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楼也有良家子——飞雨千汀
时间:2018-09-02 08:24:59

  与此同时,戏楼的暗门处也有两双眼睛正密切的注视着楚妤。只是那密切里,透着令人胆寒的阴鸷!
  “可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不是说晚饭时就弄好了吗?不是说经不住几下折腾就会断么!可如今整支舞都跳完了,她在上面翻跟斗打滚儿的绸带却完好如初!”随着这话,那恶狠狠的眼神自楚妤身上移至小宁身上。
  小宁刚对上她一眼便不由自主的打了个颤!随后哄道:“芷香……你别气,我真的割开了好大一个豁口!兴许是……兴许是她太轻了吧……”
  芷香早已被那一腔愤妒冲昏了头脑,不知往哪处宣泄!狠狠剜了小宁一眼后,又移往了遥对着的上宾区,“哼!我刚才在台上时,世子连看都不肯看一眼。可自那女人上去后,世子的眼睛却是眨都不舍得眨一下了!”
  ……
  陆九卿并不知此时有一双如此恶意的眼睛盯着自己,他只微昂着头看那红绸上的风景。
  她那是怕?
  他蓦地发现那红绸上的人影似是有些颤抖,她伸手够了够,却怎么也够不到攀援而上时的那根粉绸……
  陆九卿嘴角勾起一抹诡笑,这才发现原来是舞姬们下台时不小心将那粉绸垂落的一端带远了些,连带着上方也歪斜了许多。楚妤不是不想下,而是够不着那根绸子,悬在半空中下不来了。
  他缓迈着步子负手往勾阑上走去,走至红绸下,高高仰起头,“上面的风景好吗?”
  楚妤先前只一心去够那条粉绸了,直待听到声音才发现陆九卿竟已立于自己脚下!她又窘迫又喜出望外的求助道:“世子爷,我……我下不去了……”
  “呵呵……”陆九卿端着她一脸焦灼的模样,只觉可爱非常,便不吝赞许道:“今晚你表现的不错。”
  他原本只想着她能上台便好,随她跳成什么样都无妨,却没料到她竟能将这支舞演绎到如此惊艳的地步,着实是令他惊喜交加。
  楚妤莫名其妙的看着他,脸上的神态又焦躁了几分,他方才是没听懂她的话么?
  “世子,我下不去了。”她轻锁着眉头又将这话重复了遍。
  陆九卿嘴角挂着淡淡的温柔笑意,伸出一只手攥住身旁的粉绸。楚妤颜色稍展,伸手欲接,却见陆九卿拳头上一着蛮力!那粉绸自顶端撕裂,飘摇坠落……
  “世子……”楚妤怔在那儿,两只眼都看呆了。亏自己先前见他过来还自以为抓住了救命稻草,想不到他竟是来使坏的!
  只那一瞬,楚妤眼中就不自觉的噙满了两汪清泉,月光下如淬满星辰般闪着煜煜晶光,委屈至极。
  陆九卿扯着手中的粉绸,往上轻轻一跃,顿时单手扶绸蹲到了楚妤的身旁!
  楚妤透过水雾看到他,不敢轻信,眼中满是迷惑不解。
  陆九卿将粉绸举至她眼前,为她轻拭掉水汽,幽沉的声线极尽和婉:“今晚你表现有功,本世子亲自上来接你。”
  说罢,便信手一挥就将那粉绸的一端缠绕上了她的腰身,既而一手环了上去,踩着脚下的红绸向一旁跃去!
  当楚妤感到脚下已落地时,才缓缓睁开双眼,这时发现他们二人竟在戏楼的三层。
  稍一寻思她不免心生出几分感激之情,若是方才陆九卿就这样肆无忌惮的抱着她往那灯火通明的勾阑处落去,对她而言无异于公开处刑……定是要羞死了。
  好在他带自己来了三楼,此处居高可看清别处,可别处却看不清这里。
  可奇怪的是,楚妤却发现陆九卿的眼神突然有些不对劲儿。他侧眸盯着方才踩过的红绸,似是看到了什么怪异的东西!
  楚妤也随着他的视线想要转头去看,可头刚刚向外转去,那侧的脸颊就被一只温热有力的修长大手敷上,轻轻一拂又将她的头正了回来。
  他这是不想让她看么?可红绸上能有什么让人担忧的东西……
  楚妤游思之际,只觉那双手又紧紧环上了她的腰枝!继而又是凌空一跃,紧接着是目眩神迷,不辨东西……
  再次着地时,这次已在勾阑正中!
  楚妤不由自主的往上宾区看去,果然所有目光都齐刷刷往她们这处投来!她双手使劲抵上陆九卿的胸膛,可却怎么推也推不开半毫!
