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生的儿子,却成为别人的依仗,而不是自己的依仗,想一想就会觉得心里很憋屈。
至于交出掌家的权利,她心里也是不愿意的。
虽然她现在只是个妾室,但只要她还管着家,府里的那些下人就都要尊敬她,不敢小觑她。若她交出这掌家的权利给姚氏,往后谁还会对一个妾室心存敬畏呢。
☆、第17章 嫉妒之心
没想到这个三姑娘年纪不大,却是这样的牙尖嘴利。
孟姨娘暗咬银牙,面上却依然还得带着温和的笑意:“多谢三姑娘关心。不过暂且这两件事妾身还是应付得过来的,无需劳动他人。”
姜清婉微笑。
她自然不会真的建议将姜长宁记到姚氏的名下,暂且也不会让孟姨娘交出掌家的权利。不过就是看不得刚刚孟姨娘提到姜长宁时面上的炫耀和自豪之意。
“能者多劳,姨娘是个能干的。不过往后若是姨娘觉得累了,就对祖母和我母亲说一声。跟我说也一样,我会去转告祖母和母亲。想必祖母和母亲知道姨娘这样的辛苦肯定也会觉得心疼,自然就会替姨娘分劳。”
打蛇就要打七寸。她知道这两件事都是孟姨娘最在意的事,就要用这两件事来敲打她。这样往后也可杜绝她在姜天佑和其他人面前说自己都是在替姚氏的劳,如何辛苦之类的话。倒要教姜天佑和旁人心中以为姚氏无能。
宫里女人之间的斗争,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浣衣局,都要比这残酷很多倍。想要活的好一些,再单纯的人都会慢慢的变的有城府起来。
不过姜清婉觉得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上辈子她就是太相信崔季陵和孙映萱了,所以才会落得那样一个悲惨凄凉的下场。
被自己最亲近最看重的人伤心,这才是最难过的。
孟姨娘受了这一口软气,只觉得胸口胀痛。但姜清婉毕竟是这永昌伯府里唯一的嫡出姑娘,她身为一个妾室,就算这会儿她心里觉得再如何的不舒服,面上却还要轻声细语的说多谢三姑娘的关心。
简直就是,明知道旁人说的这些话都是在掐自己,却还有苦说不出,反而还要道谢。实在是太憋屈了。
姜清婉见好就收,没有再说什么,两个人继续往留香园走。
路上要经过芍药圃。正是暮春的时候,一大片的芍药花开的正好。
粉色的,白色的,紫色的。重瓣的,单瓣的,各式各样的都有。有风吹过来的时候,芍药花纤细的花茎轻轻的左右摇摆着,幽幽清香扑鼻。
在所有花中姜清婉最喜欢的就是芍药,觉得它婀娜娇美。这会儿看到芍药花开的好,忍不住的就停足观看了一会儿。还亲自去摘了几朵芍药花,交给旁边的小丫鬟拿着。
等到她和孟姨娘到了留香园的时候,就见姜天佑双臂伸着,正由姚氏伺候他穿官服。
绯色的官服,胸前后背的补子上面锈的是百兽之王老虎。看起来威风凛凛的。
丫鬟在收拾旁边桌上的碗筷。可以看到有十香瓜茄,酱鸭这些酱菜。还有乳饼,梗米粥这些。
想必他们刚刚吃完早饭。
姜清婉就对姜天佑和姚氏屈膝行礼,面上带着得体的微笑:“女儿给父亲,母亲请安。”
官服已经穿好了,姚氏正在给姜天佑系腰带。听到姜清婉的声音,就转过头来看她。
姜清婉看到她面上有笑意,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想必昨夜她和姜天佑相处的也是融洽的。心中不由的也为她高兴起来。
不过孟姨娘是无论如何都高兴不起来。
以前姜天佑多歇在她的宜春苑,早上起来都是她伺候他用早膳,给他穿官服,但是没想到现在竟然要她眼睁睁的看着另外一个女人服侍姜天佑。而她还不能说什么。
