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学生已经回了教学楼, 拥挤在走廊外面。钟茴五人在一起，顾长青对着邵南洲开口道：“南州，等会儿你就跟我一块儿回去, 阿姨今天不是没来吗？”樊女士前些天被单独请来学校, 自然不会真的就浪费掉一天的时间，趁着那天, 跟老师交流了邵南洲成绩的事儿，借此也告知对方因为工作原因, 周五的全体家长会就不来参加了。
“好啊！”两人家就隔着两条街, 不算远。
钟茴教室的门最先打开了, 家长出来了。
钟茴在窗户边探头探脑，每次家长会，总是有一群“特别关爱”自己小孩的家长, 结束后还能将老师围住，拿着成绩单谈论很久。钟茴就在那群围聚在讲台边的人群里，发现了吴湘。
不同于别人的抱怨，她有些开心。
“岑岑——”不知道什么时候, 从教室里走出来一女人，站在了他们五人旁。
沈岑高兴地朝着女人的方向叫了声“妈”，然后乐呵呵地给沈母介绍到自己的小伙伴。
“你们都是岑岑的朋友啊, 岑岑调皮，平常没少惹事吧？她性子急，你们别跟她计较……”沈母还想继续说，就被沈岑打断了, “哎呀，你好啰嗦啊！”
母女俩的相处看得出来很温馨，在这样氛围里的沈岑没有发现在一起的另外四个人，三个人同时变了脸色。
钟茴紧张地看着邵南洲，一脸无措。
邵南洲伸手拉住了她，那只小掌有些微微发凉。他用力握了握，而后用唇形安抚着身边的人，让她不要紧张。
这时候，吴湘里面走出来了，她一眼就发现了自家的姑娘，以及……现在还牵着她家姑娘的手的男孩子……
咳咳，似乎是上一次一起请家长的少年郎。恩，那个生的很俊俏的少年。“那个，小茴啊，你过来。”吴湘看不下去了，这傻孩子，亲妈都在一旁吹了那么久的热风了，居然还没发现自己的存在。
钟茴一惊，回头看见吴湘，再顺着后者的视线低头，当看见自己还跟着邵南洲交缠握在一起的手时，她忙不迭地就甩开了跟前的人的大掌，而后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鹿一样，哒哒地踩着小皮鞋跑到了吴湘身边，低头，做出了一副乖巧认错的模样。
瞬间被嫌弃的邵南洲：“……”很好！非常好！
“妈妈……”钟茴小声叫着吴湘，她很想告诉吴湘刚才那都是错觉，请不要相信。可是，她掌心还残留着那个人的体温，似乎连自己都不能说服。
吴湘没理会她，反倒是看着窗户边的几人，“上次五一节小茴就跟着你们一块儿玩的吧？以后周末也可以常来家里玩哦，晚上来个烤肉趴什么的，听说时下你们年轻人就喜欢这个。”吴湘招呼着她的小伙伴。
陈海伦算是最正常的，就算是顶着五好少年名头的邵南洲在经过了刚才的“抓包”后，也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女同学的母亲了。“谢谢阿姨，我们会来的。”
吴湘带着将钟茴带走了。
等到母女俩下楼，钟茴以为吴湘要教训自己的时候，耳边就传来一声轻叹。
“你跟你同桌关系还不错是吧？”吴湘开口，不过表达的意思跟钟茴预想中的有些出入。
“恩？”她一愣，没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
吴湘伸手按了按她的脑袋，笑了笑吗，“别紧张，我就是问问，之前来过我们家是吧？那姑娘，看起来很不错，只是没想到……”说到这里，吴湘便停止了，把后面的话都咽回了肚子里。
钟茴有短暂的沉默，突然问道：“妈，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刚才沈岑母亲开口的那一刻，钟茴相信自己的记忆应该没错，因为她也发现了邵南洲同样的反应。
那道声音，让他们在同时回忆起了什么一样的场景，所以，才会在彼此的眼中看见对方的震惊。
“我知道什么？”吴湘一脸疑惑。
“沈岑的母亲，是什么人。”说这话的时候，钟茴没敢抬头看吴湘的眼睛，这可真是令谈论这种事的人都感到难堪的话题啊。
吴湘立马就明白了她此刻是在表达什么，她脸色倏然就暗了下去。刚才有些话她没有说完，就是觉得有些话是在孩子面前说出来是不合适的，可现在，似乎就算她不说，钟茴也明白。
“小茴，谁告诉你的？”钟谭文将钟茴交给她，可不是让钟茴掉进社会的大染缸，过早见识腌臜的事情的。吴湘停下脚步，严肃地看着钟茴，眼神严厉带着警告。
这是自从钟茴来到洵北市后从未见过的表情，钟茴有些紧张，“我，我，那天在杨叔的生日会上，偶然，撞见的……”她说话都变结巴了，嗓子突然变得干干的。
