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罢了,自己看就自己看,谁知还让府中人都看,还不准看其他的话本!”
陆淼淼:……
嘴角抽了抽,那都是瞎编的阿,那些漂浮不定的所谓气感,还真有人去尝试啦?!
看到陆淼淼脸上的震惊,李唤也深有赞同,“我刚知道时也如东家一般呢,也不知那王爷如何想的,所以南宁郡主都不敢让人来买,要自己偷偷摸摸来呢……”
说到这一顿,仔细想了想。
“说起来,这次新书,南宁郡主就没来呢,她以前可都是头一波!”
李唤还在想南宁郡主这次为何没来,陆淼淼却想到了一个可能,神色一顿,眸中闪过不可思议但又渐渐被笃定所取代,紧了紧脸颊,忽然道:“你不是说临街那家脾气坏得狠么,怎么没有来闹事?”
李唤一怔,然后很诧异看着陆淼淼。
“难道不是东家你出手摆平了的吗?!”
陆淼淼直接起身,眸色微涟:“那家店在哪?”
…………
不过一条街,一刻钟之后,陆淼淼就出现在了临街的书铺面前,店中没有李唤口中的恶婆娘,只有一个麻衣老实男人坐在里面,现下正是午后,店中一个客人都没有,那人正坐在柜台后面,头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呢。
陆淼淼在门前站了几息,心中挣扎几番,到底抬脚走了进去。
没有刻意掩饰足音,陆淼淼进店后,那人就惊醒了,看到陆淼淼时还迷茫了一会,然后眼睛一亮,滕的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迎了出来。
“姑娘来买书吗?”
这都几天了,好不容易来了个客人,那可不得留住?纵然平日口才不好,这会子也能口若悬河了,“姑娘可是来对地方了,您别看我这地小,书可多呢!不管是张先生还是孟河先生的新话本,我们这里都有呢!”
陆淼淼随着他的话看向四周,确实满墙书架,看完确实拧眉,迟疑道:“书既这般多,那你这里怎么一个书客都没有?”
又道:“我先前从前面那条街过来,好多书客呢,排队的人太多,我也没时间等,才走到这边来的。”
这人名唤周生,是这附近出了名的耙耳朵软骨头,可听到陆淼淼听到临街的无名书铺,当即脸色就红了,气的!能不气么?几天都没客人上门了,自己被婆娘打了多少次?都是那家害的!
顾着陆淼淼是这几日唯一进来的人,倒也勉强按捺住了,只是神色依旧有些狰狞,低声急促道:“姑娘可不知道,那家店看着生意好,那是因为上头有人的!那都不是真正的书客,都是托,就吸引你这样不知情的人呢!”
陆淼淼诧异挑眉,又笑道:“你唬我呢?那么多人呢,生意这般好,如果上面真的有人,那店会那样小,会在这边开?”
南城虽热闹,连内城都算不得呢,有钱人都在内城。
“哎哟!”
陆淼淼的话让周生急的不得了,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看了看外面,见无人进来,低声道:“姑娘可不知,那家店和我们店有些龌龊,前些日子又起了口角,我婆娘气不过,想过去找他们理论。”
“谁知刚出门就被一堆人拦住了。”
“姑娘你猜是谁的人?”
陆淼淼定定看着他的双眼。
“……谁?”
周生做贼似的又左右四顾一番,确定了没人,又将声音压得极轻。
“正是纪宁纪首辅呢!”
真的,是纪宁阿……
第176章
《问魔》不似《成仙》那般的大长篇, 也有上百万字,虽然现在也不似当初还有生存的压力, 但既然已经发出去了, 就绝不会有太监或烂尾的想法, 是以, 午饭后, 陆淼淼小憩了片刻,就去了书房。
推开案前窗扇, 窗外绿萝幽幽,青绿喜人。
但今日的天气并不算好。
现已渐渐入夏, 天气也跟着热了起来, 许多人都已经换上了轻薄的夏衫, 但今日天际一片灰蒙,空气中隐隐有些湿意, 暮春的雨大约要来了。陆淼淼站在窗边看了一会天际乌云, 直到手有些泛凉了, 才转身入座,铺纸, 研磨。
紫檀案上已经铺上了数张散乱的宣纸,上面娟秀字迹整齐罗列,是已经完成的书稿,陆淼淼也不整它们, 直接端坐提笔,埋首开始落笔。
窗外乌云越来越浓, 黑云翻滚,不知何时,也开始起了风,树叶飒飒作响。
今年最后一场春雨很快就要来了。
“咚咚咚。”
头顶忽然传来三声轻响,陆淼淼不解抬头,然后神色一冷。
陆延晟一身常服笑嘻嘻的趴在窗边,随着他的动作,头顶玉冠熠熠生辉,见陆淼淼抬头,笑得更欢了,若身后有尾巴,怕是都摇起来了。
讨好道:“左右你今日你写不出什么,不如带了秋笙去玩玩吧?今年的桃花你还没去看过呢,马上就是夏天了,花期都该散了,我知道有个地方,桃林漫山遍野……”
陆淼淼不听陆延晟的话,只垂眸看着手边的宣纸。
竟只有寥寥几个字迹,洁白的宣纸上大小不一的墨点,宣告的主人一点都不平静的心情。
“咔嚓。”
陆淼淼直接手一抓就将纸揉成了一团,丢进了一旁的纸篓里。
陆延晟的絮叨声也戛然而止,有些怕怕地瞅着面无表情的陆淼淼。等了几息,陆淼淼只是沉默,甚至都没看陆延晟一眼,陆延晟有些憋不住了,她已经几天都没正眼看自己了,已经做好被骂的准备了。
可偏偏,她一句话都没跟自己说,直接当没自己这个人了!
