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面碰到几拨从附近地里收工的社员,以为他是去小坡林捡柴了,没多想,隔着距离打了个招呼,寒暄几句诸如“刚子回来啦?”、“这趟回来能住几天啊?”、“你丈人他们人不错啊,你小子运气好到爆”之类的。
寒暄完正要分道扬镳,忽听一阵熟悉的“吱吱吱”声。
金毛?
向刚狐疑地转身,心说那小东西,不是跟着老金爷俩上山去野了吗?咋在这儿?
才转头,赫地倒抽一口冷气。
但见小金毛正被一头成年大野猪追赶着,一路朝他所在的方向奔来。
“吱吱吱——”
金毛还算聪明,懂得迂回前进,东一下、西一下地跑了一段,见野猪追不上它,也不像刚才那么气急败坏了,回过头还冲对方做了个鬼脸。
真是够了!
向刚看得冷汗都滴下来了。
迅速放下肩上的柴担和竹筐,捏了捏手里的扁担,不够结实啊。
野猪对想朝它崽子使坏的金毛恨得咬牙切齿,一路嗷嗷嚎着冲下山,一不留神追进了村庄,这会儿也有些踌躇了。
社员们失声齐喊:“卧槽!野猪!”
“野猪来了!怎么办怎么办?”
“大家别慌。”向刚说道,“你们谁去拿长点的麻绳过来,去的人把家什给我。”
“阿波你快去!你家离得最近!”
社员们倒也没推搡。主要是野猪不比野狼,再危险,倒不至于把人一口吞了,顶多用它那结实的身子或是尖锐的獠牙顶伤你,但要是能把它抓获,那就是一堆肉啊。
名叫的阿波的年轻汉子,把手里的铁锨给了向刚,然后一溜烟往家跑,跑慢了怕猪肉溜了,错!是怕野猪溜了。
余下的人,听从向刚的指挥,寻了个有草垛子的荫蔽处。等着阿波拿麻绳过来。
“吱吱吱!”
“嗷嗷嗷!”
一猴一猪便追赶边怒视。
一个用野猪语骂着:“敢朝老子的娃下手你该死!”
一个用猴语吐槽:“奶奶个熊!老子也很委屈!老子是冤枉的!老子没想偷你崽子,老子是被金大王设计的,吱吱吱!”
社员们完全看不懂,一片云里雾里,只晓得两只动物在骂架,颇有几分大队里那些泼妇们吵架时的彪悍架势。
“嗷——”
最终,野猪没耐性了,采取了进攻姿势,猛地朝金毛扑来。
金毛这下吓坏了,赶紧朝向刚所在的草垛子躲。
社员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向刚还算冷静,握紧铁锨,高高举起,趁野猪冲来的一刹那,“哐啷”一下,铁铸的锨锹砸在野猪的脑袋上。
社员们见状,也七手八脚地围过来,挥舞着手里的“武器”,提着心猛力来了几下,遭到突袭的野猪被敲了个头晕眼花,顿时怒了。
“嗷——”
它发狂地朝社员们怒吼一声。嘴一龇,露出尖锐的獠牙,朝其中一个社员扑去。
“啊!救命啊——”
说时迟那时快,向刚跃上野猪背,无视那满身的毛刺,死死揪住它额角的两只相对比较柔软的大耳朵。哪怕野猪发癫发狂都没能把他从身上甩下来。
最后,野猪不得不停止攻击。
尼玛继续攻击,它的耳朵要被拧下来了。
这时,阿波捧着几条长麻绳气喘吁吁地赶到。
社员们趁野猪累得呼哧呼哧喘大气的当口,迅速扯开麻绳,绕着它来回跑了几趟,再用力一抽,把野猪捆住了。
向刚这才从野猪背上下来,大汗淋漓地拿麻绳绑住野猪的嘴巴,免得锋利的獠牙把麻绳磨断了。
确保野猪成了手下败将,社员们才丢下农用家什,抹着汗欢呼一声。
“艾玛啊累死我了!”
“刚才差点没吓尿。”
“比当初在建军家看到毒蛇还紧张!”
“那是!蛇那玩意儿,你不去踩它,它不会攻击你。野猪就说不准了,刚才那架势,要是真冲咱们撞来,还真拿它没一点办法,肯定伤着,缺胳膊断腿都难说。”
“刚子你咋样?没被那畜生伤到吧?”
一说到受伤,社员们转头问向刚。
向刚正揪着金毛的耳朵在一旁训斥它。
太胡来了!果然不应该看它委屈的小模样,心一软把它带来,简直是找虐。
金毛耷拉着脑袋任他骂。比起金大王的手段,男主人这点只能算是毛毛雨。
可惜有口难言,吱吱半天,没人听得懂它内心的委屈。高手是寂寞的啊!
