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大人金安——一玉木
时间:2018-08-31 09:08:02

  林青壑怔怔地看着沈令安消失的背影,她深吸了口气,看向沈缺,“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主子被人算计,眼睁睁看着夫人坠下悬崖,我们在悬崖下搜寻多日,只找到夫人残缺的尸骨。”沈缺眼睛通红,简单地说了下,他没有告诉林青壑,沈令安是因为先去救了假安妃,才错失了救孟竹的时机。
  那不是主子的错,他已经足够内疚,不能再让主子因此招致林姑娘的怨恨。
  听了沈缺的话,林青壑眼中的泪一下便涌了出来,而旁边的明俏则哭得更是伤心,绿袖亦是一副失魂落魄、无声流泪的模样。
  林青壑捂住脸,任由泪水流淌下来,她简直无法想像,那个善良娇柔的女子竟会遭此大难。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哽咽着问道:“害她的人尚未找到?”
  沈缺摇了摇头。
  “所以沈相是想引蛇出洞?”林青壑一向聪明,联想到他之前说的话,问道。
  “主子应是有此意。”
  “好,若找到了凶手,务必告知我!”
  “小姐死了,小公子可怎么办?”那边的明俏哭得泣不成声,抽泣着问道。
  林青壑的心里难过地发酸,是啊,小殊儿才七个月大,这么小便失去了娘亲,待他长大了,该多么难过?
  “我们去看看小殊儿。”林青壑强行忍住眼泪,道。
  绿袖也站起身,跟林青壑和明俏一起朝小殊儿的房间走去。
  过了会儿,三人突然在院子里停了下来,透过敞开的房门,她们看到房间内抱着小殊儿的沈令安,身上仍是那件风尘仆仆的衣袍。
  只见他双手夹在小殊儿的腋下,将他举至自己的面前,脸上的神色是出奇的温柔。
  小殊儿许久未见到沈令安了,但是却还记得这是自家爹爹,见爹爹将自己举起来,脸上还多了拉渣的胡子,不由蹬了蹬小短腿,咧嘴咯咯直笑,还试图伸手去摸他的胡子。
  沈令安看着小殊儿高兴的模样,弯弯的眉眼似有孟竹的影子,他的眼眶突然便湿润了,温柔又郑重地在小殊儿的额头亲了亲,虔诚宛如信徒。
  “小殊儿,爹会保你一生,平安喜乐。”沈令安轻声道。
  林青壑捂住嘴,再次无声地落了泪。
  幸好,幸好还有小殊儿……
  阿竹,谢谢你,谢谢你给他留下了小殊儿,让他不至于一无所有,让他即便悲痛如斯,仍还保有一丝温情……
  而此时此刻,一间简陋的医庐里,一个浑身缠着细布的女子终于缓缓睁开了眼,只见那女子一张娇艳的脸蛋此刻惨白如纸,一双杏眼茫然无措,像一只迷途的羔羊。
  正是孟竹无疑。
  就在这时,一个圆咚咚的脑袋瓜子凑到了孟竹面前,那是个胖乎乎的男孩,看起来不到十岁的年纪,脸上肉呼呼的,偏偏一双眼睛没有被脸上那些肉淹没,又圆又亮。
  “白翁!小六!她醒了!”小胖子突然露出了一个笑脸,大喊了一声。
  小胖子话音刚落,外面就冲进来一个明眸皓齿的小姑娘,与小胖子一般的年纪,只见她冲到孟竹面前,双眼亮晶晶地问道:“呀,仙女姐姐,你醒了呀?”
  紧跟着小姑娘进来的,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翁,他走到孟竹面前,笑道:“姑娘醒了便好。”
  孟竹一脸茫然地看着面前的三个人,脑子里一片空白,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开口,嗓音干涩难当,“我,我是谁?”
  话一开口,她便发觉全身都在隐隐作痛,身子像是被掰碎了一般,每一寸都泛着疼。
  那叫小六的姑娘听了,眨了眨眼,看向小胖子,“阿胖,她是谁?”
  阿胖眨了眨眼,看向老翁,“白翁,她是谁?”
  老翁翻了翻白眼,恨铁不成钢地问道:“救她回来的是你们,你们俩问我她是谁?”
  阿胖和小六两人对视了一眼,同时看向孟竹,异口同声道:“不知道。”
  孟竹:“……”
  “我知道了,你叫十九!”阿胖挠了挠头,突然笑嘻嘻地开口道。
  孟竹一脸疑惑地看着阿胖,他不是刚刚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吗?怎么突然又说她叫十九?
  “因为我们把你捡回来的那日是十九呀!”阿胖解释道,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十九姐姐,你饿不饿?我去给你拿吃的!”小六已经默认了这是她的名字,蹦蹦跳跳地跑出去了。
  老翁看了眼孟竹,道:“十九姑娘,你除了想不起自己是谁,可还记得旁的?”
