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筠心掏出手机想给顾霄霖打个电话壮壮胆,可手上全是汗,连着试了几次指纹解锁都失败了,只好往里输密码,可刚按了两个数字,一道高大的阴影就从身后悄无声息地罩上来,一手捂住她的嘴巴,一手箍紧她的腰身,用力将她拖进工厂大门里去。
傅筠心吓得惊声尖叫起来,可所有的声音都被那只宽大的手掌死死地捂在嘴里,变成了弱不可闻的呜咽声,而手上的手机也在挣扎间掉落在地,她眼睁睁地看着手机微弱的光亮离自己越来越远,心底的恐惧节节攀升。
而与此同时,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也跟着跃出脑海——她的嘴也曾被一只大手死死按住,腰也曾被结实有力的手臂紧紧缠住,身体也曾这样不由自主地被拖进黑暗无声的角落里,还有耳边不断传来的粗重喘气声,以及喷洒在鼻端的浓重酒味和他手指间呛人的烟草味...
那时而清晰时而飘渺的记忆在脑海间浮浮沉沉,不知什么时候涌上眼眶的泪水顺着眼角悄然滑落,眼角余光掠过夜空下连绵成片的黑沉树冠,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脑海——青澄湖度假山庄!
那一晚,当她醉醺醺地走出那家叫“澄岸”的会所时,也曾这样被人从身后袭击过!
原来,她跑到马路中间喊“救命”并不是因为发酒疯,而是真的有人要害她!
可怕的记忆倏然觉醒,傅筠心心底的恐惧满得几乎要溢出喉咙。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霸王花宝宝,么么哒~~
读者“隔壁霸王花”,灌溉营养液+5
第22章
而那时的她也像眼下这般, 使出全力不停地用指甲抓着那人的手背, 在他皮肤上留下一道道蜿蜒的血痕, 却无济于事。
身后的人像铁了心般,要将她沉入可怕的深渊。
唯一不同的是,那时她喝多了, 被拖了没一会儿,就猛烈地呕了起来,又酸又热的呕吐物直接从胃袋冲出了喉咙,全数喷在了那只挡在嘴外的大手之上。
“Fuck!”她还记得那人愤怒地骂了一声, 用力推开她, 抓了一把树叶使劲地擦着糊满了呕吐物的手掌。
而她正是趁着这个空隙, 慌不择路地逃出了那片阴暗的树丛, 直到逃到大路上, 冲着一辆飞快驶来的汽车挥舞着双手大声喊“救命”...
原来, 在青澄湖度假山庄的那一晚, 她冲到纪慕辰的车前喊救命并不是因为喝醉了,而是真的有人要害她, 而那个人继上次的失败之后,又一次袭击了她!
可这个人到底是谁,为何如此执着地要害她?
而今晚,她可没有上次那么好的运气了,她没有喝醉,吐不出来,更不可能再次偶遇纪慕辰...
体力在无用的反抗下很快就耗尽了, 傅筠心开始感到绝望,冰冷的泪水模糊了视线,天空与大地连成一片,惧是无穷无尽无法逃脱的黑暗。
突然间,纪慕辰曾在顾霄霖办公室里说过的一番话在她耳边响起:“顾教授,我倒认为傅筠心只是单纯喝醉了而已,你想,要是真有人给她下药,还会让她跑出来喊救命吗?就算她吐得惨不忍睹,有心对她不利,还会在乎那点脏吗?除非...那人有洁癖...就像我一样,要不是顾念曾经的同窗之情,我当时真想把她扔到青澄湖里去!直到现在,我还清楚地记得她身上那股酸臭味,简直...”
洁癖...
洁癖!
如果此时在她身后的这个人真的和上次是同一个人,那么要是她再次呕起来,他一定会有所反应吧?
傅筠心想着就张大了嘴作势呕起来,起先只是装装样子,并没什么大的动静,可呕到第三下的时候胃里就真的翻腾起来,后背不由自主地躬起来,一阵强烈的干呕就冲口而出。
身后的人察觉到她的异样,条件反射地松开了捂在她嘴上的手,傅筠心连忙趁机抓住他的手,张开嘴狠狠地咬了下去,那人顿时痛得闷哼一声,可傅筠心咬的实在太凶,恨不得要把他的肉撕下来一般,他不敢硬扯,只能松开箍在她腰间的左手,打算朝她脑袋上挥掌过去,却不想左手刚刚抬起来,傅筠心就甩开了他的右手,飞也似地逃了。
那男人当即伸出长臂,抓住她身后的帽子一把就将她拽了回来,似乎为了报那被咬的仇,猛地将她掼在了地上。
傅筠心不受控制地摔倒在地,后脑磕在硬实的泥地上,脑子里像有什么东西重重地晃了一下,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等再次清醒过来,那男人已经分开双腿跪坐在她身上,手忙脚乱地扒她裤子了。
她慌忙挣扎起来,使命地蹬着双脚,哑着声哭喊道:“你现在放了我还来得及,不要等酿成大祸了才后悔!你想想你的父母,他们那么辛苦把你养大,不是为了把你送进监狱的!你难道想一辈子都被贴上‘强/奸犯’的标签,让你的父母一辈子都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吗?”