小金盘在山脚的大树梢上,眯着小眼睛看着这一幕,完了气定神闲地吐吐蛇信,游回大山找蛇小弟们发掘更好玩的去了。
瞧它多好,又给他送了一头大野猪,这下家里不缺肉吃了吧。
就算他刚才拿不下这头猪,有它金大王在,还能任由这头蠢蠢的野猪伤着那丫头的男人?
明显不可能嘛。
金毛见大伙儿都围过来询问向刚有没有受伤,蹭啊蹭的挪出向刚的视线范围,而后哧溜一下,夹着尾巴跑盈芳家窜去。
向刚哪能真的没瞧见啊,失笑地摇摇头,转头对关心他的社员们说:“我没事。”不过就划拉了几道口子,算不上什么伤。
“没事就好。天不早了,这猪怎么办?”
分配是个大问题。
且这么热的天,放过夜还不得臭了啊,得赶紧宰杀才行。
有人提议:“要不抬刚子家去,由他来分?”
“中!”
大伙儿都没意见,出大力气的不是他们,能分到个三五斤就很满意了。
更何况,他们知道向刚的为人,既然他说是大伙儿合力打的野猪,就绝对不会只分他们三五斤。
第445章 亲一口,就饱了
几人合力抬起野猪,精神亢奋地往向刚家走。能不兴奋嘛。抬的越是重,分到的肉就越是多。
被倒挂在扁担上的野猪兄,很想扯一嗓子:“特么问过老子的意见没?!老子不服!”
这个点,恰是收工、回家吃饭的时候,三三两两扛着农具往家走的社员可不少,看到他们抬着一头野猪回来,先是吃惊,待问明情况后,不禁满心羡慕。
早知道能跟着向刚猎到一头大野猪,说什么也不蹲在桥头扯嘴皮子了。
少唠几句闲嗑,能分到多少斤肉啊。
一传十、十传百,没一会儿工夫,近山坳大队几乎人人都知道向刚一回来就猎到一头大野猪,呼啦啦地涌去他家看热闹,晚饭都顾不上吃了。
有先见之明的,手里还抱着食盆或是提着水桶,里头装着自家富余的口粮或是黄鳝、泥鳅等渔获,想问向刚兑几斤肉解解馋。
盈芳睡了一觉醒来,听爹妈说,男人出去了,不由纳闷这个点了不在家等吃饭、跑出去干啥?
萧老爷子和张有康老俩口待日头下山后也先后脚到了,坐在泼过井水的院子里摇着蒲扇唠闲嗑,唠得正起劲,隐约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闹哄哄的声音,听着不像是吵架,相反好像是哪家办喜事,笑闹声不绝于耳,就差敲锣打鼓了。
“我去瞧瞧,没听说谁家这几天有喜事啊。”张奶奶疑惑地嘀咕,随即迈开小脚想出去看个究竟。
才来到院门口,就见毛阿凤脚下生风地跨进来,大着嗓门激动地喊道:“老婶,咱们又有口福咯!你那能干的徒女婿和村东头的大伟强几个人联手把一头跑下山拱庄稼地的野猪给活捉了,这不正往家走来。我男人又有活干了,嘿嘿,别的不要,回头割块猪头肉给我就满足了……”
“啥?小向又逮野猪了?”
老爷子几个坐的离院门并不近,但谁让毛阿凤嗓门大呢,听了个七七八八,禁不住起身走过来。
“可不,就快到桥头了,我先来和你们通个气,这就喊我男人去。哎呀老婶你们还愣着干啥,快去烧热水、架锅灶呀!”
张奶奶这才回过神:“哎,好好好!这就烧水、架锅灶。你快让阿勇过来,杀猪场面还是他最拿手。”
“行。”毛阿凤和来时一样风风火火地走了。
盈芳等人听着屋外的动静似乎大部队马上就到了,赶紧分头把院子收拾了。
晚饭桌挪回堂屋,院子里要杀猪,还得垒口临时土灶给猪褪毛。
“金毛?你怎么躲在这儿?”
盈芳帮忙挪开几把椅子,蓦地发现垂头耷脑缩在柴房侧面的小金毛。
“老金呢?你不是跟着它上山玩去了吗?怎么就你一个回来了?它们爷俩呢?又想夜不归宿?”盈芳叉着腰无可奈何。
“吱——”
金毛背过身,又开始撅着屁股闹别扭。
被金大王戏弄,遭大野猪狂撵十里路,完了还被家里男主人训斥,宝宝心里苦。
盈芳不禁纳闷,出去玩的时候还好好的,莫不是被老金爷俩欺负了?应该不会啊,在大院的时候,没见它们仨闹过别扭。
正想好好顺几把猴子毛,向刚一行人抬着野猪、后头还缀着一串看热闹尾巴,热热闹闹地回来了。
这下没工夫安抚金毛了,忙过去招呼大家。
好在家里人多,师傅二老、老爷子,还有亲爹妈,暂时还轮不到她一个孕妇,打水奉茶。
杀猪勇一来,大伙儿自发地围成圈,看杀猪勇杀猪。
盈芳趁机把向刚拉到房里,问他到底咋回事,怎么好端端的,有野猪跑下山祸祸庄稼地来了?别不是他故意设套诱野猪下山的吧?
