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易指指旁边一声不吭的人,说:“就是这位。”
这下胡大爷更不好意思了,“检医生你这就不厚道了,女朋友在旁边也不吱一声儿,害我这老脸丢的!”
胡大爷冲倪梓尴尬地笑一笑,然后丢着老脸赶紧下楼,怕楼下等自己的儿子等太久。
倪梓问:“是不是老一辈的人都有牵红线的倾向?”
检易似笑非笑地默了须臾,然后说:“我还以为你会追问顾小姐跟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早上她憋着不问,到了这会儿依然没问,不知道打什么主意。
倪梓看着他,笑得和颜悦色,目光柔和,问:“你想告诉我么?那你说,你顾小姐到底是怎么回事?”
所以……
是他想告诉她,而不是她想知道?
检易冲她挑了下眉,走了。
倪梓:“……”
其实事情很简单,就是前几天顾云微开着车在路上逛,忽然看见路边有个老大爷扶着花坛正在呕吐,看情况还挺严重的,感觉他要吐休克了。
毕竟有个做院长的爸爸和做医生的哥哥,耳濡目染之下对于救人意识挺强烈的,于是赶紧停车,下去把老大爷扶上车里面送医院来。
恰巧正逢检易在急诊科做完手术下来,于是他把胡大爷推进手术室了。
胡大爷醒过来之后,对顾云微感激万分,对检医生同样心存谢意,看两位郎才女貌,又看顾小姐对检医生情意流露,心里自作主张地就把两位看成了一对儿。
他在医院里待着无聊,逢人就谈“检医生”和“顾小姐”,还不自知地添油加醋,医院就那么点儿大,于是流言四起。
这些倪梓都知道,毕竟他们科室里有个奋斗在好奇心的前线,敢比肩八卦之母的护士长在,医院里有什么谣言瞬间手到擒来。
那天检易和顾小姐在楼下活动区聊天的场景,就发生在胡大爷被送进医院的那一天。
检易原本来觉得奇怪,这小妮子心理素质越来越拿得出手了,这么沉得住气?心想回家以后要对她进行实质性的表演。
后来他经过护士站,看见了护士长对着其他医生高谈阔论,他心里大概明白了。
之后,检易对这件事只字不提,把倪梓给急的。
他为什么不解释?
他不在乎我的感受么?
他……变了?
回去的时候,检易想伸手接过她的包包,倪梓瞪了他一眼,扬着高傲的脑袋扭头就走,把检易晾在后面。
检易莫名其妙,白天还和和气气的,怎么天黑就变了?
回到家里,倪梓拿着钥匙想进自己的屋。
这是他们“滚到一张床上”以来的第一次啊,把检易给吓得,急忙把她拉住了问:“不吃饭了?”
倪梓把手抽回来,装模作样道:“不吃你做的饭。”
检易非但不哄,还笑着质疑:“你确定?”
把倪梓气的恨恨咬牙,“确定!”
她咬着牙拿钥匙开门,进屋之后想关门,被检易一只脚给挡住。
他推开门进来,话多了一些,“那今晚在这儿睡,我记得我的睡衣还放在这里,对了,我的领带是不是让你——”
倪梓气的把包包扔他胸口上,“检易你个臭鸡蛋!”
检易被砸地发出闷哼——“臭鸡蛋?”
