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成成,那老萧你自便。”
边说边送萧敬邦下楼,看他骑上自行车走远了才转身回家。
“你这朋友交得好!你丈母娘的生日礼,可算是搞定了。”蒋建树的媳妇儿抓着活络的野鸡眉开眼笑,“对了,你是不是说过他单身?是离婚还是丧偶来着?要不把二妹介绍给他?”
蒋建树头疼地捏捏眉心:“算了吧,人家又没这个心。”
“这话咋说的!也许人只是嘴上不说,说不定心里想得很呢,碍于身边没个说媒的才作罢。你既是他朋友,咋不关心关心人家?二妹的性子你也了解,你要觉得合适,赶明找他说说,二妹那里我去讲。二妹夫都去了那么多年了,是该另外找个知冷知热的一起组建新家庭,总不能一辈子这么孤零零地过吧?……”
蒋建树拿她没辙,只得囫囵应了几句。想着反正快过年了,等过完年碰头了再说。
萧敬邦出了棉纺厂职工宿舍,直奔供销社,赶在供销社关门打烊前,掏出所有盐票打算换成盐。
结果发现供销社里闹哄哄的都是个人。
奇怪!都这个点了,还有这么多人来买东西?
萧敬邦心里纳闷。一边排队,一边竖着耳朵听,哦,原来是盐票要取消了。虽说具体啥时候取消还没盖棺定论,但取消后盐价要上涨。
难怪这么多人排队,敢情都是来买盐的。趁手头有票,抓紧兑成实物。只有拿到手的才不会担心涨价。
萧敬邦买了盐,回家把这事儿一说,大伙儿议论开了。
“啥?盐票要取消?不能吧!那以后盐还不疯抢?”萧三爷皱眉,世道真不会乱吗?
“抢不了,量上还是会有限制。”萧敬邦老神在在道,“现如今有票的凭票还能多称点,以后没了票,每个人说不定只能限购半斤。”
“那也比凭票方便,大不了多排几次队。”萧三爷说着,指指北方,冲老爷子神秘一笑,“话说老头子,这是不是就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烧的第二把?继高考恢复后,这算是第二个新政了吧?”
老爷子呷了口茶,慢条斯理地说:“何止。你们今年背着肉去人家厂里兜售,哪次被红袖章追着跑上三条街了?”细论的话,这个也算是新元首上位烧的火了。
萧三爷嘴角一抽:“这种糗事就不要拿出来说了吧,怪没面子的。”
而且这么多年就被追了一回,论失败率其实挺小。偏偏老头子生怕家里人忘记似的,隔三差五就要拿出来笑话他一顿。
看在他是老子的份上,萧三爷决定原谅他。但能不别当着三胞胎的面说啊,这以后还怎么让宝贝蛋们崇拜他们英雄的姥爷?
“咳,盐买来了,火腿怎么做的我也大致弄清楚了,要不开始?”爱护弟弟的萧老大,生硬地岔开话题。
萧三爷立马勾住老大的脖子,哥俩好地蹲在四条猪后腿跟前唠起火腿的制作方法。
听上去,工序和熏肉、腊肉差不多,先是用盐巴搓遍整只猪后腿。
出于美观和入味,搓之前,可先用刀把整只猪腿修修整齐,多余的肥肉割掉,突出来的刺骨铲铲平,但也不要伤着了精肉。
“我那朋友说,切的时候肉的面积要大,附近的油皮都要剪掉。要不然盐腌不进去,一来不入味,二来到夏天容易变质。好在咱们这是野猪肉,整层猪皮都剥了,不用费劲就能腌入味。
哦,还得把猪腿放平赶筋血。好像是这样……从脚蹄这头用手指顺着筋脉往前赶,把里头的血全部赶出来。说是血赶空了才能腌得住。要不然肉色不好看,也腌不住……”
萧老大一边解说一边示范,萧三爷一看即懂,捞过另一条后腿也上手赶起筋血来。
兄弟俩一人负责了两条猪后腿,把搓盐巴之前的准备工作就绪。
接下来,从蹄子开始,顺着筋脉使劲搓盐巴。必须得用力,搓到腿肉表层冒出水珠为止。
一面搓好,接着搓另一面。也要搓出水来。特别要注意的是坑凹处,这些地方容易模糊、上盐不到位。
盐巴搓均匀后,四条火腿码好放在隔壁院的炕面上。不烧火的话,炕上温度跟普通房间没两样。而且石砖砌的炕面结实啊,火腿上压上两块木板后,还要垒上石头压着榨,需要一定的承重才行。
这时候,阳阳举手表示想要帮忙。
“我来我来!我力气大!”
“好吧!让咱们大宝贝发挥发挥光和热。”萧三爷哈哈一笑,抱起外孙,让他站在石板上,扶着萧三爷的手用力蹦。
欲把火腿中多余的水分全部压榨出来。
“压上三天,再上一道盐,同样的搓法,再压上个五六天,然后还要再上一道盐。说是要上三道盐,完了用腌肉水洗一遍,把表皮多余的盐渍洗掉,挂通风处风干,再挂太阳底下暴晒四五个日头,挂到屋里阴凉,约莫挂两个月就能吃了。”
“啧!工序很复杂啊!”萧三爷有些后悔了,“这么复杂,又这么费时间,过年都吃不上啊。那还怎么送人?”
