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姑娘且莫往前行了!我们姑娘正在歇息呢,二姑娘改日再来罢。”刘婆子上前一步,挡在了萧咏兰的跟前。
刘婆子是萧家伺候的老人了,因而平日里总爱挑三拣四,累活儿都让旁的人替她干了。而得了什么赏赐,她都要先占尽了去。于是便得了个肥胖的体型。
这会儿往萧咏兰跟前一站,萧咏兰还真闯不前去。
“往日怎么没见你们这样护主?”萧咏兰立刻便反应过来,这些个墙头草,只怕是知晓了安王登门见萧七桐的事,这会儿自然紧着巴结萧七桐了。
可萧七桐什么身份?安王又是什么身份?只怕最后被人家白白玩了,弄个鸡飞蛋打的下场。
这些个蠢货,还真以为跟着萧七桐就能沾到光吗?
“二姑娘说的什么话,咱们都是作奴才的,哪有不护主子的?”几个婆子丫鬟嬉笑着道。
萧咏兰脸色难看,恨不得将这些个墙头草都撕烂才好。
“让她进来罢。”萧七桐开了口。
萧咏兰心中一喜,忙撞开那刘婆子:“瞧见没?你们姑娘都得在我跟前服个软呢。真以为见了安王殿下一面,便都成了金贵人了?”
说着,萧咏兰猛地推开了门。
萧咏兰大步走进去,一眼便瞥见,懒懒依偎在桌边,裹着披风,却也依旧显得身形纤弱,仿佛病西子一般的萧七桐。
这张脸……
可真好看啊。
萧咏兰嫉妒地攥紧了掌心。
当年萧七桐的娘,也是长得这般模样。
嫁进门来,便是高高在上的正妻。
她却险些因为萧家正妻进门而丢了性命。
萧咏兰居高临下地看着萧七桐,冷声道:“妹妹啊妹妹,你真以为你等来飞黄腾达的时机吗?父亲都后悔娶了你母亲那样的女人,更莫说皇家了。让你这样个病秧子去作妾,人家都嫌你脏了皇家的门槛!”
萧咏兰似乎从这段话中,找到了抚慰自己的底气,于是说着说着,她还笑了起来:“你莫要忘了,连宁小侯爷都不肯要你,堂堂安王,何等风光霁月的人物,又哪里会让你去脏了名声呢?谁肯要一个……旁人都不肯要的二手货呢?”
乐桃猛地站了起来,气得眼睛都红了一圈儿:“二姑娘言辞太过分……”
萧咏兰目光一转,瞥见屋子里多了许多东西。
“这些……是安王送你的?”萧咏兰咬着牙,心肝儿都嫉妒得发疼。
“是呀。”乐桃松了口气,指着那些玩意,忙念给萧咏兰听,“这个是宝珠阁的首饰,这是霓裳轩的衣裳,王爷还说若有不合身的,霓裳轩要亲上门来给姑娘丈量……”
萧咏兰攥紧了手指。
其实就算萧七桐做不了王妃,跟着安王也能风光了。
乐桃随即又指着桌上的食盒道:“这是荣春楼最出名的几道菜呢。可惜姑娘身子弱,吃不得,便赏我了。”说这话时,乐桃是当真心疼。
她心疼姑娘吃不得,反倒便宜了她。
萧咏兰先是嫉妒得欲发狂。
但转念间,她就笑出了声:“王爷给的东西,却赏给了一个奴才。说出去,王爷只怕要厌恶你们了。当你们轻贱王爷的心意呢。”
乐桃禁不住吓,听她这样一说,立刻便呆住了。
“姑娘!”
“五姑娘!”
外头突地传来一阵疾步声。
萧七桐的屋门也随之叫人敲响了。
“何事?”萧七桐问。
她的声音冷静,丝毫不受影响。
惹得萧咏兰多看了她一眼,心中更忍不住嘀咕,萧七桐怎么像是变得更心机深沉了……
“侯府,侯府送了东西来。”外头的人结结巴巴起来。
大概是他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桩事。
萧七桐倒是没说什么,反倒是萧咏兰脱口而出:“侯府?哪个侯府?”
“临阳侯府啊!”
“临阳侯府?”萧咏兰喃喃道,随即她高声道:“不可能!”
“东西都已经送到门内了。”外头的人焦灼地道:“说是鸿欣郡主特特命人送来给五姑娘的。”
萧咏兰气急反笑起来:“胡说八道!宁小侯爷与咱们的五姑娘都没有关系了,那鸿欣郡主又最瞧不上咱们五姑娘了!好好的送哪门子的礼?”
