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太子入内殿向皇上禀告这三日朝中要事,要事禀告完没有差错之后,才有了些轻松的笑意,朗声道:“父皇,刘品书因罪已被卸职,幸而他原先就因老母病重有报备过,所以,儿臣准备了人选。”
皇上颔首:“谁?”
太子笑道:“父皇认为陈安谨如何?”
陈,安,谨……
皇上微顿,然后坐直了身子,眼中笑意很满,满的都快溢出来了,笑道:“这人如何可以补这个缺呢?”
理由早已准备好,直接道:“此人虽各方面都不甚出众,但胜在老实听话,而且侍郎一职,又不是尚书,本就听话便可,不需要太多主见,老实稳重就行了。”
太子笑意十足,星眼更是爽朗,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皇上的笑却一点一点淡了起来,唇角一点一点下垂,终于抿成了一条直线。看着上面神色骤然冷了下来的皇上,这是皇上第一次在太子面前沉下来。
垂暮的老人冷峻起来竟也这般不近人情。
太子微怔,心下忽然乱了起来,勉强笑了笑,“父皇……”
“朕还没死呢。”
手猛地抓住了龙椅,声音也陡然变厉。
“你坐上这个位置了吗?”
“朕还没死!”
天子一怒,所有人齐齐下跪,高呼。
“皇上息怒!”
太子愕然数息,也砰的一声跟着跪下。
“父皇息怒,儿臣绝无这般意思!”
皇上已经暴跳如雷,鬓间青筋直冒,声音更是沉到了深渊最底之处。
“朕昨日才派人去落了他的脸面,今日你就来告诉朕,你要提拔这个人?昨日发生的事你敢说你不知吗?!”
没想到皇上竟这样直白的将这层遮羞布给扯了下来,太子惊愕,张口想要否认,可看到皇上那双怒到极点又极度清醒的双眼,未出口的话又吞了回去。
“朕还没死,你就将朕的面子丢在地上踩!”
“砰!”
太子还未反驳,皇上怒极,直接将一直拿在手里的翡翠玉串直接砸了下来,玉串砸在太子手边,破碎飞溅的碎片让太子下意识的闭眼,脸上身上也被传来了被碎皮砸到的刺痛。
“滚!”
“给朕滚出去!”
太子自出生起就被皇上养在身边一手栽培,犯错有,责罚有,但这还是第一次被叫滚,而且还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太子缓缓起身,双眸始终下垂,冷着脸,僵着骨,行了一礼,缓缓走了出去。
而此时,陆延晟正等在殿外。
昨日回家后,陆延晟知道张庭恶一事似乎和四皇子那边没有关系,但陆延晟不信,只觉告诉自己,这事一定和纪宁有关,遂又让人接着去查。但如果此事确实是太子所为,陆延晟也知道他为何会如此。
虽然并不高兴他这般做,感谢还是必须要的,所以去了太子府,谁知太子在见圣,遂又赶了过来。
看到太子的那一刻,陆延晟眉心就深锁,他现在的表情太难看了,整个人向从寒冰里捞出来似的,送他出来的几个小内伺恨不得缩成一团。
发生什么事了?
一边思索一边快步上前。
足音惊醒了沉怒中的太子,抬头就看到了陆延晟。
“滚!”
身旁的几名小内侍马上退后了十多步,太子快步走了过去,眼中怒气越沉越满,终于在近身的那一刻,直接爆了出来,低声道:“亲王怕是早已知道父皇对我不满了,所以才找由头和我拉开关系,对么?!”
这件事确实是自己做的不对。
自己是有些怕了,所以才拿这件事去试探父皇,亦知父皇肯定会生气,但没想到父皇能气成这个样子,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自己滚!自己已经不是孩童了,自己早已长成,自己处理朝政已经几年。
父皇还叫自己滚!
这叫自己以后如何面对朝臣?
有何脸面?!
显然这样的怒气,早已蓄了许久,不过今日才发出来而已!
“怎么了?”
陆延晟一脸愕然的看着太子,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呵。”
回应他的,是太子的一声冷笑。
太子双眸赤红,满目嘲讽,低声呲笑道:“也是我妄想了,陆家从来只忠于皇上,这点我一直清楚,怪我认不清自己身份,只是太子,还不是皇上呢!”说罢再不理陆延晟,径直甩袖大步离开。
陆延晟不明所以的看着太子大步离去的背影,沉脸片刻,抬脚就往内殿走,无缘无故招了一顿呵斥,自然要知道缘由了!