因为这个人,是姜天佑名正言顺的妻子。
昨夜她翻来覆去没有睡好的时候还在想,姚氏心里对姜天佑肯定是有怨恨的,自己以往也没少在姜天佑面前吹枕边风,只教姜天佑心中认定姚氏是个怨妇。虽然昨夜是老太太发的话,姜天佑才不得不留宿留香园,但两个人肯定会相处的很不愉快。姜天佑脾气又不好,说不定就会立刻离开留香园,到她的宜春苑来。
但是她等了一夜,姜天佑都没有来。而且现在,看他们两个人的样子,昨晚分明相处的很融洽。
孟姨娘交握在小腹前的双手紧紧的攥了起来,仿似都能听到手指节被捏的轻微作响的声音。但是她竟然都没有察觉到疼痛。
姜清婉在一旁冷眼瞧见孟姨娘面上的神情很不好。看着姜天佑的目光里带了悲伤,看着姚氏的目光中却带了幽怨,心中忽然就明白一件事。
孟姨娘是真的心悦姜天佑的。只有真的心悦一个人,看到他和旁的女人在一起的时候心中才会有嫉妒。
嫉妒可以使一个人面目全非。所以即便孟姨娘城府再深,这会儿面上依然做不出淡然的样子来。
这是一个很大的弱点。
姜清婉唇角带着浅淡的笑意,从小丫鬟的手里拿过两枝芍药来,对姚氏和姜天佑说道:”刚刚经过芍药圃的时候,看到里面的芍药花开的正好。我就摘了几朵,想着给祖母和母亲插瓶。”
姚氏听了很高兴,就叫锦屏去寻一只花瓶过来。
锦屏应了一声,去寻了一只梅子青色的玉壶春瓶。又灌了半瓶水。
姜清婉就拿着芍药去插瓶。一面修剪着芍药花枝上多余的叶片,一面留心听孟姨娘他们说话。
孟姨娘已经将刚刚面上的失态都给敛了下去,从奶娘的手里抱了姜长宁过来,柔声细语的对姚氏和姜天佑请安。看起来真是再柔顺不过。
姜天佑着急去指挥使司应卯,同孟姨娘说了两句话就要走。却被孟姨娘给叫住了:“老爷,您的腰带有些歪。”
说着,就将怀里的姜长宁交给一旁的奶娘抱着,走到姜天佑面前,伸手扶了扶他的腰带。又从惠香的手里接过那领青锻披风,展开披在姜天佑的肩头,声音柔和:“这件披风是妾身前几日特地给老爷您做的。现在虽然快要入夏了,但早上凉意还是很重,老爷您披着这件披风,妾身心里也安心些。”
姜天佑听了,心里就柔和下来。明明刚刚是很着急要走的,这会儿却停下来,握着孟姨娘的手,皱眉说道:“你只顾着叮嘱我,也不好好的照顾自己。早上凉意重,你出来就该也披件披风才是。手这样的凉。”
孟姨娘柔情蜜意的望着他:“老爷您好好的,妾身才能好好的。”
又叮嘱姜天佑路上小心。然后目送他一路远去。
一回头,就看到姚氏面上的神情很不好。
瞬间就觉得神清气爽起来。对姚氏点头微笑:“老爷虽然看着身材凛凛,但前些年统兵打仗的时候身上很受了些伤。大夫说要好生保养,受不得凉的。”
仿似在说姚氏压根就不会照顾姜天佑一般。
姚氏听了,心里当然很生气。
她才是姜天佑的结发妻子,而她孟姨娘只不过是一个妾室。
不过她原就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哪怕这会儿明明气的双手都在发抖,但还是说不出半句话来。只目光望着孟姨娘。
孟姨娘面上带着浅淡的笑意,一点也不畏惧的回望着她。
姜清婉在旁边看见,心中暗叹了一口气。
孟姨娘虽然是个妾室,但她是个很得姜天佑喜欢的贵妾。现在姜天佑膝下唯一的儿子还是她生的。而且最重要的是,她的兄长当年确实是用自己的命救了姜天佑,姜天佑和姜老太太心里都很明白这一点,是不会因为这一点小事对她如何的。
若姚氏和孟姨娘这会儿起了冲突,对姚氏实在没有什么好处。
姜清婉就放下手里的小剪子,捧着这一瓶芍药花走到姚氏的面前,笑着问道:“母亲,您看我这两枝芍药花插的可好?”
