颤抖吧,科举考生——馒头不是馍
时间:2018-08-30 09:32:59

  这个时空印在书上的字都比较大,不似白言蹊前世看到的那些书,一张纸就可以印上六七百字。就算白言蹊尽力控制刻刀将字号写小,那一张刻板上也顶多就能刻上二三百字,若是加上图形,那恐怕字数会更少。
  幸亏白言蹊从系统中学到的木工之术里有巧劲一部分,不然这一下午雕刻下来,她的手定会完全废掉。
  宋清左手拿着白言蹊雕刻出来的第二块刻板,右手对照着其他的刻板,一一看过去,起初还有些不适,等后来稍微适应之后,他对白言蹊越发敬佩了。
  白言蹊雕刻的第一块刻板是封面,上面用楷体刻有‘新式算学’四个大字,那四个大字下面是两行小字,分比为‘主编:算科博士·白言蹊’和‘主编:算科博士·宋清’,看得宋清格外感动。
  宋清怎会不懂白言蹊此举的意思,白言蹊这完完全全就是在捧他,日后若是有人看到这本‘新式算学’,定然不会只知白言蹊而不知宋清之名,这可是功在千秋,名传千古的好事!
  自己在这本书中出了多少力,宋清心里会没点数?他知道自己纯粹就是一个打杂的,干的活儿根本不足以配上白言蹊给他署的这个主编之名,当下就热泪盈眶,恨不得同王肖一样认白言蹊做小姨妈。
  在封面页的下半部分,白言蹊画了一些奇奇怪怪的符号和图文,还用线条勾勒出一个方方正正的东西。
  在封面页的最下方,白言蹊在正中间刻下了两行小字,第一行是‘徽州书院墨染斋出品’,第二行是‘博士亲撰,盗印必究’。
  好一个端端正正的封面!
  不过这还不算是最吸引宋清的地方,白言蹊在第二张刻板上重新定义的算学符号才是最让宋清沉迷的。
  白言蹊将原本写起来同汉字没有多大区别的数字重新定义了符号,从零到九皆是用了一种一笔可以写成且十分好辨认的符号代替,原本的加减乘除也用了特殊符号表述。
  除此之外,白言蹊还在第二章 刻板上定义了一些其他符号,诸如括号之类,虽然刚开始看着比较复杂,一时间难以接受,但是看到后面的刻板,宋清渐渐明白了白言蹊的用意。
  有了这些新型符号的加入,新式算学的风格变得更加独特,更加独树一帜,几乎已经同传统算学区分开来。
  若是说传统算学代表着端庄规整的话,那新式算学就是简单明了。
  宋清对照着白言蹊在第二张刻板上给出的符号尝试了一下新式算学的写法,深切体会到了新式算学的便利,往常需要写好长一串才能表述清楚的等式经过新式算学的简化之后,只需要寥寥几个符号就能代替,不仅节省了纸张空间,而且节省了书写的时间,看起来也更加省力。
  让宋清震惊地远不止如此,白言蹊在第三章 刻板之上刻下了九九乘法表,一张三角形模样的表格将困扰很多算科学子的术算问题消灭大半,刻在九九乘法表下面的那一行字则是将白言蹊在算学一道上的感悟表述得淋漓尽致。
  “若是能够将此表尽数记在心中,可大大提升术算能力,节省时间。”
  “若是我能够提早得知此表,当日算科考核时利用的时间一定会更短。”
  宋清心中暗暗惋惜,还略微有点羡慕那些尚在算学中挣扎的人,“想必将来的算学学子学到这样的方法之后,参加算科科举肯定会容易许多吧!起码之前算科科举题目难哭人的事情应该不会出现了……”
  被新式算学迷得五迷三道的宋清完全不知白言蹊的用心险恶。
  高的能力催生高的要求!