“我是这样的人吗?”向刚惩罚地捏捏她下巴尖,接过她手上的毛巾,擦了把汗,“还不是金毛惹的祸。那小东西,不知怎么的把一头成年公野猪惹毛了,一路追着它下山,要不是碰到我们几个,还不知道会把附近的庄稼地糟蹋成什么样呢。对了,金毛呢?我看到它往家跑了,没回来?”
要真没回来,向刚也是担心的。毕竟初来乍到,猴子可不像狗,嗅觉那么灵敏,猴子要是迷路了一时半会还真难找回来。
盈芳一听,原来是这么回事,松了口气。
“我说呢,金毛像受了委屈的小媳妇,躲在柴房背后。要不是我嫌簸箕搁屋檐下占地方,想挪石榴树下去,还不知道它蹲在那儿呢。敢情被你骂得都不想理咱们了。”
“我哪有骂啊,就说了它几句而已。”向刚无辜极了,搂过媳妇儿亲了个嘴,摩挲着她粉嘟嘟的殷唇说,“得,我找它道歉去,别撅着小嘴了。今儿晚饭怕是要延后两个钟头了,你先去灶间吃点东西,别饿着了。还有师傅、爷爷他们,都去吃。帮忙的人多,不用他们受累。”
“行,那我去喊他们一声。这会儿正看阿勇哥放血呢。”盈芳扒着窗户往外看了一眼。
院子里已经燃起了火把,杀猪那块场地,亮的跟白天似的,“反正帮忙的人有,要不你也先去扒两口饭?”
“我就算了,你给我亲一口,我就饱了。”
“……油嘴滑舌!”
因为猎到了一头大野猪,向刚捕到的潭水鱼一时没了用武之地,在得了萧老爷子几句赞赏后,养到了屋后的大水缸。
别看在竹筐里时一条条都翻着死鱼眼,一到水里,没一会儿就又游开了。可见潭水鱼的生命力之旺盛。
向刚随即又加入到了热火朝天的杀猪大业。
不过今儿这头大野猪,他没打算挨家挨户分。
这又不是他一个人的,还有伟强、阿波等几个社员呢。就算他拿去分的是自己的份额,可其他人没打算分,这不活脱脱拉仇恨么。
上回那头大野猪,一来念在他时隔这么多年头一次返归故里,二来,雁栖山怎么说也是雁栖公社的集体地盘。他一来就猎了头野猪,好比捡到了一张从公家钱袋漏出来的毛票。
第446章 肉多了也发愁
据说在狼群还没有在雁栖山安家那些年头,遇到下山拱红薯地、白菜地的野猪,公社会统一选拔青壮年汉子,上山围猎野猪。扛下来后,挨家挨户分,参与围猎的户头多分个斤把肉,大伙儿你好我好大家好。
然而不久后,雁栖山头被野狼占据,社员们渐渐不敢往山上走了。
相比吃肉,那肯定还是小命要紧啊。只有个别几乎家里人多、分下来的口粮喂不饱老老小小的,偶尔会组织起来,进山猎个兔子、逮只山鸡什么的,逮回来后也不声张,躲起来偷摸吃。
公社干部们隐约听到有这么回事,可抓不到现场不管用啊。直到有一天,某个社员差点被狼咬死,这下敢上山的人更少了。
书记干脆发话:“我也不拘着你们了,想去就光明正大地去。抓到的兔子、逮到的山鸡,和挖到的野菜一样,都归你们自己。但有一点,想要上山,务必考虑清楚,一旦出事,家里人怎么办?公社不可能给你养一家老小。”
索性放开之后,逞强上山的社员反而没有了,顶多到小坡林止步。
偶尔有运气好的,在小坡林附近下套套中个兔子、山鸡什么的,那可比捡到钱还幸运。
可向刚一来就猎到一头大野猪,能不让人羡慕嫉妒么。
他那次要是不拿出来分,指定有人去书记那闹。即便分了不照样有人在那嚼舌根嘛。所以说,欲壑难填啊。
而这次的野猪,因是和其他几个社员合力猎的,风头没有上回那么强健。
然而羡慕嫉妒的人依然不少。
尽管已经有不少人提出想拿家里多余的口粮,和向刚换斤把野猪肉,向刚也答应了,还是有不死心的,盼着最好能像上回那样白吃白拿。
“依我说,这么大一头猪,刚子你一家怎么吃得了啊,天这么热,分我们一点,还少馊一点呢。你们说是不是啊?”
“可不是嘛。而且这头猪我怎么听说不是山上打到的,而是就在山脚的那片庄稼地附近,明显是送上门的,理应归集体啊。”
“就是!就算不全分,拿出一半来总要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