“要不在家腌两道,第三遍盐抹上,咱带着去煤城,到了姥姥家,再风干晒日头?”盈芳想了想说,“这么冷的天,在路上挨两天应该不会坏。”
“也只好这样了。”萧三爷不由感慨,“想尝点新鲜货可真不容易啊。”
“乖囡,山羊要不也宰了?带半扇送你姥姥、姥爷?”萧三爷忙完火腿,想起还有头野山羊呢。
盈芳摇头:“不是说活逮的吗?别急着宰,拴牛棚养几天,看着这么瘦,宰了也没几斤肉,养上两个月,等过年吃吧。”
“也好,那火腿都背去,咱们想吃,回头可以再做。”
“家里留一条吧,两个舅舅和姥姥姥爷正好一家一条,不存在谁多谁少。好歹是咱家头一次做的,让爷爷也尝尝鲜。万一有客人来,也有菜招待。”
“行!”
萧三爷俩口子素来秉持闺女说啥就是啥的原则。
接下来几天,趁火腿需要腌制、压榨,盈芳一家用新鲜猪肉做了不少小食。
路上不方便带汤汁的菜肴,福嫂提议多做些竹签肉,烤得干干的,拌上调味料,油纸包着,冷热都能吃。
并且考虑到各人喜好不同,福嫂还心灵手巧地做了麻辣、五香、孜然三种口味。
香得老爷子干脆让福嫂把剩下剔了骨的鲜猪肉都做成了酥香的牙签肉。
第671章 金氏又多一员
野猪肉膻味重,而且盈芳家本就不怎么缺肉食,炖肉吃多了腻味,还不如牙签肉来得香。
这种天又比较耐放,装在白瓷小斗缸里,个把月都不会坏。
哪天夏老来了抓一把出来,保管馋死他。
结果夏老没馋到,倒是癞皮狗闻着味儿天天在老爷子跟前晃,摇尾巴、哈舌头,莫不希望老爷子的手指缝粗一点,漏几条牙签肉下来给它解个馋。
萧三爷看了哈哈大笑,觉得这狗太逗了,馋起来跟大外孙小时候一副德行。难怪阳阳想要收留它,毛秃成那丑样,也不嫌弃。敢情是碰到同类了。
在癞皮狗懵逼的眼神中,萧三爷伸出手指头勾了勾,而后领着它上山去了。
一人一狗在小坡林附近堵了只肥溜溜的野兔,当场烤了给癞皮狗加餐,而后带着它捡了两大捆干柴,萧三爷背一捆大的、癞皮狗背一捆小的。
如是重复了三天。第四天,萧三爷要给火腿上第二道盐,因此没像前三天一样,打完早拳带着癞皮狗上山,而是去了隔壁院。
结果等他回来,惊奇地发现院子里多了一捆柴,哦,不,是一株干枯了的小柏树。
“姥爷姥爷,癞皮狗会砍柴,这是它砍回来的!要不是这柴太散,它还想塞到柴房去呢。我说它很聪明吧!”
起床有一小会儿的阳阳,正好目睹癞皮狗用嘴拖着一株枯树回来,兴奋地又蹦又跳。
这下萧三爷是真的惊奇了。
“嘿,小伙子!你不会养成习惯了吧?这习惯养得好!对了,野兔有逮到吗?”
癞皮狗耷拉着耳朵,似乎有点委屈。
看来是没逮到。
萧三爷哈哈大笑,拉起阳阳说:“走!给癞皮狗弄点肉骨头。才来几天,就知道给家里扒拉柴禾了,必须犒赏它!”
自那天之后,癞皮狗真正在向家住下了,不再只是临时收容的过客。
三胞胎还给它取了个新名儿。
癞皮狗太难听了,而且经过一个多礼拜的调养,身上秃毛的部位重新长出了新毛,瞅着还挺油亮,自然不能一直叫它癞皮狗。
为此,三胞胎争论不下。
阳阳:“叫‘赛虎’!老虎都比得过,多威武霸气啊!”
暖暖:“可它长得和老虎一点都不像,还不如叫‘赛狼’呢。可‘赛狼’不好听,要不叫金爪?听上去和金牙是兄弟,而且它的毛是金色的,可金毛有了,那就叫金爪吧!我去问问癞皮狗,它一定喜欢!”
偶尔回来冒个泡以彰显存在感的喵大爷听见,气得胡子大张。喵?老子才不要和这蠢狗当兄弟!
哦,喵大爷前世是只玉纹墨爪虎,墨爪是它的形象特征。
好在晏晏否决了暖暖的提议,说癞皮狗的爪子是黑点斑纹,跟金爪相差十万八千里,及时扼杀了喵大爷想翻下墙头一掌拍死癞皮狗的危险苗头。
晏晏说:“既然谁也说服不了谁,那干脆叫‘金虎’好了。既和金牙是兄弟,又很威武霸气。”
“好好好!”
