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只有第九生产队的人养蚕,这点茧子对人家收购蚕茧的人来说,完全可以忽略不计,自然不可能专门跑这地方来收购。但如果他们九个生产队的人全都开始养蚕呢,这接的茧子数量可就多了,到时候负责收购的人,就愿意跑这里来收购,他们把路一修通,人家甚至会直接开车来收购,那就节约了多少人力物力了?甚至是交公粮这些事,都可以和粮站的人商量,能不能直接派车来拉粮食,这就对大家更方便了。
林建国把这些话一说,那些原本不是很乐意修路的生产队,听得眼睛发亮,觉得实在是太有道理了,每年要把粮食送到公社粮站的时候,村里的男人都得一挑一挑把粮食送到公社粮站,那么远的路,大家肩膀都磨出泡来,还得在粮站老老实实排队,并且一连辛苦好些天,那滋味,真是想想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涉及到自己的切身利益后,大家都开始积极了,让林建国现在都开始安排,提前做些事。林建国也真安排了,让石匠们现在就开始努力努力,打些石头下来,到时候铺在地面上,光是泥土什么的,万一车开不进来咋个整?
林建业同谢明喝着茶,村里人一般招待别人就一碗开水,谢家能拿出茶来,就可以看出如今谢家的条件了。
“我们村有建国当村长,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这两天那些人羡慕的样子,真是看着就好笑。”谢明说到兴处,忍不住拍了拍自己膝盖。
“我大哥这人脑子就是活络,出门一趟回来,就能带回些新东西,哪像我,看了白看,一点用都没有。”
“我也差不多……”
谢明看到自己儿子下楼来,立即招招手:“长渝,你赶紧过来和你三叔说说。”
谢长渝走到林建业面前:“三叔。”
“好好好。”林建业笑看着谢长渝,他对这小伙子是有好感的,想法活络,能干事,他虽然不是很懂有些东西,但凭着大哥林建国能把卖蚕茧的任务交给谢长渝和郭志强等人,就证明了这些小伙子是有本事的,“我想买五只野鸡两只兔子,黄鳝泥鳅也要两斤,鱼也要两条,最好都是活的,能行不?”
不等谢长渝说话,谢明就已经皱起了眉头,打猎归打猎,也没有大家想得那么容易,也得凭运气才行。
“该多少钱就多少钱,三叔绝对不少你一分钱。”
谢明看向自己儿子,随后道:“建业,你这话说得,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能计较这些?给不给钱都无所谓。这黄鳝泥鳅和鱼甚至是兔子都好说,就是这野鸡有些难捉到,不好向你保证。”
这野鸡其实有点鸡肋,真想吃的人就在农家买家养鸡了,犯不着专门买野鸡,但偏偏又因为野鸡难捉一些,价格又比家养的鸡贵点。
谢长渝想了想:“三叔,这样吧,我去试试看能不能捕捉到,能捉到的话再通知你。”
林建业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于是点点头,掏出钱来想给一部分。谢长渝和谢明怎么都不肯收,等准备好了再给也不迟。
林建业的钱没有给出去,无奈的叹一口气:“捉得到就好,捉不到也没什么,长渝你捉的时候也得注意安全才行。”
“谢谢三叔。”
林建业看向谢明和陈思雪:“你们能有这么个儿子,以后福气多着呢!”
陈思雪一听这话,立即叹气:“就他……少气我们几次就行了。”
谢长渝摸了摸自己鼻子,似乎有点无奈。
林建业眼神一凝:“你们这是要求高,你们出去问问别人,谁不夸你们家长渝?现在就这么能干,以后一定有大出息。”
谢明摇手:“别夸这臭小子,经不得夸……”
林建业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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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长渝回到自己房间,把凳子拉到桌子前,坐在凳子上盯着面前的扁竹根花和蚕蚕泡,脑海里浮现着林素美低头嗅扁竹根花时的场景,然后是她把用桑叶包住的蚕蚕泡递给他的模样,那样灵动的眉眼,让他忍不住低低笑了笑。
他伸手,拿起一颗蚕蚕泡丢进嘴里,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这蚕蚕泡更美味更甜,让他心里都甜滋滋的。
第二天一大早谢长渝便去了郭志强家,拉着郭志强一起去捉野鸡。
“五只?谁家定的啊?”郭志强顺口问着。
农村人买肉,不如城里人那么大气,一只一只的买,通常都是半只或者小半只,因此谢家通常都是把兔子拿回家,处理了做成干肉,要多少宰多少。
至于野鸡,郭志强和谢长渝曾狠狠心买了专门的工具,那种专门的大网兜和弹弓,就这还是因为他们一直抓某只野鸡没抓到,心气来了,一定要抓到才买的,等抓到那只野鸡后,就没什么趣味了。
主要是抓野鸡很麻烦,很难发现,等你发现的时候,跑过去它也跑了,很费时间不说,还容易从山坡或者山崖上滚下去,既危险也不讨好,所以他们不是很爱干这个。黄鳝和泥鳅钱虽然少点,可是方便啊,而且拿那网兜捕鱼都比捉野鸡强。
谢长渝咳嗽了一声:“我已经答应人家了,五只野鸡肯定得给人家送去。”
郭志强看了谢长渝几眼,也不是很懂,现在是卖肉的比买肉的地位高,这些东西根本不愁卖,谁那么大面子让谢长渝说出这样的话?
