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买了后天回江阳市的机票。”钟茴回复着消息,现在最后一科已经考完,她们在教室里等待着各科老师过来布置寒假作业。
沈岑也瞧见她的信息,手指在键盘上戳着,“不去,看书学习。”如果这话放在半年前,邵南洲他们绝不会相信。可这半年时间里,沈岑就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发了疯一样学习。知道了邵南洲在周末帮钟茴补习的事儿,她也让陈海伦指点一下自己,就连是上一次月考,沈岑的名次都在钟茴前面。
当看见这话时,陈海伦当即就回了一句,“需要我帮忙吗?”
沈岑回绝了,“刷题,不过不懂还是要问你跟邵南洲。”
因此,伏龙山之行在提议之初就“夭折”了。
钟茴回江阳市这一天,全家人都去了机场送她。吴湘还有些舍不得,在安检口前还想要劝说钟茴留下来一起过年。钟里无奈地拉着她,“妈,小茴一年没见到爸了,你别说了,过年后她就回来了。”
杨正也在一旁劝说,还趁机又朝着钟茴兜里塞了个红包,“提前的压岁钱,收着,不许还回来!”
快要排到入口的钟茴无奈极了,这已经不是出自杨正第一个压岁包了,她只好回笑,“谢谢杨叔!”前面的人进去了,钟茴拿出身份证和登机牌,转身回首跟外面的人挥了挥手,走了进去。
洵北市到江阳市两三个小时的飞行时间,落地后,钟谭文的电话就打来了。
今天是钟谭文亲自来机场接她,一年不见,钟茴也很想念他。所以在见到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的父亲,钟茴直接扑进了后者的怀里。一只大掌顺势就按在了她的小脑瓜子上,钟谭文的声音很浑厚,带着常年上位者的威严,“都是大姑娘了,怎么还这么毛毛躁躁的?”不过,这话他已经尽力放得和蔼了。
钟茴嘻嘻笑着,任由钟谭文接过她的行李箱,“我只是太久没见到爸爸了啊!有一年的时间了!”暑假她是想回来的,可那个时候钟谭文在外地军区,家里没人,就算她回来也见不到人。
对自己的孩子,钟谭文心里一直怀有愧疚,“那今天爸爸给你做好吃的!这个寒假都在家里吧?咱们父女俩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让我看看我家的小棉袄长胖了没?”
钟茴:“……没!”怎么可能长胖!不可能!她不要长胖!
钟谭文呵呵大笑,根本没有GET到自家闺女的点,“恩,那也没关系,今年过年这一个月,爸爸保证让你白白胖胖地回洵北市!”
钟茴:“……”她真的不是这个意思啊!
说了要在家陪着钟茴一起过年的钟谭文,今年又失约了。这种事情钟茴从小到大已经经历过很多次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经历,还是会觉得难受。收着家里空空大大的房子,冷冷清清的听着外面热热闹闹的爆竹声,看着从窗户上倒影者别人家团团圆圆的年夜饭的情景,对比自己在家一个人凄凄惨惨的模样,钟茴还是觉得难受,有些想哭,在家,却想家人。
十二点多的时候,钟谭文的电话打了进来,钟茴一个人缩在沙发上,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看春节联欢晚会看得睡着了,现在被电话声吵醒,迷迷糊糊地接了起来。
“喂?”她揉了揉眼睛。
“小茴,新年快乐。爸爸给你准备了过年钱,就藏在你枕头里,过去看看吧。”钟谭文那边还有些吵杂,在部队里嘛,还有很多兵都跟他一样,身处异乡,远离家人。这个时间,是一年之中难得可以狂欢的时间,军歌嘹亮,似乎能传得很远很远。
钟茴眼睛一热,她其实不想要什么过年钱,“爸爸,你也新年快乐。”她想要一个新年愿望,希望来年,能跟家里人一起过年。
这话,她说不出口。这么多年,她已经明白在军人心里,国家是第一,家庭是第二。她不能做不懂事的孩子,她的话最后也不会有什么作用,不过会让钟谭文感到更加内疚和难做,这不是她愿意看见的。
钟茴走到自己卧室,从枕头下面真找到了一个大大的红包,“谢谢爸爸。”她在电话里这头轻声说。
钟谭文站在小树林边,不远处的空地还在举行着部队里特有的跨年活动,他点了只烟,吐出了一口眼圈,看着头顶的苍穹,心情微微沉重,像是思考了很久那样,他才开口:“小茴,不然你明天就回你妈妈那边吧。”不然,这个年,又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爸爸,很晚了,先不跟你说了,你也早点休息,不要跟那些人拼酒,再见……”钟茴急急忙忙地挂了电话,她怕自己控制不住要哭出来。她知道钟谭文的好意,可她不愿离开。如果这期间钟谭文回来了,那就真的是形单影只了。她很难想象自己的父亲从沙场上回来后,家里连个倒热水的人都没有。那才是真的凄凉,她不忍心。
钟茴走回客厅,关了电视,准备爬上床睡觉。电话在这时候响了起来,她接起电话,那头就传来了专属于邵南洲的兴奋的声音。
“小学生!新年快乐!”这大晚上的,也难为这人精神还这般好了。
钟茴将手机拿得离耳朵稍微远了些,这分贝大地似乎能穿透她的耳膜,“新年快乐,邵南洲。”她轻声说,这时候接到电话,感觉到自己是被人惦念的,心头微暖。
