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她一眼，低笑出声来，“何芳芳找没找你，你不知道？”
她脸颊发烫，不说话了。
他又笑，“陪我吃个饭。”
“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
车子最后停在了地下停车场，两人走出来，天已渐黑，路灯亮起。
小吃街此刻灯火通明，本就不宽敞，这时段又是高峰，几乎人贴着人。
颜灵走在他身侧，手臂不时撞到他的，没一会儿，她觉得自己的一整条手臂都在发烫。
她突然有点儿后悔自己挑的地儿。
就在她隔着无数个人头看见那家烤花甲的店时，身侧的人忽然开了口。
“刚刚那人，是你同学？”
周遭环境实在不好，太吵也太乱。
付怀禹将声音拔高了一个调，颜灵却还是听得吃力，她偏头看着他，也跟着扬了声音：“是学姐，街舞社的社长。”
付怀禹又说了句什么，她耳边却全都是卖花甲那阿姨响亮的吆喝声——
“锡纸花甲米粉——量多味道好了诶——”
颜灵看着店前的小桌，顾不上别的，只身奋力往前挤。
付怀禹跟在后头，看着身前为自己开辟出一条路的人，有些失笑。
“你吃什么？花甲粉？还是咱们点两份粉再单点一份花甲？”
好不容易挤到店门跟前，颜灵把包朝对面凳子上一甩，回头看他。
“行，你坐，我去点。”
颜灵闻言，弯腰，想去够包拿自己的钱包，付怀禹看她一眼，直接从钱包里掏出一张毛爷爷，过去点单。
颜灵搓了搓手，坐下。
等到付怀禹点完花甲，回身坐下的时候，她却有些后悔自己挑了这个地方了。
周遭环境实在太差，就是静静坐着，后背也会被路过的行人磕碰到。
各种吆喝声、交谈声不绝于耳，像两个人这样那么面对面坐着，讲话还得扯着嗓子……
抬眼看去，付怀禹倒没表现出嫌恶的样子，只是满脸好奇地打量着周遭。
“小吃街……你没来过？”
付怀禹那一脸的好奇太过明显，颜灵没忍住，问他。
他点了点头，身子习惯性往后一靠，靠了个空。
桌边放着的都是塑料独凳，没有靠背。
付怀禹偏头往后看了眼，颜灵有些想笑，他再回头看过来的时候，开了口：“我刚刚问的不是你学姐。”
“什么？”
短暂思索过后，她才想起来他刚问过的问题。
“啊……你说赵贤越啊，是我同学。”
颜灵不太想在这时提起赵贤越，可付怀禹却好像对他分外好奇，“同班同学？”
“不是，只是都是同一个系的，也在同一个社团同一个部门。”
付怀禹闻言，点了点头，“那还挺巧。”
颜灵本以为这就结束了。
等到花甲上来，颜灵刚吃了一口，一抬眼，发现付怀禹正在看她。
他甚至连筷子都没拿，指尖夹了根烟，转着玩儿。
被他这么专注地盯着，颜灵的脸颊快速涨红，“你……怎、怎么了？”
付怀禹眼睛微眯，嘴一张，松松将烟咬住，他唇角微微抬了下，不知道是不是在笑——
“他……是不是喜欢你？”
第16章
小吃街环境并不好。
不对，是太差了……
地上泼出来的汤汤水水、人体散发出来的各种体味、耳边聒噪得让人心烦意乱的杂音……
付怀禹看着桌上的花甲，桌子没擦干净，上头像是腻了一层油。
他其实并没什么食欲。
用高哲的话来说，付怀禹这人就是瞎讲究、爱面子、好装逼。
总而言之，就是那种宁愿走路也不愿意坐公交的少爷秉性。
所以此刻，他耗了所有耐心坐在这里，全是因为对面这个姑娘。
再一看她，头埋进锡纸里，好像吃得很开心。
只不过，在他出声问完她那个问题之后，她神情完全变了。
颜灵愣了足有十来秒。
赵贤越喜欢她？
是这样没错……
但要让她直接跟付怀禹点头承认，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眼见着她不答，付怀禹点了烟，静静抽着。