  等那些算科的学生将新式算学都学会之后,题目难度自然要飙升好几个档次。现在的考试题目顶多算是小学数学加上一点初中的简单几何,比这些题目难得多的题目简直不要太多。
  奥数,初中数学,高中数学,高等数学,数学分析,数值分析,数理统计,实变函数分析……白言蹊可以十分自信的说,“你做,或者不做,题目就在那里,难不哭你算我输。”
  白言蹊在新式算学上做的创新足够惊艳,以至于宋清将刻板上最大的隐患都忽略掉了。
  等白言蹊将刻板根据提前刻好的页码排好,摞在了她的书案头,这才同宋清道:“走吧,今日做的已经不少了,剩下的活儿明日再做。”
  宋清点头,脑海中的一根弦突然绷紧,眉头蹙成一个疙瘩,摇头道:“不行,我们今日必须带着这些刻板去找朱老。不然怕来日出了问题就赶不及了……”
  白言蹊不明白宋清为什么会这样说,目露疑惑。
  宋清解答,“若是你创新的部分仅是在算学领域,我觉得问题不大,可是你连传统的写字格式都变了,传统的书籍都是自右向左竖框排版,而你这次却是自左向右横框排版,这件事可大可小,还需要找朱老拿个主意。若是大家不在意这点还好,若是有心之人非要揪着这点问题不放,怕是会给你我招来祸事。”
  白言蹊猛然惊醒,她亲手刻下的刻板,自然要比宋清清楚的多,她在那些题目中习惯地用了前世的排版格式,而且还加入了这个世界上从未有过的标点符号。
  若真是被有心之人利用这一点做文章,怕是真会捅出个大篓子。
  “行,那你我就费点力气,将这些题板都搬到朱老的红梅苑中问问,单是放在这里我也不大放心。”白言蹊皱眉同意了宋清的建议。
  她和宋清来到徽州书院的时间不长,谁知道这里的人究竟怎么样?万一有人趁她们不在就将题板偷了去,造成的损失姑且放在一边不谈,若是朝廷不认可她的这种新式算学和新式写法,认为是有为祖训,到时候说不定等着她的就是杀头大罪。
  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白言蹊从算学教书先生的那间大屋子里借来一个书箱,将题板全都装进去,二人合力抬着朝朱冼的红梅苑走去。
  白言蹊心情沉重,都说枪打出头鸟,她会不会就是被打死的那只?
  她心里没有把握。
 
 
第34章 
  从小楼出来前往红梅苑的路上, 白言蹊终究还是没能抵得过内心的忐忑, 问宋清,“宋清, 新式算学这一步棋, 你说我走的是不是太快了?”
  宋清摇头, “不是你走的快,而是之前走的太慢。”
  “我在新式算学中拉你下水, 为你冠上主编之名,若是日后我因新式算学而获罪, 你也定难逃一劫, 你可会怨我,憎我?”白言蹊想到自己当时未征求宋清的意见便自作主张给宋清扣上了主编的帽子, 心中有些歉疚。
  宋清扭头直视白言蹊, 笑得意味不明。
  “白姑娘,你当我宋清是什么人?且不说算学于我,本就如同性命一般重要, 单论这件事的利弊,我如何能够怨得起白姑娘你来?但凡是聪明人都能看出来新式算学的便捷之处。若是朝廷中的人不看好, 那只能说明他们并不擅长算学, 更不清楚算学的重要性。白姑娘你能够在新式算学出现的第一本书卷上就写了宋清的名字,这对于我宋清来说是何等的殊荣?”
  掂了掂手中沉重的书箱,宋清又道:“宋清于这刻板上本就没有留下任何的心血, 如何能够当得起主编之名?承蒙姑娘厚爱, 宋清愿为姑娘分担压力。若是连这点都做不到, 那宋清这么多年读的书岂不是白读了?若是家中祖母知道宋清只晓得同甘而不知共苦,怕是会将我从宗籍里除名。”
  “再者,姑娘也不要将这件事情想得太过严重。历史洪流浩浩汤汤,对的东西永远都是对的,就算时人错把珍珠当鱼目,那又如何?时间迟早会为所有的冤屈平反,你我不过是走了一招先人一步的棋罢了!天下热爱算科的人并非只有你我,国子监中的算科博士更是视算科如性命一般,若是新式算学能够被他们见到,与你我同道而行之人又怎会少?”