“你声音听起来怎么好像不太高兴?”电话那边的男孩子出声问道,“不是跟你家人在一起过年吗?怎么那么安静?”邵家每次过年,虽然家里人不多,但气氛却是足足的,很热闹,吵得他都只有走到房子外面淋着雪给钟茴打电话才能听见对方的声音。
邵南洲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儿,“没呢,现在时间都多晚了啊,就算是过年也是要睡觉的吧?”钟茴回答说,只是现在谁这话的人表现的远没有她说出来的那么淡定,钟茴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被褥上抠了抠,指甲都陷进了被子里。
电话那头猝不及防地传来了一奶声奶气的小孩声,“堂叔,泥在干什么!姑婆在找泥,泥不冷么?”邵南洲低头看着现在死死地抱着自己的脚的小胖墩,伸手比了一个悄悄的手势,结果小胖墩理解错了,那被小胖脸上的嘟嘟肉挤得都快要看不见的眼睛一亮,大呼道:“啊!窝粑粑说你肯定是在跟我的小堂婶偷偷打电话!是不是呀!”
小胖墩的肺活量可真不错,连着说了一传话还这么大声都不带喘气儿的,邵南洲跟他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想伸手捏住他的小嘴巴。
第56章
“你知道什么是小表婶么你!邵景南!赶紧给我回去!”邵南洲扯了扯脚边小胖墩的小老虎帽子, 后面还有一软绵绵的尾巴,他差点给扯掉了。邵景南在原地急得直转悠,眼巴巴地看着他, 像是在对他的“暴行”的控诉。
可最后, 小胖子在邵南洲的“威胁”的目光中捂着自己的小老虎帽子不甘不愿地溜回了客厅里,在进门的时候还颇是幽怨地看了他一眼。
打发的小鬼, 邵南洲这才有机会应对钟茴这边,“刚才……”
“你在外面?”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落入了对方的耳朵里, 而是都是一阵沉默。邵南洲嘴角微挑, “恩,在外面,客厅太吵了, 你刚才也听见了,小胖子的声音就像是喇叭一样,客厅里还不知这一个小喇叭呢!”邵南洲的有两个堂兄,都结婚生子了, 刚才的邵景南就是其中之一。两三岁正是闹腾的年纪,人嫌狗厌的恨不得把家里天花板都闹个洞出来。
钟茴在电话里听着来自另一头的抱怨,脸上带了笑, “那也挺好的啊!”至少很热闹,像是在过年。
“恩,刚才叫你那声挺好的,终于没那么讨厌了。”在夜空下, 邵南洲的眉毛上已经都结了冰,天空飘着鹅毛大雪,可这一刻,他的心跳得很快,噗通噗通,热血沸腾。
刚才那声……
小堂婶……
钟茴脑子里一转弯,顿时血色一下就涌在了脸上,让她的一张脸都变得通红通红的,“你不要胡说!”
“诶?你刚才是都听见了?那为什么没有反驳,难道……”邵南洲在坏笑,不过下一刻,他脸上的表情就僵硬了,像是被眼前的大雪冰封住了一样,也不贫嘴了,因为耳边只传来了“嘟嘟”地忙音。恩,他被小仙女挂了电话了。
看了看通话时间,邵南洲满意地收起了手机,站在门口抖了抖身上的积雪,这才回到屋子里。
一进门,他的双腿就被一左一右的俩胖子给抱住了,邵家的最小辈分的两兄弟傻乐傻乐地看着他,异口同声道:“小堂叔刚才偷偷给小堂婶打,打电话的哟!羞羞!羞羞!”奶声奶气的童音,让全家除了某个立于门口的黑着脸的某人,都笑了。
而结束了电话的钟茴,在一阵脸红后,噗嗤一声也笑了。她差点还当真了,邵南洲那混蛋的话,她怎么能当真?不过,心情似乎变得好一点了,她爬上床,卷着被子,一个人在安静的夜晚微笑着睡着了。
钟家有个老规矩,大年初一要早起。虽然这些年很多时候钟茴都是一个人在过年,可还是没有忘记。早上调了七点钟的闹钟,按点就起来了。钟家老一辈的人以往常说,大年初一的早上如果睡了懒觉,那这一年都是会睡懒觉的。
她起来后,在厨房里煮了汤圆,趁着还在烧水的时间,拿了电话给大家群发拜年短信。
十分钟后,钟茴坐在沙发上,面前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圆,接到了吴湘的电话。吴湘最后还是知道了钟谭文没在家里过年,又被临时调去了部队,她想让钟茴回洵北市,不过这通劝说以失败告终。
钟茴不想回去,她固执地要在家里等着钟谭文回来,哪怕是正月里的最后一天,对她来说,也是跟着自己打小敬畏的父亲一起过年。
西苑,钟里看着吴湘一脸失落地挂断了电话,好脾气安慰道:“妈,别担心,我等会儿就去订机票,明天我回去看看小茴。”钟里也是想要把钟茴带回来的。
一旁原本默默吃饭的杨正开口了,“机票我来订吧,三张,钟里你跟你妈去回那边看看小茴,我顺便也逛一逛江阳市,毕竟也是历史古城,风景应该很好。”他这一开口,钟里和吴湘都笑了。也对,只有跟家人在一起,在哪儿都是团年。
大院里上午很热闹,窗户外面都是鞭炮声,空气里迷茫着一股火药味。钟茴在回看着春节联欢晚会额时候,接到了门卫室的电话。她有些意外,警卫员说有人在门口等她。
钟茴第一反应是快递员,可没有哪个快递员这么逊,连手机都没有。抱着疑惑,钟茴走向了门口。
这边的管理很严,没有相应的证件是不允许随意出入的。可当钟茴转过弯,视野中出现门卫室的时候,她惊呆了。那就在警卫员旁边的那一大坨的比人还高的熊是什么东西?难道是那玩意儿找她?