那男人起先并没有理会傅筠心的喊叫,只垂着脑袋借着远处传来的黯淡灯光急切地解着她裤子上的皮带,却在听到最后那句话时,像是突然被雷击中了一般,猛地停下手上的动作,像座雕像般坐在她身上一动不动。
傅筠心屏住呼吸,僵着身子躺在冰冷坚硬的泥地上不敢动弹,生怕一个小小的动作就激怒了他。她打不过他,也跑不赢他,更何况眼下还受了伤,只能寄希望于他自己幡然悔悟,但为了以防万一,她的手里还是死死地抓着一块石头,要是他不知悔改,那她也只能和他拼个鱼死网破。
幸好在短暂的僵持过后,那男人像是突然受了惊吓般,抱着脑袋发出一声嘶哑又凄厉的吼声之后就从她身上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朝着工厂大门奔去。
等那道惊惶的身影融进夜色再也看不分明了,傅筠心紧绷的神经才终于放松下来,而这个时候,她才清晰地感受到后脑传来的钝痛,脑袋也越来越晕,黑沉沉的天空和地面不停地在眼前旋转,她不得不闭上眼睛,却像掉进了一个永无止境的漩涡,找不到方向,也无法动弹。
她就这样直挺挺地躺在岑寂破败的废墟之间,冷汗淋漓的身体被凛冽的寒风一吹,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好想回家,回到那个温暖舒适的小窝...
当她的意识慢慢从身体里抽离的时候,听到了一阵熟悉的手机铃声,那铃声仿佛隔着千山万水传来,轻微又不真切,可还是将她越飘越远的意识一点一点地拉了回来。
傅筠心努力睁开双眼,在一片晃动的黑暗中,看见了一小团微弱的白光,那是她刚刚在挣扎的时候不小心掉落的手机...
一定是顾霄霖给她打电话了!
刹那间,傅筠心的心底涌起了无尽的希望,她咬着牙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朝着那束光蹒跚而去。
△
傅筠心缓缓睁开眼睛,一眼就看到了一大包输液袋,可惜经过一个午觉的时间,里头的液体只下去了一半,而那只扎着针的手却已经麻木,她小心翼翼地动了动冰冷的手指,又缓缓地将手移到了阳光下。
今天的天气很好,温暖的阳光从窗外斜斜地照进来,落在洁白的被子上,亮得有些晃眼。
傅筠心抬眼望向窗外,心底莫名生出一股逃出去的渴望。
今天已经是她住院的第三天了,记得那天晚上她拼尽全力,手脚并用地爬到了手机旁,终于接到了顾霄霖打来的第五个电话。
很快,他就带着救护车和警车找来了,之后她被送进医院,连着发了一天一夜的高烧,直到昨天才总算退了烧,而顾霄霖也扔下繁忙的工作,不眠不休地陪了她整整两天,直到今天早上,才在她的极力劝说下,回家补觉去了。
而经历了这一劫,傅筠心才终于体会到,顾霄霖对她有多重要。
如果,他真的是自己的亲哥哥就好了...
“那样就可以永远霸占他的爱了是吗?傅筠心,你不要太自私!”心底突然蹦出来的声音吓了傅筠心一跳,对,廖嘉淇的话虽然不太中听却一针见血——自己左右为难,其实就是自私,只想心安理得地拥有他的爱,却不想付出不想回报!
回报啊,用一辈子去回报顾霄霖...
就算没有爱,那也是值得的吧?
傅筠心望着窗外的天空沉沉地叹了口气,她想借着这口气将沉浮不定的心压下去,可似乎,并没有那么容易。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了敲门声。
“请进。”傅筠心转过脸看向门口,就见化学实验中心主任毛林昌急冲冲地走了进来。
可她住院的第一天他就已经带着系里的几个领导来探望过她了,今天怎么又来了?印象中他可不是热心的人,再说自己也只是个小小的实验老师加在读博士而已,值得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跑来探望吗?
可当傅筠心看到毛林昌身后那个面色冷峻的年轻男人时,心头的疑问全都消散了,可新的疑问又浮现了出来
——纪慕辰?他怎么来了?还是跟着主任来的...
傅筠心压下疑惑,坐起身来与他们打了个招呼。
毛林昌笑着点了点头,纪慕辰则径直走到床边,一边打量着她一边问道:“好端端的,怎么住院了?”
傅筠心避重就轻地回道:“有点发烧,不过昨天已经退了。”
纪慕辰皱着眉头注视着她,不过几天没见,她的脸就小了一大圈,衬得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越发大了,却不复往日的神采,脸色也不太好,白得近乎没有血色。
就因为有点发烧?
他并不相信,还要再问,转念一想,大概是碍于外人在场不便细说,便转头对毛林昌礼貌地说道:“毛主任,谢谢你带我过来,辛苦了。”
毛林昌当即听出了纪慕辰的言下之意——他这是委婉地赶自己走呢!
