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楼也有良家子——飞雨千汀
时间:2018-09-02 08:24:59

  “因为比较喜欢让你来求我。”
  楚妤:……
  马车辘辘前行, 楚妤只略显羞涩的将头扭向窗外, 看着最后几眼宿城的风景。她自然没看透陆九卿这样做,是为了将这个恩情由她卖给她爹。
  当然还有一点就是, 大老远回一趟娘家,哪有女儿跟爹仅说一句话的道理。
  马车在天黑前进了下一座城的城门, 楚妤在此处便托人捎了信回家, 告之爹爹已将二哥楚景同进万堂书院的事问妥,只待入了冬后短学开课, 但可安排进临安修学。
  经过一夜的休顿, 翌日,马车继续向着临安的方向前行……
  ***
  宿城才刚刚感到了秋凉,临安却已是寒意颇重的晚秋。连正午里的日头, 都无法给这平阳侯府的植株带来一点儿生气。
  园子里处处是瘦骨鳞峋的树干和败萎的枯枝,黑黝黝一片萧索景致。
  商嘉年实在从屋里呆的熬不住了,才来此处寻会儿清静,眼下整个平阳侯府大约也仅有此处能得片刻宁静了。
  自昨夜官凝青穿了羊水,接生的婆子和府医就都在屋里屋外的伺候着,然而拖到现在整整六个时辰过去了,还是生不出来!
  商嘉年只觉得精疲力尽。他昨晚上床才睡了一个时辰就发生这事,商元逸虽也劝他白日回房小憩一会儿,可侯府里到处是忙碌聒噪的动静,叫他如何睡得着。
  心不在焉的兜转了一圈儿,商嘉年仍旧忐忑难安,便只好又回了接生的院子里。
  他看到府医还在外头候着,不时的往里递些紧急的补品。另一方面也是怕实在产不出而突然血崩,接生的婆子自然应付不了这些,到时便只能由他进去施针。
  房里那声嘶力竭的喊叫声商嘉年已听了整整一夜,进屋后他看到官凝青一如他离开时的那副模样。
  湿哒哒的一头青丝铺了半张床,额间面庞上也粘着几缕。口中含着参片儿,可脸色却依旧苍白没有一丝血色。身上盖着一床厚厚的棉被,抓着被子的双手青筋暴起,指尖儿泛白。
  她急促的喘息着,仿佛稍放缓半刻便会一口气儿上不来厥过去!
  “如何了?”商嘉年转头看向接生的婆子。
  原本男人是忌讳来产房的,说是染了血光不吉。不过商嘉年并不在乎这些说辞,他自小跟着老侯爷见过不少场面,这半生手上已染了不少鲜血,不差这点儿。
  稳婆正在床尾扒着官凝青的双腿,抬头冲着商嘉年猛摇了两下头,却不敢出声说什么,怕的是吓崩了官夫人的心态。
  商嘉年将眼一阖,哀愁之色溢于言表。
  稳婆仍旧唠叨着那几句陈词滥调:“官夫人,用力!”
  “用力!孩子马上就能出来了!”
  ……
  商嘉年皱了皱眉转过身去往外踱了两步。
  想他商家三代单传到了他这儿,若是连一根独苗都接续不下去,该当如何!他身体偏偏又是这般……
  自霜桃死后,除了官凝青他无可能有别的女人,若是官凝青这回不能顺利产下个一儿半女的,那就证明凉药体质即便是勉强怀上,也存活不了。那他们商家可不就是要断后了么!
  “你给本侯用力生!若是生不出来你也别想活了!”商嘉年蓦地调转回身冲着床上的女人大声喝道。
  显然官凝青还是能听得见外界声音的,她除了依旧鼻翼张合、大口的喘着气,现下眼角还流下了两行急泪。商嘉年的话刺痛了她……
  商嘉年看着这幕便无比糟心,愤愤然甩了下袖子又从产房里出去了。
  他原是一气之下想躲远点儿,可出屋后看到正在摆弄那些针灸器具的府医,乍然又生出个旁的心思来。
  商嘉年走至府医身边,府医连忙起身恭敬的颔了颔首,“侯爷。”
  先是转过头看了眼刚刚出来的门儿,之后商嘉年才小声问道:“若是实在生不出,可还有旁的法子?”
  府医抬了抬眼皮,谨慎试探道:“侯爷的意思是保夫人,还是保孩子?”
  商嘉年只迟疑了片刻,便笃定道:“当然是保孩子。”
  府医脸色微怔,既而如实说道:“若是夫人实在生不出,肚里的孩子已然足月,便可直接剖开肚子取出。只是那样夫人就……”
  “嗯。本侯心中有数了。”商嘉年紧咬了咬牙关,不到最后一刻他自然也不想那样的事发生。喜不喜暂且放在一边儿,起码官凝青是这辈子唯一能与他行周公之礼的女人了。
  “侯爷,”府医请示道:“眼下官夫人迟迟生不下,是否可给官夫人服一粒催生丸?”
