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快醒醒——写离声
时间:2018-09-05 09:55:57

  宸白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缩到了董晓悦身后,紧紧揪着她的腰带,踮着脚从她肩膀处斜斜探出脑袋:“你别装相!阿桃姑娘是不是你杀的?”
  “......”要作死能不能别把师叔当肉盾啊少年!
  凤冈却是脸色如常,耐心道:“吴道长这说的啥子话,俄牵着阿四出去遛个弯,顺便上个茅房,这才刚回来,人咋的就成了俄杀的?”
  他身后的僵尸阿四“啊啊”地叫着,似乎是在替主人作不在场证明。
  “你你你想做什么?”宸白羽见凤冈朝他们逼近,拖着董晓悦的腰带连连往后退,“是不是要杀我们灭口?”
  “......”别提供思路啊二货!
  凤冈笑着甩甩头,却没有停下脚步。
  “你别别别痴心妄想!我师叔......我尸妖可厉害,你再过来我叫他吸干你的血!”
  “......”董晓悦简直怀疑这一腔孤勇的小师侄是不是吉娃娃投胎。
  凤冈噗嗤一笑,把放狠话的宸白羽当空气,径直从他们身边经过,走到阿桃跟前,俯身查看了下尸体,伸手往伤口上摸了一下,拈了拈:“最烦这些动刀动枪的,好好的货色,一刀下去,折了六七成的价,晦气!”
  董晓悦从那只言片语中猜出他的行当:“你是卖香人?”
  “卖香人”是雅称,说白了就是倒卖尸体的,凤道人这种是其中最恶劣的一个类别,专门物色修为灵力俱佳的活人做成僵尸贩卖,缺德阴损,风险很高,当然收益也是无与伦比。
  凤冈抬眼笑道:“小兄弟,出门在外,不干自己的事莫要多问,仔细祸从口出。”
  说完伸出左手,食指中指相并,往窗外的满月一指,董晓悦看到一脉银光贯入他指尖,仿佛从月光里抽出根丝线。
  凤冈收回手,双目紧闭,嘴唇微动,似乎在默念什么经咒,片刻之后,他突然睁开眼,将双指往阿桃眉心一指,大喝一声:“起!”
  阿桃的双眼中银光一闪,应声而起。
  “是注灵咒。”梁玄沉声道。
  董晓悦也看出来了,忍不住羡慕嫉妒恨,也不知道凤道人什么来历,这注灵咒比起他们天镜派的黄纸朱砂酷炫太多了。
  僵尸是需要炼的,少说也要炼个七七四十九天,轻轻松松一道符咒就能直接把一具新鲜尸体变成僵尸,这凤道人的修为深不可测,恐怕在宸彦之上。
  宸白羽没有半点眼色,专注作死:“你你......怎么可以这样!”
  董晓悦转过身,往小师侄的脑袋上拍了一下,你师叔打不过人家没点数吗?
  凤冈宽宏大量地笑笑,对宸白羽耐心解释:“这小娘子的尸首留在这里变作一堆腐肉,多暴殄天物,俄这是行善积德。”
  他边说边走到老道的尸骨边,从腰间解下一样什么东西,抖开,原来是个布袋子。
  凤冈俯身在骨头堆里挑挑拣拣,把头骨和五六根别的骨头装进袋子里,扎紧袋口,转身递给阿四:“拿好喽。”
  僵尸阿四温顺地“呜呜”叫唤两声,动作僵硬地接过敛骨袋背在肩上,老道的骨头发出喀拉拉的响声。
  “小心,”凤冈呵斥道,“磕坏了看不抽你骨头!”
  同样是僵尸,阿桃的待遇好多了,凤冈朝她亲切地笑了笑:“好孩子,咱们走罢。”
  阿桃死了没多久,尸僵还没消失,仍旧保持着死时的姿态,看着很别扭。不过她还是排除万难,恋恋不舍地冲董晓悦望过来,嘴张了张,却发不出声音来。
  “傻孩子,”凤冈哭笑不得,“都死了还惦记着他呐!金公子不是良配,回头阿兄给你寻摸个比他还俊的。”
  燕王殿下哼了一声,显然很不认同。
  阿桃喉间发出呜呜咽咽的悲鸣声,吃力地抬起胳膊捋眼皮,像是在哭,却一滴眼泪也淌不出来。
  这画面诡异之余莫名令人心酸,董晓悦开始后悔刚才没事招惹人家芳心。
  “走了走了。”凤冈催促道。
  主人下令,阿桃只得跟着走。
  “师叔,就这么让他们走了?”宸白羽小声道。
  董晓悦白了他一眼,不然呢?
  “说起行善积德,”凤冈突然脚步一顿,转过头来,朝那师侄俩看了又看,意味深长道,“丹桂红,鬼门开,俄要是你们,赶紧有多远跑多远,逆天而行,一身两魂,小心天道找上门。”
  董晓悦听到一身两魂几个字,心中一凛。
  宸白羽却是一脸懵懂:“什么丹桂,什么逆天而行,师叔,他什么意思?”