他柔柔胸口,心底再次暗叹,她是真的深谙折磨之道。
……
***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像番外,好吧就当它是撒糖番外。
说正事之前总得来一章撒糖日常做个铺垫。
多谢——
第62章 春酒与花开
检易小的时候一直以父亲为荣,那等于是他的信念。
后来,信念坍塌了。
那时他才十岁。
他身上留着父亲的血,所以血液是污秽的,因为信念已经成了耻辱。
他第一次深刻感受到这种耻辱,是小学六年级的时候,被同学挑衅激怒,然后失了理智把人揍进了医院,当时他就跟个旁观者一样,心冷麻木。
事后反应过来才感到懊悔,还有惊恐。
他把这一切归咎于检海。
觉得自己就像是提线木偶,所作所为都被控制,他的暴力情绪都是来自父亲。
这种想法一直伴随他成长,他从一开始的惊慌,到后面接受了事实,把这一事实埋葬在内心最深处,这种暴力的燃点潜伏他跟旁人的交流当中,于是他宁愿冷漠待人。
直到他喜欢上倪梓,明知道有一天他的丑恶有可能会伤及她,他依然贪恋一时,想靠近她,并且成功了。
因为成功了,于是更想隐藏,稍微有所泄露会加倍压抑,活得越来越灰暗。
……
今天下雨了,雨势迅猛,雨滴噼里啪啦敲在窗户的玻璃面上。
倪梓拉开窗帘就看见那扇窗的玻璃面已经落满水珠,并且还不断有雨水奔腾而来,顺着势往下滑,形成好几道滚滚水流。
前两天闷热得不行,她猜想快下雨的,果然今天就下了,而且还是瓢泼大雨。
因为下雨的缘故,外面昏暗,所以屋内也昏暗,而且床上的人还没醒。
这雨都快把窗户砸碎了都没能敲醒他,看来这段时间是真的累坏了。
后天就是国庆了,医院给了三天假,当然不是所有医务人员都有假,一般领导级别的,考虑到人家劳苦功高,会给假。
但是倪梓很惊讶,居然自己也能享有这待遇,而且是国庆提前两天就批了假期,据说是怕他们两个回家的时候跟人家挤。
她好奇检易是怎么跟李主任说的,她在她师父那里可从没享受过这种殊荣。
她要是敢请假,只会得一个“不上进”的教训,外加一个翻上天灵盖的白眼。
倪梓去床头柜那边拿手机想看看时间,蹑手蹑脚地过去,手刚碰上手机,手背忽然覆盖上另一只手,凉凉的,握住她的手腕。
“你醒了?”她看过去,他还闭着眼睛,半张脸掩在被子里。
他就这么握着她的手腕,静静待了半天,倪梓感觉他掌心的力道松了,好像是又睡过去了,她刚一动,他下意识再次握紧,撑着床抬起脑袋茫茫然地看着她。
倪梓看他睡得迷迷糊糊的,有点好笑,“你到底醒没醒啊?”
检易就这么趴着,看着她说:“我刚刚做了个梦。”
“梦见什么了?”倪梓坐过去问。
“梦见你跟我吵架了。”他眉头不由自主纠起来,梦里的场景想想就觉得糟心透了。
倪梓观察了他一阵,笑笑问:“那因为什么吵架?”
检易还拧着眉,而且越拧越紧,然后摇头,“不知道,就看见你生气了,然后负气出走,我在后面追,但是怎么跑都跑不快。”
倪梓颇感同身受,说:“我以前也梦见过这样的情况,后面有人追杀我,我在逃命,但是怎么跑也跑不快。”
当然了,后面的人似乎永远也追不上来就是了,但是那种即将被抓捕的恐惧真的是可恨至极!
她也梦见过自己跑的很快,双腿一跨直冲云霄。
检易有些无话可说,坐起来之后叹口气,把她抱了过来,脸埋在她颈窝里,安静了半天,他忽然抬起脑袋说:“追杀你的人有可能是我。”
倪梓:“……”
“这辈子紧追着你不放的人也只有我了,所以——”他停顿了一下,玩笑似的说:“下次梦见这样的情况就认命待着。”
“我看见一匹天马,他行了个大空。”她说完自己先笑了,推开他想要站起来,被他搂着腰往床上拖,“唉,你——”
一大早醒过来,检易也没打算要怎么样她,就抱着她躺在床上磨蹭了半天才放她起来。
……
检易订的飞机票,航班时间是下午五点多,现在才早上九点,不急着走,倪梓下楼去买点东西,顺便买早餐。
外面的雨一阵一阵的下不停,不过一场大雨倒是把藏污纳垢的世界洗刷了个干净,把连日受到暴晒的树叶都滋润了一遍。
倪梓撑着伞出来,经过前面两栋楼之间的巷子,正打算拐弯的时候忽然就停住了,眼睛看着前面掩在烟雨中,撑着把深棕色雨伞的人影,觉得有点熟悉。
她走近了几步才把人给认出来,“检叔?”
检海看过去,见到倪梓时忽然笑开了,“唉,好久不见。”
“……”
倪梓把人带到附近的咖啡店避雨,点了两杯咖啡。
下雨天出行的人不多,咖啡厅里边儿显得极清静闲适。
倪梓倒了小半杯的奶,搅拌均匀,咖啡加奶香的味道立即飘出来。
检海也跟着倒奶,全部倒下去,搅拌了一下喝一口,眉头直接皱起来,又把糖给扔下去了。
倪梓笑了笑问:“检叔,您怎么来了?”
