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静静看着陆淼淼,忽而一笑,漂亮的凤眼水侵般透亮。
“当时佛檀还剩一半,父亲也给了我,让我亲手送到我妻子手上。”
“现在,它已经有女主人了。”
这串佛珠,是他父亲给的?怪不得,一直都没见他离身过。
一串佛珠就把自己哄好了?
陆淼淼抿着唇,挣扎着想把手从纪宁手里挣开,纪宁十指握得更紧,手指灵活一动就和陆淼淼十指相扣,掌心贴着掌心。顷身上前,左臂将陆淼淼拥在怀里,垂眸看着她,“不要生气了好吗?”
“昨夜磨了一晚上的佛檀,你再挣,我就真握不住你了。”
陆淼淼一怔,然后迅速低头去看纪宁的右手,骨白依如玉,只是大拇指和食指有些红肿,陆淼淼心疼的碰了碰,亦不敢用力,轻轻一碰就放开了,仰头看着纪宁,责怪道:“这种事慢慢来就是了,你急什么?”
看着陆淼淼杏眼满溢担心,纪宁弯身,亲昵的和她蹭了蹭鼻尖,嘴边挂着浅笑。
“若没有今天这出苦肉计,就你昨晚关门锁门的动静,你得把我给吃了。”
陆淼淼:……
昨天自己开门关门的事情,他知道?!
想到这事陆淼淼就觉丢人,太丢人!以为他在外面淋雨呢,巴巴跑出去开了门,谁知外面一个鬼影都没有!又开始挣扎着要从纪宁的怀里出来,嘴巴撅得都能挂小葫芦了,知是自己说错话把人又给惹恼了。
纪宁忙弯身放下身段,又哄又赔罪的,陆淼淼才勉强放下了尴尬羞恼。
纪宁抱着陆淼淼的手忽然一紧,陆淼淼肩都有些吃痛,不解抬头,却见他眸深如海,千种情绪在他眼底划过,哪怕无言,也感受到了他从内而外的凝重,不由小声道:“怎么了?”
纪宁眉峰紧皱,半响后,沉声道:“我母亲,确实是死在我手上的。”
定定看着陆淼淼。
陆淼淼先是一惊,没有想到他会这么直白的就讲了出来,然后却是马上道:“她对你做了什么?”
看着陆淼淼完全没有作伪的担心,不知为何,明明心里很沉重,却觉宽慰了许多。纪宁浅浅一笑,“你不是很怕我吗?知道这件事后,说出我的名字都是满眼的惧怕,现在不怕了?”
陆淼淼:“那时我只知你的名,又不知你的为人,惧怕肯定会有的。”
又握着纪宁的手,仰头说的真切,“现在我知你是怎样的人,你会做出这样的事,必然是有原因的。”而且,能让他这般温和的人做出杀母这种事情,这原因,不知得多沉重了。
又见纪宁薄唇一开似要详说,陆淼淼忙道:“不用告诉我原因的,我不一定要知道。”纪春兰就是个疯子,当初看到梧桐苑的凄凉时就知纪宁大约是过的很不好的。
很感激陆淼淼的贴心,纪宁叹了一口气,伸手揉了揉眉心,“确实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那就不要想了,不重要的。”
纪宁点头,深呼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心情,将纪春兰暂且丢到一边,忽然松开陆淼淼的手,退后一步,正眼看着她。
“现在你不生气了?”
陆淼淼点头,不解看着纪宁。
纪宁点头。
“那好,现在换我了。”
陆淼淼:“厄?”
纪宁:“刚才为什么要捏那个小子?”
“是他比我年轻吗?”
陆淼淼:……
看着纪宁一本正经的吃醋,陆淼淼抿着唇偷笑,笑着上前拉着他的手,娇道:“只是觉得小孩子可爱罢了,你乱吃什么醋?”又眉飞色舞的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雀跃道:“比唱戏简单直白的多,喜欢的人应该很多才是。”
虽晚龄秋那边还没有准信,但陆淼淼自己想来,她应该是会答应的,问题不大。
看着陆淼淼欢喜的眼,纪宁并未附和并未赞美,反而神色微凝,唇角带着凝重,陆淼淼看着他的眼睛,激动渐渐平复,“怎么了?”
纪宁想了想,委婉道:“当今皇上是孝子,虽皇上已经亲政多年,太后也不再垂帘,但皇上从来重尊太后懿旨,一向以太后旨意为先。”陆淼淼不解颦眉,“好端端的,说宫里的事干什么?”
纪宁面覆难色,但仍直言:“太后一直推崇《女诫》等书,女子定要主内,不可逾越至外,不可抛头露面,当年皇上年幼,太后迫不得己垂帘听诊,皇上亲政后,太后还去太庙念了三年经来恕她涉政对外的“罪孽”。”
陆淼淼已经明白纪宁的意思了。
他的意思是,这种表演不管好坏,不管底层百姓怎么喜欢,上流的那一等人,都不会接受的,因为那个古板保守的太后在?
