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千澈轻抚下颚,看来那老秃驴还是有点本事,或许已经知道她想要问他什么问题,更有可能是上次她过来之时就已经知道,却故意不让她进去,是想给她一个下马威?
那为何这次又要邀她过去了?
苏千澈感受到了来自普惠的森森的恶意。
“我陪你去。”司影轻笑道。
苏千澈睨他一眼:“没有老秃驴相邀,你进不去。”
司影笑意更深了些,像是粉嫩的桃花被雨水滋润过一样的柔美:“他若不让我进去,我就拆了这天音寺。”
苏千澈:她竟无言以对。
257 床上等他
苏千澈和司影一同来到普惠的住处外,苏煊铭三人在外面等候。
很显然,司影被人拦住了。
“这位施主,大师并未邀请你。”守在外面的僧人伸手拦住了他。
司影并不动怒,只笑意盈盈地说道:“转告你家大师,若是不想让天音寺毁于一旦,最好让我进去。”
僧人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苏千澈微侧着头,饶有兴致地盯着他。
这个僧人还是之前被她威胁的那个,匕首架在他脖子上他的面色都丝毫不变,现在竟然变脸了,真是难得。
“施主,天音寺不欢迎你,请你离开!”僧人的声音很冷,只是他刚一说完,面色更难看了一分,他怒瞪了一眼司影,至少苏千澈是这么觉得的,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说道:“大师说,让你们二人一同进去。”
看到普惠因为被威胁而妥协,苏千澈莫名觉得心里很爽。
两人进了屋,房间里萦绕着淡淡香气,闻之便让人觉得心平气和。
不知是不是因为知道会有两人前来,地上放着两个蒲团,苏千澈挑了右边的盘腿坐上去,抬头看着面前简易木床上盘膝而坐的僧人。
外间焚烧的香送进来浅浅雾气,在他身边围绕,僧人慈眉善目,发须皆无,平静无波却又像看透尘世的一双眼,让他看上去显得高深莫测。
司影在她身边坐下,他的姿态优雅而美感十足,苏千澈不由想到第一次见面时,他席地而坐的场景。
对于两人丝毫不虔诚的坐姿,普惠却是什么也没说,他一手拨着佛珠,打了个佛语,才道:“施主上次前来,是时候未到,老衲并未有心不见施主。”
苏千澈侧身,右臂撑在腿上,右手支着脸颊,懒洋洋看他:“这么说来,大师觉得现在时候到了?”
普惠大师左手不紧不慢地拨着佛珠,面上带着些悲悯:“老衲所言非虚。”
苏千澈眨眨眼,这句话看似有些没头没脑,可普惠说让她来是解答她的疑惑,这便是承认,确实是普惠说她能影响东刖格局。
轻笑一声,她把身体歪回来,脑袋枕在司影胳膊上,白衣男子转头看她,眼神宠溺。
苏千澈道:“这可是关于我的隐私,大师这么随便告诉别人,是不是很不厚道?”
普惠嘴角僵了一下,打了个佛语稳定心神:“阿弥陀佛,老衲不过如实相告。”
“大师,你如实相告的时候,就没有想过,这会让我很困扰?”苏千澈挪了挪身体,靠得男子更近了一些,“我困扰了就会心情不好,心情不好,就会想要做些事情让心情好起来。”
司影抬手抚了抚她的发丝,轻声问:“阿澈想做什么?”
“比如,火烧天音寺?”苏千澈挑起左边眉毛。
“好。”男子眼神温柔。
普惠大师嘴角几不可见地抽了:“施主若是有什么困扰,老衲可以为施主解答。”
苏千澈在心里打了个响指,这和尚上道。
“既然大师这么干脆,那我就不客气了。”
普惠在心里道:你还是客气一点吧。
“不知大师与晏大夫是什么关系?”苏千澈问道。
普惠大拇指捻过一颗佛珠,缓缓道:“忘年之交。”
苏千澈笑了笑,道:“晏大夫手上染血无数,别说与大师成为至交,就算要进这佛门清净之地,都会让佛祖蒙羞。”
“阿弥陀佛,世间诸事,因果相连,晏施主所为,老衲不予置喙。”
“这样啊。那么大师可知道,是谁想要取我性命,又是谁杀了离云宫数人?”
普惠沉默了一下,可能是觉得这个问题有些让人无语。
“施主,这类问题,老衲无法解答。”
“那你知道什么?”苏千澈挑了挑眉。
“老衲才疏学浅,只知天文地理,古今中外。”
苏千澈:……感到了来自学霸的森森恶意。
她连九年义务教育都没上过。
或许是感受到她的失落(?),司影侧头,轻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苏千澈顺手把他的手指抓住,放在手心里玩。
“皇上主意已定,太子大婚在即,我却不喜深宫内院,大师可知如何解这一局?”
司影的手指动了动,反手轻轻握住女子纤细手指,轻柔的力道,却坚定不移。
普惠看了苏千澈一眼,不知是不是错觉,苏千澈觉得他看她的这一眼含义深刻。
“车到山前必有路,施主不必担忧。”
苏千澈真想一口血喷在普惠身上,这样说了与没说有什么区别?
