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美娣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打小就器重的儿子。
这是她唯一的儿子啊,她曾经不惜一切为他铺路的儿子。她坐牢还不是为了那个家,为了一双儿女,可到头来得到什么?丈夫离心离异,儿女一个不争气、一个不理解。
“鼎升,你是不是怪妈没给你留下点钱?我有的,就埋在那棵老树下,外人不信,你也不信吗?我真的埋了,可谁晓得会不见,兴许被人挖走了,那是妈打算给你和敏静的……”
听到“钱”字,许兰芳就特别有劲。
忘了几分钟之前还在婆媳大战,殷勤地插嘴道:“婆婆,会不会是被公公拿走了?他真的不知道你埋东西的地方吗?”
“萧敬邦?他敢!”祝美娣睚眦欲裂,“要真是他拿的,我死都要让他吐出来!这是我的嫁妆,我娘家给的,不是他萧家的东西!”
死老头,别不是真的挖了她的妆奁盒子追小媳妇去了吧?
越想越窝火,加上身边还有个心怀小九九的儿媳妇,时不时地引风吹火,祝美娣第二天就冲去老爷子那找萧大。
不过盈芳一家集体奔海城、现场给大宝贝蛋加油鼓劲去了。唯一没去的向刚,这阵子在大兴基地主持集训,一个月回不了几次家。
祝美娣注定扑了个空,怒气无处发泄,砰砰捶着门板骂得很难听。只不过没骂几句,就被守在暗处的警卫拖走了。
这事儿经街坊邻居的口传到了萧二伯娘的耳里。她立马给海城的儿子拨了个电话。
萧鼎华一得知,萧三爷自然也知道了。
他眉梢一挑,撇嘴道:“拦下她干嘛?就应该让她闹,闹大了人人都知道萧鼎升有个神经病的妈,看他脸往哪儿搁。连个泼妇妈都管不住,还想管部队?”
萧鼎华无语道:“小叔,大哥丢脸,咱老萧家不也跟着丢脸吗?”
“丢啥脸?她祝美娣当初造下那样的孽,老萧家不也扛过来了?如今只是被她骂几句,挠痒痒都算不上。能丢啥脸?要丢脸也是姓祝的。”
倒也是。萧鼎华摸摸鼻子,不再吱声。
反正和小叔争辩,就没有一次说赢他的。
萧三爷伸了个懒腰:“哎呀不说这些糟心事了,说说阳阳的比赛吧,你答应给我借个摄像机的,我要把阳阳的少年英姿录下来,明儿能借来吗?”
“能能能!”
萧鼎华连拍胸脯保证。
敢不给您老借来嘛。不借来的话,您老回头掏出一沓老人头去跟跑新闻的记者借,上新闻的就不止大宝贝蛋了。
萧三爷才不管侄子心里怎么想,背着手、哼着小曲儿回屋休息去了。只等明天比赛开场,精神饱满地给宝贝大外孙录像去。
盈芳买了堆海城特产,到邮局给煤城姥姥以及宁和的亲戚朋友一家寄了份包裹。顺便给腾不开时间来现场看儿子比赛的向刚打了个电话。
“见到阳阳了吗?”向刚正给几个手下开会,原本封着的脸,接到媳妇儿的来电,立马柔和了。不光是脸部线条,嗓门都轻柔了好几度。
好在手下们早已习惯了他的变脸,见状彼此对了个促狭的眼神,而后眼观鼻鼻观心,最好再来俩棉花球,把耳洞堵了——马上就到饭点了,这会儿吃了热乎乎的狗粮,待会儿还吃得下饭吗?
该庆幸盈芳是在邮局打的公用电话,正事说完就挂了,没给向刚撒太多狗粮的机会。否则,这帮家伙还要继续听他们头儿如何哄媳妇,真是够够的。
第804章 未知的旅程
阳阳的比赛,以前都是电视里看的直播,这次能来现场,大伙儿那个激动哟。
老爷子为此还找来定居海城的昔日战友加油助威。
一伙上了年纪的老革命家,聚集在看台上,挥舞着自制的小红旗,中气十足地吼着革命军歌,也是一景。
不仅萧三爷的摄像机录下了这热血澎湃的一幕,报社的记者大哥也按着快门,给明日的新闻头条想好了标题。
“阳阳快看,那是不是你家人!”
阳阳的小伙伴眼尖地瞄到看台上这一幕,再看到那些老革命家的警卫员一字排开高举一条条长长的红布标语:“先锋先锋勇闯巅峰祝舒萧平小同志旗开得胜!”
阳阳扶额。
这八成是太爷爷想出来的主意。
话说,同志就同志,前头添个“小”字做啥?
