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卷了钱跑路的合伙人就是吕巧珍的表哥,因此被傅伟平如此不留情面地叱骂,吕巧珍罕见地没有回嘴,只是悻悻地小声嘀咕了几句。
傅伟平又狠狠瞪了她一眼, 才接着点起菜来。
点完菜,三人坐着干等了半个多小时,施磊才到。
傅筠心看着那张道貌岸然的脸,心中一阵反胃,傅伟平和吕巧珍却像见到救命恩人似的,热情地起身相迎,那使出全力挤出来的笑容怎么看都觉得碍眼,可她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在傅伟平充满压迫感的目光下,不得不强装出笑脸,十分乖巧地喊了一声:“施总好!”
施磊并没有理睬她,只是对着傅伟平硬邦邦地说道:“我等会儿还有事,你有什么话赶紧说吧。”
“施总这么忙还要抽时间见我们,真是感激不尽啊!”傅伟平点头哈腰地把施磊迎到了身旁与傅筠心相对的座位上,又是倒酒又是说好话,那使出浑身解数讨好他的模样让傅筠心心里很不是滋味。
可这就是现实啊!她无法改变也无力改变的残酷现实。
奉承了好一会儿,傅伟平见施磊的脸色有所缓和,才终于进入了正题:“施总啊,上次筠心怠慢了您,今天我们特地带她来给您认错。她呢,从小被我们惯坏了,没规没矩的,还请施总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她这一次!”
傅伟平垂着脑袋诚恳地道歉,施磊却满脸不悦地嘲讽道:“你们这做父母的连自己女儿都管不好,还做什么项目、开什么公司!我要是把钱投给你们,不是肉包子打狗注定有去无回吗?”
这是变相地骂他是狗?
傅伟平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了,说起来,在这家公司出事之前,他也算是个成功人士,不管是技术过硬的牙医还是口腔医院的院长,都是高人一等的存在,何曾像眼下这般卑微低贱过?
而坐在傅伟平对面的吕巧珍一发现他脸色有异,就立刻插嘴道:“施总您是不知道,这死丫头从小就不听话,我们实在拿她没办法,所以想帮她找个成熟稳重的男朋友,好好管教管教她。”
TMD你才需要找个成熟稳重的男朋友好好管教管教!
傅筠心强压在心底的火气蹭地一下冒上来,转过脸去刚要开口反击,就被傅伟平的话打断了:“筠心,还不快敬施总一杯,请他原谅你上次的无心之举!”
傅筠心僵了足足半分钟,才端起面前装着茶水的酒杯冲施磊笑道:“不好意思啊施总,我这人酒品太差,一喝酒就吐还乱发酒疯,怕吓到您,只好以茶代酒敬您一杯,希望上次的事您别放在心上!”
施磊却没有举杯,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重重的哼声,讥诮地说道:“上次我只是试试你而已,我这个人呢对女人还是有点要求的,像你这种前后不分的,说实话,送给我我都不要。”
傅筠心的身材其实并不差,C罩的胸和挺翘的臀曾让大学室友们羡慕不已,只是眼下被厚厚的羊羔绒外套遮着,什么都看不出来,而她也是为了不让施磊那个色中饿鬼看出来,才忍着充足的暖气愣是连纽扣没有解开一颗。
而被他如此露骨地讥讽,傅筠心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毫无芥蒂地笑道:“那是当然了,像您这种阅人无数的大人物,要真的看上我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女人,还真是瞎了眼呢!”
这话乍一听是奉承,其实是在拐着弯骂他。
施磊听得十分不爽,当下就回击道:“那照你的意思,你那男朋友是个瞎的咯?”
傅筠心的眼前立即浮现出纪慕辰的脸来,不由地想:幸好他不是自己男朋友,不然那么流弊的一个人瞎了多可惜...
却听吕巧珍说道:“那哪是什么男朋友,闹着玩的,早分了!”
“是啊是啊!”傅伟平也跟着附和。
施磊惊讶道:“啊,就分了?这才几天功夫?”
傅筠心没吭声,施磊便当她默认了,啜了口酒之后,瞄着她的胸口幸灾乐祸地说道:“不会是嫌你太小了吧?让人白白睡了不说,还什么好处没捞着,真是蠢到家了!”
傅筠心静静地等他说完那些污言秽语,才冲着傅伟平说道:“好了,道完歉了,我的任务也完成了,爸爸,我就先走了,你们慢慢聊。”说着就站起了身。
吕巧珍这才明白傅伟平为何让自己坐到傅筠心身旁了,见傅筠心起身,她立刻眼疾手快地抓住傅筠心的胳膊,用力往下一扯,傅筠心没有防备,一下就被拽回了椅子上。
“施总还没走呢,你急吼吼地上哪去?”吕巧珍的话音刚落,包厢的移门就被推开了,正对着门的施磊和傅伟平下意识地朝门外看了一眼,施磊当即愣住了,傅伟平也很快意识到了什么,不由地沉下了脸。
而背对着门的吕巧珍以为是服务员来上菜,并没有在意,只顾着把一只日式酒瓶塞到傅筠心手里,没好气地说道,“还不快给施总倒酒?”
