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块地的基础上,又把周围一些零碎的地给承包下来,就开始建厂房,他追求快速,顶上就用轻钢。
柯叔公每天都去那边盯着,要不是柯莱不肯,他都要亲自上手去帮忙了,柯莱的两个叔父也都来帮忙了,虽然也规劝他别捣腾这些,见劝不动,就也尽量帮着点。
许愿也去看过,柯家所在的村子里城里还挺近的,骑辆自行车过去就到了,柯莱的叔父婶婶们都高兴得很,拉着她去家里头坐坐,柯莱自小就基本上是在几个叔父家长大的,几个婶婶都可怜他,虽说不能如亲子,可好歹看着长大的,总听柯叔公说柯莱的对象怎么怎么好,也常催促着柯莱把许愿带回来看看。
许愿在柯家的这小村落,又感受到了和许家港一样的气息,笑着应下来再来这句话,就带着几个婶婶给的菜和鸡鸭回去了。
柯莱的婶婶们纷纷宣扬起来。
“阿莱的对象啊,长得可标志了,文绉绉的,还会出书呢!”
“是个文化人,这孩子可算是苦尽甘来,有了对象,就盼着他能办好。”
柯莱办厂的消息传来开,村里头也有不少都在城里上工的,柯父柯母所在的厂里也就知道了,柯莱在村里人和在厂里人的眼里可是两个样,在厂里人眼里,柯莱就是那个爹娘不要,靠着捡垃圾为生的可怜虫。
忽然被告知,一个捡破烂的办厂了!
“开玩笑吧,这办厂是谁都能办的?他一个捡破烂的哪里有钱!”
“诶,是真的,村里头都在建呢!还能有假?他是他爷爷奶奶带大的,两个老的估计也没少给,现在还过继给他叔公,他叔公没儿没女的,钱还不是都给他了。”
“那还是他赚了啊!他这办个厂花了多少钱啊?几千块要的吧,这是不是傻啊,几千块钱怎么过都能过得好了,办个厂要是全赔了还不得哭死。”
“可不是嘛......”
柯家知道的时候,第一反应也是想不可能!
柯莱有几斤几两他们做爹娘的哪里会不知道,怎么可能忽然有钱办厂,柯父对此很嗤笑,“柯莱有几斤几两我会不知道,他这么木讷的性子,不赔就不错了,怎么可能办厂!”
然而不少一个村出来的都告诉他是真的,柯父也不得不怀疑了起来。
“爸,你说他哪里来的钱?难道真的是爷爷给的?”
柯母咒骂道:“你爷爷偏心的很,肯定私下里给了柯莱不少钱!他这么多儿子养着他,他早些年做大队长私己可不少,就是不肯拿出来给我们用!哪里有略过儿子给孙子的!要给也是给大孙子的!”
柯振兴眼中划过一道阴郁。
柯父抽了两口烟,踩在地上灭了:“不可能,我爹也不可能把钱全给他,而且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钱,办个厂得多少钱啊!估计是小叔父,他没儿没女,国家每年都有补贴,以前战友还时常资助他,他存的可不少。”
柯振家忽然地抬起了头,小的时候,柯老头想过把柯振家过继给柯叔公,柯父柯母当时还是很稀罕儿子的,不给,生了柯莱以后,就把柯莱往乡下一扔,想过继给柯叔公,柯振家曾经觉得很幸运,柯父柯母虽然不偏疼他,可也没不管他。
柯振业想想那天在服装店的事情,“小叔公这么有钱的?那岂不是便宜柯莱了?早知道就不应该把他过继给叔公的。”
柯振业后半句没说出来,应该把他过继过去的,这样叔公的钱都是他的了,心里头猫抓似的难受,这得多少钱啊!
柯父心里头也打着算盘,也是懊恼得很,叔父疼柯莱,不管过继不过继,都会给他,现在过继出去了,反倒不好名不正言不顺了,可柯莱到底有多少钱,柯父又挠心挠肺,“咱们回去看看!他办厂不赔才怪,那么多钱打水漂,虽说过继了,他还是咱们生的!”
柯母认同地点点头,“我滴个乖乖,办个厂得要多少钱啊?”
“据说得有六七千吧。”柯振兴想想这六七千啊,家里头存了这么多年都没多这么多钱!
一家人赶紧收拾收拾,就赶往乡下,家里头只有两辆自行车,一辆是柯振兴的,一辆是柯振业的,这年头的自行车都宝贵的很,两个人都不想骑到乡下坑坑洼洼的路上去,一家人就走回去,总归也不远。
柯家平时不怎么回乡下,已经在城里安家落户了,怎么可能还会想回乡下,就过年的时候,回来走走亲戚,柯家两老走了以后,更是连过年都不怎么回来了,村里人盯着这群人看了好一会儿。
“那是不是建党啊?瞧着长着很像。”
“是了是了,我见过他大儿子。建党啊!你回来了啊?”
