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营也有和他关系好的,围拢过来问衣服哪儿买的,花了多少钱、多少票。
向刚脸上不显,心里不要太嘚瑟:“不是买的,我对象做的。”
大伙儿羡慕嫉妒地牙痒痒,真想揍这小子一顿。
演出开始前,文工团几个新来的女兵,躲在幕布后头,好奇地看台下那帮气概出众的军人。
据她们了解,坐前排的要么是领导、要么就是特别出色的。
几人边聊边暗暗打量。
“亚芳,你看得那么仔细,是想从这里挑个丈夫吗?”
“不要乱说!”名叫亚芳的女兵,瞪了同伴一眼,耳根却悄悄染上一抹红晕。
“嘻嘻嘻……”另外几个女兵心知肚明地笑。
杜亚芳被笑得红了脸。眼角却不听使唤地往第三排靠右方向瞟。
那里坐着一名气质沉稳、容貌清俊的年轻男子。
干净的白衬衫,衬得他举手投足都那么地惹眼,和身边同样是一袭军装的粗鲁汉子截然不同。
一记垂眼浅笑,让杜亚芳看漏了几拍心跳。
一颗芳心,这一刻悄然暗许。
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杜亚芳默默猜道,却不敢贸然问同伴。一旦传开,还要不要在文工团混了?
可不知道那人叫什么名字、不知道哪个营哪个连,之后该去哪儿找他呢?
怀着纠结的心思,杜亚芳所在的舞蹈队,将上场表演了。
摸到胸前飘扬的红纱巾,杜亚芳心里有了主意。
在跳到手持纱巾用力挥舞这一段时,杜亚芳瞅准方向松开了纱巾。
镶着金线的大红纱巾,悠悠然地脱离人的掌控,借着那股挥出去的力道,飘向前排靠右的观众。
“呀!”杜亚芳佯装不知地轻咬唇瓣,跟着节奏跳完后半段,红着脸跑下舞台,直奔向刚那一排位置。一路上,连对白都想好了。
哪知,纱巾并不是被向刚捡到的,于光辉在纱巾飘来的一刹那,伸手捞住了。
看到杜亚芳气喘吁吁地跑来,于光辉主动上前,殷勤地将手里的纱巾递还给她:“幸好没被人踩到,下次小心点。”
杜亚芳一心以为捡到纱巾的会是向刚,腹稿都打好了,就差俏眼含羞地说出口,不想被人截了胡。
这人不仅矮向刚一个头、脸上还爆满青春痘,殷勤的态度落在杜亚芳眼里,赫然成了猥琐。
“谢谢。”她垂下眼睑,几乎是夺一样地抢回自己的纱巾。
“不谢不谢!”于光辉先前在后台跟文工团团长聊天时,就注意到她了,觉得文工团里这么多年轻姑娘,数她最好看。观看她出演的舞蹈时,更是目不转睛只盯着她看。见纱巾脱离她掌控飞过来,第一时间抓住,本想等演出结束去后台送还给她,不成想她自己找过来了。
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让渴望爱情的于光辉,怦然心动,搓着手有点语无伦次,“那啥,都是战友,应该的应该的……”
杜亚芳拿到纱巾,扭头就走。
邻座的孟柏林抬腿踹了于光辉一脚:“别忘了你是有媳妇的人了,别做蠢事啊。何况,文工团的女兵傲慢着咧,没见她连正眼都没赏你一个?”
于光辉哪里听得进去,此刻的他,满脑子都是杜亚芳飞奔而来时的娇俏丽容,那欲说含羞的眼神,那白皙娇嫩的肌肤,都让他感到无比的兴奋。
对!就是这种感觉!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于光辉万分肯定——自己终于找到命中注定的爱人了。
至于家里的媳妇儿,别说他这会儿想不到,即使想到了,顶多来一句:“那不是我真心想娶的,为此我也很无奈。强扭的瓜不甜,我会从别的方面弥补她,但感情和心,我只有一份,只想给我爱的人……”
“我感觉光辉有点危险。”演出散场,孟柏林没追上匆匆往后台方向挤的于光辉,跟着向刚一行人往宿舍走,皱眉道,“捡了下文工团女兵的纱巾,似乎喜欢上人家了。”
“不是吧?”林大兵瞪大眼,“他结婚都大半年了,咋还跟个毛头小子似的?文工团女兵哪是那么好沾的,当心惹一身骚。”
“我也是这么和他说的,可他哪里听得进去。”
“啧!我就说这人我瞧不上。”秦益阳撇嘴说了句。
“不管怎么说,他和咱们是一个阵营的,他丢脸,咱们脸上也无光。别看文工团那些姑娘平时说话细声细气,惹急了个个都是犀利的主。”吴奎摇头叹道。
第124章 拒绝
“就是!不说她们会不会在咱们团挑丈夫,即使挑也不会挑有家有室的人。谁那么蠢,明知道是地雷还主动去踩。”林大兵皱着眉一脸想不通,“于光辉平时看起来挺精明的啊,这方面咋就想不明白呢?”