  丹桂一说,董晓悦在九疑山上翻杂书的时候倒是看到过,有些旁门左道相信处子血称作“丹桂”,认定未经人事的少女血液至阴至纯,有沟通阴阳的功效。
  那神神叨叨的凤道人口中的丹桂指的应当是阿桃的血,阿桃割断颈部动脉而死,死时鲜血喷涌,溅得到处都是,连屋子正中的坐佛像上都沾了不少,星星点点的,还真有点像丹桂绽放的景象,令人毛骨悚然,又有种诡异的美感。
  庙很小,莲花座上那尊泥塑佛像也不大,身量和真人差不多,董晓悦不是信徒,进门时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光线又暗,所以并未看清楚,此时却莫名让她有些在意。
  董晓悦从火堆中抽出根燃烧着的枝条当作火把,扒开佛像上厚厚的蛛网,凑近了一照,险些把火把掉在地上:“宸白羽,你过来看看,什么佛长这样?”
  宸白羽有个精研佛理的师父,从小受这方面的熏陶,走过来一瞧,顿时嗷嗷地惨叫起来。
  董晓悦便了解了,她就说嘛,哪有佛像长这样的。
  那尊塑像面目狰狞,半咧着的嘴里伸出两根獠牙,上面插着个胖乎乎的童子,身体只有半截,另外半截捏在他指爪中,塑像身下的也不是什么莲花座,每片花瓣都是个骷髅头——分明就是一尊邪神。
  [殿下,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看到这种东西谁都没有好预感,燕王殿下附议:“嗯,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话音刚落,他们脚下的土地毫无预兆地震动起来。
 
 
第31章 地宫
  与此同时, 外面突然狂风大作,风声宛如虎啸龙吟,腐朽的门轴支撑不住半扇破门, 直接被风掀到了半空中, 天边传来滚滚雷声,浓云将圆月遮蔽。
  董晓悦应对这种状况也算是颇有心得, 一手捞过吱哇乱叫的宸白羽, 躲进墙角:[这什么鬼天气!]
  “这庙不对劲, ”燕王殿下道, “待这阵地动过去, 赶紧离开……”
  话音未落,外头一个炸雷滚落在地,破庙像活物般剧烈颤动,一根主梁终于不堪重负,横断成两截,半边屋顶没了支撑,轰隆一声塌了下来。
  董晓悦趁着震动的间隙。把已经吓懵的小师侄一搡,拼了命地往旁边一扑, 堪堪躲过当头砸下的一根柱子。
  她顾不得浑身酸痛, 一骨碌爬起来, 正要拽起小师侄往门外跑, 眼角的余光瞥见那邪神像似在狞笑,下一瞬间,脚下传来“訇”的一声巨响, 神座底下的大地忽然绽裂,仿佛有人推开一扇阔大无边的厚重铜门,又像是地下有头巨兽张开血盆大口。
  她只觉脚下一空,随着整个庙一起陷了下去。
  短暂的自由落体,耳边充斥着宸白羽凄厉的尖叫,董晓悦头脑中一片空白,随即“砰”一声砸到了某个坚硬的平面上。
  身体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她尚且来不及呼痛,砖石、木头、瓦片、泥灰像冰雹一样噼里啪啦兜头砸下来。
  她下意识地抱住脑袋,把身体缩成一团,百忙之中还不忘狗腿:[殿下,你还好吧?]
  梁玄怔了怔,心里涌起股暖意:“无碍。”
  [那个……自然灾害属于不可抗力,要是砸坏了殿下金躯,可不是我的错……]
  “……孤知道了。”
  好在他们运气不错,几根横梁横七竖八地架在上方,挡住了大块的砖木。
  “冰雹”没持续多久,周围的动静消停下来,四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一片,这地方比她想象的空旷,宸白羽“哎唷哎唷”的叫唤声听起来空洞洞的,带着回声。
  董晓悦试着站起身,抖了抖头上肩上的泥灰渣土:“白羽,你伤着哪里了?站得起来吗?”
  “师……师叔……小侄未受伤,”宸白羽带着哭腔,“驴子!驴子!咱们的驴子还拴在外头!驴子丢了怎么是好!师父一定会怪罪的!”
  “……”董晓悦简直佩服这个小青年的脑回路,都什么时候了还担心驴子,“没事,先想办法出去再说,毛驴丢就丢了,有你就行了。”
  师叔如此淡定,宸白羽找到了主心骨:“师叔,咱们这是在哪儿啊?地底下么?”
  他刚说完,只听“呼”地一声,前方的黑暗中倏地亮起一点火光,紧接着是第二点,第三点……周围很快亮了起来。
  董晓悦渐渐看清楚,他们身处的地方是条地道,地道截面是个规整的正方形,大约三米见方,四壁由平整光滑的白石砌成,左右两边的石壁上每隔三四米嵌着一盏油灯,发出绿莹莹的火光。
  甬道一直延伸到远方,一眼望不到尽头。
  宸白羽吃了一惊:“好生奇怪的地方!师叔,咱们怎么出去啊?”
