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你现在先喊声试试?免得吐词不清。”
江行墨手痒得很,只觉得她这白嫩嫩的脸蛋实在欠捏。
夏楚是很敏锐的,察觉到江行墨的不满,但她哪里知道真相?脑回路完全偏了:“让你问我好不好看是不是太女气了?那你就问合不合适?我也不懂你们男人是怎么说话的。”
江行墨伸手,板着脸在她左脸颊上点了下。
夏楚吓一跳:“干嘛?”
江行墨一脸认真:“饭粒。”
饭粒?夏楚大惊失色,一边摸脸一边压低声音问:“有饭粒?怎么可能?我中午吃的……”
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了:“你骗我!”
这时店员已经过来了,江行墨起身,跟着他去了试衣间。
夏楚气呼呼地嘟囔:“臭小子!”
她怕店员听到,声音压得很低,所以江行墨也听不到。
这要是让他听到了……呵呵,他能怎样?还不是老实受着。
过了会儿,江行墨从试衣间出来了。
他换了身工整的黑色西装,内搭干净的白色衬衫,领口寄了个黑色领结,衣服实在太合身,剪裁也太精妙,将他身体的一切优点都尽数展现。
宽肩窄腰大长腿,再配上那英俊的五官、冷淡的表情,夏楚仿佛看到了夏日里一缕清澈的风,从脸庞拂过,吹到心底。
“夏总,您表弟身材实在太好,这身衣服非常适合他……”
店员的声音唤回了夏楚的思绪,她清清嗓子,完全忘了喊姐姐的事,只能勉强掩饰自己超速的心跳:“挺、挺好的,就……”
江行墨打断了她:“可以吗?会不会太年轻了。”
店员赶紧道:“年轻好呀,毕业舞会是通向成年的台阶,这样穿非常合适。”
讲道理,店员的眼光实在精准,这一身的确是很适合夏楚之前给出的条件。不仅装点了江行墨身材的一切优势,更凭借着小小的领结突显了年轻人的生机,那是一种如风的飒然,一股沁人心脾的清爽。
实在帅到让人怦然心动!
好在夏楚还没“色令智昏”,她强行淡定道:“换个深色衬衣,不要领结,用领带。”
店员自是听她的,这就去准备。
过了会儿,江行墨又出来了。
仍是深色西装,可是款式变了,更加工整更加细致也更加笔挺,内里的衬衣换成了低调的银灰色,配上了马甲和领带。他如平常般站在那儿,惊人的压迫感已铺天盖地而来,这是内敛的,是藏在剑鞘中的,却厚重得裹着极致的寒,剥夺了他人与其对视的勇气。
夏楚怔住了,一时间周遭静得针尖落地可闻,连能言善道的店员都无法开口,似乎所有溢美之词都太轻了,与这份厚度相比,全不值一提。
“行吗?”江行墨开口:“会不会太严肃?”
夏楚嘴巴动动,好半晌才开口:“要、要不要尝试下浅色的?”她都结巴了,总觉得没办法和这样气场强大的Dante说话。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一个没有生活历练的小程序员能被衣服给收拾出这样的气势,夏楚打心底里服气。
江行墨有着前所未有的耐心,要知道以前的江总从不踏入任何服装店,也不会穿成品西装,衣柜里都是高级定制,是许久才能做成一件的珍品。
不过江行墨从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更不耐烦在这上面浪费时间。稍微了解他的人知道他连换三身衣服都会惊得目瞪口呆。
但今天他心甘情愿,只是因为夏楚。
他想让她开心。
换上浅色西装,夏楚仿佛看到了传说中的白马王子。
换上格子西装,夏楚好像看到了古欧洲带着礼帽微笑的优雅绅士。
夏楚服了,彻底服了,这一瞬间她是真明白霸总们为什么喜欢给女朋友买买买了。
这也太爽太养眼太过瘾了!
最后夏楚也霸总了一波,一口气买了三套。
江行墨扬眉:“这么多?”
这还多?夏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压住了全部买下的心!
夏楚含糊道:“算是报酬,总不能让你白和我跑一趟。”
江行墨也没说什么,喜欢就好。
从服装店出来已经到饭点了。
在公司时熬夜时,两人一起吃夜宵夏楚觉得没什么,就像“同班同学”结伴去食堂,很正常。
可在外面如果两人单独吃饭,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夏楚没开口提吃饭的事。
江行墨也没提,他收到一条短信,实验室遇到点儿问题,需要他回去。
夏楚问他:“你回家吗?”
