稍微脑补了一下自己,她现在也就十八,八月目前三岁,等再过个十五年八月就成年了,若他也是个早婚的,那自己大概也是三十几岁就当奶奶的命。
这么一想就有些囧囧的。
卢景程抱着儿子逗玩了会儿,待八月揉眼睛打瞌睡了,就让丫鬟抱去睡觉。
屋子里丫鬟早早退去。
之前姜彤所有的东西都清走了,要么拿去卖了要么放进了自己的小库房。
如今回来所有东西自然都要摆上,妆奁都被首饰堆得满满的,衣柜里她的衣裙放了大半地方。
姜彤看了一遍,心里不是不感动的,其实她和卢景程一起生活了几年,即使不是从刻骨铭心的爱情开始的,但人都两人是感情动物,相处久了就产生了温情。
渐渐能发现两人之间某些地方相合,不知不觉中就在意了对方,因为彼此早就融入到了各自的生活当中。
再者,卢景程其实是个难得优秀的人,极度自律且洁身自好,至少目前姜彤看来,他于女色方面没有那么多心思。
“在想什么?”卢景程见姜彤坐在镜子前发愣,问了一句。
姜彤一笑,从镜子看向对方,突然道:“我在想,相公以后会不会纳妾?”
卢景程明显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低低笑出了声音。
他丢开手中的书,起身走了过来,把姜彤一把抱起,往床榻走去。
卢景程坐了下来,姜彤坐在她腿上,手虚虚环在他脖子上。
卢景程道:“珍儿叫我一声相公,我亦有你足以。”
卢景程的品格毋庸置疑,她对这男人大致了解,怎么说呢,他还不屑于去欺骗一个女人,不至于用甜言蜜语来糊弄人。
甚至姜彤敢肯定对方同样对自己有感情,不然他不会去做这样一个承诺。
姜彤发出一声喟叹,然后,侵身凑过去,吻住了对方的唇瓣,一边舔舐一边试探着进入,待发现一些空隙,灵活又柔软的小舌立马探入其中,搅动一汪春水。
卢景程呼吸都急促了两分,他自来有些君子作风,行事稳重而有风度。
此时在却有些顾不得,反身将姜彤压下,略有些强势地反客为主。
……
翌日一早,八月还有些茫然,估计是乍然搬回了家有些茫然,一直嚷着要找娘亲。
等喜儿把八月抱来了正房,这才不闹了。
姜彤刚梳好了头发,八月被卢景程抱着。
他道:“八月渐渐大了,得给他请个老师开蒙。”
姜彤看了一眼胖儿子,略同情了他几秒,不过身在这样的朝代,这些人家也都是这样的,她就没有说什么,不会去反对。
八月从小被自己带着抓笔长大,脑瓜子聪明。
姜彤点点头,“行,你看着安排。”现在开始物色也好,好的老师也不是一下子就能找到的,眼下已经快到九月,说不得这一找就要等到明年去了。
到时候八月四岁,也不算很早。
回了王府事情可就多多了,一大堆人事大多时候俞婉秋不想管,都光明正大甩手推给了姜彤。
好在姜彤有手段又聪明,不是能唬弄,也没人敢闹什么幺蛾子。
这日,章府给姜彤下了一张帖子。打开一看,原来是章宜宁邀她过府一聚。
姜彤答应了,第二日就去了章府。
章府有好几位姑娘,不过脾性都不错,大家有说有笑。
姜彤想这可能真和家教有关,看二房的那三位姑娘,两位嫡出的一贯说话阴阳怪气要么就嚣张,庶出的那位性子极懦弱,时常低着头,话都有些说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