萧七桐并不与她争辩,只是站起身来,整了整身上的衣衫,道:“走罢,去瞧瞧。”
外头的人高兴地应了。
乐桃打开门,扶着萧七桐走了出去。
主仆二人便跟着那传话的小厮,往前头去了。
萧咏兰在原地呆立了一会儿,才清醒过来,嘴里一边喃喃念着:“不可能。”
一边忍不住追了上去。
她倒要看看,为什么一夕之间,萧七桐身上发生的事,似乎都扭转了轨迹。
是她发梦了?
还是萧七桐发梦了!
鸿欣郡主的东西送来时,江舜还未离开。
他隐约听了句“临阳侯府送东西”云云,随后便离开了萧家。
等出了萧家,走了没几步。
江舜猛地顿住了步子。
顾刚摸不着头脑,问:“殿下,怎么了?”
“从前与萧五姑娘有婚约的是谁?”
“宁小侯爷。”
“临阳侯府的宁小侯爷?”
“是……”
江舜沉默了一会儿:“……顾刚,你说本王这未婚妻,不会就这么丢了吧?”
顾刚一脸茫然:“丢,丢哪儿啊?”
作者有话要说:
江舜:你说本王的未婚妻不会反悔了吧?
顾刚捉急:殿下您忘了吗您是王爷啊!您比侯爷高啊!
江舜:咦?急忘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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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天赐良缘
院子里摆了几口大箱子,阵势并算不得如何吓人,但萧家上下却都哑然失声。
萧老夫人喃喃道:“难不成是这侯府生了悔意?”但随即,她又自己否定了:“不可能!侯府绝不会作出这等自打脸的事来!”
萧成面无表情地扫过几口箱子,道:“侯府既退了亲,便不会再反悔。既是郡主送来,便应当是送来作补偿的。”
萧老夫人闻言,松了口气。
虽说她也不喜萧七桐,潜意识里觉得萧七桐不会有这样好的造化。可她一面还是怕,若是宁小侯爷和安王抢起来,那成什么样子?
二人的对话,叫萧咏兰听了个清楚。
萧咏兰“噗嗤”一声笑出来,歪头瞧着萧七桐,道:“我便说,这好好的,侯府送东西来作什么?原来是送东西给妹妹作补偿的。侯府倒是大度,彻底绝了日后妹妹怨怼的心思。”
“谁在外头说话?”萧成冷声问。
萧咏兰吓得缩了缩脖子,忙小心地进门去了:“父亲。”
萧七桐慢悠悠地跟着进了门:“父亲。”
萧成将目光落到了萧七桐的身上:“你与安王在佛光寺结识?”
有些话安王能说,萧七桐却是不能说的。说了,便要被视作女儿家不要脸面了。于是萧七桐垂下目光,道:“那日有幸得见了安王殿下一面。”
见一面。
这三个字大有解释的余地。
可以说是只打了个照面,也可以说见了一面还说了会儿话。
萧成盯着萧七桐,定定地看了一会儿,道:“回去歇息吧,若你院子里再有不听话的下人,只管让管家将人打发出府去。”
萧七桐抬起头,虚弱一笑,也并不行礼,只叫乐桃扶了自己回去。
萧成也没有叫住她斥责无礼。
萧七桐病秧子的形象,实在太过深入人心了,见她三步一喘,便是重规矩的萧成,也没心思将规矩用在这样一个人身上。
萧咏兰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萧七桐与自己擦肩而过。
……就这样便没了?
父亲便不责问她?
纵使萧七桐与安王攀上了关系。
可那总该是私相授受!
正想着,便听跟前的萧成冷声道:“跪下。”
萧咏兰茫然地抬起头,换了个更亲近的称呼:“爹?”
“跪下。”萧成神色冷厉,“谁允你在门外偷听的?萧家姑娘,却如做贼一般。”
萧咏兰又惊恐又羞愤,她回头去瞧萧七桐,恰好萧七桐也回了个头,冲她淡淡一笑。
萧咏兰心底顿如针扎。
萧成突地放缓了语气:“你既腿疾有碍。”
萧咏兰心中一喜,难道父亲要安抚她了?