吴湘眉头皱得紧紧的，拉着她的手就朝着学校外面走去。她没说话，让钟茴就更紧张了。“妈妈，是不是，你是不是也知道？”她试探着问，原本想要跟邵南洲确认的，可她被吴湘拉走也没机会。
听见钟茴的话，吴湘眉头更紧了，“小孩子不该管的事情就不要管，我回去就跟你们班主任打电话，让她给你换个座位。我没什么偏见，但你既然知道了，再跟那种人相处就不合适了。”沈岑的母亲叫沈琳，现在跟了顾展鹏，这件事在圈子里已经不是什么新闻了。大家都知道，唯一被蒙在鼓里的就是顾展鹏的妻子了。不过，这个社会也盛行“缄默原则”，事不关己，没“多嘴”的人，倒是这段时间也相安无事。
吴湘跟在杨正身边，什么人没见过。但是同为女人，打心眼里很瞧不上破坏人家庭的小三，这有违道德。今天家长会，身边突然出现这个女人，吴湘心里已经存了一分抵触。原本她是想着以钟茴的感受为主，既然她那么喜欢自己的同桌，那女孩她也见过，不是什么有坏心肠的，也就打算就这么算了。可是，现在情况不同了，吴湘不想钟茴跟那种人的女儿成天混迹在一起。
“我不！”吴湘的建议，遭到了钟茴激烈的反对。
“这事没商量，要不是看在马上要重新选科分班，我就不只是让你换同桌了，班级也一块儿换了！”看着钟茴那双极为不满的眼睛，吴湘也没松口，“如果你这么抵触，我也会跟你爸爸联系，你看他同不同意让你跟那种人在一起！”吴湘直接将钟谭文搬出来了，模样很坚决。
可是，同样坚决的，还有钟茴。“那种人？！你是说沈岑吗？她是哪种人我比你更清楚！人好，比谁都热心肠，在学校要是有人露出了一点想要欺负我的意思，沈岑都是第一次冲在前面，还因为我被老师责骂！她就是这样的人，难道你们就没有想过，其实她是最可怜的吗？她也被蒙在鼓里！如果现在我因为这样的原因离开她，那她，不就在最无助的时候还被朋友背叛吗？”钟茴大喊，眼睛都红了。
她平日里乖巧惯了，就算是跟人生气，都是一个人闷闷地生气，冷战，像是刺猬一样，可是，没有哪一次像是现在这样，手里拿着利刃，主动攻击。
吴湘无奈捂住了自己的额头，面对情绪不对劲儿的钟茴，她深感无奈，“但是，小茴，你说她被蒙在鼓里，你怎么知道？她告诉过你吗？谁会把家丑主动告诉旁人？”
“……你难道认为一个人知道自己的母亲插足了自己男朋友的家庭还能如无其事跟对方在一起吗？”钟茴压低了声音，她沉沉开口，压抑极了。这不是她的朋友能做到的事，她的朋友，明明也是受害者！
吴湘看着低垂着脑袋却坚信自己的观点的钟茴，一时间，噤了声。这种全然的相信，很多年她都没体会过了，现在在自己女儿身上看见了，因为感慨，她竟不知道能说什么。
那个女孩，就有那么好吗？相处不过几个月，却都能让她这么信任了？吴湘不是钟茴，不明白。
第48章
回去的路上, 钟茴一直沉默。吴湘也没说话，只是锁紧的眉头始终没有松开，直到车子已经停在了西苑的车库。
开门, 下车, 吴湘看见副驾驶位上的小姑娘一声不吭地朝着外面走去，出口叫住了她。“好。”她说, 见钟茴脚步一顿，继续开口：“不换座位, 既然你那么相信她。”她松口了, 倒不是因为相信了沈岑, 而是因为她相信自己的女儿，相信她有这个识人的能力。
傍晚六点钟的太阳，已经西斜了, 从车库的入口投射进金黄的余晖，把钟茴的身影拉得老长。她依旧纤细，可背脊笔挺。“谢谢，妈妈。”她回头, 姣好的五官被外面落日的光线度上了一层金光，少了晨光的柔和，多了一抹坚毅。
吴湘站在她身后, 笑了。好吧，她要承认，其实这些年钟谭文将他们的女儿教育地很好，对待朋友, 她还有一腔热血和满心信任。
在钟茴到家的时候，邵南洲也被顾长青家的司机送到了家门口。在钟茴离开后，沈岑也被沈母带走了。
邵南洲在机关大院门口下车，朝着后座的脸色难看的顾长青挥了挥手，突然，后座的人也打开了车门。
“长青？”顾展鹏在后座，看着车外的儿子，“做什么？已经是晚餐时间了，你妈妈还在家里等着我们。”他看了看腕表，开口催促说。
站在车外的男孩子握紧了垂放在腿边的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我，今天就在南洲家先住一晚，暑假的时候有个竞赛，我有些问题要问他。”他背对着车里的人开口。
“最近有竞赛吗？”顾展鹏没听自家儿子提起过，他有些疑惑。
“顾叔，这这样的，因为不是学校统一报名，我们也是才知道的。还没有确定要不要报名，所以就没跟家里讲。”这时候，邵南洲开口了。