是一朵粉色的芍药和一朵白色的芍药。花瓣上还带着露珠,看起来很娇美。
即便姚氏心里现在对孟姨娘再如何的生气,可也知道姜清婉这是孝顺她。就点了点头,说道:“嗯,插的很好看。”
姜清婉将花瓶递给旁边的小丫鬟,吩咐她放到卧房的条案上去。然后转过头对姚氏说道:“母亲喜欢就好。”
这时孙姨娘和姜清萱,周姨娘和姜清云也相继过来给姚氏请安了。彼此说了几句话,就要去松鹤堂给将老太太请安。
妾室是没有资格是跟老太太请安的,所以孙姨娘和周姨娘跟姚氏请安过后,便很自觉的告退,转身要走。
但姜清婉这时叫住她们:“两位姨娘请留步。”
看得出来孙姨娘和周姨娘都是很老实本分的人,也威胁不到姚氏,所以姜清婉对她们两个还是很客气的。
孙姨娘和周姨娘听了,忙停下脚步,问道:“请问三姑娘有什么话?”
永昌伯府统共就这么大,发生点什么事大家不知道呢?都知道昨夜老爷留宿在了太太这里。心里就不敢对姚氏小觑,今儿一早就赶着过来请安了。自然对姜清婉也不敢小觑。
而且昨儿在松鹤堂院门口的时候,她们两个可是亲眼看到这位三姑娘是如何对待孟姨娘的。如何再敢轻视她呢?
就见姜清婉面上带着微微的笑意,在说道:“宜春苑同两位姨娘住的地方也顺路,两位姨娘何不等一等孟姨娘,同她一起回去?彼此说说话,路上也就不会觉得孤单了。”
☆、第18章 请安之事
孟姨娘面上微微的变了脸色。
姜清婉这句话的意思,分明就是在提醒她,你也只是个妾室而已,也是没有资格去跟老太太请安的。
孟姨娘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她自然也知道妾室是没有资格去跟老太太请安的事,但以前姜老太太和姚氏还没有过来的时候,从来都是孙姨娘和周姨娘每天过来给她请安,她也用不着给任何人请安。但是现在,她竟然要来给姚氏请安,甚至还没有资格去对老太太请安。
但偏偏就算她心里再不舒服,也没有法子反驳姜清婉说的这句话。
姚氏便罢了,仗着姜天佑的宠爱她是不怵的,但是老太太......
孟姨娘只得吩咐奶娘,好生的抱着少爷跟着太太去对老太太请安。到底不放心,还另外叫了身边的一个二等丫鬟跟着奶娘一起过去,叫她好好的看顾着少爷。然后才跟姚氏拜辞,转身同孙姨娘和周姨娘一起出门。
但心里总归是很不高兴的,所以出了门也没有理会孙姨娘和周姨娘,一径往前面走。
孙姨娘和周姨娘自然不敢说什么。她们两个虽然各自生育了一个女儿,但两个人现在的年纪都渐渐的上来了,不得姜天佑的宠爱,如何能比得上孟姨娘呢?只能老老实实的过日子罢了。
不过孟姨娘走到半路上的时候,想起姜清玉还没有过来,担心她起晚了会受到老太太的责罚,忙叫惠香去锦云馆催促姜清玉去松鹤堂给老太太请安。
姜清玉今儿确实是起晚了。
虽然瑞香一早就过来催促她起床,说要去给太太和老太太请安,但姜清玉见外面的天色还没有大亮,而且她以前从来没有早起给任何人请过安,所以压根就不理睬瑞香的催促。若她催的急了,还要很不高兴的捞了枕头砸过去,大声的骂她。
瑞香没有法子,只能不说话,站在外面心里干着急。
就看到惠香急匆匆的走过来。见她们都站在屋外,就问道:“二姑娘还没有起来?太太已经带着大姑娘,三姑娘,四姑娘她们都去松鹤堂给老太太请安了。姨奶奶见二姑娘一直没有去,叫我过来催一催呢。”
瑞香就说了刚刚的事,愁眉苦脸的:“我是不敢再去叫二姑娘起来了。不然你进去叫?”