谁知脚刚迈一步台阶就忽地一僵,昨日纪宁的话陡然在脑海中浮了出来。
【陆家真的只忠于皇上吗】
【那王爷可要记住这句话,不然,接下来王爷可能要手忙脚乱一阵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我腰疼,抱着笔记本躺在床上写的,不知道啥时候睡着了,1点才醒
_(:з」∠)_ 我错了,求别骂
然后,下一章就直接跳时间了,没错,直接跳到纪首辅了,也是最后的阶段了。我原本想着详细写这边的,但是这几日回想了一下我的剧情,发现我真的很拖沓,噗,没错,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很拖。
我想要写好这些剧情的,但是因为淼淼还没搞事,这些剧情和她搭不了边,也是我自己节奏笔力都不够。我的女主都快被我给遗忘了,可这是女主言情又不是男主言情,我觉得我本末倒置了。
当然,这段剧情的前因已经交代清楚了,后果会在后面倒叙出来的,我尽量做到不突兀,有头有尾。然后也是觉得我男主太憋屈了,我实在太文不符题了,到现在男主还没当上首辅_(:з」∠)_
所以能看到现在的宝宝我真的很感激,因为我想了想,如果我追的话,我可能早就弃了T.T
这本是我没有弄好,无大纲乱飞,接下来会尽快进入正题的,恩,让淼淼搞事几章我就进入正题了。
那么,晚安啦
第162章
今日夫子临时有事, 让学生们自己看书,安静的书舍内, 十岁左右的孩子们端坐, 或看书, 或临帖, 亦有人小声低语。有几个围坐在一团, 低声说着话,张云枫扭身, 云绸锦底,脖间挂了一个个大大的金锁, 身形微圆润, 眉眼弯弯, 很是讨巧的模样。
他伸手推了推前面的人。
那人正低头看书,墨兰衣衫很贴身, 肩胛笔直一条线, 发如墨, 后颈白如雪。
“阿笙阿笙。”
那人回身,精致的下颚, 黑睫长如羽,干净的横眉,瞳色偏黄似蕴,好看的眉微微皱着, 是被人打扰的不悦,刚满八岁的孩子, 微微皱眉,冷峻又淡漠。
正是陆秋笙。
张云枫并不是怕,只弯着眼笑。
“阿笙阿笙,你准备考哪个学院呀?”
新帝登基已两年,朝内叛党已稳,飘摇了三年的京城风雨终于落下了帷幕,京城繁华再起,竹笙阵阵,四处富贵风流都已复生。当然,这些事和这些豆丁都没关系,他们的蒙学要结束了,要选择新的学院一脚踏上科举之路了。
“哈。”
陆秋笙还没回答,就有一人笑道:“你问他做甚?他肯定是听他娘的了!”
同窗三年,陆秋笙生的好,课业又出众,虽不见人接送,但日常穿戴也不似常人,自然有人愿意跟他玩了,谁知他性子这般冷,不管如何相邀,都一句“听我娘的”给回绝,又兼之已三年同窗,无人去过陆秋笙家,更没被他邀请过。
都是小娃娃,谁也没那个耐心去巴结暖谁,渐渐的,陆秋笙便形单影只了,他也不在意,进了书舍便是看书,落钟就直接回家,三年来,都是如此。
好在张云枫性子爽朗,跟陆秋笙同坐了几个月,发现这人并不似传言那般高傲,只是性子不易和人亲近,人还是挺好相处的?就天天缠着陆秋晟说话,倒比其他人感情好了些。
对于那几人微带嘲意的笑,陆秋笙也不以为意,对着张云枫微微颔首,继续回身看书。
“哎。”
张云枫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就被人拉了回去。
“你理他作甚哦?他课业这般好,家境似乎也可,想去哪里都可以,你先想想你自己吧,这次大考,你只得了乙呢!”
听到这话,张云枫瞬间整个人都焉了,愁眉苦脸道:“我爹说了,他正在想法子把我弄到泰安学院去,可我不想去那边……”
泰安学院勉强算是贵族子弟学院,是才干不够,家中银钱甚多的学子们的去处。张云枫家中经商,条件还算尚可,但和泰安的标准还差一点,他爹正到处托人说人情呢。
有人白了他一眼。
“你有出路了,还愁什么?”
“我们这些,学业不出众,家中又没银钱的,还不知去哪呢!”
本来在兴匆匆的开着小差,这话一出,几人都没了说话的心思,这里只是京城众多蒙学中的一所,来读书的孩子几乎都是附近的,虽是京人,但家中财力并不如何,更没有官身,他们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夫子匆匆从外进来,众人忙收敛好了心思,专心听课,入新学院在即,哪怕再闹的孩子,也开始临时抱佛脚起来。
课毕后,有一大半人的人仍在温书,少许人去廊外活动筋骨,张云枫就是其中之一。远远的瞧见一人被好几个人簇拥过来,虽还稚气,但贼眉鼠眼,面带猥琐,身上衣袍也不合身,一看就是别人衣服改了的。
偏他一脸傲气,总拿下巴示人。
不就是陆家的一个远房又远房的穷亲戚么?命好跟着姓陆,怎么没住进亲王府跑这来读书呀?
