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楼也有良家子——飞雨千汀
时间:2018-09-02 08:24:59

  饶是她的问题不明不白,陆九卿却也知她所问,便回答道:“这酒乃是会稽黄酒。”
  黄酒?这便是楚妤先前纳闷的地方。会稽黄酒虽有名气,却极少有人拿它在席间作酬酢消遣,多是宫中贵人及贵族女子祛寒之用。会稽郡距京城十万八千里,临安城的市井中根本寻不来这种东西,眼下这壶会稽黄酒八成又是宫中御赐的。
  “可我从未见你饮过黄酒?”楚妤深知陆九卿对杯中之物挑剔的紧。
  产地,年份,手艺,皆在他考量的范围。黄酒焦香浓郁,粘稠醇厚,素来不是他的心头所好。
  陆九卿并未作答,一双笑眸中满是缱绻之意,跳过这问题只说一句:“你今日陪我多饮几杯。”说罢,便又斟满一杯,放到楚妤眼前的石案上。
  楚妤虽知自己那点儿酒量,但想到月信将至,又每每逢月信便有腹痛难忍的老毛病,便痛快的又饮下了一杯。
  会稽黄酒于女子而言,可是个驱寒避痛的好东西。
  ***
  “啊——”
  “侯爷饶命呐——”
  ……
  一声声女子尖锐的嘶吼哀嚎自平阳侯府的地牢中传出,守在牢外的家丁与婢子皆神色惊惧,仿佛那一鞭鞭的是抽打在自己身上。
 
 
第88章 
  平阳侯府的府牢因着设在地下, 格外的潮湿阴暗。
  不知商嘉年是特意想起震慑作用,还是回来时太过愤怒忽略了, 以至于通往地牢的铁门大敞着,里面的动静能让外头守着的下人们听的清清楚楚。
  方才那阵阵尖叫声,正是源自官凝青的贴身丫鬟——静竹。
  此时静竹正被吊绑在刑讯架前,双手被绑在一起高高吊悬于头顶!先前吃了护卫的十几鞭子,静竹已是面无人色, 气咽声丝。
  “求……求侯爷饶命……”她强撑着一口气儿, 不住的告饶。至今, 她尚不知自己错在哪儿,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挨了十多鞭子。
  商嘉年就坐在与她一丈相对的灯挂椅中,他脸色惨白, 眸中冰冷, 强压着胸中一口恶气不发作,只冷眼看着站在一旁哆哆嗦嗦的官凝青。
  静竹虽不知侯爷是因何缘由生官夫人的气, 却是知道他这是杀鸡儆猴,威吓官凝青。
  “夫人……您快求求侯爷……救救奴婢……”
  静竹跟着官夫人做了这么多欺上瞒下的事, 一切只为表衷心。本以为官夫人上位成了正室夫人后自己也能跟着熬出头, 却想不到事到临头,官凝青缩在一旁连句代她求饶的话都不敢说!
  静竹皮开肉绽的被吊在那儿, 更莫说满身的衣衫早已被抽烂, 衣不蔽体。白花花的身子上布着一道道深深的血痕,这一幕煞是骇人!
  那些鞭子抽打在静竹的身上,却令官凝青的喉咙处哽着一口鲜血, 吐也吐不出来,咽也咽不下去!
  她虽自打产子后时有疯癫症状,但好时却是与完人无异,思虑清晰。她早便猜到,能令商嘉年气急败坏至此的,想来也只有那一件事了……
  求情?呵呵,眼下她哪还有颜面与立场替静竹求情,只怕稍后自己的遭遇比静竹还不如。
  正在此时,门口一阵聒噪声传来,官凝青一下便听出那声音是商元逸的!果不其然,商嘉年这回当真是冲着她俩之事而来。
  “敢推老子?我看你们几个这是不打算要命了!”商元逸这才刚从外头办事儿回来,一进府就被几个家丁奉命强行带来地牢之处,他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那些家丁早就看出侯爷这回是动真格的了,既然下了死命令,他们自然不再惧怕商元逸。
  “废什么话!快点儿走!侯爷还在里头等着呢!”商元逸越是反抗挣扎,他们就越是推搡的更不客气,似是要将这些年在他手底下受的怨气全发泄出来。
  ‘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的道理,在竖敌越多的人身上就越适用。
  一头雾水的商元逸仍是满目忿然,作强横态:“你们给老子记住今日,一个个的给老子等着!”
  随着几人相互的骂骂咧咧,商元逸终是被推到了商嘉年身边。原本他还想上前告状府里下人以下犯上,可抬眼一见这场景,立马愣住了!
  商元逸先是被浑身伤痕吊绑着的静竹吓的倒退了几下,静竹可是官凝青的心腹!紧接着,他将目光落到官凝青身上。见她瑟瑟缩缩的倚在墙角处,身上抖得厉害,连头都不敢抬。
  商元逸这才意识到事态的严峻,便立马转身面向商嘉年,强按下心中忐忑,试探道:“侯爷,这是?”