顾展鹏不疑有他，笑着点头，“那好那好，南洲今晚就麻烦你爸妈了，改天叔叔亲自来道谢。”说罢，很快黑色的宾利就消失在了大院门口。
少年之间少了车辆的阻挡，现在就对立站着，都没说话。
这样压抑的气氛维持了差不多两分钟，被邵南洲打破了，“现进屋吧，有什么事情也要填饱肚子再说吧……”他主动走过去，伸手按住了对方的肩头。
顾长青一言不发地跟在他身后，“你，怎么不问我？”
走在前面的邵南洲扯了扯嘴角，顾长青的反常加上他的判断，已经猜想到了顾长青也知道了答案，“问你什么？我知道……”他今天跟钟茴，都知道了，“那声音，我听过，今天是第二次听见。”话已至此，大家都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听了这话的顾长青沉默了，少年埋头走路，没人知道眼睛已经发红了，充满了血丝，看了只会让人想到一个词，目眦尽裂，像是草原上发怒的孤狼。
“我闻到了她身上的香水味，这股味道，曾经我在我爸，顾，顾展鹏身上闻到过多次。”顾长青冷冷开口。可这一刻，他再怎么想要表现地冷漠平静，心头的彷徨和挣扎还是被颤音出卖了。
上下的牙关都在打颤，口腔里有些血腥的味道。可顾长青像没有觉察一样，死劲儿地咬住了舌头。
邵南洲走到家门口，发现家里没一个人。他挑眉，有些诧异，按理说，这个时候父母已经下班，不应该家里没人啊！“那个，我先去做饭……”他苦笑，看来今天还要让好友饿肚子了。
顾长青依靠在玄关处，没进门，垂头的他突然抬头，开口道：“南洲，陪我去训练馆吧。”
“可……”还没吃饭啊！邵南洲的话被堵在了嗓子眼里，他在不经意间对上了顾长青的双眸，里面掩藏的痛楚，让他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了。“好。”他点头答应了，因为他想，可能没人能拒绝那样的眼神，绝望，死寂，好像现在他不妥协，眼前的人就真的要变成一潭死水了。
训练馆其实是一家泰式拳击馆，有的时候几个人来这里学两招，报名费是交了不少，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事情更是时有发生。
这时候人很少，加上是私人性质，房间很多，私密性很好。两人到了后，刷卡进了训练场地，顾长青径直走到了显示没有人的房间，邵南洲刚想要跟着一起进去，却被挡在了门外。
“南洲，让我一个人安静会儿……”顾长青面色沉沉的，单手放在了门框上，对着跟过来的人开口道。
邵南洲眼里有些复杂，他又是担心又是无措，听见顾长青的话，他无法拒绝。“好，我在外面等你，有什么事给我电话。”
门被关上了，邵南洲看着头顶亮起来的红灯，这是这家拳击馆特有的标识，表明这件训练室已经被人占据了，除了里面的人主动出来开门，后来的人没有权利打开。门口伫立的少年捏了捏鼻梁，无奈转身。
坐在休息区，邵南洲拿起电话先给樊女士拨了去，回去的时候没见到人影，他心里有些不安。
电话那头响了两声就被接起来了，“邵南洲，这几点了！你还在外面晃荡？”樊女士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中气十足的，还伴随着油锅滋滋的声音。
“我半个小时前就回来过了，发现没人，就跟长青出来吃饭了，今天估计晚点回来。对了，妈，长青今天也住我们家，你收拾一下客房啊！”邵南洲在最后一个字落下时，反应极快将手机拿得离自己远远的。
“邵南洲！你长进了！不会来吃饭还不先给我打电话！电饭煲里有三人餐！你浪费的粮食你明天自己吃剩的！”果真，他之前的举动很有先见之明，即便是跟手机的距离已经很远了，但属于樊女士的“咆哮”声还是清清楚楚地传进了邵南洲的耳朵。邵南洲想，可能空气也在剧烈震动吧？
但今天是特殊情况，邵南洲一边点头一边冲着电话另一头保证，“下次一定不会了！真的，不过妈你今天也没不在也没告诉我啊，所以今晚的剩饭明天你也应该分担一半！”
“臭小子！”樊女士开着扬声器，电话放在料理台上，手里的锅铲还在炒锅里翻炒着回锅肉，语气带笑。
邵父走进厨房，替她挂了电话，撸起袖子帮着盛饭，“今天去医院检查怎么说？”这是邵南洲回家没见到樊女士的原因。
“哦，没事，说我太累营养没跟上？”樊女士状似无奈道，“我又不是青少年最需要营养的时期，居然还说我营养不够？现在啊，这些医生……”她边说边起锅，端着盘子跟着邵父一起走出了厨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