“行行行,我们现在就出发?”
谢长渝点点头。
两个人拿上工具和家人提前做好的饼就出发了,他们这一出去,中午肯定是不得回来吃饭,就提前拿好中午要吃的东西,至于口渴了怎么办,山里面到处都是水沟,随便喝都行。
谢长渝和郭志强虽然配合默契,但没有发现野鸡这也是白搭,只能往更深的山里去,只是发现野鸡了,但他们稍微有个动静,野鸡就飞走了。两人心气上来,折腾了一天,终于捉回了一只野鸡。
然后接下来的两天,两个人都继续在山里折腾着这捉野鸡,等五只野鸡的任务完成后,郭志强直接一屁股坐地上:“再也不要来捉这玩意儿了,身子骨吃不消,感觉自己全身都散架了。”
谢长渝跟着坐下来:“嗯,下次不接了。”
“接也别接要求活的,若不是让要求要活的,我弄死这些臭鸡。”
谢长渝忍不住笑起来,捉这鸡是真累,跟着它上蹿下跳的,身上一身泥都不说了,还一身草,跟难民似的。
郭志强嘴里叼一根草:“说说呗,究竟是谁家定的?”
“问这么多干什么?”
郭志强诡异的一笑:“你不说我也知道,不就是林素美家的么?”
谢长渝咬咬唇,恨不得踢郭志强一脚,实在是那眼神欠扁。
郭志强立即跳起来,离谢长渝两米远:“不能怪我,是你姐专门跑我家来告诉我,那可是林家定的鸡,必须得完成任务……哈哈哈……”
谢长渝捡起一块石头就扔了过去。
第17章
谢长渝把林家定的东西配齐了, 装在一个背篓里, 准备给林家送过去。他还多放了一只野鸽子在里面, 本来想放两只,但一只还好说,是定这么多东西的赠品, 送多了, 怎么都说不过去, 于是就只放了一只。这鸽子是他和郭志强在追野鸡时心烦意乱的产物,拿着那弹弓不停的弹,就掉下来好几只鸽子, 那命中率, 比平时专门弹鸽子时还高。
谢长渝用一点草把背篓四周和上面遮住, 这样就看不到里面是什么了, 虽然林建业来定的时候没有说要保密,但他还是谨慎点好,毕竟一次买这么多,让人知道了总会有非议。
谢长渝在准备的时候, 谢长萍就伸出脑袋来看:“哎呀呀, 我们的谢长渝同志竟然亲自去送这些东西,这难道就是那什么醉翁之意不在酒?”
谢长渝压根不理会她, 越理她只会越来劲。
谢长渝不答话,也不影响谢长萍的热情:“我告诉你哦, 你现在去正好, 林素美正在她家坝子上……”
“谢长萍。”
“没大没小。”
“你再废话一个字, 过两天去阳市你别想我带任何东西回来,你不信可以试试看。”
谢长萍立即用手捂着自己的嘴,她这个弟弟,平时揶揄两句没什么,要真把他给惹毛了,谁的面子都不给,说怎么就怎么,谁也别想他改变主意,哪怕被打也一样。
想当年,谢长渝把家里的粮食偷了出去,被谢明和陈思雪怎么说怎么打都是一声不吭,后来他们才知道,谢长渝是把粮食偷出去给郭志强了,那时候郭志强还小,他奶奶年纪又大了,家里困难得顿顿都是煮野菜,谢长渝看不下去,把家里的粮食送了过去,可谢长渝咬死都不肯说。
对谢长渝来说,他给郭志强送粮食,那是兄弟之间的互相帮助,但如果谢家送去,那就是怜悯了,会让兄弟感觉抬不起头来。
谢长萍气鼓鼓的,却到底不敢说什么。
谢长渝扯了扯嘴角,背着背篓。提着两条鱼就向林家那边去了。
此时天色渐晚,家家户户也开始做晚饭了,谢长渝背着背篓,没有多久就来到了林家这里。
宋姗正在打扫坝子,这坝子也很金贵了,是石头拼接而成,可以直接晒粮食。要知道农村的屋子外面,即使有坝子,也是土压平了而已,晒点柴还可以,要晒粮食就不行了,会和泥土粘在一起。
谢长渝右手捏成拳头,抵在嘴边轻轻咳嗽了一声,这一声让宋姗立即看了过来。
此刻宋姗刚洗完头不久,湿漉漉的头发披在双肩,一张小脸更显得白嫩嫩的,一双眼睛看过来,像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露珠,清澈盈亮,仿佛会说话一般,在说着撩人心弦的美丽故事。
宋姗拿着长长的斑竹大扫把略带疑惑的看着谢长渝。
谢长渝把背篓从自己肩上取下来,脚踢了踢背篓:“这是你家定的野鸡和兔子。”
宋姗立即恍然大悟,随即有点不好意思:“那个……你等等啊,我去喊我妈妈回来,让她给钱你。”