柯建党望着那挑着扁担的男人迷迷糊糊有些想不起是谁,只能笑着上前应道:“是啊。”
男人挑着扁担,一股肥料水的味道袭来,柯母不禁扇了扇,往边上靠了靠,柯振业看着脚底的泥块,有些懊恼没骑车过来,现在好了,他的皮鞋上都有泥了。
男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离着距离,尴尬地说:“孩子都这么大了啊,建党,你看着还是老样子啊,果然不风吹日晒的,城里舒坦。”
柯建党露出得意笑容,却还得说着谦虚之词:“哪里啊,每天也是要上工的,也累的。”
“诶,那肯定也是比我们好的,你们今天回来是来看阿莱的吧,哎呦,你家阿莱以后就是大老板了。”
柯建党笑容勉强了起来,“哪里哪里,他哪里当得起,小孩子家家的,怎么能办的起来......”
男人疑惑地望着他,忽然想起来,柯建党一直不喜欢三儿子,若不然也不会一直把阿莱扔他爹娘这边,现在居然还过继给他叔父了,果然儿子多了也不值钱。
“爸,咱们快走吧,一会儿还要回去呢!”柯振业不耐烦地说。
那人有眼色地说:“你们忙,我正好地还没浇完。有空再聊。”
柯建党也寒暄道:“有空来玩。”
且走了一段距离,柯建党说道:“振业,在外面态度好点,传出去名声不好。”
“都是乡下人的,振业说的也没错,我们一会儿还得早点回去。”柯母袒护道。
柯父也没了话说。
走到田地那边,现在天气冷,地里也都没种什么,很显眼的就是那边正在建造的厂房,还喊着一二一二,砖块都垒在一边。
二叔父做过木匠,对建房子也通窍,在一旁指挥着:“过来一点,就这边......”
柯母张大嘴巴:“这是要建多大......”
小婶婶过来送茶水,天气冷,都还冒着热气,“都喝点茶,辛苦了辛苦了......诶,大哥大嫂?”
眼尖地看见站在路边的柯父柯母一家,虽是亲兄弟,可自打这对兄嫂进了城,就不大看得上乡下这群“穷亲戚”了。
说罢柯小婶就放下水壶,走上前:“难得的稀客啊!”
柯父脸上有些尴尬,柯小婶素来不大看得起这对兄嫂,她又颇为能说会道,时常言语间就这般挤兑,柯父柯母有时候见着这个弟妹也怕,柯父的两个弟弟都是老实性子,偏偏取得两个媳妇,都厉害得紧。
柯母:“怎么滴,我们还不能回来了是不是。”
柯小婶笑着说:“能啊,咋地不能,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能多见大哥大嫂一面就多见一面,省的等到我快死了还见不着呢。”
柯小婶话语里带刺,柯父柯母打进城之后就没管过两老,没说过要把两老接进城里什么的,工资那么多,也没想过给两老一些钱,都是他们两家顾着,她婆母病重都不回来看一下,老爷子要走了关系到遗产了,可算回来了。
柯父柯母在乡下的名声不好也是由此而来。
柯二叔和柯小叔走过来,虽是做弟弟的,因为常年下地干活,看着比柯父还年纪大些。穿着一身干活穿的布衫,风尘仆仆的,头上都是一层灰。
“大哥大嫂,你们怎么都回来了?工厂不上工吗?”
柯振兴几个喊道:“二叔小叔。”
柯父看两个弟弟一身灰尘,皱着眉道:“你们帮他建厂?这不是胡闹嘛!他不懂事,你们也跟着不懂事?柯莱呢?让他出来!”
柯叔公听到声音,一瘸一拐地走过来,柯小婶跑过去扶他,柯叔公说道:“我还没老的走不动路呢。”
“这边石块多,别又摔着了,阿莱就不让你到这边来了。”柯小婶抬出柯莱。
柯叔公立即笑骂道:“这臭小子还回威胁我了......”
走到柯父柯母这边,柯叔公就沉下了脸:“你刚才说什么?谁不懂事?”
柯母道:“小叔,你怎么能任由阿莱胡闹呢!这办厂是谁都能办的吗?这亏了钱就打水漂了!”
柯小婶竖着眉头:“你们做爹娘的能不能说点好话!什么叫打水漂了!”
柯父呵斥道:“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办厂要是谁都能办,那还不了得,你们在乡下不懂。”
柯小叔:“我们乡下人是不懂,但我们做叔叔婶婶的,亲侄子能不帮吗。现在时代不一样了,国家都允许办厂了,阿莱要办我们能帮就帮,也不是没劝过,孩子自己想做,拦也拦不住的。”
柯振兴道:“小叔这话说的,我们不也担心阿莱嘛,这么多钱投进去......”