检海“嘿嘿”笑了两下,说:“听说检易住在这儿,我就过来转转。”
倪梓惊讶道:“您特地从家那边过来?什么时候到的?”
检海说的轻松,“昨天到的,我想着好几年没见过他了就坐趟飞机过来,这不是快国庆了吗?我想你们医院也不放假。”
“可是……”
可是我们今天就要回去了。
这话倪梓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特地飞过来的,而且还不知道检易愿不愿意见他。
“其实我也没想跟他见面,就是过来看看他住的地方。”检海尝了一口咖啡,依然苦的舌头发麻,“对了,我现在暂时住在牧阳那小子那里。”
“我想也是,检易住在这里也是他跟您说的吧?”倪梓有一种背着检易在跟人暗度陈仓的罪恶感,尽管这人不是罪大恶极之徒。
这几年她回家的时候,跟检海接触过几次,有时候会跟何牧阳一起去看看他,聊多了就熟悉起来了。
检叔是退伍军人,人很好,性情刚直,就是有时候脾气大了点,不过已经很克制了,以前喝酒抽烟,现在也戒了。
倪梓跟检海大概说了一下检易目前的情况,顺便把他们今天要回去的事也给说了出来。
检海一双手在底下搓着,手痒痒想抽烟的时候他就会搓掌心转移注意力,“回家好,正式地见见双方家长,早点儿把事情定下来。”
倪梓看着有些不好受,又坐了一会儿,把人送上车之后就回去了。
检易那间屋子是两房的,他把其中一间当成书房用,他计划着等自己跟倪梓正式稳定下来再转移阵地。
倪梓回来之后没在客厅里见到他,于是去了书房,他站在书架旁边翻看文献。
检易扭头,看她两手空空的,问:“去那么久,买什么东西了?”
倪梓一愣,她下去一趟,居然什么都没买直接就上来了……
算了,快十点了,再有两个小时就该吃午饭了。
她在书房门口犹豫了一阵,慢慢走过去,背靠着书架看着他。
检易看她似乎有话要说,于是把文献合上,“想说什么?”
倪梓看了他一会儿,问:“你还恨叔叔么?”
检易一时没听明白,“叔叔?”
她说:“你爸。”
检易下意识微微拧眉,若有所思地看了她片刻,然后把手里的文献塞进书架,“怎么忽然说起他?”
关于检易父亲的事情,倪梓从来没从检易口中听到过只字片语,他总是回避。
倪梓说:“你什么都不跟我说,关于你很多事,我都是从旁人那里听来的。”
检易心里有些些慌了,“这些事不好,你别知道。”
“我为什么不能知道?”
“那种事情不好,不值得你知道。”
倪梓默了半会儿,说:“你还是这样,照你这么说,你整个人都不好,那你别跟我在一起了。”
“……”
检易放在书架上的手指猛然用着力,手指头扣着木板扣得直泛白,僵着身体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倪梓说完立即就后悔了,意识到自己一时口不择言。
他把嘴唇绷成直线,沉着脸半天不出声。
倪梓以为自己的胡话把他气到了,紧张得把手放在他腰上,“对不起,我不是真的这么想,我乱说的,气乱了……”
检易的模样不像是气着了,倒有点像是受到了打击。
倪梓靠过去抱着他的腰身,极力安抚他,“我乱说的,真的从来没有这个想法。”
他这才想起来回搂住她,放在书架上的手收回来摸上她的后颈。
一阵冰凉覆上后颈,她打了个冷颤,双手下意识抱紧他。
忽然倪梓被推向书架,她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反应,双手被他反剪在腰后面,下巴就让他抬起来吻住,舌尖探入她嘴里,游走在她唇齿之间,紧紧纠缠着不放。
倪梓下意识挣扎,越挣扎锁住她双手的力道就越重,另一只手摸上她的腰,探入衣摆慢慢往上……
检易像受到了惊吓,需要发泄,一下嘴就没轻没重的,不小心把她嘴角给弄破了,尝到一丝丝的血腥味他才发现自己的鲁莽。
他碰了碰她的嘴角,说:“对不起。”
倪梓心里带了气,“放开。”
检易松开她的双手,反揽住她的腰将她抱起来,手臂扶着她的腿勾住自己的腰,低声说:“抱着我,上来。”
倪梓不情不愿地搂上他的脖子,另一条腿也跨上去,双腿挂在他腰上被他抱着回房间。
她半路提醒他,“下午两点就出发了。”
他说:“还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