  商嘉年自他进来后并未正眼瞧过他,见他说话了,也只是以眼角余光斜觑一眼,很快便不屑的收回了视线,并向着身边的护卫冷冷命道:“去把小公子抱过来。”
  缩在墙角的官凝青这下再也崩不住,腿一软便蹲坐在了地上,接下来的事她业已想到了。她转头看了眼静竹,俨然成了个血人。她知道,很快自己也将是这下场,甚至比这下场更惨!
  官凝青又抬起眼皮儿看了看坐在椅子上的商嘉年,他正垂眸盯着手中所握的黑漆皮鞭,那眼睛中再着嗜血的杀气!让她不寒而栗。
  天知道,她曾真的为他掏心擦肺,至死靡它!可是这个男人从未给过她一刻的安全感,自打进了平阳侯府的大门,她每日如履薄冰,战战兢兢……
  她没敢盯着那人看太久,很快便将头转向另一侧,商元逸那个方向。
  呵呵,她看到的是他似乎比自己还要害怕,手抖的像是在弹一曲节奏极其紧凑的古琴。看来这个男人也不是能护她之人,如今她也不妄求商元逸能护住她,她只求他能护住自己的新生孩儿!
  商元逸大约是觉察到了有双眼睛一直盯着自己,便也转头去看,对上的是官凝青那双充满怨愤又并着一丝哀求的溢水黑眸。
  哎~他心下轻叹一声。眼下谁又顾得上谁,只求各自保命吧……
  这时突然传来一阵儿婴儿的哭啼声!商嘉年今日为何大怒,商元逸此时也猜出了个大概。只是他想不通是哪个环节出的岔子,按说一切都谨慎小心的很,怎的会泄漏风声。
  “侯爷,小公子已抱来了。”护卫抱着孩子来到商嘉年身边。
  商嘉年却连看都不愿看那个孩子一眼,只冷言吩咐道:“开始吧。”
  身侧的几名护卫领命,其中两人上前去反钳住商元逸的手臂,将他按在地上,动弹不弹。另一人则端出一碗清水放到他的手旁,单手掏出把匕首在他手指上用力一划!
  登时几大滴鲜红的血液滴进了碗中,随着一圈儿圈儿水波荡漾出艳丽的色晕。
  紧接着,那护卫端着装有血水的青瓷碗往小公子那边儿走去。护卫对小公子的手法要相对温和一些,若是以刚才划商元逸时的狠劲儿,这娃儿的手怕是要废了。
  官凝青紧闭着眼似是在逃离这一幕!她不敢面对,因为她很清楚接下来的结果。
  但她毕竟比商元逸更早来此,更早猜到商嘉年的意图,故而她心思盘算的也久些。她早已暗暗打定好主意,为了保住自己的命,也为了让商嘉年觉得那孩子是无辜的,她准备喊冤。
  “侯爷!”官凝青终是掩下心中畏怯,冲到商嘉年面前‘扑通’一声跪到地上。
  “侯爷!是青儿的错……青儿怕被您嫌弃才一直没敢告诉您,早在青儿进平阳侯府的当晚,就遭遇了商元逸的侮辱……”官凝青的哭声呕心抽肠,凄入肝脾。
  紧接着她便将那夜之事详细的娓娓道来,每到动情之处哭的情真意切,丝毫不像信口雌黄。
  一旁被按在地上的商元逸听傻了,若非他自己就是那当事人,简直都要相信官凝青的胡话了!可他被那两名护卫按在地上动不得,脑袋被一只脚狠狠踩着,嘴早已变了型,想开口申辩都没有机会。
  “如此说来,这个野种是你与商元逸所生的喽?”商嘉年平淡的问着,神色间竟无一丝讶异或是质疑,看着官凝青的眼神就像是在问今天吃什么般单纯。
  “侯爷……青儿发誓,青儿真不知这孩子是谁的!青儿进侯府后除了被商元逸糟蹋的那一次,就全是在伺候侯爷了……”
  “若是青儿知道这孩子不是侯爷的,青儿断不会生下他!”
  一丝怪异的笑浮上了商嘉年的嘴角,那笑中带着不信任,还带着鄙夷,之后他冷冰冰的问道:“既然已经生下来了,你又打算如何?”
  官凝青怔了怔,她知道商嘉年想听的是从她这个当娘的口中说出弄死那孩子。可那样这孩子就必死疑了!
  她细忖了片刻,颤颤巍巍的试探道:“侯爷……您的身体既然……”这话她不便在此点明,反正商嘉年能听得懂。
  “这孩子再怎么说也是姓商的,不如侯爷就大人有大量,容下这孩子,算是个过继也好……”
  这是她所想到的能为这孩子争取一种生存可能的办法,毕竟商元逸也是商嘉年的堂亲,以商嘉年的身体情形,为了不使平阳侯府绝后,他迟早是要从亲戚里收个继子的。
  “哈哈哈哈……”商嘉年倚在靠背上纵情的大笑!他笑的不仅仅是官凝青的如意算盘,还笑自己的可悲。
  放着恪守妇德的原配夫人不要,却要了这么个贱而蠢的货色!他竟为了这么一个贱人,生生将端庄贤惠的毕生所爱逼进了花街柳巷……
  刚才将青瓷碗平放至一旁的护卫,此时又端着碗呈到了商嘉年跟前。商嘉年看着里面的东西,没有说话,只是轻挥了挥胳膊示意护卫拿去给商元逸看。
  商元逸趴在地上只能看到那护卫的脚面,见他离自己越来越近,心下也已做好筹划。方才官凝青那一闹倒是点醒了他,他做下人做久了,竟忘记自己与商嘉年同为商家子孙的身份!