  原来不知何时,之前被他扯断的那条粉绸已将二人紧紧缠裹。
  “唔……”纵是那点微弱力量使出去也只如蚍蜉撼树,她还是拼命的想要将他推开。
  陆九卿却也不恼,只幽幽言道:“楚姑娘以为这绸吊之舞仅你一人会跳?”这声音虽不多大,却也足够上宾区的人们听清。
  楚妤微怔,她何时说过如此不自谦的话,“我没……”可话还未说完,便又被对面断了去。
  “那今晚本世子倒该让你见识见识,我国公府的舞姬跳这绸吊之舞。”说着,陆九卿眼神往一旁瞥去。
  那边是与雪春站于一起的元承,他见世子看向自己,立马领命!只见元承一个健步略展轻功,人就自上宾区径直跃到戏楼这侧,单手拎起芷香便又是一个腾跃!
  片霎,便将人送至半空中的红绸之上……
 
 
第71章 
  晚秋的风将明黄的桂子吹白, 又将艳红的月季吹粉,畅音阁旁原本开得灼灼的花草, 皆因这凄沧的秋风而褪下了一层华衣。
  又一阵清凉拂过,红绸随之轻颤,也不知是被风刮的,还是上面的人站不稳抖的。
  芷香自先前被元承拎上了这红绸秋千,她就哆哆嗦嗦的半蹲着, 乖巧得很, 既不敢站也不敢跳。
  上宾区的人都饮着酒眼巴巴的期待着, 当真以为她能有什么高明的花样,可等了半天也不见她动了动。席间又一片沸腾。
  “世子不是说这人比先前那姑娘跳得还好?这怎么上去这么久了连动都不带动的啊!”
  “哎,我说你倒是跳啊?”
  ……
  不管台下如何起哄, 芷香就是蹲在那红绸上纹丝不动。
  这红绸上有割口她自是知晓的, 先前已被楚妤好一阵儿折腾,那时不断是楚妤运气好, 可如今她若是再强行跳舞,指不定哪会儿就断了!
  月色下, 依稀可见芷香的两颊泛着水光。陆九卿看她此般害怕, 便越发笃定了先前的猜测。
  他在戏楼三层时偶然瞥见那红绸上有个无比齐整的口子,一看便知是人为割破。想来, 国公府的这些舞姬里能视楚妤为死敌的, 便只有母亲为他选定的这人了。
  这时,上面传来阵阵哭声,芷香边哭边求助道:“世子, 奴婢……奴婢不会跳绸吊之舞……”
  虽说她今日是极想在世子面前出风头的,可再怎么想出风头也比不过小命重要啊!此时她宁可被所有人嘲笑不如楚妤,宁可丢了国公府的颜面,也不能拿命去冒险。
  “哼。”陆九卿剜了芷香一眼,便松开缠绕在自己和楚妤身上的绸带,然后拉着楚妤往台下走去。边走边丢了句:“不会就从上面慢慢研究吧。”
  芷香无比绝望的盯着二人远离勾阑的背影,抽抽搭搭的除了哭什么也不会了,眼下她只想活命!
  楚妤被陆九卿扯着袖襕往前走,侧眸望了他一眼,那脸色有些阴沉,她不由的乱猜起来。方才陆九卿夸下海口,结果芷香压根不会跳绸吊之舞,故此让他觉得在自己面前丢面子了?
  “世子,”先是懦生生的轻唤了一声,楚妤见陆九卿转过脸来时带着几分柔和,才壮着胆子劝道:“其实那绸吊舞是我们宿城特有的,就算国公府的舞姬不会跳也没什么丢人的……”
  陆九卿面色一怔,旋即明白了她的所指。他对视着她一双幽如古井的清澈眸子,竟不知该说什么。
  当初平阳侯府里的勾心斗角让她几经生死,伤痕累累。如今若是告诉她今晚之事的真相,她大概再也不想进国公府了吧。
  “你听着!以后这种冒险的事再也不许去做。”
  “我不需要你为我争什么光彩,只需要你平平安安。”
  楚妤久久的与他对视着。在此之前,她竟不知冰冷与炽热这两种情愫能同时存活于一个人的眼睛里。
  那冷是真的冷,似是如此对视着都能被那寒潭里冒出的寒气沾染。可那炽也是真的炽,就这样刺破层层冰雾,仿佛要将她烤化!
  “这回是因为……”她不自觉的想要去解释,仿佛自己真的做了什么错事。可刚一张嘴就被他堵了回去。
  “就算有人病了,你只要上去随便跳几下就好,谁要你这么拼的。”
  楚妤觉得委屈至极,明明他上去接自己时还一脸的感激,说她为国公府立了功,怎么这才一转头就翻脸?
  她刚微启嘴唇想要争辩,却听到一声刺破夜空的尖叫!紧接着那尖叫便被一省沉重的撞击声取代了……
  “护驾!护驾!”
  楚妤惊恐的瞪着双眼,缓缓转身往后看去,方才还好好悬在两楼之间的那条红绸带,已断成两半垂在地上了。
  她眼神顺着那绸带往地面落去,登时一团白雾掩了过来!定睛之下,原来是陆九卿的白狐大氅遮挡在了她眼前。
  她微微仰头看向陆九卿的眼睛,却见他薄唇轻启:“别看了。”
  楚妤颤颤巍巍道:“方才……那个姑娘……”
  “摔下来了。”陆九卿轻描淡写的便将话接了过来。
  “她……会不会……”
  陆九卿垂眸凝着她:“那么高,掉下来必死无疑。”
  “所以,方才我叮嘱的话你可记住了?”