兄妹俩一致通过。
喵大爷高冷地立在墙头,爪子刨了刨地,好想和新出炉的金氏一员打一架。
喵了个咪的,本大爷都没叫虎,它一只癞皮狗居然叫虎,多大脸!
可就算它气得要喷火,癞皮狗依然得了个响亮而又霸气的大名——金虎。
金虎来到向家满半个月时,火腿上完了第三道盐,并且先他们一步寄去了煤城。
向刚买到四张前往煤城的卧铺票,两天后,他们一家启程去煤城探亲啦。
遗憾的是,高考结果还没出,不过盈芳对能不能上大学还是有几分把握的,无非就是学校差异。
看火车和坐火车那是完全不同的体验。
三胞胎打从进火车站起就没歇过小嘴,兴奋地说个不停。
尤其是阳阳,前头嘴硬说火车经常看,有啥子稀奇的,其实兴奋着呢。没上火车前不断问“啥时候上车”,上了火车后更是忙碌。
四张铺位买在同一个车厢里,下铺两张,上铺两张,小家伙一忽儿爬上、一忽儿爬下,完了还老往厕所跑。没尿也想挤出几滴来。
火车上的厕所耶,多新鲜!而且还能看到底下飞速后移的轨道,尿下去跟斜风细雨似的往后飘。这种体验,哪是平常能见到的。
可火车上人多,即便不像硬座区那么人挤人——毕竟卧铺票不存在站票一说,但还是有不少人。厕所也不是一个车厢就配备一个,而是好几个车厢共用。而且就那么窄一个小墩坑,挨个上,碰到有人大号,等就得等半天。
盈芳担心小家伙们四处乱窜不安全,叮嘱他们就在包厢带着,没有大人陪同,不许乱跑。
“乱跑当心被拍花子抱走。”盈芳佯装虎着脸说。
阳阳嘴一咧:“拍花子抱不动我。”
暖暖、晏晏抿着嘴吃吃笑。
盈芳没好气:“那也得你清醒着。有些拍花子聪明着咧,先拿迷魂药水迷晕你,然后假装是他们自个的孩子,轻轻松松就抱走了。”
孩子们这才正视起来:“这么恐怖?”
“那当然,你以为这些拍花子吃素的?就你聪明?就你力气大?”
“妈你给我们讲讲拍花子的故事呗。”
还用讲嘛。盈芳本人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不过她的情形跟普通拍花子抱小孩不一样,而且牵扯到萧大一家,又担心挑起爹妈的伤心事,便没拿自己的亲生经历说事,而是挑了几则以前听来或亲眼见到的拍花子拐小孩的事例教育三胞胎。
三胞胎听完,倒是没继续乱窜了,上厕所也乖乖知会大人,由大人陪同才去。
火车哐且哐且沿着铁轨一路北上。
眼瞅着到饭点了,姜心柔拿出事先准备的捞面和白面馒头、葱香花卷。
捞面把焯了七成熟的面条捞起来沥干水,装在饭盒里,要吃了搁入菜干、虾干、肉酱以及昨晚卤的五香蛋,开水一冲,搅拌匀了就是一碗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三鲜汤面。
馒头、花卷在装开水的饭盒盖上加热,而后蘸着肉酱或就着辣白菜、酱瓜吃。
第672章 遇上阳阳=踢到铁板
中铺是两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小伙儿。
前一站才上来的,一上来就碰到盈芳家吃午饭。
看着令人食指大动的三鲜汤面、鼻尖闻着酱肉、卤蛋的香,他们却只能嚼着车站小卖部买的半冷不热的玉米窝窝头,心里止不住哀叹:简直是受虐啊受虐!为什么不过了饭点再上车?
过了饭点还有下个饭点,这一路虐的可不止一餐。
“大哥哥,这给你们吃。”暖暖用杯盖装着两颗卤蛋给中铺的小伙儿。
俩小伙儿对视一眼,不由红了脸。
尽管心中腹诽、口水猛吞,但真的没馋到想吃别人食物的地步啊。太丢人了啊啊啊!
“拿着吧!”姜心柔笑着道,“这是自家养的鸡生的蛋,不是买的,不值什么钱。”
“婶子可不能这么说。家养的蛋,拿去供销社卖,照样能换不少钱。”小伙儿忙道。
吃人嘴软,没一会儿,萧三爷就知人知彼、百战不殆地将俩小伙子的底细盘摸清楚了,原来是分配到凤阳县的知青,因表现突出,忙完秋收奖了他们半个月假,这不结伴回煤城探亲。
“凤阳县是个好地方啊,古朝皇帝的家乡,八仙蓝采和成仙的地方,人杰地灵。能分到那里,你们运气很不错。”
小伙儿以前从没因为这个原因被人夸运气好过,这不一高兴,无话不谈起来:
“凤阳县确实是个很不错的地方,风景秀美、人也善良。可终究是山洼子,穷啊,忙活一年都不定能吃饱。这不,隔壁公社的小岗村,拢共二十户人家,联名上书到县里,说是再不重视,老老小小要饿死了。可县领导有啥办法?底下那么多公社、大队呢,小岗村是穷,可一样穷的大队其他地方也有啊。帮了一个,其他的帮不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