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只把能确定的事情一一摆出来。
首先，系统看起来需要收集资料做判断条件，但是会因为收集信息来源偏差，造成判断错误。温钰薇在前三个任务里面，打破了它设置的规则，迫使它不得不升级。
温钰薇清楚地记得当时听到的几个词，参数、变量、评价体系、升级完成等等。
这一点很像一些科幻小说的设定，仿佛那些幻想文学中极其高等的人工智能。
两个人都是计算机专业的，这个概念非常好理解，谢东临甚至把最近国际上AI方面最先进的研究结果拿出来看了一下。
“自我学习，模拟人类的意识和思维过程，”谢东临把她掐着眉心的手拿下来，“目前看起来就这个方向最接近。”
“那么问题来了，我们现在是在真实的世界里吗？”
一觉醒来时间过去了一年，问题出在两个人本身还是整个世界。
“肉体凡胎，怎么能睡一年不死？哪怕是科幻小说，也需要冷冻仓和营养液，”谢东临修长的指尖曲起，一下一下敲击小茶桌，“你再讲讲，几次从任务中醒来的情景。”
温钰薇掰着手指数。
第一次威胁不完成任务会从天台跌下去，醒来她过于惊恐甚至不敢接近天台边缘，没有去查看那个秋千有没有问题。
第二次度假山庄真的失火了。而第三次和第四次宿舍里的事故预演，仅仅像是一场普通的宿舍梦魇。而最近的一次，半条街外真的有火警。
她终于反应过来，“它看起来一直都有操纵现实世界的能力。它曾经给我展示过许多其他通关者的死状。”
谢东临握住她的手，“所以，这真的是现实世界吗？”
并不能确定。
可能两个人正在一个梦里，而系统任务不过是梦里的梦。
否则无法解释一个有本事上天入地操纵现实的东西，它为什么非要抓这些人去做任务。
温钰薇一个激灵，猛然想起来，“有一点，有一点，在末日里，我们第一次去执行任务的时候，我曾问过它，你这样意外被拉入任务的人，失败了会死吗？这一次如果失败，我会怎么死？”
“它给我看的结果是，外边那场火灾蔓延了半条街，我们两个在睡梦中被呛死。我说，为了弄死我要连累半条街吗？它回答说，不是，是它从蔓延半条街的火灾里把我救出来。”
“相反的因果关系，”谢东临站起来推开窗户，那边还有在收尾的消防人员，“不管是放火还是阻止火灾，需要的能力是一样的。”
都是可疑直接影响三次元。
所以，几乎可以笃定，这里不是真实的世界。
那么，真正的现实是什么样子的？为什么我们两个会在这里？现实里我们是什么关系？出现在同一个世界里，又在任务里有如此频繁的交集，怎么都不会是没关系的陌生人吧。
“你说，每一个任务世界里，我最后都会爱上你。”谢东临捧起她的脸，仔仔细细地打量，“我回想一下，在现在这个时间点，以及往前延伸，度假山庄里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对你很感兴趣。最初是又爱又恨，看见你就高兴，但是又忍不住惹你生气，看你生气就懊悔，懊悔完了又解气。”
否则哪怕是因为药物戒断反应，也不该有那么神经质的行为，这根本不符合他的性格，也不符合他的一贯教养作风。
温钰薇忍不住呵呵了一下，“哪怕是在这样复杂的环境里，听到你刚才说的那几句，我还是很想揍你的。”
可见在真实的世界里这家伙也是个欠收拾的货。
谢东临重新坐回她旁边，几乎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到了后来大学重逢，挺惊喜的，忍不住故意招惹你了。仔细分析，我似乎故意控制了自己的行为，刻意忽略遗忘，控制自己不要接近你。”
年纪轻轻，有了好感应该直接去追，但是丢过去一大包零食就消失，却又总是因为各种意外凑到一起。
这也不想他本人，二十来岁，面对喜欢的姑娘，谢家大少并不会收敛自己。
“然后你就遇到那伙儿人贩子了，我接到你的电话的时候，非常的紧张，用冲刺速度跑了两公里到那家店。”
“当时我想把你捆在身边装到兜儿里，一刻钟都不放开。”
温钰薇蓦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现在这状态好像偏执狂，让我对猜测的真实世界产生了不好的联想。你确定自己没有精神障碍吗？”
“说不定我们两个都有妄想症，”谢东临握住她的手贴到自己脸颊上，“是不是要一起去精神科挂个号？”
这一说温钰薇脊背瞬间绷紧了，刚才她躲在厕所里疯狂自省的时候，也想过这个问题，是世界出了问题，还是我疯了。