倒你妈的酒啊!
傅筠心真想把酒瓶砸到她头上去!
却听一道清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筠心?”
她不由地心头一跳,缓缓地转过脸去,就见一个穿着深色羊绒大衣的年轻男人站在门口,正冲着自己笑
——纪慕辰?!
他怎么来了?
是她眼花了吗?还是出现幻觉了?
傅筠心不由地眨了眨眼睛,纪慕辰嘴角的笑意却愈发深了:“可以走了吗?电影马上开始了!”
经这么一提醒,傅筠心立刻回过神来,忙不迭地站起身,吕巧珍的反应慢了一拍,等伸手去拽傅筠心的时候她已经走到门口了,于是扬声冲她吼道:“傅筠心你给我回来!”
怎么可能回去?
傅筠心一边迅速把脚塞进鞋子里,一边冲里头的几个人笑眯眯地说道:“我先走了,( ^_^ )/~~拜拜”
吕巧珍气得咬牙切齿,拿起手边的酒杯就想往她头上扔去,突然想到这里是高档餐厅,扔坏了东西不知道要赔多少钱,这才重重地把酒杯放回桌上。
就这么一犹豫,门口已经没了傅筠心的踪影,而她临走前,还贴心地替他们关上了门。
吕巧珍越想越气,愤怒和不甘啃噬着她的心脏,让她无法释怀,于是愤然地从地上爬起来,一边疾步往门口去一边咬着牙恨恨地说道:“不要脸的小贱货,看我今天不打死她!”
“回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怒吼,吕巧珍下意识地顿住了脚步,搭在移门上的手却没有收回来。
却听傅伟平继续吼道:“没看到她有男人了吗?你以为她还是十年前的那个小姑娘,由着你作践?!”
吕巧珍立刻转过身,张大嘴诧异地瞧了傅伟平好一会儿,才爆出一阵尖利的怒骂声:“我作践她?你以为我高兴作践她?我还不是为了你?你看看你自己生的好女儿,你都死到临头了她还撇下你跟别的男人跑了,真他妈的不要脸!果然是□□生的****....”
傅伟平猛地拍了下桌子,嘶哑着声音吼道:“你骂够了没有?没看到施总还在这里?”
吕巧珍这才收了声,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到座位上,傅伟平则又挤出笑脸,对着施磊又是道歉又是劝酒,施磊却没了兴致,喝了一杯就走人了。
而傅筠心并不知道包厢里发生了什么,她生怕傅伟平和吕巧珍追上来,一出餐厅就朝楼梯口飞奔,
纪慕辰却拉着她坐上电梯,径直上了楼顶的露台:“他们肯定找不到这里。”
傅筠心笑着夸他聪明。
楼顶的景色很好,整个城市犹如一片璀璨的灯海,从脚下一直蔓延到天际,而头顶是深沉静谧的夜空,一轮澄黄的圆月挂在天边,洒落一地银辉。
可风景虽然好,风却很大,冷冽的寒风呼呼地刮着,冻得她直打哆嗦。
纪慕辰忙脱下身上的大衣给她披上。
可她穿的并不少,羊羔绒外套加牛仔裤,脖子上还围着围巾,比起纪慕辰身上单薄的针织衫来已经十分保暖,只是刚刚从开着充足暖气的室内出来,一时有些不适应罢了。
因此她立刻把大衣还给他:“我不冷,你赶紧穿上吧,别感冒了。”她的声音温温软软的,透出真挚的关切,纪慕辰心中一暖,依言套上了大衣。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傅筠心双手握着透心凉的栏杆,好奇地问纪慕辰。
“从N大出来的时候正巧看到你和他们在争吵,本想过去看看,你却上了他们的车,放心不下,就跟过来了。”纪慕辰的嗓音清清淡淡的,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傅筠心却听得目瞪口呆。
——也就是说从傍晚开始,他跟了她两个多小时!对他这种时间就是金钱的大忙人来说,两个小时能创造多少价值!却白白地浪费在她的身上,只是因为“不放心”?
傅筠心不可思议地望着纪慕辰,而纪慕辰也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在月光与霓虹交融的夜色里,他们在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流光溢彩的自己。
忽然间,一股陌生又怪异的情绪在傅筠心的胸口迅速扩散开来。
是感动吗?不,那情绪要比感动强烈得多...
那是什么?
傅筠心拧紧眉头,极力从脑海中搜寻出贴切的词来形容此刻的心情,却在呼之欲出之时,被一阵陡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
以为是傅伟平打来的,她下意识地皱了眉,却不想是顾霄霖。
她连忙接起来,耳边很快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小筠,怎么不在家?”