却又听萧成道:“那便好生呆在闺房中,莫要四下乱走。”
萧咏兰顿时如同一盆凉水浇头,气得瑟瑟发抖,却还要强忍着。她比任何人都了解父亲的手段。没有人能违抗他。
萧七桐扶着乐桃的手,渐渐走远。
乐桃叹了口气,道:“二姑娘腿瘸了,也不长个记性,还那样凶……”
萧七桐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丝少女特有的娇俏味道:“没关系,吃的苦多了,她总会学乖的。”
萧咏兰许是不记得了。
但她还记得呢。
她十岁那年生辰,厨房里给她做了碗长寿面,添了个蛋。
那碗还未端到她的床边来,便叫萧咏兰给摔了。
当时萧咏兰是如何说的?
她笑着道:“反正你也是迟早要死的人,还吃什么长寿面?”
现如今。
萧咏兰既成了个瘸子,那又何必再出门呢?
这人啊。
自己不疼的时候,永远不会懂别人有多疼。
萧七桐心情愉悦地回了院儿里,她随意吃了些饭食,随后便歇下了。
乐桃合上门,就这么守在了外头。
院子里静谧极了,下人们迈腿都记着要小心莫打搅了五姑娘休息。
萧咏兰回去的时候,憋着一肚子的怒火和委屈。
萧老夫人却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喃喃道:“这萧七桐如今得了机遇,日后若真成了贵人,岂不是更不将我这个祖母放在眼中?”
“咱们朝重孝道,纵使五姑娘日后真有这个运道做了贵人,只有更将您敬着的道理。”
萧老夫人点点头:“你说得倒也是。”“不过,我瞧她那整日病恹恹的模样,纵使再有一张好脸,也是没法儿给人家做正妻的。”
王婆子笑道:“所以呀。这五姑娘没运道,日后就只能在咱们府里长长久久地住着,与药为伴。若是有运道,真与安王攀上了,您是长辈,她便得供着您敬着您,日后也只有您享福的时候……”
萧老夫人笑了:“你倒是个脑子灵活的。”
说罢,她随手拿块碎银子,递过去:“赏你的。”
王婆子欢喜不已,当即谢过了。
临阳侯府
鸿欣郡主正问跟前的几个小厮:“东西都送到了?”
“送到了。”
“人见着了么?”
“没……”
鸿欣郡主身边的丫鬟出声道:“萧五姑娘身子弱,怕是在屋子里歇息呢,他们定然是见不着的。”
鸿欣郡主面上有一丝失落:“我还想知晓,她见到东西时,作何反应呢。”
正说话间,一阵脚步声近了。
来人一身锦衣华服,头上束着玉冠,面如傅粉。
“这是怎么了?”他扫了一圈跪在地上的人,“都惹着你了?”
鸿欣郡主摇头:“派他们去做了桩事。”
“什么事?……给萧家送东西?”说着,少年拧起了眉,“你整日都想什么呢?那萧家是什么地方?家风败坏!还死了人……你好好的,派人去送什么东西?”
鸿欣郡主噘嘴道:“哥哥没见过萧五姑娘,没与萧家人打过交道,便出言诋毁,哪里是君子之道?”
“难不成你便见过了?”
“见了。”鸿欣郡主扭了扭身子,换了个坐姿:“前些日子见着了,就在建王妃的春日宴上。”说着说着,鸿欣郡主的脸颊还红了:“她长得像仙子。”
“整日话本看多了。”少年抬手点了点她的额头。
“我可没有唬哥哥。而且……我觉得她和传闻全然不符。她瞧着分外柔弱,我听她身边伺候的丫鬟说,她自幼身子便不好。就这样的一个人,又哪里害得了旁人?又怎会是旁人嘴里的夜叉?”
“兴许是特意装成的这般模样。”
“可萧家人百般冷落她,我瞧她内里的衣裳都是旧的。她是嫡女,按外头的说法,又最为凶恶心黑不过。若真是如此,她又怎会让自己吃亏?”
少年按住她的肩膀:“你叫那萧五灌了什么**汤?从前你不是最厌憎她不过了吗?今日竟在我跟前夸起她来。”
鸿欣郡主闻言,脸色霎时耷拉下来:“正是因着我从前不喜她,后头见了真人,我才倍觉歉疚。偏生哥哥还退了她的亲,我听闻她险些一气之下与青灯古佛相伴去。”
少年神色不屑,但却还是出言安抚了妹妹,道:“你既送了东西去,那便成了。她也没理由怪罪侯府了。”
鸿欣郡主抠了抠手指,小声道:“不如明日再送些东西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