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楼也有良家子——飞雨千汀
时间:2018-09-02 08:24:59

  李公公这话说的略显傲慢,只心道就算是仙丹也不可能入口就成仙呐!一个个的在这儿猴急什么,真这么衷心那上回圣上派人去赈灾时怎的一个比一个沉默?
  闻听此言,众臣子小声私语了几句,踌躇片刻便各自出宫而去了。
  陆九卿与商嘉年自然也不例外,两人步行至思政殿前,各自上了自府的马车。其实往这处来的一路上商嘉年几次想叫住陆九卿,可偏偏陆九卿身旁总也不断人。
  商嘉年心中不爽的很,只心说这宫中之人还真是现实。圣上才刚召陆九卿进宫,还没说要给他个什么官职,一个个的就先迫不及待的上赶着了!
  平阳侯府的马车与国公府的马车一前一后往宫门处驶去,商嘉年早先就刻意嘱咐了马夫,一定要跟紧了国公府的马车。如此一路跟随下去,直至出了丹阳门,才甩开了其它大人的座驾。
  平阳侯府的马夫紧赶了几步,终是超过国公府的马车,并成功将其逼停。
  “大胆!”坐于车前板马夫旁的元承将手中宝剑向前一握,厉声喝道:“什么人胆敢挡国公府世子路!”
  其实平阳侯府的马车元承自然是识得的,只是气势毕竟要压一头,只得含混装作不知。
  对方的马车幽帘从里面撩开,马夫立马有眼色的将步梯摆好,商嘉年踩着下了马车,往国公府的马车大步走去。
  见是平阳侯亲自过来了,元承自不便再质疑什么,只别过头去小声向着马车里面禀明状况。
  陆九卿只“嗯”了一声,便默认元承不必再管。
  商嘉年径直走到国公府的马车前,也没等马夫架步梯,往上轻轻一跃便跳上了马车,自行撩开帘子进了去。
  车里之人似是毫不意外来人的举动,反倒伸出手指着对侧的栏椅虚让了下:“侯爷请。”
  商嘉年也不见外,随即落座。他低垂着眼眸,手下理了理朝服的前裾,口中不疾不徐的言道:“陆世子,本侯答应你的条件。”
  其实突然能看开这点,也不全因着陆九卿的要挟。
  商嘉年当初在官凝青的挑唆下关了楚妤这么久,其实官凝青去柴房对楚妤的所作所为他也心中有数,但因着那时初偿男欢女爱日日离不了那个贱人,加之她又一举得子。
  偏听偏信之下,确实是委屈了楚妤。如今事发,左思右想,与官凝青关系最不寻常的竟是自己身边最亲近之人!
  商元逸。当初楚妤被污品德败坏不守妇道,便是由他出面指摘。现下想来他那样做的唯一得益方即是官凝青。
  哼,要查清此事并不难。只是楚妤,他也确实是心有亏欠的……
  其实商嘉年答应这事儿并不让陆九卿意外,因为他早知商嘉年无它可选!但是让他有些意外的是接下来。
  商嘉年轻叹一声,抬头看向对面的陆九卿。顿了顿才说道:“本侯不只会着人去坊间放出消息,还会寻个机会亲口印证。并亲自去官府更改备录。”
  “你为何要如此做?”陆九卿不由得凝起眉头。原本他设计的便是待商嘉年亲口证实了和离之后,他再出面去改了那备录,到时商嘉年想再改口也不行了。却未料到商嘉年竟要自己料理这些。
  不过如此,他倒是省了不少事。
  “陆世子,本侯是真心想要还楚妤一个公道。”商嘉年镇定非常的与陆九卿对视着,没有一丝被胁迫的被动感。
  只不过他很快将话峰一转,又言道:“但在做这一切前,本侯还需征得楚妤她自己的意愿。”
  陆九卿狠眯了下眼,微侧过头,以略显狠厉的眼神斜睨着对面之人:“商嘉年,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总觉得这话里有话,若只是将休书改为和离又何需说征得楚妤的意愿。
  这些细微的表情与反应皆落入了商嘉年的眼中,他嘴角泛起一丝得意,“怎么,陆世子这是怕了?”
  “怕?”陆九卿咬着牙根儿迸出这个字,眼神中已染满忿然之色。
  商嘉年似笑非笑的望着他:“想来陆世子已明白本侯的意思了。”说完这句,商嘉年脸上那笑意已然荡开,毫不遮掩那寡廉鲜耻的模样。
  陆九卿先前还显得有些激动,这会儿却蓦地转为一脸平静。他轻眨了下睫羽,每一个细微神情里都带着不屑:“商嘉年,你还不死心?”
  “哼,”随着一声冷笑,商嘉年终于不再绕弯子了,敞亮言道:“是休书变和离,还是破镜再重圆,本侯自然要听听楚妤的意思。”
  陆九卿嗤笑出声,果然商嘉年是安的这心思。
  “商嘉年,你还真是恬不知耻!”陆九卿愤愤然的低吼了句。
  “陆世子莫要激动,本侯说了,全然是凭妤儿自己拿主意,本侯决不会使任何逼迫手段!陆世子若是再激动,那大概是忧心无法公平竞争过本侯?呵呵。”
  陆九卿无半点儿心思再理会此人,只毫不犹豫的下起了逐客令:“下车!”