纪宁握着陆淼淼的手,温声道:“淼淼,我知你和寻常女儿不一样,你胆子大,见地也不一样,我也知你这样是好的。”
是真的这样以为。
虽然淼淼她不似大家女儿般斯文,更不守礼,可这样的她,更添了许多鲜活,不似循规蹈矩的姑娘,她们的一生都由别人抉择,无惊无喜。
又道:“可有些事情,只有站在权利顶端后,才能着手。”
你拥有了权利,旁人才会看你,才会听你的话,才会认同你的话。
听完纪宁的话,陆淼淼心情有点复杂,自己并不是推崇女权的人,但从相对而言还算男女平等的现代骤然来到男尊女卑的古代,虽街上女子不少,但露面的都是寒门,稍微有点家底的,出门都是面纱覆面数个婆子跟着。
也不知是怕那些女孩儿走丢被拐还是怕她们做出出格的事情。
也从没有妄想过凭一己之力改变什么。
只是想着,她们能胆大一点,男人们,对女孩也宽容些,不要只把她们当笼中鸟。
并没有过多的执念,所以现在也不觉失望,只是有点惆怅,转而又想到一件事,“那我现在得赶紧去告诉晚龄秋,虽然她是和自己戏班的人商议,但若被传了出去,怕是会有人去找她的麻烦。”
虽然她现在已经从良,但既是从那个地方出来的,想来流言受了不少,可不能再因为自己让她再遭遇不好的事情了。
说着就要往外走,纪宁拦住了,朗声道:“龙三。”
龙三直接从隔壁墙翻了过来。
“主子。”
纪宁:“你让人去梨园传个话,告诉晚龄秋先前之事不要再提,也不要再和旁人说道,再让柳先生把《妖》改成戏曲。”
柳先生是纪家梨园的戏曲大家,虽驻在纪家梨园,但一般戏班是请不动他的,晚龄秋的戏班当然也在此列,这次虽是陆淼淼反悔了,倒也给她补偿上了,柳先生出马的戏曲都是卖座的大戏。
“是。”
龙三应了,等了一息没有别的吩咐,这才翻墙走了。
若是平时,陆淼淼怕是得揪着纪宁问这龙三是谁了,平日他都隐在暗处吗?但此时陆淼淼显然没有这个心情,到底有些惆怅,虽未跟人说过,但《妖》就是为了这个出来的,白忙活了一场,还没开始就夭折了。
纪宁伸手揽过陆淼淼有些耷拉的肩。
“你现在可别想其他事了,先想想眼前的吧。”
“眼前什么?”
陆淼淼有气无力的看着纪宁。
纪宁:“我老师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我们过几日就要登门去拜访,还有这边,要挑个日子,是自己在家做但是单订一桌酒席,请了周婶婶她们来,告知我两关系才是。”
“再有,这里虽不是澜州,但纪家人也甚多,下面的人也要来拜见你的,你什么时候有空闲?”
陆淼淼:“拜,拜见我?”
指着自己鼻子,不可置信。
“为什么?”
纪宁:“你是纪家主母,他们当然要来拜见你了。”
陆淼淼一脸懵逼的看着纪宁。
昨天才接受的告白,今天就成了主母,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看嘛,说了不虐嗒=v=
第90章
“是, 是不是太快了些?”
陆淼淼有点懵,自己的打算, 是先恋爱再说其他阿, 怎么, 怎么一下子跨度就这么大了?眨巴着眼睛看着纪宁, “是, 是不是太快了?”纪宁斜眼倪着陆淼淼,薄唇一启, 凉凉道:“你摸完了就想跑了?”
摸,摸完?
陆淼淼眼睛一瞪, 刚想说啥时候摸你了, 突然想到前几日的醉酒。
“咳。”
清了清嗓子, 还是挣扎道:“我还是觉得,有点太快了……”
好歹给点时间培养感情呀!
纪宁眼帘一垂, 有些委屈, 有些黯然。
“你若实在不愿, 也就罢了。”
陆淼淼刚想说什么,纪宁又迅速道:“只是以后, 我不能来这里,你我在外面也要隔些距离, 不能让外人瞧出了端倪。”
这刚耍朋友, 就不能见面啦?
陆淼淼:“过分了!”
纪宁:“哪里是我过分,那日你我在学院书舍被老师抓到,你以为老师为何没有责骂?因为他已经知道我两早已是夫妻。若我不说, 你以为我能全须全尾的回来见你?”
“私相授受,无媒私会,你的名声没有了,我的科举之路也算完了。”
这么,严重吗?