张云枫翻了一个白眼,背过身去,眼不见心不烦。倒是有好几个人围了上去,他们是好奇,这陆云平日人缘并不好,今日怎这么多人围着他绕了?张云枫不耐听,进书舍了,谁知屁股还没坐热呢,那几个人咋咋呼呼的涌了进来。
“陆云要去国子监了读书了!”
这可真是平地悍雷,把所有人都炸懵了,都抬头看着那几个。
“怎么可能呢?!”
“就他,一个不知道远了几辈子的亲戚,陆王爷怎么可能送他去国子监?”陆云的身世大家都清楚,乡下不知哪个地方来的,勉强跟陆家沾了点边,正在陆家的一间茶楼里存身,爹妈都在里面干活呢。
这哪是什么正经亲戚?
怎么可能去国子监!
那几人忙道:“我们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只是听说,王爷好像要过继孩子呢!”
“天!”
“那陆云不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谁不知道陆王爷三十好几了也没成亲,既然没有子嗣,过继好像也是可以的?难道选上刘云了?一时间众人纷纷谈论,既诧异,又嫉妒。张云枫也是如此,第一个反应就是不信,陆王爷那般英雄的人物,就算过继,也不该过继刘云那个鼠崽子呀!
诧异间,见陆秋笙还在看书,眉目安静,暖阳撒在他的轮廓上添了数分祥和,竟没受半点影响?当下扯着他的袖子,急道:“刘云要被陆王爷过继了!”陆秋笙从书中回神,听到这话俊眉一挑,也难免诧异。
“我怎么不知道?”
没听舅舅说过这事呀!
张云枫满心诧异,陆秋笙下意识的这句话他并没有听到心里去,只是瘪嘴,“我也想去国子监……”
可是根本没法去。
就算有钱,就算课业再好,没有三品官员的推荐,根本就不能去国子监读书。自己没有官家亲戚,去个二等泰安书院爹都求了好多人现在还没准信,国子监是自己没法想的地方。
看着张云枫垂头丧气的模样,陆秋笙不能理解他的情绪,微微拧眉,平静道:“在哪里读书都是读书,只要你肯努力,为什么非要去国子监?”
当初从云山书院出来后,娘让自己选学院,是自己选的这里,这里确实不如何,夫子也不如云山的好,但因为离家近,而且舅舅也给自己请了先生晚上授课,只是蒙学而已,在哪里读都一样。
张云枫想要反驳,普通夫子和大儒授课,那能一样吗?可看到陆秋晟清润分明的眼,想着他门门课业都是甲等,甚至上次中秋诗会还越过了云山的学子们拿下了头筹。
好吧,在他这里,是可以这样理解的。
好在张云枫性子素来阔朗,憋屈说散就散,只拉着陆秋笙,难掩羡慕道:“我也知道我自己没那个能耐去国子监,我只是想去看看纪首辅,听闻他偶尔会去国子监授课。”
一提到纪宁,张云枫都满目放光。
“听闻纪大人也是商人出身,却是文曲星下凡!”
“是当年的状元郎呢!”
这还没什么,少年一朝登顶名扬天下,是美事,可跟他现在的成就比起来,就真算不得什么了。现今才三十有二,竟就当上了首辅之位!三十二阿,自己老家的那个县令都五十出头了!一个偏远地方的县令,五十多了还没出头,人家三十二岁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新皇刚登基之时,就力排众议直接将纪宁送上了首辅之位,多少人不平呢?谁知纪大人一上任就已雷霆手段压下了所有人,更是在新皇登基那两年,将一直有叛乱之心的前太子给一举拿下了。
而这两年,陆王爷似乎沉寂了,阎王之名,落在了纪宁手上。
那些隐私残忍手段张云枫这等小豆丁自是不知的,他只满心的羡慕崇拜纪宁。
“如果我能像纪首辅那般就好了……”
同样都是商人之子,自己也想博一博呀!说了半天,没有半句回应,回神一瞧,秋笙竟又在垂头看书了,心下不满,又去扯陆秋笙的袖子。
“阿笙!”
陆秋笙应声抬头,只是眉头紧紧拧着,漂亮的瞳孔似蒙上了一层薄冰散着丝丝凉气,张云枫一顿,诧异道:“你怎么……”
怎么突然就心情不好了?
陆秋笙不言,回头继续看书,紧绷的下颚昭显着主人并不太好的心情。见他如此,张云枫也不敢胡为了,秋笙平日性子挺好的,可他沉默不言时,自己也说不上为什么,就是不敢去打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