江行墨道:“回公司吧,我有点事。”
夏楚应下:“行。”
到了连线,江行墨下车,夏楚远远看着,莫名又有点儿失落。
一起吃饭怪怪的,不一起吃饭又……
夏楚瘪瘪嘴,把乱七八糟的情绪赶走。
她开始期待周末的同学会,紧张兴奋之余又莫名有点儿安心。
这是一种很难以言说的心情,非要形容就好像期末考试结束,马上要宣成绩,而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分数。
终于等来这天,夏楚早早来到约好的地方。
她在车里等了整整二十分钟,Dante也没出现。
夏楚频繁看着手表,一分一秒的数着,坐如针毡。
四十分钟过去了,Dante还是没来。
夏楚拿出手机,忽然意识到自己连他的电话都没有。
时间不早了,聚会的地方不近,开车要一小时,再不走就迟到了。
夏楚很犹豫,要去办公室找Dante吗这个时间那里全是人,她能去?即便见着Dante又能说什么。
第17章
Dante临时反悔,不想陪她去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夏楚便摇摇头将它甩了出去。不可能,Dante不是这样的人,他是真心诚意地想帮自己,她能感觉得到。
时间一点点逼近,早该出现的人迟迟没有出现,夏楚终于坐不住了。还是要去找找Dante,哪怕不进去,悄悄看一眼也好。
夏楚上楼去了办公室,如她所想,这个时间这个小组里的成员都在,他们各自埋在自己的电脑前,聚精会神地忙碌着。夏楚看向那个熟悉的位置,空无一人。
Dante没来上班?出什么事了吗?是家里有急事,还是怎样?
夏楚有些担心。可惜她没有他的联系方式,想联系也联系不上。至于进办公室问……夏楚不能,她知道避嫌。
就这样吧,夏楚轻吁口气,离开了这里。
Dante没空,她自己还要去同学会吗?
这种舞会形式的聚会,她一个人去实在不好,不说礼节性问题,单单是她已婚却独身去就足以让人想三想四了。
本来她就站在镁光灯下,很多人等着看笑话。
还是……不去了吧。
夏楚心里好像堵了块石头,沉甸甸地落在那儿,压得人胸口发闷,呼吸都不顺畅。
其实有什么意思呢?一个同学聚会而已,到底能看到什么,到底有什么值得她如此期待的,到底为什么非去不可。
说不清道不明,夏楚就是有那么一个感觉。
似乎去了,就会豁然开朗:会知道自己想看到什么,会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更会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定要去。
答案是未知的,却又很鲜明,像一团辩不清形状的火焰,亮在她视野之内,逼她注视。
五点四十,现在出发,车速快些,应该可以准时抵达。
去还是不去?
夏楚盯着手表,精致的蓝宝石表盘上仿佛倒映着一张张年轻稚嫩熟悉却模糊的面庞。
夏楚心一紧,目露坚定。
她拿出手机给Ethan打了电话:“帮我安排车,我要去盛华国际。”
Ethan应下,不过一分钟左右,夏楚独自坐上了前往舞会的路。
她要去,哪怕是一个人,也要去。
闲言碎语也好,居心叵测也罢,她要去,一定要去!
半小时后,D实验室。
徐之翰顶着硕大的黑眼圈走进来,忙碌的工程师看到他,向他打招呼。徐之翰问道:“Dan……”他话没说完又吞了回去,最近也不知道老大是犯什么抽,不准他们叫他Dante,说是直呼姓名就行。
叫英文名是企业文化,直呼创始人名讳是不是就太……老徐同志有些怂,他小声问:“那位还在?”
工程师压低声音道:“二十多小时没睡,才合眼。”
徐之翰嘴巴抽了抽:“在沙发上?”
工程师点头:“嗯。”
徐之翰叹口气,悄悄走了过去,绕过一地凌乱散着的英语原文大部头,他看到了沙发上睡着的男人。
沙发是双人座,平时看着不短,可此时显然装不下男人的一双长腿,只能委屈它落在外头。他左胳膊搭在眼睛上,似乎是厌烦刺目的光芒,露出的唇极薄,下巴有些许新生的胡渣,肌肤因熬夜而略显苍白,像不见天日的吸血贵族,颓废俊美。
徐之翰想起媳妇儿常看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小说,觉得老大简直是从书中走出来的。
不……他只怕比小说里的人物还要传奇。
老徐拿起毛毯想给他盖上,就在毛毯落下的瞬间,本来睡着的男人胳膊落下,眼睛倏地睁开。
陡然和他对视,老徐同志吓了一跳,他吵醒他了?完了完了,惹醒一只刚睡着的雄狮,他是有多大胆!