很快,她的这点疑惑得到了解答。
“嗨!小学生!”“那只熊”挥舞着手臂,冲着她打招呼。虽然看不见人,但声音却是钟茴无万分熟悉的,相处了一年,她怎么会分辨不出来?
可她没有立即确认,毕竟这个时间这个点,都不是应该是邵南洲出现的地方。谁大年初一不跟家里人在一起,还千里迢迢来到这么个陌生的城市……给她看一只熊?
当邵南洲那张脸真正出现在她眼前的时候,钟茴就不得不确认了。她惊讶地看着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人,吃惊道:“你?邵南洲?你怎么在这里?”她将人带进了大院。
邵南洲第一件事就是将手里的玩具熊塞给了钟茴,“你不是一个人吗?过年总不能一个人吧?只是没想到手机在机场的时候被人给偷了,这就很倒霉了 ……”他笑着说,语气里的理所当然,差点让钟茴落泪。
过年么!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啊!“你就因为这个原因过来找我?”这人是不是太傻了?
“不然呢?这个原因难道不重要?”从小在热闹而和谐的家庭里长大的邵南洲不能理解一个人过年的钟茴,他昨晚听见电话那头可怕的安静,只觉得心疼。明明大年三十,是全国所有人都感到幸福快乐的时间,可有那么一个姑娘,却是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守着只有她一个人的家。不过邵南洲没想到,他今天的举动,也一点不合常理。
钟茴低着头,咬紧了下唇,“疯子。”她轻声说,眼里云集了雾气。 “这熊又是怎么回事啊!”她个子娇小,现在抱着比她还高的玩偶,虽觉得有些累,可心里很高兴。
“这个啊——”邵南洲拉长了尾音,“昨天带着我那俩侄子,在路边看见有投球中奖的,然后花了五块钱,结果哪知就中了个特等奖……”他一个男孩子哪里会喜欢这种毛绒的玩具,可想着从洵北市抱着这东西来江阳市,怎么看也觉得有些傻缺,这个人居然还带上了飞机!“我想把福气和好运传给你。”邵南洲忽儿道。
最后这句话才是最重要的原因,因为他觉得很好运,所以想要传递给眼前的女孩子。
“谢谢……”钟茴这一刻这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了,满心感动,似乎说什么都很多余。“不过,你就这么来了江阳市,你爸妈不说什么吗?”
邵南洲咧嘴嘿嘿了两声,“我爸妈出门旅游了,没带我 。”
钟茴:“……”这是什么家长啊!
现在,她正在心里猜测的是什么样的家长却是一脸严肃。邵父看着检验结果,耳边听着医生的阐述,眉心皱得越来越紧,身边的樊女士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小声说:“这没事的,你别瞎紧张。”不过就是胃出了点问题,她自己都习惯了。
可,要是真的很严重的问题呢?邵父的眉头没有因为她的这话松开,两人听完了医生的话,出来后皆是沉默。
出来后,坐在走廊里,初一这天来医院的人很少,显得空荡荡的,仿佛透着些萧条。
“先把工作辞了吧,家里有我。”邵父开口,这种时候,就算是心里再怎么觉得沉重,可家里的胆子他必须得担起来。这些年他跟邵母在官场上并肩作战,感情是比一般的夫妻还要深厚。突然之间得知可能妻子的时间所剩不多,作为丈夫和父亲,作为男人,他也必须挺住。
邵母的表情看上去比邵父轻松很多,她乐呵呵一笑,“知道知道,你也别拧着个眉头了。以后的事情谁都不准呢,没准儿那天我就好了!现在电视上新闻上不是经常报道奇迹吗?别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