  既然已把要说的话说完了,商嘉年倒也对这辆马车没什么留恋了。带着抹戏谑的笑,他跳下马车,回了自己的车里。
  两辆马车各走各路,就此分道扬镳。
  ***
  随着晚霞的消散,淡淡的夜幕逐渐笼上了临安城。有的人在家青灯黄卷苦读诗书,有的人花前月下喝得昏天暗地。
  花街一如既往的喧闹,华灯结彩,笙歌鼎沸。
  醉花阁里,牟思云在一楼大堂热情的招呼着进进出出的客官,不时的唤出几位姑娘供客人挑选,陪酒接客,不时又往二楼眺一眼,打个手势示意一切如常。
  二楼的回马廊上,楚妤正卧在美人靠里,居高临下的望着大堂里的行行色色。凝脂般的腮上未施半点儿胭脂,素净的纯粹。
  陆九卿已是妥协了几步,不逼她以妾的身份嫁进国公府,也不逼她关了这间醉花阁,只是要求她不再亲自去应付楼下的客人,这点儿她还是做得到的。
  既然如此,便也无需再施任何脂粉了。
  只是眼下她脸上却无任何闲适的神色,反倒不自觉的蹙着眉心,一脸的愁容。
  三日了……陆九卿三日未有来此了。
  说起来这也没什么不正常的,以往比这更久的间隔也不是没有过。可这次也不知是怎的了,她就是掩不下心中那股子落寞。
  正如此想着,楚妤忽地听到楼下传来牟思云的声音。思云的声音没什么特别,特别的是她口中唤出的人称……
  “哎哟~是世子爷来了!”牟思云那激昂的声音引得楚妤自那美人靠上悠地坐起。
  楚妤扶着阁栏往楼下望去,正巧对上微微仰头往她这儿看的陆九卿,他那双幽黑的眸子闪过一道精光,似是有些满意进门看到的这幕。
  她当真听话乖乖呆在二楼了。
 
 
第87章 
  晚风踔厉, 自那突然敞开的屏门处股股灌进来,与二楼的外窗相应合形成一阵掀天的过堂风!径直冲向二楼楚妤所在的回马廊。
  她那因着无需待客而疏懒随意绾起的流苏髪, 顿时被这股子劲风吹散,连定发的细木簪子也不知飞到哪儿去了。
  薄粉未施,朱唇不点,青丝乱舞,半遮于面……
  这幅风中凌乱的素净美人图落入一楼众客的眼中, 竟是令人心中暗暗赞叹!特别是那些头回来的客人, 甚至站起了身来光明正大的仰头痴望……
  他们早便听闻这醉花阁里真正的镇阁之宝不是任何一位姑娘, 而是这里的鸨儿。这种传言之前还令人疑信参半的,这会儿便是坚信不疑了。
  陆九卿转过头往那些垂涎不已的客人身上扫了眼,那些人登时乖乖坐回原位, 低头饮酒不敢再做肖想。
  全临安城有谁不知道这醉花阁鸨儿的靠山是国公府世子爷!常来的客人一眼便认出陆九卿, 而认不出他的新客,也在牟思云的那声招呼声中猜了个大概。
  谁敢对世子爷的相好起贪念, 美人儿再美,也美不过自个儿的这条小命!
  见大家都收敛了, 陆九卿原本浮于面容的愠怒才淡淡消散下去。只心忖着这青楼生计毕竟不能长久, 早晚还是要哄着她撒手这买卖。
  “哎哟喂~世子爷就是有威严,这进门儿的风都比旁人的猛……”牟思云一边谄笑的念叨着, 一边将那屏门掩上。
  打理醉花阁的这些日子以来她已是越来越生了巧心思,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阿谀奉承拍马屁的功夫那是进步的飞快!
  陆九卿给思云吩咐了句什么,然后目光又落回二楼, 边盯着楚妤那处,脚下便往后院儿走去。
  楚妤随即领会,也转身自往二楼里侧走去,里面的那处木梯可直接通往后院儿。
  临下楼前,楚妤还特意去取了件披头。外面比屋里要冷的多,若是自己只着这身下去,怕是陆九卿见她后的第一举动,便是将身上的大氅脱下来给她披上。
  待她下到院子里时,见陆九卿并不在外面,想他应该是坐进了亭子里。
  因着天气越发的冷了,而世子每回来了又都喜欢在亭中饮酒小坐,是以楚妤前日便命人将原本的轻纱帐换成了皮棉帘子。风既无法穿透那厚实的皮棉帘子,也无法将之吹掀起来。
  原本的小凉亭成了个密不透风的小屋子,故而楚妤在外面并看不到陆九卿是否在。
  当她走到亭子跟前将皮帘子撩开,陆九卿果真已坐在了里面。他面前的铺了刺绣台面儿的石桌上摆放着一壶酒,还有两只他早前存在这儿的御赐白玉杯。
  “世……”楚妤刚开口挤出一个字,就见陆九卿一个不悦的眼神瞥过来。
  “世什么?”