又耗了半分钟，颜灵趁他弹烟灰的当口，转移话题：“你怎么不吃？”
“你先吃。”
“你是不是不喜欢吃这个……”颜灵四处看了看，总觉得这条街上好像没一样他会喜欢的东西，她有点儿沮丧，正想说要不然换个地方吃得了。
下一秒，付怀禹掐了烟，从筷筒里拿了双筷子，沉默着埋头吃米粉。
一顿饭吃完，付怀禹都没动过花甲。
“你不吃花甲？”
“我吃不了那个。”
颜灵默默记住。
两人走出小吃街，新鲜空气挤进肺里，付怀禹缓了口气，问颜灵：“吃饱没？”
“饱了……你要不要再吃点儿。”
“我也饱了。”
颜灵低头，“可你都没怎么吃。”
付怀禹笑了声，“放心，饿不着。”
开车回去的路上，颜灵突然想到学姐托自己办的事儿，趁着气氛不错，朝他开了口：“对了，就我刚刚那个学姐，她不是街舞社的嘛。”
“嗯。”
“她们社团过几天有活动，但是拉来的赞助商不提供设备，她寻思着，能不能……能不能……”
男人坐在身侧，一手把着方向盘，一副闲适模样。
颜灵不知道为什么，说着说着，忽然有点儿害臊。
她话说到这儿，付怀禹怎么也听明白了，接过话头来：“她想让你找我借？”
颜灵小幅度点了点头，“她、她说，租……租也是可、可以……”
“我可以借。”
颜灵听完他的话，心揣回了肚子里，“谢……”
一句完整的“谢谢”还没说完，却又因为他下一句话提了起来——
“但我有个条件。”
车过了红绿灯，约莫又走了五十米，缓缓停下。
车停在了一开始学姐他们下车时的那个位置，付怀禹将车熄火，偏头来看她。
颜灵看着他，等他说那个“条件”。
付怀禹偏开头，下意识伸手去摸打火机，“以后别跟那个人单独待一块儿。”
颜灵有点儿懵：“谁？”
付怀禹一拧眉：“赵……赵……”
“赵贤越？”
“嗯。”
付怀禹应声，声音带着气音从鼻腔里发了出来，倒像是哼了一声。
他看着她，视线一动不动：“他喜欢你。”
“……好。”
颜灵脸发烫。她不知道为什么，被他这么一看，晕晕乎乎就下意识这么答了。
倒是他，见颜灵那么乖，好像很满意的样子，唇角一翘。
付怀禹还想说点儿什么，封闭的空间里忽地铃声大作，付怀禹低头看手机，掐掉，又抬眼看她：“我就不送你进去了，阿哲催一晚上了。”
颜灵惊呆了：“他、他还在会展中心？”
付怀禹看了微信上的几条消息，笑着“嗯”了一声，“应该吧。”
颜灵这才反应过来，让高哲在会展中心等那么久好像是自己的锅，她跌跌撞撞下车，心虚得一溜烟跑了。
高哲和几个舞蹈老师在会展中心附近孤魂野鬼一样飘荡了一个半小时。
舞蹈争霸赛的名额是高哲从一个朋友那儿拿到的，于是，这天下午，高哲和付怀禹干脆拖着一个舞蹈室的精英全跑到这儿比赛来了。
没想到他们挺出息，还拿了个第三名，高哲捧着奖杯，原本正打算跟付怀禹商量着出去庆祝庆祝。
结果转头一看，自家老板人没了。
高哲一个电话打过去，兴奋的说：“禹哥，咱得奖了，第三名，以后咱招生简历那儿又能多填一栏……唉，倒是你人呢？”那头安安静静，显然不在会场里。
“我来停车场取车了。”
高哲笑得更开心了：“是该去庆祝庆祝对吧，我想想啊，咱……”
那头直接打断：“我得送颜灵回去，这样吧，你带他们出去玩，我一会儿过来，费用我报销。”
“谁？颜什么……”高哲愣了一秒才想起来颜灵是谁，奈何那头已经挂了。
高哲捏着那奖杯回去的时候，有个人问付怀禹上哪儿去了。
他脸色一沉，这让他怎么说？
泡妞去了？
高哲瞎扯两句说他有事儿，便拉着三个大男人去吃饭。
会展中心刚建起来不久，附近一片荒凉，没几家餐厅。
来的又都是糙老爷们儿，对吃的不讲究，能饱就行。这会儿又都跳了舞，累得不行，也不愿意瞎折腾。