  孟竹努力地回想了一把,发现自己的脑海里像是塞了一团白雾,白茫茫一片,什么都没有。
  过了许久,她茫然地摇了摇头,她什么都不记得。
  老翁倒是丝毫也不意外,了然地点了点头,“看来是摔坏脑子了。”
  孟竹:“……是您救了我?”
  “是你自己运气好,从这么高的山崖上摔下来,旁人都摔成了肉泥,独独你砸到了阿胖种在峭壁上的烟丝草上。”
  不知为何,听到烟丝草这名字,孟竹的脑海里便下意识地浮现了烟丝草的形状,那是如丝般细的草叶,只能种在峭壁上,一颗种子便可长成巨大的一团,坚韧柔软,磨成药粉有安神降火之用。
  原来,竟是这烟丝草为她挡了一劫吗?
  “不过,虽然这烟丝草虽然免了你一死,但你全身的骨头却碎了许多,这也是你现在会觉得全身疼痛难当的原因。”老翁说道。
  孟竹的脸色骤然一白,骨头都碎了?那她与废人有什么两样?
  “姑娘莫慌,老朽旁的不行,这歧黄之术却是略通一二,只是姑娘若是想要这一身骨头重新长好,只怕得吃点苦头了。”老翁捋了捋花白的胡子,道。
  “我不怕吃苦,还请老伯相救!”闻言,孟竹连忙道。
  “你叫我白翁即可。”老翁笑了笑。
  “白翁?”孟竹重复了下这两个字,不知为何,觉得分外耳熟,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十九姐姐,粥来啦!”伴随着小六的声音响起,只见她端着一碗甜粥冲了进来,笑嘻嘻地看着孟竹,道:“你还不能动,我喂你喝。”
  “多谢。”孟竹心中感动,低声道。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只是喝一碗粥而已,她竟觉得疼痛难当,一碗粥喝下来,她已满头大汗。
  “十九姐姐莫怕,你如今身受重伤,浑身筋骨内脏都受损,所以才这般痛苦,等白翁将你治好,便没事啦!”小六拿过一块毛巾,为她擦了擦头上的汗,道。
  “嗯。” 孟竹勉强笑了笑,只是心中却很没有底气,白翁说他对歧黄之术只是略通一二,也不知这一身严重的伤势,是否真有痊愈的可能?
  若是她如今有记忆,便会知道那略通歧黄之术的白翁,乃是能活死人、肉白骨的神医,他说能医,那便绝对能医。
 
 
第86章 
  大理寺的牢房里蔓延着阴冷潮湿的气息, 赵煜领着沈令安往前走,一直走到最里面的角落, 看着牢房里的人, 道:“沈相,这便是了。”
  沈令安看了眼牢房里被捆得严严实实的人,那是云秋殿里的宫女, 当日秋善公主死后, 刻意将脏水引到他身上的人,后来神秘失踪了,没想到却在这里见到了。
  “此女名为春华,曾经在安妃宫中当过宫女, 故对安妃的言行习惯了如指掌,假安妃能够骗过沈相, 此女功不可没。”赵煜说道。
  那叫春华的宫女嘴里被塞着布条, 此刻看到沈令安,眸子里顿时流露出一丝惊恐。
  “原来如此。”沈令安垂了垂眸,唇角划过一丝让人胆寒的笑意,“多谢赵大人为本相留着她。”
  “她的嘴巴甚严,即便用了刑也不松口,下官无能,还未能查出背后之人。”赵煜说道。
  “无妨。”沈令安扯了扯唇, 走进了牢房,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春华, 道:“你可知本相最喜欢的便是硬骨头的人?”
  春华的眼神瑟缩了下。
  沈令安又笑了笑, “骨头够硬,拆除的时候,才更有意思,不是吗?”
  沈令安说着,唤了一声:“沈缺,把她带回相府,本相倒是想看看,她和假安妃的骨头谁更硬。”
  “是。”沈缺应了一声,走了进来。
  春华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眸中的惊恐比任何时候都要更甚,因为她知道,她落在沈令安手里,下场只有一个——生不如死!
  沈令安讥讽地挑了挑唇,“这就怕了?好戏,才刚开始。”
  沈缺让人将春华带了下去。
  沈令安站在原地,目光沉沉地看着。
  这……才刚开始而已,这一生,他不得解脱,那些推波助澜的人,也不要妄想逃过!
  半年后,几乎日日泡在药缸里的孟竹,终于在白翁的点头下,摆脱了药缸。
  脚踩在地上已经不会疼了,舒展四肢也没有痛感,她身体里的骨头好像真的被揉碎再生过一般。
  犹记得刚开始的时候,她一动不能动,只能靠阿胖和小六将她抬进药缸,每次被抬过去,都会痛得浑身出汗。
  那药水渗进皮肤时也是剧痛难当,每一次她都要死死咬住牙关,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尖叫出声。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白翁说的话实在太含蓄了,这哪里叫“吃点苦头”,分明是吃足苦头!
