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子微倾，眼底一片阴霾，整个人身上都堆积着隐而未发的怒意，他手一伸，直接把原本已经怼到她脸颊旁的话筒给拨开了。
“禹、禹哥……”
他看着那人，开了口——
“她不想唱，你看不出来吗？”
第12章
“她不想唱，你看不出来吗？”
这话话音刚落，那男老师酒瞬间就醒了大半，早先只觉得这姑娘实在好看，寻思着能把就把，谁知道看这场面，倒像是撩了不该撩的人。
付怀禹发火的样子他从没见过，这下整个人是真的吓得不轻。
“看、看……”
付怀禹下巴一偏，轻飘飘说：“道歉。”
“……”
他直起身子，笑了一声，“听不懂？”
男老师一个激灵，忙转头看向颜灵：“对、对、对……”
谁也没想到场面会突然失控。
短暂怔愣之后，高哲怕闹得太僵，急忙过来拉住付怀禹，那男老师一句囫囵话还没说完整，颜灵直接起身，推门出去了。
何芳芳着急，想出去看看，结果刚起身，手臂被人拽住。
一看，是高哲。
他下巴往门口一点，何芳芳才注意到，付怀禹已经跟出去了。
一首歌前奏部分早就过了，高哲把沙发上的话筒掂起来，塞到前台小妹手里，让她唱。
歌一唱，气氛活络了不少，王斯和聂溪对视一眼，眼里同样疑惑满满。
那男老师还没缓过劲儿来，靠沙发上，一脸难堪。
高哲坐下来，“嗤”了一声。
“傻逼啊你，刚就跟你说了这位招不得，喝了两杯酒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男老师脸红脖子粗：“那你一早怎么不说那是禹哥看上的，我还以为你让我别招是因为那姑娘太傲……”
何芳芳这时也一头雾水，不顾那男老师还在跟高哲说话，把高哲拽过来小声问：“刚刚你们老板为什么说他忘了啊？”
明眼人看一眼都能看出来，他是故意这么说的，但是转念一想，从旗尺古镇回来之后颜灵和他压根没见面，没仇没怨甚至互有好感的两个人，实在犯不着这么对着干。
高哲笑了一声：“那家伙就是个煤气罐，一点就着，呛得跟什么似的。早先盯着人照片看得入迷，一见面儿就这二五八万的模样，喏，现在又追出去了不是。”
何芳芳不能理解，“喜欢就对她好啊，为什么要这样。”
“谁知道啊……”高哲被难倒了，过了半晌才开口：“装逼呗。”
此刻，颜灵蹲在洗手间里，看了五分钟脆皮鸭文学，又刷了十分钟微博，她寻思着包间里指不定已经风平浪静了，出去洗手。
洗完左右看了下，没有纸。
当她就这么把手一甩一甩的出了洗手间的时候，没走出几步，被人从身后叫住。
“你还想回去唱歌？”
颜灵一个激灵，慌得把满手的水直接往裙子上蹭。
一转头，付怀禹站在洗手间门口，把打火机揣进了裤兜里。
那模样，倒像是在等她。
她“嗯”一声，不想理他。
“颜灵。”声后那道声音又响起来了，连名带姓叫她。
颜灵脚步刚顿住，他又开了口：“听说……你找我？”
她不解，一回头便看见他正举着手机。
一个聊天界面对着她。
辨了辨，上头是什么她再清楚不过，那条脑子不清醒时发出去的消息仿佛也在嘲笑她。
她心下一慌，转头就想去夺他手上的手机。
见她动作，他笑着，手往上抬了点儿。
背抵墙，像是料到她不会再过来，故意说话逗她——
“大半年了，还惦记着我……”
颜灵哪注意到这个，他越躲她就越难为情，干脆整个人贴过去，垫脚，手抓住了他捏住手机的那只手腕。
颜灵手还濡湿着，贴这么近之后，她第一个念头居然是，男人的手腕握起来原来是这个感觉。
跟女人柔软的手完全不同，温度有点儿高，骨头有点儿硬。
第二个念头才是……
好像是有点儿太近了，她按着他手，贴着墙，倒像是在壁咚。
他后半截儿话没说出来，噎在了嗓子里。