不知道是因为顾霄霖的语气太过温和了,还是想念自己温暖的小窝了,傅筠心突然觉得很委屈,喉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半晌发不出声音来,她用力地咳了一声,才含糊不清地回道:“还在外面呢。”
她带着些微鼻音的嗓音和着呼呼的风声一起传到电话那头,顾霄霖一下子就听出了她情绪中的异样,向来冷静沉着的人竟露出了一丝焦急:“在哪?我去接你。”
“不用不用。”即便知道他看不见,傅筠心还是连连摇头,而就这么两句话的功夫,刚刚那点矫情的伤感也被风吹散了,语气也很快恢复了正常,“我很快就回去了。”
似乎还是不放心,顾霄霖又问了一句:“真的不需要我去接你?”
“不用啦!”傅筠心笑着嗔了一句,顾霄霖这才说:“那我在你家等你。”他有她家的备用钥匙,不忙的时候偶尔也会帮她做顿丰盛的晚饭、送几箱水果、换几个坏掉的灯泡...
“好。”挂掉电话,傅筠心的心情也彻底放晴了,她笑着对纪慕辰说,“有点晚了,我们走吧。”
纪慕辰却忽然拉住了她的手:“再等等吧,现在下去说不定会和他们碰上。”
傅筠心不由地愣了一下,不是因为他的话,而是他的动作
——她僵着胳膊,犹豫着是否要收回自己的手,如果要收回,那该用多大的力才不会让彼此尬尴...
正犹豫间,纪慕辰先一步放开了她,随后将双臂撑在栏杆上,默不作声地望着繁华的夜景出神。
他的侧脸被缤纷的光影掩盖,她看不出他的情绪,却敏感地察觉到他周身的温度骤然降到了冰点。
傅筠心猜不出他的情绪为何突然转变,不敢轻易开口,便跟着沉默了一阵,随后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霖哥答应跟你们公司合作了吗?”
纪慕辰并没有看她,只是微微挺起脊背,轻声回道:“他说再考虑考虑。”
那就是婉拒了?
怪不得听到顾霄霖的电话就不高兴了...
傅筠心迟疑地问道:“那我回去帮你说说?”
“不用了。”纪慕辰的目光仍然落在远处,语气听来却有些落寞,“顺其自然吧,得不到的,我从不强求。”
话虽然这样说,可他心里其实很失落吧?
毕竟为了寻求顾霄霖的合作,他在她身上花了不少心思,又是请吃大餐又对她唱情歌的,而今晚一路跟到这里来,其实是想让她在顾霄霖面前说几句好话吧,只是因为抹不开面子才说什么顺其自然的吧?
嗯,待会儿回去一定跟霖哥好好说一说,不管是泰和集团还是纪慕辰,都是很好的合作对象,对他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傅筠心正暗自琢磨着,又听纪慕辰说道:“其实,顺其自然什么的,也只是说说罢了,有的东西,得不到能轻易放手,可有的东西,却留在心里,一直无法释怀。”他的声音听来很低落,似乎蕴含着浓厚的情绪。
不想让气氛压抑下去,傅筠心笑着问道:“你也有得不到的东西?”集智慧与美貌与一身,集地位与财富于一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说的不就是他这样的人吗?
“当然有了。”纪慕辰低哑的声音里似乎带了点浅淡的笑意。
“比如?”傅筠心歪着头好奇地追问。
“比如...”纪慕辰仰起脸望着天空,玩笑似地说道,“月亮啊,星星啊...”说着又侧过脸,看向傅筠心,语气忽然变得认真起来,“女人啊。”
女人?!傅筠心不由地一怔,心尖像是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一股莫名的酸涩就在胸口缓缓漫开。
她并不清楚自己为何会产生这种奇怪又不合时宜的情绪,于是笑着掩饰道:“那女人一定眼瞎了!”
“是吗?”纪慕辰望着她笑,别有深意的细碎笑意在眼底轻轻荡漾,在五光十色却又昏昧黯淡的光影下,那双狭长的眼睛显得越发迷离而幽深。
傅筠心连连点头:“所以没什么放不下的,天下女人千千万,一个得不到就换一个嘛!”
纪慕辰却蓦地敛起笑,转过身,后背靠在栏杆上,面对着傅筠心,状似好奇地问道:“你呢,你有求而不得的男人吗?”
傅筠心立刻摇头,男人什么的,她从来都是避之不及的,当然,顾霄霖除外。
纪慕辰了然:“是呢,你一定在得不到之前就用独家秘术把他给pass掉了吧?”
“独家秘术?”傅筠心眨着眼睛一脸茫然。
“不是你说的吗?找到那个人的缺点就不会喜欢他了...”
“噢...”傅筠心恍然大悟,那是高中时为了安慰表白失败的吴静用的,没想到他竟然还记得,便笑道,“那种办法只在感情萌芽的时候才有用啊,就像板蓝根,只针对感冒初期的症状,一旦严重起来,变成咳嗽发烧了,那就一点用处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