  楚妤真愣愣的端着眼前的人,他与自己说的可是同一桩事?他如何能把一条生命的陨落说的如此波澜不惊。
  陆九卿要她记住的,无非是以后不要再冒险的那句话。可他语调如此和婉,只带着几分淡淡的责怪,仿佛只是借着别人吃亏的例子在教育自家小孩儿要多警醒些,仿佛那根本不是发生了一桩命案!
  楚妤紧锁着眉头,狠咬了下自己的嘴唇,眼中不知是因惋惜还是因失望而溢出泪花。
  她只看到对面的人勾着唇角,那诡谲的笑唇与自己越靠越近,越靠越近……
  “怎的对自己这般狠?”他轻轻在她唇瓣间摩梭,炽热的气息喷薄在她的脸颊,似要将她灼伤般。
  楚妤用力推了一下!那边刚刚有人从高空摔下,生死不明,他此时竟对她作出这种亲昵举止!
  直看到陆九卿嘴唇上沾染的鲜红液体,楚妤才意识到自己的嘴唇有些疼。
  “陆九卿你是不是人?那边死人了你竟想着做这些!”
  陆九卿轻抿了抿嘴唇,那血色似是与他口中的津液相溶。他带着抹少见的邪笑,缓慢说道:“不是因着那边死人了才想起做这些,而是因着那边死人了,便没人关注这边了。”
  “你!”楚妤全然不知自己还能与他说什么,这么久,她竟第一次看明白了他。原来他也不过只是个视婢子生死如草芥、如蝼蚁的人!
  陆九卿似是看懂了她的心思,稍作妥协道:“好,你替她鸣不平,我带你去揪出真凶。”说罢,他放下大氅,拉起她就往事发地大步走去!
  楚妤以为自己是哀婉大过害怕的,可真当被他拉着靠近芷香的身子后,她却吓的往后缩去。
  “我……”不敢看。她躲在陆九卿所披的白色大氅后面,眼连睁都不敢睁。
  宫里的侍卫将上宾区围的层层叠叠水泻不通,方才的慌乱间,圣上已被侍卫们护送着回了寝殿,如今席间只剩那些王公大臣们。而这些人中似乎没一个人真的关心那姑娘是因何而死。仿佛摔下来的不是个舞姬,而是个火炮,人人自危。
  这时,楚妤听到陆九卿那幽深的声音:“把与这舞姬同队的舞姬全拉出来!”
  “是!”几个声音整齐的应道。
  没多会儿,楚妤就听到戏楼里传来一阵女子的告饶叫喊声,接着那十几个舞姬便被元承等人拎了出来。
  那些舞姬像等待检阅般站成一排,陆九卿走到第一个跟前,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她,高大的身影登时将那舞姬笼在一片阴暗中。
  “你怀疑谁?”证据冰冷不带一丝喜怒。
  那女子垂着头,眼神茫然的在地上乱寻,“奴婢……奴婢什么也不知道……”
  陆九卿面无表情的走向下一个,就在大家以为先前那舞姬这么简单就没事儿时,听到“啪”一声巨响!伴着黄黄哀嚎……
  元承一巴掌下去就将那第一个舞姬打的口中喷出了一口鲜血!
  “你也什么都不知道吗?”
  第二个舞姬抬起眼皮儿对上陆九卿那双冷眸,立时打了个激灵!“奴婢……奴婢怀疑小兰,用午饭时她离开过大家……”
  “嗯,”陆九卿淡淡的应了声,走向下一个。
  “你呢?”
  “世子爷,奴婢怀疑路儿!路儿今日跑了三次净房,且都无人相伴。”
  “奴婢怀疑小宁,小宁晚饭时也不在了好一会儿!”
  ……
  最终,三个疑犯被揪到了前头。
  至此,上宾区看热闹的人们还没明白因何陆九卿就断定了这是蓄意的。但商嘉年却是已将此事看通透了。
  他一直坐于主桌,自然听到了国公夫人先前有意将摔死的舞姬指给陆九卿作妾。他也看明白陆九卿满心里惦念的是楚妤,根本无心纳这个叫芷香的舞姬为妾。
  那么这场阴谋不言自明。
  官凝青在一旁吓的哆哆嗦嗦的,她紧搂着孩子嘴里嘟嘟囔囔的念念有词,也不知说的是些什么。反正自打生孩子难产时吃下了那颗催产丸,就时不时的发癫,平阳侯府上下的也都习惯了。
  楚妤看着面前的这三个舞姬,都是些碧玉年华的姑娘,怎么可能真有这般狠的心?她只心道是不是陆九卿猜错了?兴许这就是场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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