  如此的化,只要他稍后咬定当初是官凝青为了争宠赶走楚妤,而纯心□□于他,商嘉年必定会信的!
  再怎么说起来他二人毕竟沾亲带故,自己将一切罪责推到官凝青身上,商嘉年定然不会饶了那个贱人!待商嘉年拿官凝青出过气后,应该就只会对自己小作惩戒了。
  呵呵,商元逸心下冷笑,他真要谢谢那个贱人的出卖!若非她绝情至此,他倒还真有几分不忍。
  “砰”一声!那青瓷碗放在了商元逸的眼前。那两个押着他的人也松开了脚,他总算能活动活动脑袋了。
  商元逸刚想开口按自己准备好的说辞求饶,却蓦地僵住了!
  他怔怔的望着那只青瓷碗,里面的两股血……竟无法相溶?
 
 
第89章 
  官凝青伏跪在商嘉年脚前, 侧头看到商元逸正满脸惊恐的盯着那只青瓷碗,她心下不免觉得怪异。既然招都招完了, 这会儿还演什么?
  结果不是早就知道了么,亲生父子间的血必是相融合的,此时还有什么可惊诧的。
  可当商元逸抬起头来看向她时,官凝青竟从那眼神中见到了从未见过的狠厉!眼若饥鹰,杀气腾腾……
  他这是怎么了?
  官凝青竟有些不自然的扭过头来躲闪了下, 不想与那凌厉的眼神对视。
  商嘉年嘴角勾起诡谲的弧度, 明明是在笑, 却让人感觉到莫名的狰狞。他缓缓起身,一脚踢开抱着他小腿儿的官凝青。
  官凝青抬起头仰视着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她伺候了他无数个日夜, 如今他却要掌她生死。眼中的泪雾越发的模糊了视线, 最终竟完全看不清那张脸了。
  她只隐约看到那个男人走到商元逸身边,冲着仍被按在地上的商元逸丢了句:“这个贱人跟这个野种, 本侯就交由你处置了。”说罢,便大笑着往地牢外走去了。
  直到官凝青再也看不清那个背影, 她才拿袖口擦了擦眼睛, 既而看向另一边的商元逸。
  押着他的护卫业已随着侯爷出去了,眼下整个地牢里只剩下他们一家三口, 还有仍被吊绑于刑讯架前的静竹。而静竹早已没了意识。
  “哇呜~哇呜~”
  许是这里的血腥味儿太过呛鼻, 婴孩儿在襁褓里大哭不止。
  先前商嘉年在时,官凝青只顾自己保命就没敢为孩子求情。这会儿人总算走了,她赶忙爬起来想去抱起被放置于冰冷地面上的宝贝儿子。
  可她刚往那走了两步, 便被起来的商元逸一把扯住胳膊!
  官凝青还不知是哪里的事儿,眼中满是急切,嘴里埋怨道:“元逸!你拽我做什么,还不快去看看咱们的儿子!”
  商元逸细长的眼睛狠眯了一下,满心愤恨的低吼道:“你这个贱人!”
  官凝青脸上怔住,商嘉年骂她贱人,那是因着刚刚知道她与商元逸偷情之事,可商元逸有什么资格来骂她贱人?
  “商元逸!你这是发的哪门子疯?商嘉年都出去了,你还作戏给谁看!”她咬牙切齿的吼道。
  “我方才那样说,不过是为了保住咱们的孩儿!难不成我要承认是进府前就已怀了你的骨肉?”她愤愤然的凝视着眼前这个男人。
  方才他在商嘉年面前跟个懦夫一样不敢吭声,这会儿商嘉年走了,他竟冲着自己一个女人耍起脾气来了!
  商元逸那双细长的怒目再次狠狠眯起,杀气渗透至每根汗毛!他不想与她多作解释,只用蛮力扯着她的胳膊往那青瓷碗处拽去。
  “商元逸!你弄痛我了……”毫不知情的官凝青却还在埋怨着。
  直到她被那力道往地上重重的一推,她跌倒在青瓷碗前!她下意识的往那碗中看去,先前商元逸便是看了这个之后性情大变的。
  她看到了什么?她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
  “怎么会这样?”官凝青昂头仰视着商元逸,眼中鲜红的哀丝满布。她双手死死抓住商元逸的袍裾摆缘,不住的重复问着:“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眼中是痴痴傻傻的迷惑不解,和淬满水雾的一片迷蒙。她瘫坐在地上,不甘的再看看那只青瓷碗,既而又再看看商元逸,最终眼神落在了对面地上的孩子身上。
  “商元逸,这孩子真的是你亲生的……”她无力的辩解着,如今铁证摆在眼前,连她自己都知这话毫无说服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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