“大概是想换媳妇想疯了吧。”秦益阳幽幽接了句。
大伙儿哭笑不得,转而打趣起向刚:“你小子今天出尽风头了啊,跳舞那几个女兵,目光个个往你身上瞟。来,让我瞅瞅,身上的肉有没有被看去几两。”
“对对对!我也发现了,掉纱巾的那个女兵,也含情脉脉地看了你好几眼。要不是那纱巾被光辉捡到,我猜那姑娘没准会跟你搭讪。”
“咦,这么说来,那纱巾有点像古时候的绣球啊。抛到谁,谁就被选中做女婿……”
“还真是……嘿嘿嘿……”
向刚无语地看他们一眼:“看来,枕头下闲书藏了不少嘛。”
“哪有……”众人立马打哈哈。
……
那厢,杜亚芳被于光辉堵在了后台。
“你好,我叫于光辉,还不知道你叫什么……”于光辉双眸灼灼地凝视着面前的姑娘,嗓音有点颤抖。
杜亚芳一下就明白了——这个男人喜欢自己。
心里既骄傲又烦躁。
骄傲的是,自己的魅力不曾减少。烦躁的是,心仪的男人,为何不看自己一眼?
“你……”两人异口同声。
“你先说。”于光辉优雅地抬了抬手掌,表示女士优先。
杜亚芳垂下眼睑,轻声说:“我叫杜亚芳,去年的新兵。纱巾的事谢谢你,不过很晚了,我得回去了,团长一会儿要点名。”
“哦哦。”于光辉无比失落地看着一见钟情的姑娘没说上几句就转身离开,很是不舍,脱口而出道,“你们要明天下去才走吧?不如明天中午我请你吃饭。”
“这……不好吧。”杜亚芳很想认识白衬衫男子,可又不好明着问,忸怩一番说,“那好吧,不过单独我俩吃饭影响不好,不如你叫上几个要好的战友,我也叫上我同伴,凑一桌还能热闹点。”
心里想着,那白衬衫男子跟他前后排,关系应该不浅吧?希望那人能来。即使不来,一大桌人聊来聊去的,偶尔问及那人的情况,也没什么吧?
“好好。”于光辉应得十分爽快。
等杜亚芳一走,初秋的夜风,吹到身上,逐渐冷静下来的他才意识到:明天中午请一桌人吃饭,手头貌似没那么多粮票啊。
九月份的津贴还没下来,八月份的津贴都用来还债了。
结婚那趟回家,他爹娘来信让他多带些粮票回去。结婚办喜宴,家里的口粮不够吃,为此欠了不少债,回来后省吃俭用,直到这个月才堪堪还清。
想到这,火急火燎地往宿舍赶。
“快快快!你们谁有多的粮票,借我点!”
一进宿舍门,于光辉就着急地嚷道。
“突然借粮票干啥呢?你兜里不是还有几张吗?”孟柏林纳闷地问。
他前脚才从向刚宿舍回来,手里抓了把炸花生米,正和同宿舍的战友边分享、边说向刚的对象多么贤惠。
简简单单的炸花生米和炒黄豆,愣是做出不同于食堂的鲜味。
“明天我请人上二楼小食堂吃午饭,你们几个也一块儿去。可我手头粮票不多,谁借我点儿?”
“小食堂请客?请谁啊?这么魄力!”
“就是,小食堂请一顿可不便宜,粮票借你,饭就不去吃了。”
孟柏林几个把手头盈余的粮票翻了出来,凑了一些给于光辉。
于光辉边数边说:“不能不去!对方也带了几个人,人多热闹。”
数完有点不快:“才这么点啊?”
他自己手头就剩几两了。贵点的菜,连一道都点不了。别说还这么多人,人多意味着菜多,菜多意味着粮票多……
这时候,于光辉有点后悔请杜亚芳吃饭了。人明天下午就要跟团撤了,下回来七一三演出,指不定要等到什么时候。单独请她吃饭他是很乐意啦,可这么多人……当他是冤大头吧?
转念又想,说不定借着这顿饭,能问到她地址,回头书信往来、鸿雁传情,一来二去,说不定就有戏唱了呢。
牙关一咬,必须请吃这顿饭!
于光辉嫌弃的眼神,看得孟柏林几个大为不快:“能拿出来的都在这儿了。这个月津贴还没下来,总要留点吃饭的吧?话说你到底要请谁啊?这么大牌,非要二楼小食堂,楼下大食堂不能吃吗?”