  商嘉年心生奇怪,“官夫人需要吃什么喝什么你们直接配便是了。”何故还要特意请示于他。
  府医眉头紧锁,原本这法子他是断不敢用的,若不是方才听了侯爷连开膛破肚的法子都想到了,他根本不敢提及此法。
  “侯爷,一般产妇一剂催生汤便可顺利产子,但官夫人如今已两剂催生汤下去了,仍无效用。催生丸仅在古书中有记载,因药性过于霸道,极少有大夫敢用。”
  “噢?会有何后果?”商嘉年纳闷道。
  府医垂头,毕恭毕敬禀道:“据说有妇人服用此药后,虽得以顺利将子产下,但却从此神智不清。”
  府医抬头辨色,发现侯爷并未有何不悦,便又补道:“当然,这并不是绝对。也有些妇人服用此药后,非但顺利产子,且自身也无不良反应,又或者只是轻微情绪波动,尚可自制。”
  商嘉年似乎没有半点儿犹豫,痛快吩咐道:“马上去配!”
  “是!”府医应完便匆匆去药房配药。
  ***
  宿城楚府。
  自送走楚妤的那刻,楚家人便时时在等她的来信。只是未想到竟仅隔了一日,就收到了信。
  今晚楚家老爷展信大喜!捎带着满府看他脸色行事的人都跟着如同过年般。
  “看来妤儿这辈子还真是个贵人命!原以为她离开了平阳侯府这辈子也就差不多算完了,谁知竟转头搭上了国公府的世子爷!”
  楚夫人听着老爷说这种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这话从一个当爹的嘴里说出来,到底是夸呢还是骂呢。
  但在女儿面前她也不便说什么,便只赔着笑脸儿打哈哈道:“哎,老爷,关键是看得出那位陆世子对咱家柔儿是真好!只要人好,就比啥都强。”
  楚老爷乐呵呵的回了房,今日心情大好,可以早些上床歇息了。
  楚夫人直看着楚老爷的背影摇头,想当初这是个多么有志气有傲骨的人呐!可奈何从商久了,那一身傲骨也就渐渐被功利心给磨软了。
  楚夫人转身往楚景同的屋子里走去,想去看看他如何了。前晚大夫来看时,说他这一身伤怎么也要个把月才能养好。
  昨日去送楚妤时原本楚景同就不该去的,奈何他坚持,最终轿子抬着到了地方才勉强下轿站了会儿。许就是那会儿给累着了,回来后一身伤痛越发的重了。
  楚夫人轻手轻脚的进了屋,走至床前看了看,他竟醒着。
  “景同,你这会儿觉得如何了?”楚夫人伸手试了试儿子的额头,还好没有生热。
  楚景同眼珠微微转动了下,“娘,孩儿没事,再有几日就能恢复了。”
  楚夫人一脸的心疼,恨不得代儿受了这苦。不过很快又一脸慈母笑的说道:“景同啊,待你伤好了就能去京城念书了,来年定能高中。”
  楚景同神色动容了下,眼中精光闪现,很是激动:“娘!您是说妤儿那边来信儿了?”
  “嗯,是啊,妤儿已经求世子爷帮你安排了。”
  楚景同紧抿了下嘴唇,缓缓流了行泪下来,一个大男人此时却像个孩子般,“娘,您放心,日后我定会拿妤儿当亲妹妹看待!等进了京城考了官,孩儿再也不让任何人欺负妤儿……”
 
 
第65章 
  晨曦徐徐拉开了帷幕, 朝阳的万道金光驱走了秋日清早的淡淡晨雾,宫殿上镶绿剪边的金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灼着耀眼的光芒。重檐顶的飞角上悬着九子铃, 随风晃出沉闷的古铜声。
  朱漆大门内是崇隆严丽的大殿,此时文武百官正分列两侧面北而跪,衮冕加身的亓文帝则端坐于白玉基台之上的金漆雕龙宝座里,睥睨着脚下的群臣,也睥睨着整个天下。
  “众爱卿平身。”字正腔圆的几个字由年轻的帝王口中而出, 继而大殿内便是一片谢恩声。
  亓文帝即位八年, 如今已三十有四, 仍值壮年。
  吏、户、礼、兵、刑、工六部的尚书依次上奏完各司之事。国中一切皆顺遂,圣上面容也温和。
  此时侍中刘大人上前了一步,禀道:“陛下, 此次以宿成为主的南榜科举舞弊案得以迅速解决, 凉国公府的世子陆九卿功不可没。微臣以为除了对涉案官员的严惩外,还应大加封赏有功之臣。”
  亓文帝轻点了点头, 冕冠上的垂旒应势摆动,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宿城距临安山高水远, 当初凉国公因体力原因而将此案交托于陆世子, 原本朕还担忧陆世子未入过朝堂,不更世事, 却不料短短十数日便将此案调查清楚!这自然是要赏!”