  但在她从一动不能动,到可以靠自己站起来、可以走路、甚至拿东西……直到现在,她像一个正常人一般,能够自如地行走蹦跳,她便觉得,一切苦楚都是值得的!
  “十九谢过白翁再生之恩!”孟竹跪在白翁面前,朝他结结实实地行了个跪拜大礼,感激地道。
  说完,她也像阿胖和小六行了个大礼,“也多谢阿胖和小六救命之恩!”
  没有阿胖和小六帮她抬回来,她亦会很快死去。
  阿胖和小六见孟竹行此大礼,慌忙跳开了。
  白翁呵呵一笑,将孟竹扶了起来,“十九何必客气?老朽乃是行医之人,此乃老朽本分,你若真想感谢我,不如便跟着阿胖和小六,多为我采点草药。”
  “十九没有前尘,又无家可归,白翁若是愿意收留十九,十九定当侍奉白翁左右,日日为白翁采药。”孟竹有些紧张地看着白翁,其实她很怕自己伤势一好,白翁便请她离开,她心下茫然,根本不知自己该去往何方。
  白翁看透了孟竹的心思,他捋了捋胡子,笑了笑:“这些时日,我看你对我这医庐中的草药可以说是了如指掌,想必你从前就算不是医者,必定也学过歧黄之术。你想留下来,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老朽已有两个药童,不缺第三个。”
  “白翁不缺药童,他缺徒弟!”阿胖听了,朝孟竹眨了眨眼,插嘴道。
  “对对对!白翁缺徒弟!”小六拍着手笑道。
  孟竹的双眼亮了亮,看向白翁。
  白翁咳了两声,“想要当我的徒弟可不容易,我给你三个病例,你若是能给出让我满意的药方,我方考虑收你为徒。”
  孟竹的唇角浮起笑意,再次郑重地朝白翁一拜,“请白翁赐教。”
  孟竹说完,白翁就欲从怀里掏出病例,哪知阿胖率先从怀里掏出三张纸,递到孟竹面前,笑道:“十九姐姐,给!”
  孟竹看了眼小六,发现她的怀里也露出半张纸,不过她见阿胖已经掏出来了,又塞了回去。
  “……怎,怎么你们都准备了?”孟竹呆了呆。
  “白翁每每碰到合意的徒弟人选,都会给出这三道题,我和小六足足抄了一百份呢!”小胖笑嘻嘻地说道,“可惜还没人能给出三份都让白翁满意的药方。”
  “十九姐姐,你行的!”小六握了握拳,给孟竹加油。
  被小胖这么一说,孟竹陡然觉得压力很大,但她只能硬着头皮将那三张纸接了过来。
  “老朽给你三天时间,老朽这医庐中的医书可任你查看,三天后,你若是给不出合我心意的药方,便说明我们没有师徒缘分。”
  孟竹低头看了眼那三个病例,都是当世极为罕见的病症,可不知为何,她却觉得她曾经见过。
  但她也不敢断然下判断,便拿着那三张纸,回了自己的房间。
  三日后,白翁把阿胖和小六叫到自己跟前,看了眼孟竹紧闭的房门,悄声问道:“如何了?”
  “十九姐姐这几日翻了很多医书。”阿胖将自己看到的说了出来。
  “我看十九姐姐这几日睡得可晚了!”小六也不甘示弱地分享自己的情报。
  两人都没说到重点,白翁有些着急,只能继续问道:“我是说,她把药方写出来没?”
  “没看到。”两人异口同声道。
  白翁叹了口气,年轻的时候他恃才傲物,不愿收徒,如今年纪大了,不想这一身医术白费,便一直想收个徒弟,可惜游历多年,竟没碰到一个可以让他满意的人。
  十九这丫头虽然柔柔弱弱的,又没了记忆,可经过这半年多的观察,发现她对各种症状、草药的了解都很深,给她看一本医书,她竟还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所以就算她不提留下来,他也会试试她的潜力。
  “白翁,不如你便直接收十九姐姐为徒吧,她多漂亮啊!”小六摇了摇白翁的胳膊,道。
  “漂亮能治病吗?”白翁白了小六一眼。
  “你教她,她不就会了?”阿胖嘻嘻一笑。
  “白翁,你不是常说你大限将至吗?再不收徒,岂不要把你的一身医术带到棺材里去了?”小六一脸认真地道。
  白翁一噎,挠了挠头,假装看头顶,“那,那都是从前的事了……我最近夜观星象,觉得自己还能再活一段时日。”
  “一段时日是多久?”阿胖问道。
  “是一个月吗?还是两个月?”小六也跟着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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