无论如何，以常理推断，都是个人疯了可能性更大。
系统怎么听都像是科幻小说里被幻想出来的东西，比起那些存在于想象力的事情，随便拉过来一个人问问，都会觉得是眼前的人疯了。
想到这里，温钰薇咽了口唾沫，两手交握掐住自己的皮肤，“要去挂号吗？”
“不，我不能去。”谢东临捂住头，他的梦想抱负，从十来岁开始为之努力的事业，去了精神科就全完了。
“那你觉得目前这样还能正常生活吗？”温钰薇觉得浑身发冷。
“你觉得那些任务，对你现在的生活有影响吗？”谢东临抓救命稻草一样看着她。
“没、没有。”温钰薇握住他的手，一瞬间，他心里的惊慌恐惧传达过来，瞧，还能读心，“好像每一个结果都是好的。换个人做梦都想得到的能力，令人羡慕的经历，每一个任务之后，我获得的东西，实际上都算丰厚。”
只要没死，就能获得许多人梦寐以求的礼包。
童话一般的读心能力、过目不忘、超出同龄人的社会经验、一个精彩别样的人生、极端环境里保护自己的……
想到这里她愣了一下，指尖一弹，空气中悬浮起一朵小小的火花，“……它也跟来了。”
“这怎么可能？”谢东临摊开掌心，回忆末世里使用异能的感觉，十来公分大的风旋飞快地在掌心里行程。
“我早该想到，如果是真实的世界，怎么让我获得这样的能力。”温钰薇喃喃自语，“好歹是刚高考完的学生，书都白念了。”
谢东临怔愣中像在任务里习惯的那样，弹了弹指尖，风旋飞出去，化为许多空气刃，桌上果盘里的苹果咔嚓裂成八瓣儿，这是他在末世为了哄温钰薇开心练的小玩意儿。
“不用去精神科了，这世界没人比我们更清醒。”温钰薇看向窗外，有孩子嬉闹的声音，伴随着断断续续的鞭炮声，特别近又特别远。
她镇定下来，【系统，你还是不打算出现吗？想躲到什么时候去？那些任务里的目标，并不是你的根本目的吧？】
【是你的根本目的。】系统终于露头，淡定的很，【不要着急，很快你就会知道答案了，时间不多了。】
温钰薇把这些复述给谢东临，“我的目的，和系统的目的，主语不一样。你有什么想法？”
第83章 星际采茶少女的理想（一）
两个人走出家门, 在大街上逛了一圈, 别的不说，异能使用特别流畅, 跟在末世任务世界的时候别无二致。
谢东临试了试自己的风刃, 范围七百米，准确隔断了行道树上的枯枝。
甚至比在末世里的时候还要更大。
这就很可怕了, 如果这里是真实的三次元, 被人发现了有这样的能力，几乎就是实验室和被追杀的命。
谁会放任可以远距离用空气和火焰杀人的人存在呢？
各种漫画和电影、书本里的超级英雄，哪怕结局光辉, 总有个惨烈的童年或者悲惨至极的人生遭遇。
两个人互相拉着手，一身冷汗走回了温家武馆。
温钰薇抱膝坐在宽敞的训练场中央, “那么真实的世界里, 我是什么样的人呢？”
这里是假的，记忆也是假的吗？童年、父母、亲人、朋友都是假的吗？
谢东临大字摊平躺在她旁边，稍微挪动了一下, 弯过一条手臂把她拢到怀里，“我也挺好奇的。不过无论如何，我对你异乎寻常的关注一定有原因。”
“按你说的，系统按照真实数据采样批量制造NPC, 那么目前所有的一切，也该是另一个世界的投影。可能与真实的相差并不远。”
温钰薇呵呵一声，“真的可以差特别多，光这么几个人物世界, 爹妈的身份都换了好几茬了。”
比如第一个世界是出轨的富豪和当小三的娘，第二个世界是普通是小市民家庭，第三个溺爱女儿的富豪夫妇，第四个反过来又成了克扣女儿补贴儿子的极品爹妈，末世直接没出现。
简直天差地别。
她把这些一摆出来，谢东临都沉默了，总觉得会联想出什么可怕的东西来。
温钰薇侧身躺下，枕着他的胳膊蜷缩起来，“我觉得最关键的是，为什么我们两个在这样的世界里。我们是心甘情愿进来的？被强制绑架的？还是有什么迫不得已的原因进行了交易。”
这猜测让一直偷偷收集两人交谈记录的系统都忍不住暗自点头，嗯，如果它有脑袋的话，基本上就是这几个情况了。
“其实猜什么都没用，你说的几个任务，总有一个共同点，”谢东临指出，“除非你满足系统设置的条件，即达到任务完成或失败的临界点，否则你没办法出去。我们就按科幻小说里的常见设置来推测，一个人工智能不可能有两套运行法则，可见我们要想从这个世界出去，也要达到某个临界条件才可以。”
这一条完全准确，系统觉得不能再放任他们继续猜下去了，否则它的颜面何在，哄不过一个原始人，可以数据格式化自杀了。