心里还很委屈的想着,这样一个压根不讲理的小祖宗,怎么姨奶奶偏生就要她过来伺候着呢?她真的是一点都不想在这里伺候。
惠香看她一眼,只得深吸一口气,走进屋里去,轻声的叫道:“二姑娘?”
葱绿色锈四季花卉的绸帐里面还是静悄悄的,没有人做声。
惠香只得壮了胆子,声音大了一点:“姨奶奶说太太带着大姑娘,三姑娘,四姑娘她们都去松鹤堂给老太太请安了,叫奴婢过来叫您立刻也过去呢。若不然大家都去了,就您一个人没有去,只怕老太太又要责罚您,到时......”
一语未了,就见一只粉色撒花缎面的枕头从绸帐里面被忽然扔了出来。
惠香吓了一跳,忙侧身躲开了。再看时,就见姜清玉已经掀开帐子坐在床沿上,一脸不耐烦的神情:“催什么催?这大清早的,我想要好好的睡一会儿都不成?”
惠香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都已经要辰时了。想想她们这些做丫鬟的,每天天不亮就要起来。若遇到值班的时候,一夜不睡的时候都是有的。
不过还是轻舒了一口气出来。总算将这位小祖宗叫起来了。
忙转过头叫外面的小丫鬟提水进来给二姑娘洗漱,又和瑞香两个人忙着给她梳妆。最后看着姜清玉终于带着瑞香出门去松鹤堂了,她这才回去对孟姨娘回话。
姜清玉虽然起来了,但肚子里还是一肚子的气。一路上借故说了瑞香好几句,瑞香也只能陪着小心。
等到了松鹤堂,就见两扇院门开着,有丫鬟正在喂廊下挂着的画眉和鹦鹉。还有丫鬟拿着水壶在浇院子里的花儿。
看到姜清玉,这些丫鬟纷纷的放下手里的活计,对她屈膝行礼,叫二姑娘。
姜清玉正眼都不瞧她们一眼,沿着青石甬道一路往正房走。守在门口的丫鬟打起帘子请她进屋。
一进屋,就看到姜老太太怀里抱着姜长宁坐在正面的罗汉床上,身边坐着姜清婉。炕桌上放了一只白釉梅瓶,里面插了好几支粉色的芍药花,旖旎动人。
旁边的玫瑰椅中还坐了姚氏,姜清萱和姜清云。她们好像都在说这瓶芍药花。
听丫鬟通报说二姑娘来了,姜老太太就撩起眼皮,冷冷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姜清玉心中还是有些怵姜老太太的。
明明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婆子,头发都白了,可是看人的时候眼光却精明的很。仿似就要看到人的心里面去一样。
姜清玉心中的浮躁和火气被这一眼给消了一大半,规规矩矩的屈膝行礼:“给祖母请安。”
姜老太太看着槅子门外面。
太阳已经升了起来,日光照在院子里的银杏树上,叶片是半透明一样的黄绿色。
她收回目光,看着姜清玉,问她:“你这是给我请早安,还是晚安?若是晚安,那还早了点,你再回去接着睡一睡。若是早安,你看看现在都什么时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