阳阳挺了挺结实的小胸膛,明明长这么高了!都盖过晏晏一个半脑袋了。
“开幕仪式开始了,排好队入场。”教练在他们后头催。对别个运动员讲的都是“好好表现,争取得个好名次”,给阳阳的却是——“悠着点,拿到第一就行,别破自己的记录了,要破也是去国际赛事上破。”
阳阳:“……教练,这哪儿由得我做主……”
教练一本正经地握爪:“我相信你,一定可以!”
阳阳忍不住翻白眼。可我不相信自己啊,跑起来了谁还管那么多。
“阳阳!阳阳!加油!加油!”
“舒萧平破一个!舒萧平破一个!”
“……”
看台上,不管熟悉不熟悉的观众,都认识阳光健硕的大宝贝蛋,挥舞着手上的彩带,兴奋地给他加油鼓劲。
即便是竞争队伍,对此除了羡慕还是羡慕。谁让他们跑不过阳阳呢。
有教练小声叮嘱自家队员:“跑的时候全力盯着那小子,尽力追上他。他要是破纪录,你们的成绩也不会差。”
不止一个这么叮咛,可以说十支队伍,九支都是这样的叮咛。
队员们还能说什么呢!全力以赴地追着国家体校的破纪录专业户跑呗。
结果闹出大乌龙了。
第一轮跑出来的成绩,阳阳自己都不忍直视。
地方体校的教练们惊得下巴集体掉地上,差没扑上去掐着阳阳的教练死命摇晃:“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咋跑出恁差的成绩?说好的破纪录呢?说好的跟着你们跑有肉吃乜?”
阳阳擦着满头汗,也在跟自个教练吐槽:“教练,你让我别破纪录,可我摸不准速度……说来奇怪,我这速度快跟走的差不多了,居然没一个超过我,那些人都是啥水平呀?”
教练已经失语了。
摆摆手,一个字都不想说。心累。
好半晌,差不多半决赛要开始了,才仰天深吸一口气,拍拍阳阳的肩:“算了,你好好发挥吧。我不要求你跑什么样的成绩了,能跑多少是多少。”
要不然他要被那些地方省队的愤怒眼神烧出黑窟窿了。
“得令!”
这才对嘛!跑个步还顾前顾后的,有啥意思呢!
得到教练首肯的阳阳童鞋,撒丫子地跑去检录处报到了。
紧接着,赛场上再次出现奇特的一幕。
要说上一轮,地方省队的短跑健将们跟着阳阳,一个都没赛出好成绩,被各自教练训了一通。
这一轮,他们豁出去地跑,追了阳阳一路,直到终点都没追上,以为又要挨教练批评了。
没想到,冲到终点,迎来的是教练喜极而泣的拥抱和全场沸腾的欢呼。
“破纪录了!前三都破纪录了,哇哈哈哈——”
和阳阳一个小组的半决赛运动员,无一例外跑出了前所未有的好成绩。
包括阳阳在内的前三名,齐齐破了先前的百米纪录。只不过阳阳破的是国际纪录,另两名运动健儿则破的是地方纪录。
别看是地方级别的纪录,在这之前,已经有好几年没被人破过了。这次比赛没白来!
地方体校的教练们兴奋地搓着手,破纪录运动员的教练恨不得把阳阳当祖宗供起来。
没破纪录的同样很兴奋,盼着阳阳在接下来的比赛里,能带着运动员们继续破破破,争取多破几个纪录。
场上场下一片沸腾。各报社的记者,握着话筒兴奋地播报着赛场实况。
萧三爷扛着摄像机,敏捷地跟在记者后头,将记者采访观众、观众一个劲夸阳阳的画面录了下来。好几次把正牌的摄影大哥挤出了人群。搞得观众以为萧三爷才是报社“扛把子”,看到他转过来的镜头,就露出自认为最好看的笑容。
被人群遗忘的正牌摄像大哥快哭了。
不带这样欺负人的。
萧三爷摸摸鼻子,继续狐假虎威地跟在记者后头,抓紧时机拍了几段,赶在记者同志转身前,麻溜地钻入另一拨采访队伍。
如此重复了几次,直到录影带快被他用满了,才意犹未尽地回到自个座位。
砸吧了一下嘴,对媳妇儿说:“别说,当记者还挺累的,跟打游击战似的。”
姜心柔:“……你消停点吧!鼎华好不容易借来的摄像机,可别撞坏了。录影带就那么两卷,留着给阳阳拍不好吗?拍别人干什么!”
“放心,阳阳的拍了,拍很多呢!记者采访的画面也特好玩,都是夸咱家大宝贝蛋的。不拍下来,以后怎么回味今天这场比赛啊你说是不是?”
姜心柔翻了个白眼:“大家都看到了,有啥回味不出来的?有本事跟着阳阳去国外拍,拍些电视上看不到的画面回来给咱们看。”
“好主意!”萧三爷眼睛一亮,拍着大腿兴奋不已地说,“下次出国我就跟着他去。既能录影,又能就近照看大宝贝蛋,一举两得!不,三得!还能给你们带些外国货。你们不是老喜欢罗伯特带来的那些小玩意儿吗?”