陆淼淼看着纪宁一脸的正经,丝毫看不出一点的胡说八道,算是信了他的话,这里名声好像是很重要,有了污点都不能科举的。可是,才那什么,就要分开当“陌生人”了?陆淼淼憋着嘴,有点不乐意了。
纪宁一直看着陆淼淼,见她脸上浮过不舍,眼里很快划过一丝笑意,很快消弭,只拉过陆淼淼的手,正色低声道:“淼淼,你早已是我的妻,早一点,晚一点,又何妨呢?”和她十指相叩,声音低沉,“我想天天都见到你,你不想吗?”
此时秋阳正盛,阳光斑驳着树荫撒在他的轮廓上,一双眸子润过山泉,专注的看着你时,好似你就是他的整个世界。光看他的脸,陆淼淼就痴得有些迷糊了,再听这低沉温柔嗓音,耳廓都红了。
心中又甜又蜜,也不知答应了什么,等陆淼淼回神时,纪宁已经把给各位婶婶的帖子都已经写好了。
…………
却说晚龄秋这边,急急忙拉了生哥儿回了梨园,院子里有些人在练嗓,有几个却是趁着下午空闲跑出去玩了,这是件大事,这跟着自己的,都是自己的家人,晚龄秋就叫她们出去寻人,把人都找回来,一起说。
等了小半个时辰,自己人还没回来,倒是迎来了纪园主,虽惊讶,晚龄秋还是笑着迎了上去,又请人进去喝茶,龙三却道:“喝茶就不必了,你让人暂且避开。”龙三一彪形大汉,晚龄秋怎会没看见?
只是先迎了园主没敢冒然问。
现看龙三竟能越过园主说话,不由诧异挑眉。
园主笑呵呵道:“还不快照龙爷的意思办?”晚龄香心下惊疑,马上顺着龙三的话让孩子们先退下了,很快院子里只有三人,园主这才指着龙三道:“这是跟着大公子的龙爷,还不快见礼?”
跟着大公子的?
晚龄秋心里一惊,惊疑不定的对着龙三福身,“见过龙爷,不知龙爷过来,有何要事?”心里通通的打着鼓,大公子怎么知道自己了?还派人过来找自己了?
想着纪宁那边可能需要人,龙三单刀直入长话短说。
“公子让我传话你,今日你和夫人的谈话一切作废,该改成什么样的戏曲就改成什么样的戏曲,夫人教给你的告诉你的所为表演,不要再提。”顿了顿,眉目一厉,“更不要传出去一个字,懂了吗?”
夫人?
晚龄秋:“夫人?陆夫人?”
龙三纠正:“不是陆夫人,是纪夫人。”
“夫人和主子数月前就已经成亲了,只因两人当时并未相见,所以见面不识罢了。”
怪不得先前夫人还问大公子如何呢!晚龄秋这才恍然,震惊之后,再细想龙三的话,夫人刚才教的那个表演,竟是不行了?晚龄秋觉得有些可惜,虽然自己还在挣扎,虽然还没同其他人商量过,但心里深处,是愿意的。
毕竟,这是一个全新的方式,以自己的眼光来看,一定会受欢迎的,就算自己判断失误,反正自己的名声也不好听,骂就骂了,是想赌一把的,结果现在,竟不行了?
晚龄秋只觉失落,回神时,只有纪园主还在这,龙三早已没了踪影。忙不好意思道:“一时想远了,三爷已经走了吗?”纪园主看着晚龄秋,竟有些羡慕,道:“你的好运气到了,我在这里数年,也没见过大公子呢。”
纪家在芙蓉城只是寻常,这边的纪家人都想回澜州,那边才是纪家的主场,好容易听到大公子过来这边了,谁知连人都看不到,更别说拜见了,这偌大梨园,第一个见到大公子的,竟是晚龄秋。
晚龄秋刚想说自己并未见过大公子,忽然想到刚才夫人门前的那名男子,那样的风姿,年纪也对的上,那应该就是大公子罢?晚龄秋这边还在回想,纪园主笑道:“我这还有事,一会子柳先生就过来了,兰苑也给你留着,好好干。”
兰苑?
纪家梨园一共有四个戏台,大小不一,晚龄秋的班子小,再加上入住这里也不久,一直登的最小的戏台,而最大的兰苑,是一次都没有去过。兰苑只上大戏,卖座最好,柳先生又要来帮自己改戏曲,不愁不火呀!
晚龄秋笑着又福了一礼,真心道:“多谢园主了!”
纪园主:“是你自己的福气,我不过锦上添花罢了。”
又笑说了两句纪园主才转身走了,晚龄秋将他送到了门口,门一关上,其他人就涌了过来,七嘴八舌问询。
“园主过来是干什么的呀?”
“刚才那个大汉好吓人,生得太魁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