颜灵急忙退开一步，左半边脸颊上好像还残留着他温热的吐息，热意久散不去，耳尖一下就蹿红了。
“……没惦记你。”
他慢慢把手放下来，看她两眼，“没惦记我？那这个……”他把手往前送了送，不是太近，但颜灵还是看清了那三个字——
【是你吗？】
他唇角弯起的弧度更大，“是给谁发的？”
颜灵就那么僵着，不说话，一抬眼，看见他正看着自己笑。
怔了怔，颜灵急忙移开眼，小声嘀咕：“你还说你忘了我呢……”
付怀禹闻言，又不说话了。
手伸进去，碰到了兜里的打火机。
叮一声开盖，啪一下又关上。
“是你先把我忘了的。”
颜灵本来以为他不打算说话了，寻思着要不然进包间得了，谁知道，他微低着头，好像在说什么。
声音实在太小，颜灵没听清，“你说什么？”
他没答，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划拉了几下。
“你要不进去我就先进去了。”
他抬眼，“你还真想唱歌？”
“我进去找我室友，她们该担心了。”
付怀禹顿了顿，开口：“还挺替人着想。”
颜灵不知道怎么答，开口：“你也快进来吧。”
“嗯，同意一下。”
颜灵刚走出两步，听见他在后头冷不丁又冒出这么一句，问他：“什么？”
他把手机揣兜里，跟了上来：“微信，加你了。”
他这话一出，颜灵心跳频率倏地就快了起来，捏着手机的手也不由自主紧了紧。
她有点儿头重脚轻的，却还端着：“你加我我就得同意？”
他低头，轻笑出声。
再说话的时候，声音带着气音，近了不少——
“给个面子。”
第13章
两个人再进包间的时候，屋里头已经玩上了真心话大冒险。
彩灯打着转，扫过凌乱茶几，上头歪斜着几个瓶子，果盘被吃得一团乱。
所有人围坐在四周，脸上挂笑。
看得出来，在门打开前，气氛都是不错的。
颜灵推门之后走在前头，后头跟着付怀禹，两人进门之后，静了一瞬。
那男老师原本大着嗓门撺掇聂溪选大冒险算了，还没成功，一抬眼就看见了正巧进门的付怀禹。
他这一闭嘴，屋里声音便小了大半，气氛滞着。
高哲拉了下凳子，让付怀禹过来坐，何芳芳也拉颜灵坐下。
高哲边招呼着大家继续游戏边凑到付怀禹耳边开口：“怎么回事儿？”
“没怎么。”说着，他摸出手机来，扫了一眼。
高哲又往颜灵那儿看了眼，“哄好没？”
“不知道。”
“诶你……”
付怀禹又把手机揣兜，这次直接朝他看了过来，“真不知道。”
高哲碎碎念：“你就作吧，倒是奇了怪了，人家怎么你了你得这么呛？这口是心非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话还没说完，聂溪的惩罚完毕，何芳芳又转起了酒瓶。
旋转的速度愈发慢，最后，瓶口指向了高哲。
他瞪了眼何芳芳，“卧槽你故意的吧！”
几个人当即欢呼开来，何芳芳笑，“老高，快快快，真心话大冒险选一个！”
高哲不假思索：“真心话！”
何芳芳盯着他，问：“行行行，你跟你初恋，到哪步了？”
话一出口，几人嚷嚷开来，付怀禹眼角一抬，扫见了颜灵嘴角的那颗痣。
初恋？
说起来，他的初恋，好像还没开始就被自己的母上大人扼杀在摇篮里了。
也是奇怪，从那次没带校牌被颜灵抓住之后，付怀禹就老是能在校园里见着她。
有时候是清晨，她戴着红袖章，抱着本儿，一一查看所有学生的校牌。
有时候是课间操，她站第一排，脖颈上的红领巾异常鲜艳，每一个动作都做得标准好看。
他从班上几个男生那儿打听到，大队委颜灵是五年级三班的，低了他们一级。
班上同学提起她，不外乎就是那几个词——
学习好、个子高、长得还好看，就连红领巾都系得比别人好。
可能是听的次数多了，渐渐的，他也就开始那么觉得。
每次碰上她，他总会多看上几眼。