可自己特意跑这一趟,并不只是为了给他带路,还得负责把人带回去!于是连忙对纪慕辰道了两声“不客气”,又冲傅筠心说道,“傅老师,没想到你和纪总是老同学,纪总原本受校长的邀请来和我们实验中心谈合作,一听说你生病住院了,连会都不开了,马上就跑来看你,你不知道,现在校长和一众领导们还在会议室里等着他回去呢!”
啊,竟然这么任性?
傅筠心听了忙说:“那你赶快回去吧,别让他们久等了!”
纪慕辰却蓦地沉下了脸。
生病住院了不告诉他就算了,他急吼吼地跑来看她,她却急着赶他走,所以在她心里,他就是个无足轻重的存在吗?
他忽然觉得此时此刻站在这里的自己就像一个笑话,那些发自内心的不安与关切在她眼里看来根本就无关紧要!
纪慕辰气得拔腿就走,可刚走到病房门口又改变了主意——他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她,还不清楚她的性子吗?越是脆弱、越是无助的时候就越表现得坚强自立,总是强撑着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来,即便眼泪就要冲出眼眶,还要勉强自己翘起唇角微笑,而能真正让她撕下伪装的面具袒露内心怯弱的人,全世界恐怕只有顾霄霖一个吧?
纪慕辰想着就刹住了脚步,转身对跟在身后的毛林昌说道:“毛主任,我们公司的副总将在半个小时后到达N大,代替我与你们商谈合作事项,抱歉因为私事耽误了你们宝贵的时间,麻烦你替我向校长和其他领导转达歉意,谢谢!”
毛林昌听得一愣:这话什么意思?不回去了?可人不都已经看过了吗,还守在这里干什么?又不是在ICU随时都有生命危险!要是实在放心不下,等会开完了再来看不就行了?横竖人又不会跑!
毛林昌一边暗自腹诽着,一边摸着光溜溜的脑门,想再劝劝纪慕辰,却见他拿着手机大步走出了病房,看样子是出去打电话了,毛林昌忍不住又腹诽起来:履历漂亮又如何、能力出众又如何?连轻重缓急都分不清,能干出什么大事来?!
纪慕辰打完电话又回到了病房。
傅筠心正靠在床头发呆,见他进来立刻惊讶地坐直了身体:“你怎么还没走啊?”
纪慕辰坐到床边的凳子上,拉长了脸不悦地问道:“就这么想赶我走?”
“不是...”傅筠心摆着手,真心替他着急,“你不是要跟校长谈合作吗?赶紧去吧,别耽误正事了。”
见她眼中流露出真真切切的焦急之色来,纪慕辰的脸色才总算缓和了些,语气也跟着温和了几分:“算不上什么正事,就是你们学校想和我们公司合作建立VR超级化学实验室,不过有意向与我们合作的学校实在太多,无论从名气还是条件上来讲,那些学校都比你们学校好太多...”要不是想借机看看你,我还真不想跑这一趟。当然,最后那句话他没有说出口。
对他这种毕业于世界名校的天子骄子来说,N大这种普通至极的一本大学当然不够看了...
傅筠心领会了纪慕辰的言下之意,笑着附和道:“那倒是...不过校长一片诚意,放他鸽子不太好吧?”况且还是因为她...要是校长和主任为此迁怒于她怎么办?她可是打算在N大奉献一辈子的。
纪慕辰不甚在意地说道:“要是被放一次鸽子换来一次合作,我想你们校长还是很乐意的。”
好吧,有资本,怎么任性都行。
傅筠心立即露出惊喜的笑容:“哇,那N大岂不是要赶在好多名校之前率先步入VR时代了?真是太感谢你了VR大神!N大的全体师生一定会把你牢牢记在心里的...”
那夸张的语气和虚假的笑意让纪慕辰实在无法忍受,于是冷冷地打断道:“好了,现在能说为什么住院了吧?不会又是你那不靠谱的爸爸搞得鬼的吧?”
傅筠心脸上的笑意蓦地一顿,随后又弯起唇角笑起来:“不关他的事,是我晚上回家的时候遇到一个醉鬼,吓得拔腿就跑,结果不小心滑了一跤,撞到了后脑勺,医生说有轻微脑震荡,让住院观察几天...”说完还不好意思地抠了抠眉梢,自嘲地笑道,“是不是很背啊?说起来今年真的是我人生中水逆次数最多的一年了,弄得我以后都不敢出门了!”
纪慕辰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眼前这张苍白的脸,那脸上的虚浮笑意假的就像一层面具,而那层面具底下,一定掩藏着他不知道的惊惶与恐惧,却连分毫都不愿透露给他。
纪慕辰心底一片涩然,良久,才敛起心绪,淡淡地问了一句:“报警了吗?”
傅筠心下意识地回了一句:“报了...”可等话出了口才发觉不对——只是被醉汉吓到而已,报什么警啊!于是连忙改口道,“呃呃,没有没有,这么点小事哪里需要报警啊哈哈哈...”为了掩饰心虚她还特意干笑了几声,可在对上纪慕辰那双清澈逼人的眼睛之后就再也笑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