姜心柔眼皮子跳了跳:“……”不确定这个坑挖的对不对。
努力想把丈夫活跃得没边儿的思想扳回来,又听他说:“到时你也去,只我一个人去多没趣啊。咱们好好玩玩,多给你拍些照片。”
“我也去?那暖暖、晏晏怎么办?”
“你傻啊!又不是去了不回来了。你看阳阳出去比赛,顶多半个月,短的时候三天就回来了。宝贝蛋长大了,不需要咱们时时看着了,接送不有闺女、福嫂吗?咱们出去一趟,回来还能给他们捎些国外的小玩意儿,保准很高兴。”
不可否认,姜心柔被说动了。
俩口子围绕着出国门玩儿的话题,边唠边看完了整场比赛。
当然,萧三爷没忘记给大宝贝蛋录影,姜心柔也没忘记给大宝贝蛋加油鼓劲。
第二天,有关这场比赛的报道就登上了海城各报刊的首页。
阳阳胸前挂着四块金牌,捧着一百米、两百米、四百米以及跳高四座奖杯,笑容灿烂地和队友们合影。随后又和家人一起合影留念。
“来来来!你们仨来一张。来个动感的嘛,别只咧嘴站着。来,我数一二三,你们跳起来!”萧鼎华捧着相机,要给三胞胎拍照。
三胞胎只好满足他,数到“一”时,欢笑着蹦跳起来。
这一幕同样被几个记者抓拍了下来。
“左边那男孩儿弹跳力好惊人,乍一看得有两米吧?”
“没这么夸张吧?”
“哪里夸张了,依我看,他刚才都没用什么力,如果用力跳,轻轻松松就能抓到篮板。”
“照这么说,是个打篮球的好苗子?”
“谁说不是呢!”
记者都能看到的机遇,体育教练会没看到?
于是,不少人打听起了晏晏。
可惜晏晏志不在打篮球。
盈芳和向刚又一向尊重孩子们的意愿。
当初阳阳投身体育界,那是因为他本身热爱跑、跳、可劲地撒野。晏晏却更喜欢捧着书本钻研,打篮球无非是体育课上的一项爱好而已。
这些人只好无功而返。
走前不死心地留下联系电话,希望晏晏某一天改变主意了跟他们联系。
晏晏看着手心里的名片,良久,莞尔一笑,将它们压到了某本不怎么翻看的书籍扉页里。
如果说梦境是上辈子缺失的记忆,那么,他曾经的确是名篮球运动员——一名学历不高、却“打遍天下无敌手”的世界级篮球大咖。
只是这辈子,他想走的是一条与梦境生活截然相反的路。未知的旅程,才更加令人期待不是嘛!
“走咯!回家!”萧三爷一声吆喝。
“姥爷,你说要奖励我好吃的。”阳阳往前一蹦,跳上萧三爷的背。
“必须奖励呀!今儿咱们下馆子,点啥你们仨孩子说了算。姥爷请客!”萧三爷阿莎力地挥手道。
“哇哦——”三胞胎高兴地齐欢呼。
“我知道海城哪儿的馆子最出名!”和体校小伙伴讨论过一圈的阳阳,兴奋地一指前方说,“就在前面,那家饭馆专做地道的海城菜,生意老好了,去晚了都没位子。咱们快走吧!对了,姥爷你钱包带了吧?”
萧三爷面色一囧,钱包?他啥时候有这玩意儿了?从来都是媳妇儿管钱的。
“咳,急啥!反正姥爷肯定有钱给你们付账,放心大胆地点吧!别磨叽了!”
盈芳和她娘手挽手走在后头,看到老爹的囧样,不厚道地抿嘴偷笑。
阳光温暖、岁月静好。安稳的现世、和睦的家人,还有什么不满足?
第805章 十年
十年后。
盈芳毕业七年多了。
毕业那年,钱教授邀请她加入他的考古队,博物馆馆长也给她留了个空缺,但都被她婉言拒绝了。
她以年级段第一的优异成绩毕业,既没有选择留在大首都,也没有去海城这样的一线大城市,而是回到了宁和老家。
雁栖山宁和地界,以地宫遗址为中心,建起了一座规模称不上大、但绝对有着纪念意义的历史博物馆。
她是第一个自愿分配到这座博物馆里的大学毕业生,也是唯一一个工作七年没有想过要挪地方的大学生。
三年前,她被提为X省博物馆宁和分馆馆长。
升任馆长后第一件事,就是重新规划博物馆四周环境。
逐步与开发出来的旅游景点溶洞、温泉以及正在规划中的雁栖动物公园融成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