“那哪一样!楼下大锅菜,而且没包厢,请客多不像样。”于光辉咳了一声,压低声音道,“我请文工团的女兵吃饭,你们别往外传,到点了一起过去就行了。”
孟柏林几人一脸便秘的表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他们都是有家有室的人,跟无亲无故的未婚姑娘同桌吃饭,还是被某人举着不单纯的旗帜拉去助阵的,感觉有点不是滋味。
“我说光辉……”
“有事一会儿再说,我去其他宿舍借点儿。”于光辉说着,拉开门出去借粮票了。
可惜大部分都上有老、下有小,手头即使攒下了粮票,也都寄回家了。于光辉清楚这一点,因此没想找他们借。
想到同级当中,数向刚压力最轻,一没父母、二没结婚,平时大家手头紧了总会找他匀一点,宽裕了再还。于光辉也曾找他借过,为此很是笃定。
岂料,向刚不带考虑地摇头说:“我手头的粮票,只够我吃到津贴下发。实在匀不出你要的数。”
于光辉傻眼:“怎、怎会匀不出?你又不用寄回老家,往年都能攒下来,何况今年你还升了一级……”
“我拿去换其他票寄给我对象了。”向刚直截了当说道。
“你对象是在讹你吧?没结婚就要你这么多票!”于光辉愤愤道,“好人家的姑娘,哪会这么狮子大开口。我说刚子,你不能事事都惯着她,女人不像孩子,不能惯的,将来……”
第125章 可劲造吧,惯坏了爷负责!
许是天黑,看不清向刚脸色,于光辉自诩知心大哥一般,唾沫横飞地好一通说教。
向刚俊脸漆黑,眯了眯眼,声音听上去有点冷:“还有别的事?”
“没、没了……”
“那就这样,到点该熄灯了。”说完,“砰”的一声合上门板。
出其不意吃了一顿闭门羹,鼻子差点被门板撞伤,于光辉气得朝门吐了口唾沫:“德性!好心劝言你不听!将来有你悔的时候!”
屋里,赶在熄灯前洗漱完毕的吴奎三人,已经躺在床上了,听到向刚关门的动静,不解地问:“于光辉找你啥事?叽里咕噜的,还把你惹到摔门。”
“问我借粮票,我说没有,他就嘚吧上了。”
向刚简明扼要地回道。同时找出自己那盏煤油灯,擦亮火柴点燃。
宿舍的15瓦灯泡,到点必定准时熄灯。他想把回信写完、好赶在明早出操前寄出去。
宿舍四人,对于光辉都没什么好感,轮流骂了几句,就各自睡去了。
向刚坐在灯下,继续给清苓回信。
想到于光辉说的那番话,心下冷哼,提笔写道:“寄去的钱和票,你别舍不得用,该花花。谁说这样会惯坏你,惯坏了我负责!……”
清苓收到信,哭笑不得。这货是哪根筋不对?还是说抽风了?写的都是什么话!
心里却甜滋滋的。没人的时候,翻来覆去地念这几句,念得都能背了。
收到信没几天,又逢礼拜天了。
清苓既答应给邮局人员送鸡蛋和野鸡,自然不会食言。
食言了以后哪还有脸进邮局啊。
鸡蛋家里有。两只山鸡自从习惯投喂的农家生活后,开始规律地产蛋。一个月下来少说能攒三四十颗。加上每次上山拾获的野鸡蛋,清苓一个人压根吃不完。
吃不完就腌咸蛋。买盐那点钱还是有的。何况盐水缸不用每次换,盐水够咸的话,能腌好几拨。
鸡蛋在供销社标价五毛一个,对,论个不论斤!饶是如此,也很难买到。大部分收上来的鸡蛋是要调拨去大城市的。
宁和县城的供销社,哪天说有鸡蛋卖,保准开门就被抢光。
清苓抱着放鸡蛋的瓦罐,小心地数出新攒的二十颗蛋,又问师娘匀了二十颗。想着邮局大婶又是鸡蛋、又是野鸡的,买这么多,自己也不好太小气,于是送了两颗咸鸡蛋做添头。
鸡蛋搞定,就差野鸡了。
趁着天色没全黑,清苓扛着背篓上了趟山。直奔向刚留下的陷阱。
哪知这次运气不好,陷阱里空空如也。
四下转了一圈,也没看到活蹦乱跳的野鸡在树林里溜达,想让小金施放威压震晕它们的希望就此落空。
清苓揪着辫梢发愁地问小金:“小金啊,该不会是这一带的山鸡,知道我俩专门霍霍它们和它们的子孙后代,所以一听到我们的声音,就赶紧躲起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