  “若是天下间最懂算科的人都说新式算学好,那些不懂之人又怎敢指鹿为马,颠倒黑白?退一万步讲,姑娘今日刻下的这些刻板还未流出,我们先行问过朱老的意见,若是朱老觉得不妥,那你我今日便收手,连夜将这些刻板焚之以火,明日便当作新式算学从未出现过,按部就班地跟着原先的传统算学来授课,那又如何?一年八百石的俸禄可会少你我一分一毫?”
  不知不觉间,白言蹊和宋清已经抬着沉重的书箱走到红梅苑前。
  听了宋清的劝慰之后,白言蹊放宽心不少,那颗悬在嗓子眼的心落入腹中。若是新式算学这条路行不通,那她不走这条路便是,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宋清见白言蹊站在红梅苑门口有些走神,以为白言蹊一时间还是无法从心结中走出,再次出声,“白姑娘莫要忧心了,是成是败,听朱老一言便可知晓。若是朱老也认为新式算学这一步棋走的不够稳妥,那我们不走就是。你我当日参加考核时的题卷已经交由国子监审阅,算来,最迟后日国子监就会派人前来徽州书院,若是你我审核通过,那证明新式算学还在国子监的接受范围之内,你我何须担心?若是你我审核不通过,那也只能扼腕叹息,从头再来了。”
  白言蹊自认为她不会遇到山穷水尽的那一日,若是新式算学行不通,她大可以换一条路继续走,怎么着都不会活得太差,倒是宋清这么一个痴迷算学的人居然反过来安慰她,着实令她有些想笑。
  尽力绷着一张脸没有笑出来,白言蹊拍拍宋清的肩膀,“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
  宋清一瞬间眼眶爆红,立在红梅苑前的身影战栗不休,耳边不断重复着白言蹊的这句话。
  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
  “白姑娘,这就是你的决心吗?原来你心中早已有了决断,是宋清的格局落了小乘。”宋清吸了吸冻得通红的鼻子,将书箱放在地上,弯腰向白言蹊行了一个端正的大礼。
  “姑娘上善,宋清远不能及。”
  白言蹊笑笑,新式算学给她带来的那些忧虑和困惑皆在这一声‘姑娘上善’中烟消云散。
  ……
  “你们二人在我门口磨磨蹭蹭干什么?是不是又盯上了我的红梅?”朱冼手中拎着一个令箭模样的东西走出门来,冲着白言蹊和宋清吼了一嗓子,将磨蹭的二人吼回了神。
  白言蹊和宋清对视一眼,笑道:“进入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当着白言蹊和宋清的面,朱冼将朱红色的令箭拆开,从里面抽出一张腊封过的小纸条,取来酸水用毛笔蘸着刷在腊封上,腊封渐渐融掉,露出里面的字来。
  宋清将刻板从书箱中一块一块地往外掏,根据页码将刻板排在朱冼面前,白言蹊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将她在新式算学中做的变革一一将被朱冼听。
  朱冼一直都盯着手中的令箭,自始至终连头都没有抬,让白言蹊与宋清心中格外地没底。
  “朱老,关于新式算学的东西,我和宋清已经在刻板上准备了一部分,只是有些东西比较不走寻常路。所以请您来帮忙看看。若是您觉得不妥之处,还请提早就为我们提出来,我们也好及早修改,不然等到国子监的人来,怕是出了问题再修改就来不及了。”白言蹊同朱冼道。
  朱冼淡淡一笑,随手从宋清排列好的刻板中拿起一块,就着烛光看了几眼便放下。
  “老夫虽然一生都在治学,对各大分科都有所涉猎,唯有算学,无论如何都学不进去,更枉谈学有所成。不过有一点你们放心,只要你确定你所提出的东西对朝廷有用,就一定不会获罪。”