“用你家钱了啊?要你们着急?”柯叔公打断道,“阿莱现在和你们有什么关系了,打水漂了讨饭也讨不着你家去。”
柯振兴脸色划过一道难堪,柯振业说道:“他自己哪里来这么多钱!”
周围来来往往的村民都聚了过来,“建党他们怎么都回来了?”“估计是为了阿莱吧,闹起来了呢。”
柯叔公看一眼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了,冷笑:“我可没给阿莱钱,你们少多想,钱都是阿莱自己赚来的,他走的两个多月自己赚的,没拿我一分钱。你们什么德行我不知道,你们少来,你爹死前把钱都给让你好好照顾阿莱,你是怎么照顾的?做人要对得起良心!”
柯父脸色青了又白。
柯母:“啥不关我们的事,这地和房子是爸的,理应是留给我们的!”
柯莱是被人叫过去的,他前两天刚从温城考察回来,在家中休息,忽然被告知柯父柯母来了,柯莱怕柯叔公吃亏,赶紧过去。
已经吵了好几轮,柯叔公面色涨得通红,指着她骂道:“虎毒还不食子,你们两个丧尽天良的。”
柯莱扶住他,把他往身后带,柯小婶眼睛一亮:“阿莱,你来了。”
柯莱朝叔叔婶婶点点头:“二叔小叔,小婶。”目光又移到柯父柯母身上。
他的目光毫无温度,就像是在看一群不相关的。
柯父不禁愣了一下,木讷老实的三儿子如今虽然还是很沉默,可气势完全不一样了,站的板板正正,自有一股像领导一样的气势。
柯母面色有些不自然,原本和柯叔公吵得很凶的神态不复。
“你们跟我要这块地?”柯莱指了指在建的厂房。
柯父咳嗽两声:“我们也是为你好,现在收手还来得及,办厂哪里是谁都能办的,国家的才能稳赚不赔,你私人的,钱都打水漂了。你才刚建,拆了就行,钱也都还在。”
“是啊,阿莱,还是进国企最安稳,工资又高,还分配房子的,你这厂卖什么卖给谁呢?”柯母说道。
柯莱神色不耐:“我没心思跟你们扯这些,我已经不是你们儿子了,你们要这块地?”
柯振业就看他这副高傲的模样不爽:“这块地是我们爷爷的,你过继了,这块地本来就应该是爸妈的!”
柯叔公又要说话,柯莱轻笑一声:“八二年分地的时候,这块地是根据四个人分的,我,爷爷奶奶,叔公,并没有你们的分,你们都是非农业户口,即便这块地收上去,也不可能是你们的。”
“你已经不是我们家孩子了,也就不是爷爷的孙子!”柯振业急冲冲地说道。
柯莱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即便爷爷走了,我和叔公的户口还在,农户不销,这块地就是我和叔公的,你们是根本不可能有继承权的。”
柯父柯母有些傻眼,承包制以后他们都以为这块地就是自家的了,还暗自欢喜以后还能在农村多一块地。
“做了城里人还想要农村的地?哪有这么好的事情!”柯小婶冷笑。
柯振兴不满地说:“那我们家的房子呢!”
“你们家的房子你们也没法动啊,你们户口都在城里了,乡下的房子你们留着有什么用。”村里人忍不住说道。
“那我也是我们家的房子,柯莱都过继了!那是祖宅。”柯振业瞪着眼睛说道。
柯叔公怒道:“好好好,你家的祖宅,我们搬出来!还给你们!”
“你们有没有良心!小叔这么大把年纪了!”柯二叔怒目而视!
“建党啊,你们不在,你爹娘可都是你小叔和阿莱照顾的!”
“你们在城里又不回来的,又何必呢,你们城市户口的,房子留着又能干嘛。”
村民们纷纷劝说。
柯莱拉住柯叔公:“好,我们搬出来,叔公,咱们自己造!”
在村里人都指指点点中,柯家人无功而返。柯叔公和柯莱硬气地从老房子里搬出来,这房子还是柯父柯母成婚时造的,没想到没几年柯父柯母就进城去了,两老勤勤恳恳,每个儿子造房子他们都帮了忙。
因着跟着大儿子,觉得要传下去,所以造的很用心。柯叔公当兵回来以后,就一直跟着兄嫂过活。
两个人也都没多少东西,稍微收拾一下就好了,柯叔公一生都是铁铮铮的汉子,离开这屋子的时候眼中都范着泪光。
柯二叔忿忿道:“以后就当没他这个兄长,就没见过他这样没良心的!”
柯叔公痛心疾首:“你们爹娘多好的人,怎么会养出这样一个白眼狼。罢了罢了,总归以后桥归桥路归路。”
柯莱安慰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以后造一栋更好的。”
柯叔公心气大,咬着牙说道:“阿莱,这口气你不争也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