  这位刘侍中与凉国公乃是数十年的交情, 陆九卿有功他自然是拼力帮拢着。此时见龙颜大悦,便正好提及另一桩事。
  “陛下,其实再过十日便是凉国公的寿辰……”话说至一半, 刘侍中抬起眼皮儿鉴貌辨色,见圣上依旧是一副和悦的神色,才大着胆子提议道:“依微臣看,与其赏赐些金银俗物,倒不如圣上赐几桌寿宴下去,一来是对世子的恩赐,二来也体恤了国公,更彰显天子的惜才宽仁之心!”
  亓文帝闻言发出一阵快意的笑声,伸手指着基台之下,大声道:“好!这主意好!”稍一顿,圣上又说道:“不过寿宴赐下去也要凉了,形式大于实际。倒不如干脆将国公一家召进宫来,届时众卿坐陪,朕也想借机与众爱卿同乐。”
  “臣倒是听闻国公府早前数月,便已将祝寿的歌舞备好……”
  “那就将国公府的歌舞班子一并召进宫来!正好宫里的歌舞朕也看得有些腻烦了,偶尔见识下民间的技艺也不错!”
  “陛下圣明!”刘侍中边谢着恩,边退回原位。
  这时另一位大人也站了出来,“陛下,昨日平阳侯府添丁。考虑到商家三代单传,老侯爷又是因公殉职,不知是否也应略加体恤?”
  这位大臣乃是与平阳侯府交好的,眼见国公府那边儿讨了如此圣恩,便也跟着掺和一脚。
  亓文帝凝了下眉,据说昨日平阳侯夫人九死一生才喜获麟儿。依着平阳侯的身子,能育出这一子实属奇迹,确实也应表示下。
  亓文帝稍作思忖后,便道:“既然两府皆是喜事,那就将平阳侯府的人也接进宫来。国公的寿宴与平阳侯府的十二日一同庆祝。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陛下圣明!”
  ***
  马蹄急踏,溅起阵阵沙雾。
  马车内的二人相顾无语,却是不时借着马车晃动的机会匆忙扫过对方的脸。
  许久后,终是陆九卿率先开了口:“一会儿就到临安了。”
  “昂。”楚妤状似平淡的应着,只是眼中恍过短暂的落寞。
  “不如这次你直接跟本世子回……”
  “对了世子!楚妤昨晚在驿站收到了爹的回函。”她半途打断了陆九卿的话,快速将话题引至一边:“信中说太守府如今业已空置出来,正在等待新上任的太守。听说季家人搬去了郊区的农舍,季小姐始终神智不清……”
  “我已不想再听季家的事。”陆九卿声音低哑细缓,却是带着明显的不耐。
  “噢。”楚妤淡淡的应着,心忖着总算将他那句话给堵了回去。
  ……
  马车很顺利的在天黑前驶进了临安城,之后很快到了醉花阁门前。还有个把月才入冬,门前的那棵老银杏树却已提早开始落叶了。
  楚妤下马车时回头望了眼,车里之人似是对她没半点留恋,待她一下去便吩咐马夫驶离了。
  他八成是因着之前的事儿生气吧。楚妤这般想着,转身进了醉花阁的大门。
  门外的大红灯笼才刚刚燃亮,厅堂内就已有几桌早来的客人落坐了。思云原本正在大堂里招呼着,一见进门的是楚妤,立马迎了过来。
  “小姐!您回来了?”
  “嗯,思云你先忙吧,坐了一日的车很疲累,我想先回房休息会儿。”
  “好好好!小姐您快上楼吧。”边目送着楚妤上楼,思云又翘脚往门外看了看,这次国公府的马车竟没在门外驻留。
  ……
  翌日一早,楚妤打着个哈欠下楼,看到思云正在大堂备着粥饭。
  思云听到动静浅笑着抬头看去:“小姐,你这一觉可睡了足足有五个时辰呐!”说完她便盛好一碗粥。
  楚妤张着胳膊舒扩了几下身子,然后接过思云递来的粥,随便寻了张桌子坐下吃了起来。
  “思云,这南瓜糯米粥你是不是忘记放沙饴了啊?”
  “小姐,我放了呀。”边说着,思云边盛好自己那碗拿瓷勺尝了一口,一脸疑惑的望向楚妤:“明明很甜嘛!”
  “那我怎么吃着没什么甜味?”
  思云寻思了下,既而拿帕子掩嘴笑了起来,“小姐,这半个月你是一直在跟世子爷同桌共飧吧?”
  楚妤脸上怔了怔,“那又怎样?”
  “小姐,依思云看呐,您这是没有世子爷陪您一起用饭,都食不知味了!”思云调侃完便咯咯笑了起来。
  “你!”楚妤虽面露羞赧,但心下也不免生出几分彷徨。
  这孤单单的早飧确实令她没有什么胃口,思云就坐在对面,可她的心却好似仍是孤单的。看来与陆九卿半个月的朝夕相处,真的令自己有些拿不清身份了……
  正在楚妤游思妄想之际,国公府的丫鬟怜儿姑娘过来传信儿,要她立即带之前挑好的舞姬一起去国公府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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