  修梵寺就建在地道的入口上,董晓悦借着火光仰头望去,他们距离地面至少五六米,且不说入口已经完全被震榻的破庙废墟堵上,那石壁砌得严丝合缝,又光滑,根本没有可以下脚借力之处。
  “上不去,”董晓悦摇摇头,“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只能往前走,找找前面有没有出口。”
  宸白羽自然没什么异议,紧紧跟在师叔身后。
  董晓悦天生方向感不错,知道这是入山的方向。
  隐烛山石质坚硬,在山下开辟这样一条地道耗费的人力物力简直难以估量,这样大费周章的工程,多半是帝王陵墓,古人讲究事死如事生,很愿意在这种事情上铺张。
  至于是哪位土壕,答案显而易见:[这地道该不会……]
  “应当是通往梁王墓,”梁玄道,“此等形制除却地宫不做他想。”
  这位前朝的梁王在世时权焰熏天,根据史官的记载,梁王陵墓前前后后修了近二十年,动用了十数万劳力,实在是劳民伤财。
  正史并未提及梁王墓的所在,各种稗官野史众说纷纭,大多数人坚信梁王墓就藏在这隐烛山中,数百年来有无数人觊觎陪葬的财宝前来碰运气,可始终没人找到地宫入口。
  董晓悦一路上还发愁入了山从哪里开始找,等她压根不想找的时候,却阴差阳错地掉进这地方,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这梁王墓入口就建在修梵寺下,为什么那么多年都没人找到呢?]
  “梁王门下豢养了不少道士真人,想必有什么难以破解的咒术、阵法吧。”梁玄忖道。
  [有道理!殿下真聪明!]董晓悦捧场道,[那凤道士说‘丹桂红,鬼门开’,难道是因为阿桃的血?]
  “按理不会如此简单。”
  [也是。]如果只是这么个单一条件,几百年里难保没有瞎猫撞上死耗子的。
  “总之千万小心。”
  [嗯,]董晓悦摸了摸下巴,[来都来了,要不挖两条尸体回去吧。]
  “……”
  这念头如此自然,董晓悦自己都吓了一跳,想她不久前还是个根正苗红的社会主义女青年,简直能去评选三八红旗手。这才过了几天,掉进坟墓面不改色,还想着带点土特产回去。
  随着灯油的燃烧,甬道里逐渐弥漫起一股一言难尽的味道,甜腻中带着股腥臭,初时还好,那味道越来越浓郁,就让人有点恶心晕眩了。
  [什么味道!]董晓悦抬起手往鼻子前面扇了扇,不过没什么用处,这股味道仍然无处不在。
  “龙涎、麝香、琥珀、乳香、苏合、没药……”梁玄如数家珍,“若是孤没猜错,那股腥臭应是尸油。”
  董晓悦一听差点没吐出来。
  宸白羽后知后觉,抽抽鼻子:“这是何种香料?真好闻。”
  “……”师叔慈悲为怀,没告诉他真相。
  甬道仿佛没有尽头,叔侄两人走了一个多时辰,前方豁然开朗,地道陡然变得开阔,远处出现一道石门。
  两人快步走过去,只见石门两旁立着一男一女两座胖乎乎童子石像。
  大约是深埋地底不见日光的缘故,石像上的色料过了数百年仍旧很鲜艳,花红柳绿的。
  童男童女身形圆滚滚,胳膊腿像藕段,不过脸蛋跟可爱丝毫不沾边,神情呆滞,笑容诡异,完美落在恐怖谷里,简直可以直接搬到当代艺术展上去。
  宸白羽上前一步,伸手摸了摸男童的脑袋:“好个惹人爱的童子像!”
  “……”董晓悦无力吐槽他异于常人的审美,“别乱碰……”
  话音未落,只听嘎啦一声,那童子的脖子从中间断开,整个脑袋掉了下来,咕噜噜滚到董晓悦脚边。
  董晓悦吓得退后一步,注意到那童子脖子上的断口十分整齐,恐怕是原本就有的。
  想到这里,那石门突然发出阵异响。
  “小心机关!”董晓悦猛地把宸白羽往后一拽,紧贴住石壁。
  那石门却是慢悠悠地从下往上打开,露出个宽敞的石室来。
  没有董晓悦想象中的暗箭毒针,石室内空空荡荡,岁月静好,正面一堵墙上绘着壁画,左右两边各有一个门洞,不知通往何方。
  “师叔,哪里有机关呐?”宸白羽左顾右盼。
  “这次没出事是侥幸!下回不能再这样毛手毛脚了!”
  “师叔训斥得是,小侄知道错了......”
  董晓悦走到壁画前看了看,大致是把墓主人生前的事迹吹嘘一番,从出生的异象到羽化登仙,都是歌功颂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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