手撑在窗沿上,神情有些急切。
“我承认那件事那是我做的不对,我不该算计你。”
“呸!”
“我没算计你,我算计的是纪宁!”
“一开始就冲着纪宁去的,跟你说了,他不是你的良配,你还放不下,我才……”
陆淼淼忽然抬头,面无表情定定地看着陆延晟,对上陆淼淼沉默的双眸,陆延晟刚才还一叠声声讨纪宁的气势一下子就弱了下来。
“我才,才出此下策的……”
陆淼淼起身,走至窗边。
“手。”
陆延晟不解看着自己撑在窗沿的手,陆淼淼连个眼神都欠奉,双手搭在窗扇上直接关窗。
“砰!”
幸好眼疾手快不然手都被夹了的陆延晟看着紧闭的窗户,瘪瘪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而里间的陆淼淼,却无心去想陆延晟,更无心写文,在窗边站了一会,自觉心情甚烦,外面春雨欲来,屋中却有些闷,有些喘不过气,寻了一把团扇,懒懒躺在贵妃竹塌上,手中桃花团扇扇个不停。
也许是屋中太闷了,这风打出来也是闷的,不过几息的功夫,打扇的声音就停下了,屋中一时寂静下来,淡淡书香夹杂着闷热。
桃花团扇已落至地上,陆淼淼抱膝坐在塌上,下巴搁在膝盖上,杏眸若有所思。
陆淼淼从来都不是犹豫不决的人,先前不愿意去想纪宁,是因为这段情太纠结了,而且认真说起来,都分不清谁对谁错,又有纪宁那个病夹杂在其中,就更乱了。但是,这几日虽然强迫自己正常生活,可是很明显,自己完全静不下来心。
既然静不下心,那就好好想想。
想想自己现在对纪宁,到底是何样的感觉。
是喜欢他呢?
还是只把他当孩子的父亲?
也正是因为不知道心中到底何样感觉,才会答应陆延晟安排的,荒唐得有些可笑的相亲,就算没有纪宁的出现,这事也不靠谱,那是什么相亲阿?除了满屏的尴尬就只剩下哭笑不得了。
“咿呀。”
心里刚吐槽陆延晟呢,就听到开门的声音,难道是陆延晟又来了?皱眉抬头,然后就看到一个星眉朗目的小家伙正探头探脑往里瞧呢。
陆淼淼:“陆延晟叫你来当救兵了?”
“哪有,我是想阿娘了,所以过来瞧瞧!”
都被发现了,陆秋笙也不遮掩了,几步走到竹塌前坐到陆淼淼身边,陆淼淼摸了摸他有些薄汗的头,“今天学的什么?”陆延晟既然说了不干涉就真的不干涉,这几个月,学文还是练武都是陆秋笙自己决定。
陆秋笙手撑着塌沿,黑靴小腿一晃一晃的。
“先生有事家去了,我歇息会,准备回房去看书。”
陆淼淼点头,“劳逸结合是对的。”又嘱咐道:“你还小,一切都不要操之过急,慢慢来就好了,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知道吗?”陆秋笙点头,“阿娘放心,我知道的。”说罢,抿着唇看着陆淼淼,想了想,小心翼翼道:“阿娘,你很不高兴吗?”
陆秋笙真的像极了纪宁,特别是那双眼睛,既润又清,远山眉黛都融进了那双眸子里,此时屋中并未掌灯,有些昏暗,陆淼淼一个恍惚,还以为是纪宁在看自己。
“阿娘?”
陆秋笙伸手摇了摇陆淼淼的袖子。
陆淼淼回神,怔了怔,才轻笑道:“生气谈不上,有些不高兴倒是真的。”
确实谈不上生气,因为知道陆延晟也是为了自己好,但有些郁气也是真的,所以现在不想搭理他。知道陆淼淼不会对自己说谎,陆秋笙拍了拍胸口,娘和舅舅可不能吵架的!又笑道:“娘放心,等以后我长大了,我打舅舅,给你出气!”