“大师,你就是这样为我解答困惑的?”苏千澈坐直身,双手环在胸前,神色淡淡。
普惠一脸悲悯地捻着佛珠,打着佛语: “天机不可泄露,施主莫要强求。”
苏千澈:……
普惠接着道:“施主此行凶险无比,恐有生命之危,还是小心为上。”。
……
出了天音寺,一行六人往城里走去。
路上,苏千澈低声对司影道:“那老和尚在我们面前装了那么久,一句有用的也没说。”
司影轻轻勾唇,琉璃般清透的眸众中漾起一丝丝涟漪:“有一句有用。”他牵起苏千澈的手,十指紧扣,“船到桥头自然直,所以,你无须担心。”
他紧紧握着她的手,用了些力,眸底深处暗芒涌动。
老和尚还说了一句,她会有生命危险。
身后,四人的目光灼灼地盯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两只手都同样晶莹如玉,一只更为修长有力,另一只娇小柔软,两只手握在一起,竟有种别样的美感。
十一眼神冷冽,紧紧盯着男子的手,仿佛要把它洞穿。
“你不担心?”苏千澈转眸看向司影。
司影轻声道:“这种事,由我来担心就好,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无须有任何顾忌。”
苏千澈沉默了,看着男子完美的脸庞,心里腹诽:莫非他知道她要‘惩罚’他与别的女人‘私会’,所以提前说了甜言蜜语哄她?
“接下来做什么?”白衣男子微侧着头,白皙莹透的皮肤仿佛打上了一层柔光。
一片雪白的花瓣飘落在他长而浓密的睫毛上,又颤巍巍地坠落,苏千澈抬手接住,微微的凉意在手心处散开,花瓣缓缓融化,只剩下一小滴水渍。
竟是下雪了。
一片片六棱雪花从天上飘落,落在行人身上,苏千澈伸出手,掌心接住几片雪花,却又很快化开,消失不见。
“去邺城。”苏千澈答,手却没有收回来。
司影帮她把披风的帽子戴上,牵着她的手加快了速度,“我与你一起。”
风呼呼地吹,苏千澈几乎快要在雪里奔跑起来,“下雪了呢。”
“是啊,下雪了。”司影轻笑一声,直接弯身把她抱了起来,运起轻功向前飞跃。
苏千澈下意识抓住他的衣襟,男子身上有浅浅的冷香,令人安心的味道。
雪景虽好看,下雪时却不宜在外面久呆,几人快速回了城,打算歇息一晚,明日再出发。
出发之前,苏千澈让十一去打听晏景修离开虞樊城去了哪里。
司影刚来虞樊城,晏景修就离开了,为何他走得那么巧,离云宫的事,是否与他有关?
原本她可以问那个小男孩晏景修的去处,可男孩分明很信任他,她还做不到利用小孩子的信任打听消息。
窗台边,烛火下,苏千澈拿出男孩给她的信,抽出信纸,放在灯下看。
粗略扫了一眼,没有开头称呼,也没有署名,苏千澈的目光落在信纸上的寥寥几行字上。
只看了一眼,苏千澈便觉得脑仁都疼了。
这哪里是一封信,分明就是涂鸦……
“真的很抱歉。”抱歉两字被涂抹了,苏千澈辨认了许久才看出来。
“不是我的本意……他……”后面一整行都被涂掉,完全看不出任何字的痕迹,可见对方在写这封信时,必定经过了一番天人交战。
“璇玑丹的药性已经被彻底吸收,你无须再担心,我……”又是一行被涂掉。
“希望下次……”涂掉,“还能再叫你一声……”后面的被涂抹,看长度应该是三个字。
“不……再见就是敌人……永远……不要……”
看完之后,苏千澈揉了揉眼睛,又扫了一眼这封奇怪的信,心里很是怀疑,这个,真的是晏景修想要给她的?
能看到字的就没几个,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有。
这绝壁是苏千澈见过最为奇葩的信。
目光落在‘璇玑丹’三个字上,苏千澈眼睫动了动。
窗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苏千澈转头,便见白衣男子披着月光和几朵雪花站在窗口。
“阿澈,往后靠。”司影说罢,双手撑在窗沿,一阵清风刮过,男子翻进了屋。
苏千澈侧头看他:“你不能直接走正门?”
司影解下披风搭在椅背上,在她身边坐下,轻笑道:“门离得有些远。”
苏千澈抬头看了看两米外的门,额头黑线。
“在看什么?”司影一眼就看到了桌面上雪白的信纸。
苏千澈斟酌了一下,把这信交给她,应该不是晏景修的本意,所以她道:“一个孩子给我的,涂鸦。”
说罢,她又看了一眼‘不是我的本意,他……’这几个字,随后把信纸放在烛火上。
晏景修不想让人知道这封信的存在,却因为那孩子的自作主张到了她手里,她自然不会让第四个人知道这封信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