“几点了?”江行墨眯着眼睛,声音低沉沙哑。
徐之翰怂怂的:“才六点,你再睡会儿,一阶段已经成功了,剩下的我们能……”
还没说完,江行墨猛地坐起,他低头看了看表,确定时间后,他低骂一声:“操。”
徐之翰倒吸口气,完了完了,发火了!
江行墨二话不说站起来,问徐之翰:“你的车还有电吗?”
“有有有,”徐之翰赶紧道:“能跑四百公里!”
江行墨道:“钥匙给我。”
徐之翰哪敢犹豫,赶紧双手奉上。
江行墨似是有急事,大步走出,临近出门又想起什么一般,转头回来。
徐之翰大气不敢出,只眼巴巴看着。
江行墨从一堆书地下翻出一个成衣袋,在徐之翰目瞪口呆之下拎出一件笔挺的西装。接着他开始脱衣服,就在这角落的休息区,脱下了T恤和长裤,露出足以让万千少女尖叫的身体。
徐之翰一脸傻逼,完全跟不上这节奏。
江行墨动作麻利迅速,脱下衣服换上西装,分分钟从慵懒颓废的江大佬变成风度翩翩的江先生。
徐之翰总算回过味来了,他小声问:“你有约会?”
江行墨瞥他一眼,意思是废话。
徐之翰默了默,还是鼓起勇气提醒道:“你要不要剃须刀?”虽然这样也很不错:优雅中带着野性,带劲。
江行墨摸了摸下巴,想起妻子如今“十八岁”,便道:“帮我找一个。”
徐之翰看出他赶时间,他又及擅长配合他,几乎是快速给了方案:“你去洗下头发,我去找剃须刀和吹风机。”
江行墨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最终还是接纳了这个建议。
两人速度极快,江行墨刚擦了头发,徐之翰已经过来了。
看到吹风机,江行墨道:“不用吹了,等到了头发也就干了。”
老徐不愧是“肱骨之臣”,极擅揣摩圣意:“放心,吹风机和剃须刀是充好电的,一会儿我开车,你在车里收拾。”
江行墨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好。”
夏楚抵达盛华国际酒店时,刚好六点半,不早不晚,恰到好处。
订的宴会厅是在七楼,坐上电梯时夏楚有些紧张,手不自觉的抓紧了手包。
电梯四面是镜,她站在中央,好像站在审讯灯下。
她穿了件深色连衣裙,身材纤细,露出的胳膊白皙如玉,头发束起,显得脖颈更修长,那儿挂着闪烁着光芒的昂贵首饰,烘托出精致的五官。
恍惚间,夏楚竟认不得镜中人是谁。
电梯动了,极轻微的失重感让她仿佛站在了时空隧道中。一点一点,一寸一寸,极慢又极快地走过了十年。
电梯停了,宴会厅厚重的大门被服务人员推开,夏楚眼前豁然开朗。
宽大的屋子,如太阳般耀眼的水晶灯,坠落的光芒被长桌的白绸布反射,映在了一张张微笑的脸孔上。
她来了,所有人都看了过来,而她也看到了所有人。
刹那间,她找到了答案,找到了非来不可的原因。
陌生的脸、陌生的人、陌生的一切。
时间像石匠手中的刻刀,毫不留情的落下,雕琢出的却不是艺术品,而是百分之九十九的残次品。
全变了,他们是她朝夕先相处的同学,而此时她连一个都不熟悉。
不是不认识,而是不熟悉,她隐约间能看出些许轮廓,却也无论如何都不能和记忆中那一张张年轻稚嫩孩子气的脸重合。
最干净的一段记忆,因为得不到验证而彻底模糊了。
夏楚来这里是想看到熟悉的同学们,是想让自己十八岁的记忆更加鲜活,是期待着重新回到那时候。
而现在,她知道了:一切面目全非,过去早已风化。
她所处的是真实的2018年,而非她想象中的2008年。
一个穿着白色长礼服,妆容浓到看不清原本五官的女人走了过来:“夏楚,没想到你真有空过来,太让我们惊喜了!”
她一开口这声线夏楚倒是熟悉了些,大概是——逄斯茜吧。
逄斯茜向她身后看看:“江先生呢?”
夏楚没出声,又有很多人凑了上来,他们脸上全堆着笑,让本就模糊的面孔更加模糊了。
一个穿着西装的身材臃肿圆滑世故的男人凑近说:“夏楚,我是王勇,你还记得我吗?咱们十年没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