“不用……”谢长渝抿抿唇,“我觉得三婶应该马上就回来了,我妈平时就是这个时间点回家的。”
“哦。”
“我给你端进屋去。”
“啊?哦,好。”
说实话,这时候宋姗还真有点不知所措,看谢长渝把背篓端进屋子里后,才反应过来,要把这些东西拿出来,把背篓给谢长渝腾出来。
谢长渝看着她有点慌乱的忙碌,那湿漉漉的头发掉在空中一甩一甩的,有几缕头发和背篓边缘不停摩擦,他伸出手,下意识的想将她的头发勾起来,手伸到一半,到底还是收了回来。
“那个……你有没有想过要做什么?”谢长渝没话找话。
宋姗抬起头来,似乎不明白他在问什么。
谢长渝笑了笑,他的笑容十分阳光,透着干净凛冽的美好:“我姐不想现在结婚,所以打算卖点小玩意,你呢,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宋姗对谢长渝的观感一直不坏,甚至前一世还有朦胧的好感,于是也不隐瞒:“我打算继续念书。”
“念书?”谢长渝显然没有预料到她会有这样的想法,因为她高一读了一个学期自己退学了,不仅成绩不怎么样她自己也不爱学习。
谢长渝能想到的便是为了罗志帆呢,毕竟村里人都说罗志帆以前念书很厉害,是个才子,因此脸色就不是那么好看了。
宋姗却继续忙着手里的东西,看着背篓里一堆草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至于念书的问题,这是宋姗一早就有的计划,她心里虽然有一种感觉林素美不可能回来了,但七天毕竟还没有过去,万一呢,可是哪怕林素美回来了,她也想劝林素美多念书,最好考一所大学,这个时候考上大学,对未来很有帮助。
别人不知道,她却很清楚,再过几个月,恢复高考的消息就会下达,在十二月份就会迎来第一场高考,这一次高考,不知让多少知青兴奋得睡不着觉,甚至大喊大叫的哭泣。
宋姗是经历过高考的人,如今看的已经不是高考本身了,第一次高考和第二次高考时间隔得特别的近,时间就不提多匆忙了,光是复习资料很难找到就是一个问题,更让她在意的是这两次高考填报志愿时的专业都不多,选择很窄,所以她的打算是老老实实参加第三次高考。
这就是宋姗为何没有马上上学的原因,这时候回到课堂上,也会面临一个问题,平时学的东西和高考内容其实并不接轨。要知道在高考恢复那一两年,很多老师都得改变自己的教学方式,并且努力提升能力,否则也跟不上高考的脚步。
宋姗上一辈子为了这个高考过得太苦了,她虽然参加的是第二次高考,但复习资料有限,时间有限,简直是没日没夜的苦读,因为还得做一些家务活,那时候她真觉得自己活不下去了,要不是有高考作为动力,她恐怕真的就放弃了。
“那个……你这么聪明,其实也可以选择去念书。”宋姗委婉的提醒他。
“我对念书没兴趣,就喜欢像现在这样自由自在。”
谢长渝的想法很简单,念书是为什么,不就是为了能分配一份好一点的工作,赚钱养家,他现在一个月赚的钱可比那些洋洋得意一个月多少工资的工人强,所以他不觉得念书厉害的人有什么可了不起的。
宋姗叹了一口气,也不再说什么,不同人有不同的想法,最关键的是若谢长渝真听她的去念书了,她大概才会吓死。
谢长渝上辈子应该就是最早下海做生意的那一批人,也就是最早富裕起来的那一批人,以他的聪明才智,不说多成功,也比绝大多数人过得幸福。若是她一句话就改变了别人人生的发展方向,她大概会天天都睡不着,因为人可以承担自己的人生,却无法承担别人的人生。
就在这时,陈冬梅等人回来了,现在的蚕全变成了亮蚕,都被捉到蚕笼上面了,只需要把掉地上的蚕从新放回蚕笼就行了,完全不必像之前那么麻烦,因此大家脸上都是笑融融的。
陈冬梅回到家,看到谢长渝时也愣了愣,随即就看到了地上的野鸡,反应过来:“哎,怎么麻烦你亲自送过来,说一声让我们去拿就行了。”
“三婶,一点也不麻烦,我在家反正也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