  楚妤知他这是嫌她喊的生分了,便立马改口道:“是你来了……”
  这改口改的极其别扭,‘陆九卿’三个字她这会儿是叫不出的,但‘你’还能勉强叫出。
  原本陆九卿已将斟满酒的白玉杯举至唇边,见她这怯生生的扭捏模样立时嗤笑出来。
  他越是笑,楚妤便越觉得的浑身不自在,别别扭扭的立在那儿。
  陆九卿分明只是逗她下,而她却当真似的眼中满是怯懦与谨慎,着实惹人疼惜。
  “来。”陆九卿放下手中白玉杯,将手伸向她。
  楚妤连忙迎上去,但在离着不足两尺的距离她停了下来。望着陆九卿张开的手,她犹豫着是不是该握上去。
  迟疑间,只见陆九卿的身子微微向前倾去,胳膊伸长一把将她缩着的手捉住!紧接着用力一拉,她便一个踉跄往他怀中跌去!
  陆九卿将力道凭空转移,便扯着她转了半个圈儿,最终一屁股坐上了他的大腿……
  “世子!”惊慌间,楚妤已顾不得陆九卿的叮嘱,张口便叫了个大声。
  “又叫错了,自罚一杯!”边说着,陆九卿就将原本撑着她后背的手抽开,去端桌子上的那只白玉杯。
  而楚妤因着后身没了撑扶,整个人自然的向后仰去,直躺稳在陆九卿的臂弯间。他将酒杯悬空而倾,那琼浆玉液凝成细细的一小流,缓缓流入楚妤因张惶而启开的唇瓣间……
  说不清是为何,她越是扭捏羞涩,他便越是想要逗弄她。每回见她彷徨的如只受了惊吓的小白兔,他就有着无比的满足感,既而再揽在身边好好安慰。
  这该是一种恶趣味吧……陆九卿如此想着并不觉有何不妥,毕竟这种感觉他从未对旁人有过。
  楚妤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刚来便饮下了满满一杯酒,还是以这么没有尊严的方式。她挣扎着从陆九卿腿上坐起来,好在他未再使坏拦阻。
  “陆九卿!你脑子有疾啊——”楚妤已然气的顾不得各自的身份,大声怒喝着。
  陆九卿却也不恼,反而笑的极其温柔,连眼尾都噙着脉脉柔温:“可见叫出这三个字也没有多难。”
  楚妤看他这副模样,完全对质不下去了,只是扭过头去,刻意坐的远了些,显然是无力应承。
  许是见她真的不开心了,陆九卿便收敛了嬉弄的心思,突然颜色端正了许多,伸手轻轻勾过她的下巴,沉声道:“以后学会喊这三个字,我就不会再欺负你。也不会有任何人敢再欺负你。”
  楚妤脸上微微一怔。陆九卿这话表面听着是在逗弄她,可话外之音却是在教她拿他的名号去压人……
  似是先前的不快瞬间烟消云散了,一抹娇羞的绯粉浮上她的面颊。她不由自主的将头往下垂去,陆九卿的手指移开,转回身端起另一只白玉杯,微微仰头将那杯酒水悉数送入喉咙!
  他将白玉杯放下,袖角轻拭了下唇边沾湿的地方,斜睨着楚妤,笑道:“这一杯,当作是我昨日未能来此的罚酒。”
  “昨日?”楚妤怔了怔,印象中不是该有两三日没来了么?
  心中细忖一番后,她才惊觉,竟当真是只有昨日没来……
  “一日不见,如三日兮。”
  这话自楚妤的口中喃喃吐出,陆九卿只觉得难以置信!她,竟然也会说情话?
  只不过……或许是女子书读的少吧。
  “这里应当是‘一日不见,如三月兮’才对。”陆九卿纠正道,眼底是无尽的秋水泛滥。她能说出这种话便是不易,说对说错倒也没什么重要的。
  他竟以为她念错了?楚妤莞尔一笑,言道:“是如三日兮无误。”
  这次陆九卿就明白了。三月兮,以她眼下对他的牵挂还不至于。
  “呵呵,”他轻声笑道:“三日兮也好。那既然是有三日未来,我自当该连罚三杯!”
  说罢,陆九卿又将两只空掉的白玉杯斟满,一一爽快灌下。
  只是楚妤有些慌乱了,俱以往经验来说,但凡是饮酒,不论她醉还是他醉,最终吃亏的都是她……
  “世子,您快别饮这么急了!”楚妤伸手阻道。
  陆九卿将其中一杯斟满送至她手中,笑道:“又叫错了,你罚一杯!”
  楚妤虽错讹,但也知这杯酒是逃不掉的,只得接过那白玉杯,小口小口的轻啜着慢慢将之饮下。
  第一杯时因着是倒灌,慌张下并未品出任何中味道,而这次楚妤却是发觉不对劲儿了。
  她抬起眼帘疑惑的望着陆九卿:“这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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