  宋清指着白言蹊刻在刻板上的标点符号问朱冼,“朱老,可是白姑娘提出的这些东西实在太过新颖,虽然极有用处,但是却与大流不同,我恐……”
  “你恐什么?既然你都说了极有用处,你又有什么可恐惧的?我刚刚才收到徽州谍纸楼送来的密信,是朝廷中发来的,密信内容我不方便多说,但是有些东西我可以告诉你们。你们时刻都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更不要忘记你们这重身份赋予你们肩上的责任。”
  朱冼将令箭中的密信当着白言蹊和宋清的面焚毁,又将令箭重新拼接好,放在另外一边。
  “身份?算科博士?”宋清不明白朱冼话里的意思。
  白言蹊隐约猜到一点,却不大确定。
  朱冼点头,转尔又摇头,手指点在桌子上,一字一顿,语重心长道:“你们不只是算科博士,还是朝廷加急选拔的补位人才,你们懂补位二字意味着什么吗?”
  白言蹊明白了一点,宋清却是半点都没有明白。
  “你们这次考核的题目偏向于应用,而不是像算学科举考试那样兼有理论与应用题目,这就是此次补位考核的目的。国子监中虽然不缺算科博士,但是那些算科博士有几个能够将算学真正应用到实际生产生活中去?朝廷赈济灾民需要算科,工部户部吏部兵部都有着一大批无头的事情等着算科博士去解决,可是国子监的算科博士对于那些问题却束手无策,这才是朝廷突然征补算学人才的目的!”
  白言蹊恍然大悟,宋清也略微明白了一点。
  朱冼端起茶壶为自己满了一杯,挑眉看向白言蹊和宋清,“所以,现在你们俩应该明白自己的重要性了吧!之后有没有人给你们找茬我不敢保证,但是现在绝对没人敢给你们找茬。户部吏部工部兵部和算学相关的问题卷宗已经摞了何止千万卷等着处理。若是有人敢将你们弄下去,那谁去帮户部工部吏部兵部解燃眉之急?若是国子监有人嫉贤妒能,我敢肯定,户部吏部工部兵部的那些老家伙会让自家的子孙将国子监给拆了!”
  白言蹊松一口气,“不会出问题就好,不瞒朱老您说,若是新式算学的这些东西会为我招来祸事,那我绝对会连夜将这些题板全都烧掉,绝对不留下一点点的痕迹。”
  朱冼被白言蹊这番傻不愣登的话气得吹胡子瞪眼,“你这说的都是些什么话?我朝最是看中人才,只要你有能力就一定会被重用,除非你脑子进水去造反。当日考核你们用的题目就是国子监那些算科博士困惑已久的东西,一群人聚在一起用累举法才能得出结果来。在考核中要求你们在两炷香时间内解决四道题,这已经足以证明你们的算学天资有多么高!”
  “如若你们解题的速度是因为新式算学的话,你们不仅不会获罪,恰恰相反,你们会受到朝廷的褒奖与嘉赏!算科博士官拜四品,说不定能够更进一步,成为从三品,正三品的三品大员!到时候朝中就更没有人敢随便动你们了。你们背后站的是六部,只需要做好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就可,管那么多做什么?”
  “退一万步讲,你们做的东西是学问,就算做错了,那也还没有传出去祸害任何人,顶多就是撤去教学资格,留任查看,俸禄照样领,那和吃闲饭有什么区别?领着俸禄不干活的日子想想就过得滋润。老头子在朝中兢兢业业干了这么多年才得了这样的待遇,你们在学问上做出点儿问题就可以被停职享受到,朝廷对你们这些做学问的人真是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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