“好,等着秋笙给娘出气呢。”
揉了揉他的头,又侧身去开窗,乌云似乎比刚才翻滚得更厉害了些,风也跟着喧嚣了起来,不过,空气中雨气十足,倒是一片清爽,看着院外隐隐可见的梧桐树,隐湿气渐润,枝丫也更青绿了些。
眯了眯眼,做了一个决定。
回身看着也趴在塌上陆秋笙,因开了窗,光线明亮了些,那双和纪宁几乎一模一样的凤眸也印在陆淼淼的眼底,看了几息,面色如常的笑道:“今日怕是有雨,我也静不下心来,你自己在家好好看书,我去书铺看看。”
陆秋笙刚想说下雨了阿娘怎还出门?
可看到陆淼淼眉间隐隐藏着的愁绪,到底没开口,只是亲自送了陆淼淼出门。
马车刚出了内城,陆淼淼出声,“张叔。”
外面赶车的张奇应了,“姑娘有什么事?”
陆淼淼:“去相国寺。”
“好。”
张奇应了,调转马头往相国寺去。
陆淼淼半拉着车帘看着窗外,看着马车驶出了内城,跑过了外城,经过了城门,想着去相国寺的官道一路前行。
手渐渐抚上自己的心口。
掌心下是一声一声跳动的心,似乎,比平日快了些?并没有询问纪宁今日是否休沐,也不知传言是真是假,他休沐真的会去相国寺?
不知道。
可是……
手微紧。
现在的心情,是雀跃吗?
是因为可能见到他,而高兴吗?
马车刚行上相国寺的盘山路,手边就传来凉意,酝酿了数个时辰的暮雨,终于落了下来。雨并不大,天际间只一层朦胧的雨帘,陆淼淼却将车帘拉得更大,飘进来的雨将她的鬓发染湿,她只微微探身看向前后。
大约因为天公不作美,信徒也不上山了,向来热闹的相国寺盘山路,竟罕见的清幽了起来,前无马车,后无行人,雾气隐隐将山路笼罩在其中,似梦如幻。
陆淼淼看了许久。
真的,一个人都没有……
相国寺来了许多次,倒是第一次去后山禅房这一片,陆淼淼撑着青油伞,在微雨的青石板路上前行,走了几个蜿蜒小道后,一片错落在山间的朱红禅房出现在陆淼淼的眼底,雨声中似乎也能听见他们念出来的佛偈声声。
陆淼淼站在半腰小丘上,很容易就将整片禅房收入眼底,在朱红的禅房后面,还有一小片黑瓦白墙独立小院。
很明显,是贵人暂住的地方。
静眼看了一会,抬脚,向着那个方向走去。
一路上还有些忐忑,因下雨,路上和尚都很少。姑娘们都往这上面涌,但没听哪个说在这里真的见到了纪宁,应该是有人拦着不让进?今日他应当不在,但那一片地方,应该也不是随便能进的?
一边走,一边心里想着措辞。
谁知,不仅在朱红禅房这一片没见着一个和尚,就连白墙黑瓦都隐隐出现在眼前了,还是一个人都没见到,这里好似一个空荡荡的空城,若非隐隐佛音入耳,都怀疑自己走错地方了。
可是所有的疑惑在看见那株梧桐树的时候,都放到了一边,不觉几步上前,仰着头,怔怔的看着。
这亦是一座安静小院,大门紧闭,只院中有一株梧桐树,在院外也能看到繁盛的枝丫,它真茂盛呀,若站在树上往上看,都快遮天蔽日了。
和,和华衣巷的那株梧桐树,很像。
也许是雨气入了眼,杏眸微润,看着微雨中的梧桐树,握着伞柄的手渐紧。
是愉悦吗?
刚才出城进山时的心情,是不是愉悦自己不知道,但后来没发现无香车上山时,失落是真的。
失落?
是,是因为知道他不在这里,所以就失落了?
陆淼淼仍仰头怔怔看着那株梧桐树,可视线早已空洞流离,为什么会失落呢?雨声似乎都被屏蔽了,就听着自己的心跳,一声,再一声。
“下雨天,怎么还上山了?”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数步远的距离传来,陆淼淼心神一震,连呼吸都停住了,身形都僵住了,过了好一会,才撑着伞慢慢转身,熟悉的青衫印入眼帘,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纪宁站在雨中,并未撑伞,衣衫袖袍已湿,青色更浓,微微贴合清瘦的身姿,明梨木簪束发,因发已湿,黛色更浓,根根分明的横眉也挂了雨珠,而那双青山远黛的凤眸,正隔着暮春朦胧雨帘,定定看着陆淼淼。
陆淼淼也在看纪宁。
有些朦胧的视线,一寸一寸的看他,看他的眉,看他眼,看他的下颚,看他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