那次过后，两个人再没什么交集，付怀禹眼看自己就快毕业，班里跟他玩得最好的李松突然就处对象了。
都还只是半大孩子，对这些事情其实全是半懂不懂的心态。
可男女朋友的相处方式他们早在电视里看过。
他们会牵手、拥抱、还会亲吻。
那天，李松小声跟他说，他女朋友的脸蛋肉嘟嘟的，亲起来像棉花糖。
听完他这话，付怀禹魔怔了似的，脑袋里倏地出现了颜灵的脸。
当晚回家，他写完作业，窝在房间拿出买好的花格子信纸，一笔一划写情书。
六年级的孩子，知识水平实在有限，憋了半天也憋不出什么来，最后想着想着，趴桌子上，就那么睡着了。
吴佳慧见自己儿子一直不出来洗漱，开门进他房间一看，那没成型的情书就那么大喇喇摆桌上。
当时付怀禹的父亲还没得病，对他管教得严。
所以，就是他骨子里再混，学习方面也没落下。
自己儿子学习好，再加上脾气臭，因此，他会写情书这事儿是吴佳慧从没料想过的。
她好奇地倾身下去，看那封情书，起头就是大大的一句“TO 颜灵：”
再往下看，她乐了。
“我们班的同学都说，你是一个优秀的大队委。”
“他们说你眼睛大、睫毛长、头发黑。”
“可是，一定没人跟你提过。”
“你嘴巴旁边的那颗痣，最好看。”
吴佳慧看着看着，没忍住笑出声来了，她一笑，付怀禹就那么醒了。
他短暂懵神过后，脸倏地涨红，拿起那张纸，捏起笔把上面好不容易写出来的那四行字划得乱七八糟，恼羞成怒道：“您进我屋干嘛？”
内容划了，可小姑娘名字还大喇喇摆在那儿，吴佳慧不答反问，逗他：“颜灵？你能给人写情书，是不是小姑娘长得特美？”
他攥起那页儿纸，团吧团吧扔进了垃圾桶，嘴硬：“我替别人写的！”
吴佳慧看他两眼，笑道：“儿子，马上毕业考，别想这些有的没的。”
他气得不轻，还特没面儿：“烦不烦，说了是替别人写的。”
这情书最后他是没脸再写了。
只是第二天下车进校门的时候，他故意把校牌揣裤兜，就为了颜灵能把他拦下来。
那会儿刚入夏，颜灵穿着单件长袖校服，绑着马尾，视线扫过他胸前，又问：“同学，班级姓名？”
他心里登时就不舒服了，“你不记得我是谁？”
颜灵这才好好看他，奇怪地说道：“我没见过你吧？”
他冷冰冰报自己名字：“付怀禹。”
“噢……”颜灵像是想起什么了，“就是那大禹治水吧，你又不戴……”
“哟，居然在这儿呐。”见她记得他，他心情好了不少，急急忙忙把校牌掏出来给她看。
眼看着她将记名薄上刚写好的“付”字给划掉，又干巴巴开口：“六年级，二班。”
说完，他一溜儿就跑了个没影。
颜灵在后头嘀咕：“又不记你名儿，告诉我你的班级干什么？”
付怀禹寻思着一来二去的，她怎么也能对自己有那么点儿好感，因为每次见面，他冲颜灵挤眉弄眼的时候，她都会朝他点点头。
直到那一次，课后活动的篮球赛。
他刚打完球，身上糊着一身汗想去教室拿书包，路过球场的时候，听见颜灵和几个女孩儿凑在一块儿谈论哪个小男孩儿最好看，他耳朵尖，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脚步一顿，他听见有一个女孩儿问她：“你觉得，他帅不帅？”
颜灵支支吾吾，怎么也不肯说。
后来被问得急了才小声开口：“可是他、他才跟我一样高呢……”
……
颜灵听高哲讲他和初恋的初吻，正乐得不行，视线一偏，发现付怀禹正盯着她发呆。
被她那么一看，他回神，两个人视线相触，却都没急着躲开。
半晌，她低头把手机拿出来打开微信。
在砰砰的心跳声中，点了同意。
再抬眼去看付怀禹，发现他偏过头去看手机了。
下一秒，他嘴角很轻很轻地弯了一下。
第14章
当晚，颜灵揣着手机跟室友回宿舍，一颗心像悬在空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