高哲懒得带他们打车单独找地方，见着家自助烤肉店就进了。
接连吃了四十分钟，高哲不断给付怀禹发消息，问他下半场的事情，结果和预想一样。
一条没回。
这不，几个人围着会展中心溜了两圈的弯儿，等到实在等不下去了，高哲才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得，还被挂了。
颜灵刚走，付怀禹就给高哲回了个电话，那边一接就开始破口大骂：“你他妈不会是开房去了吧？”
付怀禹朝校门口看了眼，人早走了个没影，他扯了扯衣领：“开你大爷。”
“没开房你挂什么电话？！”他快要炸毛了。
付怀禹笑，“干别的了。”
回会展中心的时候，付怀禹速度比平时快了许多。
几人回舞蹈室的路上，高哲碍于人多没说什么，等到人都散了，他一脸好奇凑过来：“带妹子干嘛去了？”
付怀禹笑了笑，“反正没开房。”
高哲“嘁”一声，“出息，不光没开房吧？我猜你他妈连人家手都没碰上。”
付怀禹瞟他一眼，“关你屁事。”
“哟哟哟……”高哲笑了，故意激他：“我说你怎么那么怂呢？你就闷着骚，骚够了人家回头跟哪个高富帅跑了，那你下辈子的幸福也就只能指望你的右手了。”
“你再比比一句我能让你连右手都指望不上你信不信？”
两人还在外头客厅叽叽喳喳吵着，林昊把房间门一开，走出来了。
他拿着水杯，戴了架黑框眼镜，像是刚打完游戏，他过去接了杯水，又看两人一眼，笑笑说：“你们上哪儿玩儿了？”
今天下午，林昊本来也想去看看音乐节，被高哲给拦了。
三个舞蹈老师加上高哲和付怀禹，一辆车已经被塞得满满当当，何况，下午有人预约了要过来报名，林昊管账，得守在舞蹈室才行。
当时付怀禹见林昊也想去，原本还让高哲打车带林昊一起去，高哲登时就不愿意了。
“你又不会跳舞你去了干嘛？车也塞不下，这边儿还需要人守呢。”
付怀禹不知道他语气为什么那么冲，看他一眼，“这半天少他也没事儿，让小杨收钱就成。”
高哲窝火，其实还有一件事儿他没跟付怀禹提。
付怀禹平时什么都顾着他们，对他们自然是信任的，钱全交给林昊管，他一次没问过也没查过。
但前一阵儿高哲发现，钱短了。
当时高哲就背地里问过林昊，他明明清清楚楚记得当天有六个学员报名，为什么到头来账上只记了五个的钱。
当时林昊坚持说是高哲记错了，可他脸上的慌乱没逃过高哲的眼睛。
高哲就像浑身竖了刺。
沉默了半晌，林昊反倒一笑，“算了，天儿太热，你们去吧。”
下午两个人险些对上了。
现在，林昊却没事儿人一样，高哲也没好意思再挑刺，又说起骚话来：“这不，我们付老板最近都快破产了，我秉持着勤俭持家的美好品德，带小老师们深夜遛弯儿，攒了个健康局。”
付怀禹看他一眼，“你脑子里要也能健康一点儿就好了。”
高哲在后头叽哩哇啦一阵乱叫，付怀禹没管，直接进了门，打开微信界面。
颜灵好像还挺关心高哲的死活的，发了消息过来问他有没有把高哲给接回来。
付怀禹哼笑一声，脱了上衣，慢吞吞打字，看了两遍，一字不漏给她发出去条消息——
【阿哲说我带你开房去了。】
他套上睡衣，又补了一条：【教教我，怎么回？】
第17章
颜灵回了宿舍之后，罪恶感爆棚。
算上花在路上的时间、回来之后吃饭的时间，怎么也耗了一个多小时，所以，高哲应该是在会展中心等了有一个多小时了……
所以，想了想，她还是给付怀禹发了条消息过去，问他接没接到高哲。
他迟迟没回。
倒是学姐，从她吃饭起就开始不停骚扰她，这下一看手机，多出来好几条消息。
【你们家小老板开那辆路虎裸车也得六十几万，他挺出息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