太阳西沉，很快隐没在天边，屋子里的光线昏暗下来，谢东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一夜没睡，早晨睡了跟没睡一样，累死了，上楼去休息吧。”
温钰薇不知道为什么也觉得很累，明明是睡够了的，这疑惑在心底一闪而过，没留下什么痕迹就消失了，她跟着打了个哈欠，艰难地爬起来，“继续躺在这里会生病的，上楼去吧。”
查查社会新闻，联系一下在这里认识的人，说不定有什么蛛丝马迹。
两个人艰难地互相搀扶着爬起来，缓慢地上楼，温钰薇进了卧室，一头倒在柔软的床铺里，呢喃道，“你自己找地方睡吧，我好困。”
谢东临扑倒在她身边，“不折腾了，挤挤算了，省事儿……”
最后的尾音含糊不清，眨眼时间他已经睡死了。
暗淡的路灯光纤透过白色的纱窗倾泻进来，两个人并排面对面睡的香甜，窗外还有孩子们嬉闹的声音，间或夹杂着喜气洋洋的拜年声。
这世界无比真实，哪有什么不一样。系统哼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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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钰薇睁开眼睛，就发现又进入任务世界了。
最开始是吓了一跳，从来没有哪两次任务间隔时间这么短，八个小时都不到。
如果她没记错，跟谢东临从末世任务里出来，吃了顿中午饭，下午两个人各自发疯互相交代了已知情况，大半天儿而已。
正当她愣神的时候，天空一声爆竹炸裂一样的脆响，有个苍老的声音喝道，“温钰薇，发什么呆呢？动作麻利点儿！”
温钰薇吓得打了个激灵，没工夫看世界线，先打量四周，周围成排站着身穿绿色长裙的少女。
这是、古装？
抬头看向声音来处，一个椭圆形的金属悬浮物，上面坐着一个手持鞭子的老头，刚才那一声就是他凌空挥动鞭子的声音。
再低头看自己，跟那群少女一样穿着制式绿色长裙，腰间系着一个围兜。
老头甩完鞭子，其他少女都垂着头，一声不吭齐步向前，走近一片一望无际的绿色田地里。
半人高的灌木植物，在晨雾中青翠欲滴，那些姑娘齐头并进，一人一列，开始掐灌木芽尖。
这算什么，采茶？
温钰薇一下子没回过神，那老头又喝了一声，“动作快点儿！”这一回鞭花在耳边炸响，可以想见，再不动弹，下面就可能抽到身上了。
她赶紧快步跟进，悄悄偷瞄左右两个姑娘的行为，学着他们的样子把青嫩的芽尖掐下来扔进腰间的围兜。
那浮在空中的人看到大家都开始干活了，很快飘到下一片地方去了。
看起来他监管着很大一片土地。
周围再没有那样的人了，温钰薇松了口气，手上动作才慢了一点儿，左侧的少女低着头，不见唇动，却传来声音，“你又想偷懒，再这样没人肯跟你一组了，别想连累我们。”
右侧一列的女孩手里动作不停，也低声警告，“周围有许多监控，别琢磨了，没用的。好好干活。没人能帮你！”
当然还是先保命要紧，温钰薇脑子转的飞快，手上也不敢慢了，好像这个身体做这件事情已经形成了本能反应，竟然很快跟上其他少女的进度，甚至隐隐领先。
待走出五十多米，第一个兜子装满，温钰薇抬头，正想是不是可以走过去把东西放下，田地尽头一道流光闪过，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停在它眼前。
盒子像抽屉一样推出来一截，抽屉里面却镶嵌着木板，这是，收集采好的东西？
温钰薇试探着解开腰间的固定袋子，那抽屉两侧弹出两个金属手臂，将袋子拎过去倒空里面的芽尖，重新扔回来给它。
好吧，连个喝口水休息的时间都不给，瞅着像高科技时代的小奴隶。
直到一上午的劳作完毕，温钰薇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了，才有机会走出这片几乎看不到尽头的田地，跟着一队姑娘一起走回居住地。
一片非常简单的木屋，看起来像是古代建筑。
里面却又有许多一看就远超木屋科技水平的东西。
吃饭是木碗木筷，食堂里的加热保温设备却非常现代。吃完饭午休，很大的敞厅卧室，足足二十张床，卧具是粗布棉花的，床架确实非常光滑的合金。
这样违和的地方太奇怪了，说未来不像未来，却也绝不是古代。
温钰薇坐在床边才摸索了两下，就有认不出的少女提醒她，“午休只有两刻钟，不要耽误起来上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